吃過晚飯後,簡文明象平常一樣,端著一盅老鷹茶去巷子東頭的向家大門前看人下象棋去了。簡潔趁此機會,向媽媽史月菊打聽曾素雅上次到武漢出差的事情。
“媽,上次簡單的同學曾素雅來武漢出差時,你聽沒聽簡單提起過,他和金薇陪曾素雅去過哪些地方?”
“你打聽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隻是隨便問問。”
媽媽雖然有點懷疑女兒的目的,但還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
“你弟弟是個男孩子,哪會成天陪著兩個女孩子逛?我聽你弟弟說,曾素雅在武漢出差那三天,一直住在金薇那兒。你弟弟隻請她們吃過一頓飯。在哪兒吃的飯我想不起來了,隻聽他念過一句,好象吃的是火鍋。”
“哦,那金薇陪曾素雅去過哪些地方玩,你知不知道?”
“她們年輕人的事情,怎麽可能跟我說。再說金薇也隻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又不是……”
歎一口氣,又問:“你打聽這些到底想幹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他們三個人死得很奇怪,懷疑……他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感染到什麽病毒了?”
“病毒?你懷疑他們是得了現在外麵鬧得很凶的那種傳染病嗎?”
“不是。那種傳染病的症狀是發熱發燒……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母女倆沉默了一會,媽媽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弟弟和金薇她們除了一起去吃過一頓火鍋外,好象還去過崇仁路的一個……什麽地方,那地方名字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反正是賣舊貨的市場,聽說曾素雅喜歡上了收集郵票,所以金薇陪曾素雅一起去那個地方看郵票,結果跟一個賣郵票的老板吵起來了!金薇還專門給你弟弟打了電話,叫他過去一趟。我在旁邊聽見你弟弟接電話,還擔心你弟弟會跟人打架。你弟弟回來後,我還專門問過他,他說沒打架,被人勸開了。”
簡潔哦了一聲,沉吟道:“除了這兩次外,他們還去過什麽地方,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沒聽你弟弟說過。”
“媽媽,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他們是不是去過什麽……人少的地方,比如去過鄉下,或者郊外什麽地方。”
“他們年輕人的事情,哪能都跟我講?”沉吟一會,又反問簡潔:“曾素雅是來出差的,又不是來旅遊的,而且隻在武漢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他們沒有時間去很遠的地方玩吧?”
簡潔道:“也是。”心想:“金薇的四年大學時光就是在武漢市度過的,武漢周邊有哪些地方好玩,按理她都已玩過了。不至於非得抽這三天出差的機會,讓簡單和金薇陪她去玩吧。”
媽媽見她在沉思,知道她在想簡單的事,無聲歎了口氣。心想:“現在查這些又有什麽用?就算查明白了,人也死了。”不再管她,走進廚房洗碗筷去了。
簡潔獨自坐在沙發裏,將電視音量調到最小,繼續默想心事。
“金薇陪曾素雅去看郵票的那個地方,一定是崇仁路的古玩市場。簡單請她們去吃火鍋的地方,雖然不清楚具體在哪條街哪家店,但這兩個地方都屬於人流既多又雜的地方,明顯不符合‘人跡含至’這個條件。難道那種病毒就隱藏在這兩個地方中的一處?”
她自己都覺這種設想不太現實。那種病毒的源頭如果真是這兩地中的一處的話,為何沒聽見別人被感染,而隻有他們三個人被病毒奪去了性命?
※※※
轉念又想:“人跡含至,這隻是施計按常理做出的推測,事實真相也不一定如此。人多的地方,往往病毒也更多。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他們三個人同時去過的地方,就隻要這兩處。我先分析試試,看這兩處有沒有可能隱藏著那種不為人知的病毒。”
不想則已,越想她越覺得可能性很大!
