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約會時間,已過去了整整十二天。
施計暗想:“看來她對我還沒有什麽感覺,所以這麽多天不見麵,也不在意。”
雖然心裏有些不滿簡潔對自己有些冷漠,但他心裏卻又禁不住想念她。
他們上次約會是在8月14日晚上,8月13日下午,他從北京旅行回來後,當晚便給簡潔打去了電話,簡單介紹了自己在北京旅行的經過後,他又問起了關於調查病毒的事情。簡潔當時正在父母家裏吃晚飯,可能是不想父母知道她在調查弟弟死因的事情,說道:“電話裏說不清楚,等見麵了再詳談吧。”
於是第二天他們在一家茶樓裏見了麵。他們要了兩杯綠茶和一些零食後,便在舒緩的音樂聲中,開始談論起有關病毒的話題。
簡潔將自己去崇仁路集郵市場調查,意外打聽到那個和曾素雅、金薇吵過架,又打傷自己弟弟簡單的郵票老板被煤車壓死的事情告訴了施計。施計聽後非常驚奇,兩人雖然都懷疑病毒的源頭可能與那個老板的店鋪有關,但因為老板本人已經死去,他們都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繼續調查,就必須搜查他的店鋪。一來他們沒有資格,二來就算得到公安部門的幫助,也未必能查到那種病毒。而且,那個老板也已死了,就算真的在其店裏查到了毒源,因為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因此要跟他的家人索賠,想必是個既複雜又漫長的過程。
另外,要調查病毒源頭,光靠公安部門還不行,還得讓衛生部門也介入,他們兩人都隻是普通教師,哪有這麽大的能量?除非有足夠證據,證明這種病毒確實存在那個店鋪裏,並有可能威脅到更多人的安全,這兩個部門才有可能會引起重視。
※※※
因此,兩人談了半天,最後也沒有商量出什麽有用的辦法。隻是都有一種感覺,一條隱隱約約的線索似乎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卻無力跟蹤這條線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條線索斷掉。
這次約會後,施計本來還想再多見幾麵,以增加彼此的感情。但運氣不佳,第二天,簡潔學校的一個老師家裏死了人,簡潔作為朋友,自然要幫一些忙。等這個老師家裏的事情忙過後,新學期又開始了,簡潔因為是高中二年級的一名班主任,所以又要忙著報名的事情,因此他們的約會隻得一拖再拖。
施計原本計劃要趁這個暑假的機會,確定彼些的關係,結果因為種種原因,計劃泡湯了。
“剛開學,她這幾天一定比較忙,等到周末再約她見麵吧。”
他在心裏打定主意後,才勉強安定了一些,為了排遣心中的鬱悶,他決定今天傍晚出學校去逛一會。
他也懶得去學校的食堂吃晚飯了,關上宿舍門後,便直接從大學後校門出了學校。準備去平日常去的一家書店去看看有無新書,逛累後再到附近隨便找家小飯館吃晚飯。
他跟著學校院牆下的人行道往南步行了幾分鍾後,便上了大街。見路邊有個擦皮鞋的小攤子,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皮鞋,雖然並不太贓,他還是決定擦一下皮鞋。於是走到那個攤子前,在小販對麵的一把矮椅裏坐了下來。
他一邊接受擦鞋匠的服務,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摸出煙來,正要點火,忽聽一個稚嫩的女聲問道:“要不要買一份報紙,晚報、晨報、體育報、電視報,什麽報紙都有!”