“很多火鍋店的衛生都很差,以前在報紙和網上看見過一些報道。聽說一些火鍋店,晚上將一盆盆的火鍋放在地上或者過道裏,那些地方不但距離廁所很近,而且還有老鼠出沒!如果……簡單他們吃火鍋的那個店,剛好也是一個衛生很差的店,那就完全可能將一些病菌吃到肚子裏去。”
她又不禁想到另一種可能:“聽別人說,有一些館子還暗中在做野生動物的生意。如果簡單他們吃的不是火鍋,或者點吃了某種野生動物的肉,而那個野生動物的肉裏,恰好帶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病菌……”
心念及此,她全身熱血如沸,三起看似奇怪的死亡事件,一下子仿佛變得簡單了!想到弟弟很可能是因為吃進了某種病毒,而失去了寶貴的性命,她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暗下決心:“我一定要設法查明真相,要是真象我猜想這樣的話,一定要讓那家火鍋店付出代價!”
心裏雖然激動,但真的要行動,卻又不知從何下手。簡單、曾素雅、金薇三個人都已死去,家裏人又不清楚他們到底去過哪個地方吃的火鍋,就算查出了那家火鍋店的名字,究竟是什麽食物帶有那種病毒也很難查明。如果真象她猜測那樣,是因為吃了一種野生動物的肉,也未必能在其他同類動物的肉上發現同一種病毒。
“也許,隻有他們吃的那個動物的身體裏帶有那種病毒?如果其他動物也帶有相同病毒的話,那麽遇害的食客一定不止他們三個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怖真相永遠查不明白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不禁涼了半截。
發呆半晌,她才不甘心地又做別的設想。
“那家火鍋店的名字不知道,查起來也很困難。相比起來,他們去過崇仁路的古玩市場這條線索,還比較明確一些。那種病毒有沒有可能不在火鍋店裏,而隱藏在古玩市場裏呢?”
她在讀小學時,也曾迷過一段時間集郵,因此知道集郵的一些基本知識。她知道:購買和收藏郵品的主要途徑是通過郵政局,但除了到郵政局購買郵品外,民間集郵人士通過集郵市場,或者別的渠道,相互交換、買賣郵品,也很尋常。
“那種病毒會不會附在某一個郵品上麵,恰好被他們買下,或者接觸到了,因此喪命了呢?”
雖然不能百公之百地排除這種可能性,但理智地講,她也知道這種幾率幾乎可說無限接近於零!
她輕歎口氣,又做別的假設:“崇仁路的古玩市場除了買賣郵品外,另外還有很多古玩字畫、工藝品、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賣,聽說一些店老板,還暗中跟盜墓分子勾結,做一些盜賣古墓文物的事情。
“這些從墳墓裏偷出來的東西,難保會帶有各種各樣的細菌。簡單他們雖然是去買郵票,但到了那個地方,也有可能會順便去逛別的店麵,看一看其他類別的商品。
“假如他們進了一家暗中做這種生意的店裏,又恰好在這家店裏接觸、甚至買下了一件從墳墓裏盜出來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又恰好帶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病毒……!”
雖然這個設想裏有太多“恰好”的成分,但細想起來,似也不能說全無可能。
她默思良久,因為暫無別的線索,最後還是做出去崇仁路的古玩市場調查的決定。
星期六上午8點22分,簡潔早早地乘坐公交車來到這兒。她來這天,恰逢這裏正在舉辦一場全國性的票證收藏品交流大會。剛下車,便見市場大門前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收藏品愛好者和買賣的商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前擁後擠,絡繹不絕,喧嚷聲隔老遠都能聽見。
簡潔混在人頭攢動、寸步難行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才擠進了市場大門。剛進大門,便見市場中間的露天空地上擺滿了各種臨時性地攤。各種票證、錢幣、門券、徽章、連環畫、煙標、磁卡、火花以及文革藏品等商品遍地都是。一樓裏的各個店麵裏,商品的數量和種類也很豐富,字畫、書籍、碑帖、瓷器、玉器、奇石、根雕、紫砂、陶藝以及古玩雜項,琳琅滿目,不勝枚舉。
簡潔不是來買賣收藏品的,所以懶得多看,便徑直上了二樓的集郵市場。比起一樓來,二樓又要熱鬧許多。每個鋪麵前都擠滿了顧客,滿耳都是討價還價聲,吆五喝六聲,問七問八聲,呼朋喚友聲,簡直要把人的腦袋都吵大了。
沒來這裏之前,她還滿懷希望和信心,但真的身臨其境,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自己根本無從下手。
這麽大的市場,這麽多的店麵,都在從事郵品買賣,她又怎麽調查?就算她查到了簡單他們進過哪些店鋪,又怎麽知道那種病毒隱藏在哪家店裏?隱藏在哪種郵品之中?
就算那種病毒真的隱藏在這個市場中,但病毒是種看不見摸不著東西,她又如何能查到病毒的源頭?
她的信心就似退潮的海水一樣,瞬間消失殆盡。本來很激動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底。
她默默地跟著擁擠的人群,毫無目的地向前行進,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發現一件怪事——
前麵那個轉角處,有一個店麵關著卷閘門。
在如此火爆的市場之中,突然看見一個店麵,完全無視商機地在大白天關起鐵門,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個店麵正在關門裝修,還是沒有出租出去?不會吧……”
她一邊胡亂猜測,一邊有意無意地向那個店麵擠去。
也許是她今天來這兒,心裏本就裝著很奇怪的想法和目的,也許是靈感的突然閃現,總之,一個恐怖和古怪的念頭忽然跳進她的腦子裏!
※※※
“我要尋找的那種病毒不會就隱藏在那個店鋪裏吧?!店老板是不是也被那種病毒感染後死去了?”
這個想法本來產生得既突然,又沒有多少道理。但她就象一個溺水者拚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一樣,一腔熱血又沸騰起來!
她加快腳步,急切、甚至有點粗魯地向前麵擠去。
終於,擠到了那個店麵邊,她也不管別人怎麽想,便向隔壁那個店鋪的中年老板娘打聽:“請問,隔壁這家老板怎麽今天沒有營業?”
那中年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道:“你認識他?還是想買他店裏的什麽郵票?”
她借竿上爬,說道:“我上個月在他店裏看見過一張郵票,當時很猶豫,沒有買下,今天特意跑來買!今天顧客這麽多,他為什麽不做生意呀?”
中年老板娘歎了口氣,說道:“妹子,那你可能買不到了。那是張什麽郵票?可能我這兒也有。”
“那是一張……文革時期的郵票,是張錯票,市場上非常稀缺,你這兒可能沒有。我為什麽買不到了,那個老板……不做郵票生意了嗎?”
“不是,他死了!”
“死了?!”她全身一震,呆了一會,才又激動地問道:“好好的怎麽死了?是……生病死的嗎?”
“不是,是被車壓死的,還登了報紙!”
“哦。”原來是出車禍死的,跟她想象的不一樣。
那老板娘見她發呆,又道:“你要是上次不猶豫,買下就好了,他就是這個月月初出車禍死的。”
“哦。”因為跟她心裏的猜測出入太大,所以興趣減了大半。
老板娘看了眼兩名正在觀看郵票的學生,見他們不象要買的樣子,遲疑一下,又小聲說道:“妹子,你看報紙吧?《江城X報》還登過這個新聞。”
“還上了《江城X報》?那起車禍很……特別嗎?”
“有點特別。那輛肇事車是一輛運煤車,車上裝有整整十噸煤,他死得也真慘,一車煤全壓在他身上,將他活埋了!”
“哦,原來是那起車禍呀!”
簡潔在報紙上看見過那起車禍:
一輛載滿煤炭的大卡車,在武漢市通往新洲的公路上行駛時,忽然熄火了。車子恰好停在了公路邊一戶私人樓房下麵的副食店麵前,樓房主人不知車子是熄火了,見一輛大卡車停在自己屋門前,妨礙了他家的副食店生意,便大聲叫司機將車開走。司機本來就心裏很窩火,所以脾氣也不好,兩人頓時吵了起來。吵了一會,司機才重又上車去發動車子。
樓房主人明白到是一場誤會後,也停止了爭吵,站在公路邊,正拿出一根煙來要點火,忽然,那輛運煤車莫明其妙地側翻倒地,因事發太突然,樓房主人躲閃不及,結果被整整十噸煤活埋了!等到人們用工具將煤扒去時,那樓房主人早已氣絕身亡。
中年老板娘見簡潔看過這個新聞,猶豫一下,又小聲說道:“妹子你不知道,那起事情發生得很奇怪,我們這層樓上一起做生意的人聽說後,好多人都在議論,說他隻怕是被人咒死的!”