他抬眼看了對方一眼,隻見賣報紙的是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因為自己每天都能在網上看到各類新聞,所以他已有很長時間不再買報紙看了,但看見對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不由心裏一動,“來份晚報吧。”
“謝謝!”小女孩手腳很利索地找出一份晚報遞到他的手裏,接過一元錢後,高興地轉身離去,又去向別的路人叫賣報紙去了。
施計一邊抽煙,一邊漫不經心地瀏覽晚報內容。
因為他每天都會上網看新聞,所以晚報上麵的重大國內國際新聞他都看過,他隻看了一下標題,便直接去看後麵幾版內容。
後麵幾個版麵,主要是武漢市本地的一些新聞,以及一些廣告、隨筆之類的東西。
他不喜歡看隨筆之類的文字,對廣告也沒多少信任感,何況這些廣告,不是樓市廣告,就是一些婚介、交友、醫療之類的廣告,他也不感興趣。於是他找到有社會新聞的版麵看。
他先瀏覽了一下這個版麵上的新聞題目,當他看到其中一條新聞的題目時,他不禁微微一驚。
小販離奇死於一間空房內,警方證實其死因係急性心肌梗塞突然發作他呆了一下,忙看向下麵的正文:
本報訊 (記者謝XX 通訊員羅XX) 一名從事廢品回收的小販,被人發現死在XX街醫藥公司家屬樓一樓一間空房子裏,經警方調查後,已排除他殺的嫌疑,稱其係急性心肌梗塞突然發作死亡。
※※※
據死者妻子冉X回憶,8月30日上午7時50分左右,從事廢品回收生意的丈夫董XX接到了一名女子的電話,約她丈夫到XX街原醫藥公司家屬樓二樓去回收一批舊書,董XX開著三輪貨車前往目的地後,卻意外死在該棟大樓一樓的一間空房屋內!根據警方調查,以及法醫的驗屍結果,已經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並證明董XX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突然發作。
對於妻子提供的那個電話的情況,警方也進行了調查,結果是:打電話的那個女人,確係住在二樓的一名住戶,警方找到該女子後,她承認自己確實給她丈夫打過電話,並稱自己是在街上看見了他們張貼的小廣告後,記下了上麵的電話號碼。她約了小販上門回收舊書後,因為沒料到對方會這麽快上門,所以先下樓到街上一家小吃店吃早飯去了。
她回屋後,因久等對方不至,於是又給董XX的手機打了兩次電話,但都沒人接聽。她又試著拔打了另一個手機號碼,結果該號碼正是死者妻子冉X的手機號碼,冉X接到電話後,非常意外,說丈夫早就出門了。
因為一直聯係不上丈夫,冉X覺得很奇怪,於是親自到該樓去找人,結果意外在一樓的一間、主人早已搬走的空屋裏發現了她的丈夫的屍體,於是冉X立即打電話報了警……
施計驚奇地看完這個新聞的內容後,呆了半晌,方才發覺自己的皮鞋已經擦完了,他付了錢後,拿著報紙一路邊走邊想。雖然他沒有發現這件事與簡潔弟弟的事情有何聯係,但對於同一座城市裏,在如此相近的時間裏接連發生三起急性心肌梗塞死亡事件,他還是本能地感到其中可能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想了半天,決定將這個情況告訴給簡潔,不管是否有關聯,至少這件事也能成為他們再次約會的理由。
於是他拿出手機,拔通了簡潔的電話。簡潔接電話後,他有些激動地將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新聞告訴了她。讓他意外的是,他的話還沒有講完,簡潔便激動地問道:“你說什麽?那個死者是一名回收舊書舊報的小販?”
“是呀,這有什麽不對嗎?”
簡潔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幾秒鍾才又問道:“你先別管,快把那條新聞給我念一遍!”
於是他將這個新聞念了一遍,簡潔聽後呆了幾秒鍾,才有些激動和恐怖地說道:“天,怎麽這麽巧,難道我們要調查的那個病毒,竟然隱藏在媽媽處理掉的一堆舊書裏麵?!”
“你說什麽?你媽媽賣過一批舊書?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就在……你上次去北京旅行那天下午,對了,那個小販還給我媽媽留了一張名片,我馬上給媽媽打個電話去,問一問那個留名片的小販是不是姓董!”
“好,你馬上查問一下,我等著你的電話!”
※※※
十分鍾後,簡潔給施計打來了電話,告訴他那個到簡家收購舊書,並留下名片的小販正是董新友。雖然結果不出所料,但真的得到證實後,施計還是激動不已。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他問道。
“這還用問嗎?我馬上去董新友家裏,將我弟弟的那批舊書重新買回來!”
“那個董新友既然是做這種生意的,想必家裏有很多舊書,你能確定哪些是你弟弟的嗎?你不可能將他家裏的所有舊書都買下來吧?”
“我弟弟的書,幾乎每一本都在扉頁上麵寫有名字,有一些甚至還蓋了他的私章,因此很容易分辨出來。”
“哦,但是我覺得你這樣做有點冒失。”
“冒失?我們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想方設法調查病毒的源頭嗎?現在病毒的源頭很可能就隱藏在那批舊書裏麵,我為什麽不去把那些書再買回來?”
“可是,你就不怕自己也被那種危險的病毒感染上嗎?還有,就算你將那批書回收過來,你又怎麽證明書裏麵藏有一種可怕的病毒呢?病毒這東西,既看不見,又摸不著……”
“我當然害怕被病毒感染,可是……你說我該怎麽辦?難道不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就算要追查真相,也得首先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連命都丟了,追查真相不是得不喪失嗎?”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我有個高中同學,名叫駱儒,他是學醫的,聽說大學畢業後去了XX醫院上班,也許他能幫上忙。就算他本人幫不上忙,至少他認識的醫生以及這方麵的專家要比我們多。”
“有學醫的人肯幫忙當然好,但聽你口氣,你們好象沒有來往了,他會幫忙嗎?”