※※※
簡潔聞言一驚,“咒死的?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嗎?怎麽說他是給人咒死的呢?”
中年老板娘神秘地笑了笑。因為她跟那個老板鋪麵相鄰,平日經常有些磕磕碰碰,所以對他的死很感幸災樂禍。
見簡潔很好奇,自己也暫時沒生意,於是將另一件怪事也講了出來:
“就在他死前一天,有兩個年輕女孩子一起到他的店鋪裏看郵票,因為其中一個女孩隨意伸手摸了一張不許摸的郵票,最後又沒有買,所以他很生氣,就跟兩個女孩吵了起來!
“那兩個女孩也不是好惹的,不但跟他對罵起來,其中一個女孩還拿出手機,將她的男朋友叫了來。他的男朋友來後,雙方馬上打了起來,但那個男朋友沒有打贏,鼻子被打出血了!要不是旁邊有人幫忙拖開,說不定還要吃大虧!
“那兩個女孩見同伴來了,不但沒能幫她們出氣,反而吃了一點虧,更是生氣,便大聲咒罵他,罵他不得好死,出門要被車壓死。那個老板本就是一個吃不得半點虧的人,一個大男人,居然跟兩個女孩一般見識!見對方咒自己,於是也咒對方不得好死!兩邊罵了一陣,那三個人才被人勸走了。本來,隻是幾句罵人的話,大家也沒在意,哪知第二天,他真的被車壓死了!你說怪不怪?”
簡潔聽了這一番話,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當然明白,對方提到的那兩個女孩子就是曾素雅和金薇,而那個吃了小虧的男同伴,正是她的弟弟簡單。
如果這個好事的老板娘知道曾素雅、金薇、簡單三人也已死去的事情,她會作何感想?
“原來這個死去的老板就是跟曾素雅和金薇吵架的那個人!天,怎麽這麽巧?這幾起事故,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有一種神秘的天意?”
難道,他們四個人真的都是被對方咒死的嗎?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難道幾句咒人的話,真的可以咒死別人嗎?
※※※
“董新友你起來,我有話問你。”
“什麽事情,過會說不行嗎?大清早的,想睡個懶覺都睡不清靜!你們昨晚昨得早,我打牌打到兩點鍾,現在瞌睡還沒睡醒!”董新友一邊說,一邊將臉埋進被窩裏去,同時厭煩地將身子轉過去,用後背朝著妻子。
妻子冉淑並沒有因為丈夫的不耐煩,而閉上嘴巴,反而提高了音量:“起來!我有話問你!”
“你要做啥子?大清早的,要吵架也等老子睡醒了再吵!”董新友說話時,眼睛仍然閉著,隻是厭煩地皺緊了眉頭。
現在是早上7點42分,平日的他早已起床了,但昨晚跟幾個鄰居打牌打到深更半夜,所以今天還沒起床。
“跟我說句老實話,前段時間我媽病了,我帶著孩子們回了趟老家,你是不是趁那幾天我不在家的機會,帶什麽不幹不淨的女人到家裏來過?”因怕吵醒了隔壁屋還在睡覺的兩個小孩,妻子的音量小了一些,但話裏卻暗藏著一股火藥味。
※※※
“我帶女人進家裏來過?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董新友聽了妻子的話,不禁一驚。
“你就裝吧!看你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還以為你不會幹這種壞事,哪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大清早的,無理取鬧什麽?我什麽時候帶女人來過家裏了?”董新友雖然很奇怪妻子為何會懷疑自己,但也發覺妻子語氣有點嚴重,好象真抓到了自己的什麽把柄似的。
可是,自己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嫖,四不會勾引良家婦女(就是想勾引,別人又怎麽看得上自己?),妻子又能抓到自己的什麽把柄?
他驚奇地轉過身來,睜開眼睛看著妻子,本來就很大的兩隻眼睛,因為驚奇,瞪得更象兩隻牛眼睛了。
董新友今年剛滿三十歲,老家在湖北省紅安縣鄉下,初中沒畢業,就進城求生了。
最開始,他是當苦力,靠替別人背一些較重的東西混口飯吃,後來覺得這活太累,於是又幹起了有點“技術性”的活:在一座立交橋下麵擺個攤,幹起了擦皮鞋的生意。但沒幹多長時間,他又改行做起了拾荒的“生意”,每天將撿到的一些還有回收價值的東西,交到各個廢品回收點去賣,賺點稀飯錢糊口。
折騰幾年後,他自己也成了一個小“老板”,除了回收一些破銅爛鐵、塑料、玻璃瓶子外,主要業務是回收舊書舊報。
對於那些太贓太破的舊書報,他通過自己的渠道,轉賣給更大的老板了。而將其中一些品相較新的舊書舊雜誌,他卻讓它們發揮了更大的作用——讓妻子在一個小廣場上擺個地攤,專賣這些回收來的舊書。
雖然每本舊書都賣得很賤,但跟成本相比,仍然稱得上是“暴利”。這些舊書舊雜誌,收購價是每斤五毛錢,但賣價卻是按本計算,賣得高的,一本可賣三塊到五塊,便宜的也是一塊、兩塊。
就靠著這些不起眼的生意,他和妻子以及兩個孩子,一家四口人居然在城裏站穩了腳跟。
除去租房費、水電費、生活費、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開銷後,每年還能存六七千塊錢。
因為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所以他們兩口子從不亂花錢,不但大人舍不得吃喝,就連小孩的衣服,也有將近一半是靠撿別人家孩子不要的。
他個人最大的“奢侈品”,就是每天抽一包5元錢的香煙。
象他這樣的人,別說沒有多餘的錢,就是有錢,他的樣子和穿著,又能指望除妻子以外的別的女人看上他嗎?
小姐雖然隻認錢,但他一來舍不得錢,二來他這形象和氣質,小姐恐怕也會嫌棄。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懷疑我背著你找別的女人了?”
冉淑並沒有因為丈夫的生氣而退縮,問道:“那我問你,屋裏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頭發?什麽頭發?”
冉淑見丈夫真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也不禁有點疑惑了,“未必你沒發覺,最近屋裏到處是頭發嗎?而且還是很長的女人頭發……”
※※※
董新友聞言一驚。他也注意到了,這段時間家裏經常能看見一些掉落的頭發。
地上,廁所,洗台、洗衣機、家俱、家電、舊書報、甚至床頭,都經常會看見一些又長又黑的發絲。
他以為是妻子掉的頭發,所以一直沒有問。但現在,妻子居然反過來問他是怎麽回事!
天,這真奇怪了,難道那些頭發不是妻子掉的嗎?
自己掉的頭發?不可能!自己雖然頭發也有一點長,但那些頭發一看就是女人掉的頭發!
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孩,今年剛滿五歲,小的是男孩,才一歲零九個月。女兒晶晶雖然頭發也不短,但那些頭發,不象是小孩子的頭發,雖然沒有比較過,但應該都比晶晶的頭發長許多。
所以,他一直以為是妻子掉的頭發。
“真的不是你掉的?”他驚奇地看著妻子。
“我開始也以為是我掉的頭發,所以沒有問你。但我今天越想越不對,我以前很少掉頭發,而且我的頭發的發質有點黃,而那些頭發很黑,不象是我的頭發。”
“那真是奇怪了,除了你外,別的女人還會把頭發掉到我們家裏?”
“所以我才問你呀。”
“你問我,我問誰?我們結婚快七年了,你幾時看見我找過別的女人?有錢玩女人,我還不如拿這些錢多買幾斤肉來吃!”
“你真的沒有找過別的女人?說句老實話……你隻要老實交待出來,我可以原諒你。隻要你以後再不亂來了。”
見妻子還是有點懷疑自己,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真的沒有!就象馮明開玩笑說的,隻要把燈關上,哪個女人都是一樣的!”
馮明是他的初中同學,現在城裏當鎖匠,同時替人擦皮鞋。除了馮明,他在城裏沒有一個同學、一個同鄉跟他們家還有聯係。
“奇怪,難道真是我自己掉的頭發?可是……”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好好注意一下,肯定是你自己掉的頭發!”