“我想應該問題不大,隻要我對他實話實說,隻要他有一點起碼的職業道德感,就不應該對病毒視而不見。”
“哦,”簡潔小聲說道,“可是……”
“什麽?”
“……沒什麽。”
施計雖然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但還是感覺到簡潔心裏一定另有想法,“你到底想說什麽?你難道還想冒險,一個人去回收那些書?”
簡潔遲疑一下,終於說道:“你真的肯定是病毒在作怪嗎?”
施計神色一動,他已隱隱猜出對方在想什麽。“不是病毒是什麽?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也希望……真相隻是一種病毒,但是……我覺得有些疑問,用病毒好象解釋不通。”
“什麽疑問?”施計雖然嘴裏在問,心裏其實明白對方要說什麽。
“如果隻是病毒的話,我弟弟、金薇、以及董新友三個人的死因,確實可以這樣解釋。曾素雅雖然是摔死的,但如說真凶是病毒,也勉強解釋得通。但是那個賣郵票的老板,他的死又該做何解釋呢?他是被煤車壓死的,這件事無論怎麽分析,都跟病毒沾不上邊,難道他的死隻是一種巧合?”
施計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當然清楚,這個疑問正是他的有關病毒的推理和假設的軟肋。
※※※
從目前的調查情況看來,簡單、金薇、曾素雅三人並沒有在這個郵票老板的店裏買什麽東西,因此病毒的源頭與他的店鋪聯係起來,明顯缺乏依據。而且,從後麵發生的事情看來,病毒的源頭似乎是藏在簡單的舊書裏,這樣分析的話,那個郵票老板更與這些事情沒有關係了。
但如說那個郵票老板的死,純屬巧合,又總覺得有一點自欺欺人的味道。
兩人在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後,施計才故作鎮定地反問道:“那你是怎麽分析的呢?”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答案隱藏在那批舊書裏的可能性很大。”
施計輕籲口氣,“那你的意思,還是要去回收那批舊書?”
“……”
施計幹咳一聲,“你真的非得知道真相?”
“如果沒有發生董新友的事情,而那個集郵老板又死了,我可能真的要放棄了,但現在……明知真相隱藏在什麽地方,卻不去查明,我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就為了這點不甘心,就去冒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險?”
簡潔沒有吭聲。
施計心裏明白,簡潔雖然嘴裏在說要追查真相,心裏其實有些恐怖。而恐怖的原因,是她懷疑真相可能不是病毒,而是一種比病毒更可怕的東西。
什麽東西比病毒更可怕?她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施計心裏能感覺得到。這也正是施計不放心的原因。
要怎樣才能打消她的那些恐怖猜想,並阻止她的危險行動呢?他沉吟一會,說道:“也許是我們把事情看得太複雜了。而把事情看得很恐怖、很複雜的原因,就是我們非得把曾素雅的死,以及那個郵票老板的死,與那三起心肌梗塞事件聯係起來。如果我們把曾素雅和那個郵票老板的死,都當成不相幹的意外,那麽病毒的假設,還是能成立。”
簡潔輕歎一聲,說道:“我們在電話裏猜來猜去,其實根本沒有用。”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去回收那批書?”
“我也不知道。”
“這樣吧,你先別急著行動,我聯係一下我的那個同學,我們還是先從病毒的角度去查,要是查不出結果,再從別的角度去考慮吧?”