冉淑還要再說,董新友放在床頭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董新友拿起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一定又是誰打電話來,讓我上門收舊書舊報。”
果如所料,這個電話是要讓他上門收舊書的。
“哪兒打來的?”他接完電話後,妻子問道。
“一個年輕女人打來的,說是她家裏有一批舊書要處理。她家住在XX街,說那兒有個印刷廠開的門麵,她的家就在那棟樓房的三樓。”
“你在那兒也張貼過小廣告?”妻子有點奇怪。因為張貼小廣告,主要是她的工作,她不記得自己在那兒張貼過什麽小廣告。
“我也有點奇怪,可能她是從別的什麽地方看見了我們的廣告吧?”
冉淑心想也是,說道:“那你快起床去做生意吧,我在家洗衣服。”
雖然睡不成懶覺了,但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不能有生意不做。起床後,胡亂洗漱了一番,便出門了。
妻子目送丈夫背影消失在前麵的胡同口後,便開始收拾要洗的衣服。
她當然不會想到,她跟丈夫這次分別,其實是永別……
8點49分,董新友開著自己用三輪摩托改裝成的、專門用來搬運回收來的廢品的小車到了XX街。
雖然從沒去過那個女人所說的那棟樓房,但因為那棟樓房下麵有個印刷廠開的門麵,比較容易辨別,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棟樓房。
這棟樓房是棟老樓房,估計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修建的,一共七樓,在當時還是算比較好的樓房,是一家醫藥公司的家屬樓。但隨著時代的變遷,象這樣老舊的樓房,就是在這條老街上,也基本絕跡了。原來的住戶,大半都已另買了房屋,搬遷到新居去了,而將舊房出租了出去。
三個月前,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買下了這塊地皮,並將在下個月拆除這棟老樓,新建一幢29層的大樓。原來的主人和租戶們自然都已接到通知,在拿到了搬遷安置款後,都搬了出去。因此這棟樓房其實基本上已成了一棟空樓。
樓下有三個門麵,其中兩家也已搬走了,隻有這個印刷廠租的門麵,因為還沒找到新的門麵,暫時還沒搬走。
門麵裏有三個工人正在幹活。二十餘平方米的房屋裏,將近一半空間都被作業本、筆記本、以及待加工的白紙堆滿了。一個工人正站在一台老式的切割機前麵,用機器切割一疊32開的大白紙。一個工人正在整理堆在地上的作業本,還有一個工人在收拾屋角的一隻大紙箱裏的切割下來的廢紙屑。
董新友到了樓下,抬頭看見樓上那些破爛的窗戶、以及青灰色的磚牆上用紅漆寫了許多“拆”字,心想:“難怪那個女人要賣舊書,原來是要搬遷了。”
這棟老樓的大門就在這個印刷廠所租門麵的旁邊。說是大門,其實隻是一個入口,雖然有鐵門,但從來沒關過。門上掛的大鐵鎖都已生鏽了,隻怕連鑰匙在哪兒,也沒人知道。
因為大樓隻有一個入口,所以他沒有問人,將自己的小車停在街邊後,便拿著一條尼龍口袋進了大樓。
進大門後,裏麵是個狹長過道,本來安有路燈,但不知是壞了,還是因為白天不用開,總之,走道裏的光線很昏暗,尤其是走到走道的中間一段路時,更是黑暗得可怕。雖然是大白天,但如果對麵有人走過來,彼此也看不見對方的臉。
穿過這個狹長、黑暗的過道後,麵前出現了一個麵積大約30平方米的長方形的天井。天井裏滿是垃圾。斷磚、變質的水泥、破花盆、潮濕的紙箱、發黴的棉絮、缺胳膊少腿的家俱、舊衣服、掛曆、玻璃渣……總之,全是樓上的住戶們搬家時隨意拋棄的生活垃圾。
除了這些垃圾外,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麵中間,還有一些風幹的糞便。
兩隻又肥大又惡心的老鼠正在垃圾裏爬來爬去,看見有人來了,也不逃避,一隻老鼠甚至抬起頭來,睜著一雙鼠眼與董新友對視。
董新友朝它吼了一聲,見它並不害怕自己,也懶得與一隻老鼠計較,見天井左邊有一個樓道口,於是向那個樓道口走去。
※※※
樓道口安有一個鐵門,但和外麵那個鐵門一樣,看來從沒有關過,上麵全是鐵鏽。
樓道裏也滿是垃圾,粉壁上到處是小孩子留下的塗鴉。
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拐角處,屋頂上安有一個路燈,開關是老式的拉繩式開關,但拉繩已經斷了。電燈上麵、以及樓板的邊角都布滿了蜘蛛網。
一隻又大又可怕的蜘蛛死在了自己結的網裏。屍體早已風幹,看樣子已死去很久了。
董新友看了一眼有些狹窄的樓道,清了清嗓子,跟著樓道向那個女人所在的二樓走去。
上了一樓後,在樓道右前方幾步處出現了一個陽台。他微微猶豫一下,走到了陽台上。
這棟老樓房的陽台是個公用陽台,圍著下麵的天井,將這層樓的所有房屋連接起來。
幾乎所有的門都沒有關,通過破舊的門和窗戶,可以看見一些屋子裏還有不少主人扔下的各種生活垃圾。
“可能有一些還能用。”他心想。打算收購了那個女人家的舊書後,順便再到這些破房裏撿些有用的東西。
離開陽台後,他又跟著樓道向二樓走去。到了二樓,隻見這層樓也跟一樓一樣,看樣子除了那個女人外,別的人家都已搬走了。陽台上、舊屋裏到處是垃圾。
剛才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個女人住在哪間屋裏呢?
他正要發聲呼喚,忽聽咣地一聲響,一扇朽敗的窗戶上麵的玻璃忽然無風自落,掉在水泥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大聲問道:“收舊書舊報舊雜誌!”
本以為那個女人聽見他的吆喝聲後,會馬上出來招呼他。但意外的是,無人現身,也沒人回應。
他又吆喝了一聲,見仍然沒有回應,心想:“難道出門去了?”於是拿出手機回拔對方的手機號碼。
電話通了,樓道裏響起了手機鈴聲。
“人在家,怎麽不答應一聲?是睡著了還是……?”
他循聲向前麵走去,跟著樓道轉了半圈,走到了一戶人家的房門前。
手機鈴聲是從這間屋裏傳出來的,但屋裏沒有人。
門開著,地上滿是垃圾,看來這個女人也沒在這兒住了,隻是還有一些沒有搬走的東西需要處理。
“屋裏有人嗎?”因為聽見手機鈴聲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來的,而且裏麵有一間房門關著,所以他猜測那個女人一定在裏麵做什麽。
還是沒有回應。
“難道她睡著了?”
雖然他是一個老實人,但因為處身於這個特殊的環境,心裏也不禁暗生綺念。
他咽了一口唾液,猶豫了一下,走進屋去,輕輕拍了兩下那道關著的房門。
門沒有關嚴,裏麵也沒有人聲。
他遲疑一下,推開了房門。
就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手機鈴聲停止了。
然後,他大吃一驚。
門內根本沒有人!除了滿地的垃圾和塵網蛛絲外,屋內什麽也沒有。
是自己聽錯了嗎?他呆了一下,一邊重拔那個號碼,一邊朝門口走去。
※※※
剛要按重拔鍵,他的手指便停止了動作。因為他發現了一樣很奇怪、很恐怖的東西!
腐朽的門框上麵,竟然垂掛著一叢又長又黑的頭發!
天,他進門時根本沒有看見那些頭發!也肯定沒有頭發,因為就算他沒有看見,那些頭發也會碰到他的臉!
頭發!又是頭發!
他呆了一下,猛然明白到什麽,恐怖地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奪門逃出!
他嚇得全身發抖,臉無人色地一口氣從二樓跑到下麵的樓道口後,卻又發現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剛才開著的鐵門不知何時已經鎖上了!
他嚇得全身發軟,試著用手扳了幾下門上的鐵鎖。
鎖雖然生鏽了,但很牢固,絕不可能用手就能打開。
他雖然從不看鬼片,但遇到這樣離奇而恐怖的事情,也已明白了,打電話的那個女人是個鬼!
天,我到底做過什麽?為什麽會遇上鬼?!
他又是恐怖,又是驚慌地大叫起來。
但隻叫了兩聲,他便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了背後的異樣。
他呆了小會,才大起膽子回過頭去——
樓道上麵並沒有鬼,但卻有一樣很恐怖的東西!那個路燈上麵,也懸掛著一叢又黑又長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