“好吧。”
掛了電話後,施計立即給幾個還有聯係的高中同學打去電話,但沒有打聽到駱儒的電話。他又通過電信公司的查號台,查到了那家醫院的號碼,結果雖然打通了那家醫院的電話,但不巧的是駱儒已於幾個月前去北京某醫科大學深造去了,並且他已更換了手機號碼,同事們都不清楚他的新號碼。
“看來要得到醫學方麵專家的幫助,不是短時間能實現的事情。簡潔要是等不起,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背著我去回收了那批書……”
他越想越不放心,最後做出釜底抽薪的決定:與其讓簡潔去買回那批舊書,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找到董新友的家,將那批舊書悄悄回收了,並保存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設法,尋求有關專家的幫忙。
※※※
打定主意後,他立即出門去向一位同事借了一輛小車,然後開著小車前往董新友的租處。因為董新友的事情上了報,所以他沒費多少工夫,便問到了他的住處。
見到董新友的妻子冉淑後,他撒謊說自己是簡單的大哥,媽媽賣那批舊書時,不但未經他的同意,而且那些書有很多是他的書,所以他想重新買回去。
冉淑雖然有點奇怪,也有點懷疑他的身份,但聽對方肯出一百元錢的高價回收那批舊書,所以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她將這個奇怪的客人帶進一間專門堆放舊書的小屋裏,讓他自己找那些書。
果然,簡單的書裏都寫有名字,其中美術方麵的書籍,不但寫有名字,還加蓋了一個刻有“簡單學畫”字樣的私章。
除了買下所有有簡單名字和私章的書外,他還發現了不少寫有簡潔名字的舊書,他也毫不猶豫地全部買下了。當然,因為超出了剛才所說範圍,冉淑對這部分書另外加收了一點錢。
他用了近兩個小時時間,才終於檢查完了所有的舊書。然後將所買舊書裝進一隻帶來的大口袋裏,將口袋提上車後,驅車回了學校。
他將車開回原先停放的地方後,提著滿滿一口袋書向中文係的辦公樓走去。
剛才他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處理這些書的問題。這個口袋裏就算沒有可怕的病毒,也一定隱藏著別的什麽東西。不管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麽,總之一定很危險很不祥。因此,無論是從科學的角度,還是從迷信的角度,把書放到自己的單身宿舍裏,都是一種不明智的做法。
他也想過幹脆將這些書找個地方燒了,但一來擔心簡潔知道後,不知會對他怎樣,二來他也覺得這樣處理,有點不妥。
想來想去,他想到了一個暫時較安全的存放地點,那就是中文係的辦公樓。
中文係的辦公樓位於大學的西南角,與中文係主教學樓相隔五十餘米遠。這是一棟曆史有些悠久的老式樓房,建於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一樓一底,磚混結構,瓦片房頂。象這種曆史久遠的老樓房,除了在一些大學裏還能看見外,別的地方基本已經絕跡了。除非是有意保留原樣的古鎮和名人故居。
辦公樓四麵都被樹林包圍住,隻有一條鵝卵石小徑與大學其他地方相通,環境清幽,鮮有人至。特別是假日的早晨,除了聽見林子裏的啾啾鳥語外,幾乎聽不見別的聲音。此時時間已將近晚上十點半鍾,周圍更是寂靜。
施計提著的重達六十斤的舊書,一口氣快行了兩分多鍾,才終於到了辦公樓下麵。雖然現在不可能遇見別人,右臂也有點發酸,但他也不在樓下麵的花壇上歇息一下,便又一鼓作氣,將書提到了樓上自己的辦公室門口。
他用鑰匙開了大門後,按亮了屋裏的電燈,然後將書提進屋去。
這間辦公室是個大辦公室,麵積大約三十平方米,除了他外,另外還有五個同事在裏麵工作。
※※※
屋子中央被六張拚湊在一起的大辦公桌占去了大半位置,每張桌子上麵都堆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兩邊坐椅後麵安放有幾個老式的書櫃,書櫃上麵以及周圍地上,堆放著一些報廢的電腦、鍵盤、鼠標等電子垃圾,以及幾個裝有各種資料和文檔的大紙箱。進門處有一個飲水機。旁邊很贓的落地窗簾下麵,靠牆放著幾把拖布。總之,屋裏布置得非常淩亂,與其說這是一間辦公室,倒不如說是一間雜屋更形象一些。
雖然大家很少亂動別人的東西,但為防萬一,他還是決定將這袋不祥的書籍藏到高處去。他將自己的坐椅搬到自己使用的那個書櫃下麵,然後站上去,先將書櫃上麵原先堆放的一些滿是灰塵的雜物搬到地上,騰出上麵的空間後,才將那袋書放到書櫃上麵去。
因為時間已較晚,其他老師不可能今晚還來辦公室,加之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所以他將口袋放好後,也顧不上清理那些放到地上的東西,拍了兩下手上和身上的灰塵後,便欲離去。
但越是心慌,越易出錯,他剛一轉身,西服就不小心掛到了櫃子的明鎖上,因為轉身時用力較猛,他差點仆倒下地,雖然終於站穩了腳跟,但放在櫃子上麵的那口袋書,在受到外力的作用下,有一小半書從袋子裏掉了下來!
他吃了一驚,抬頭看時,才發現尼龍口袋的袋口已經破了,原來係在袋口上的一根布繩也可能因為受力不均的原因斷開了,落在了櫃子邊上。
他微微猶豫一下,方才蹲下身去手忙腳亂地收拾這些舊書,還沒收拾好,就象成心跟他作對一樣,口袋裏又有一些書掉了下地,其中幾本還砸到了他的頭上!
他又慌又氣,正想草草收拾一下便走人,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樣東西上麵。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尺寸略三寸左右,相紙已經發黃,看上去很有些年月了。
因為那張照片躺在書櫃下麵,比較背光,所以他看不清楚上麵的內容,隻依稀可見照片上麵有個女人。
那是誰的照片?是從書本裏掉出來的,還是原來就在書櫃下麵?
他呆了一下,才伸出手去,將那張發黃的照片拾了出來。
他疑惑地看向照片上麵的女人。
照片上麵的女人也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這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年紀大約二十歲上下,披肩發,大眼睛,穿著一件白襯衫,氣質看上去比較沉靜,雖然沒有畫妝,但因為五官長得比較標致,所以反而有一種天然的美。因為是半身照,所以看不出她有多高。
照片的背景是一個亭子,亭外是一個湖,湖上有幾條小船的影子。
風景如畫,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館裏拍的。
他與相片上的女孩無言對視了幾秒鍾後,才將照片反過來看背麵。
背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第一行是用藍色墨水寫的,字跡很娟秀,但墨跡很淡了。看樣子是照片上麵的這個女孩書寫的: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於洛陽春風相館
※※※
下麵的字則全是用紅色墨水寫的,很奇怪的是,這些字他一個也不認識!甚至是哪種文字,都看不出來。
這些奇怪的文字看上去既有點象是韓國文字,又有點象是日本文字,還有點象是什麽少數民族的文字。但是,隻是有點象而已,其實都不是。
雖然他不認識韓國文字、日本文字、以及中國任何一個少數民族的文字,但他還是能肯定這上麵的文字並非那些文字。
因為他看出上麵的文字其實最象漢字。但讓人費解的是,每個字都象是錯別字。好象是漢字的一種“變種”文字。
他呆視了一會上麵的文字,也不知是因為這些文字太神秘,還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恐怖和離奇,總之,他忽然想到了一種非常奇怪和可怕的可能:
“這會不會是某種神秘的咒語?!”
難道,這就是他們要調查的那種恐怖的東西?
這個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什麽人?這張照片又是從哪兒來的?這些神秘的文字究竟隱含著什麽信息?
要弄明白這些問題,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時無論是環境還是心境,都不容他細想。他也不敢深想。
他決定馬上離開這兒。無論這張照片是否就是他們正在調查的那個恐怖和不祥的東西,他都覺得帶在身上很不妥,遲疑一下,便將照片夾進了一本書裏。記下這本書的名字後,他也不敢再收拾這些掉在地上的書了,象要逃避什麽似的,關上辦公室的門後,便飛步離開了辦公樓。
回到宿舍後,他還是覺得有些後怕。剛才他提著口袋去辦公樓時,其實心裏也有點恐懼,隻是一直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象個機器人一樣,隻做不想。現在回想起來,他才覺得自己膽子真大,居然敢在夜晚,提著一袋很不祥的東西,去一座無人的老辦公樓!
“要不要把這件事情打電話告訴簡潔?”
他一時難於決定。“算了,明天再去想這些事吧。”
為了晚上不做惡夢,他故意打開電視,看了很長時間的電視劇,直到兩眼皮開始打架,方才關了電視睡下。
第二天,他很早便去了辦公室。雖然其他同事都還沒到,但因為是白天,所以他沒有昨晚那樣緊張。他趁同事們還沒到來的機會,手忙腳亂地將昨天掉得滿地都是的舊書全部收起來,堆放到自己的書櫃上麵。為防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將這些散書盡量用那隻破口袋遮擋住。幹完這些後,他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麵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別的原因,他坐了一會,忽然莫明其妙地感到後背有些涼悠悠的,甚至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靜靜地盯著自己!
盡管明知身後絕無什麽東西,但他還是忍不住幾次回過身去看向背後。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老是疑神疑鬼的。”他正想起身暫時離開一會,同事彭建業走了進來。
※※※
“早,上午有課嗎?”
“有一節課。”
“哦,我有兩節課,哎,昨晚看踢足球看到三點過,現在還想睡覺!”彭建業雖然是教中文的,但他最大的興趣卻是看球和踢球,其熱情程度簡直比體育係的老師還要高。
施計苦笑一下,沒有問什麽。如是平日,他一定會問對陣雙方是誰,戰果如何,但現在他心神不寧,隻想安靜地想想那些書的事情,所以故意冷淡。
彭建業見他不接腔,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他今天為何對足球毫無興趣,但也看出對方精神和情緒似乎不佳,也不再吭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做上課前的準備工作。
施計點上一支煙,假裝看桌上的一張報紙,心裏卻在思考別的問題。
不論那張照片是否與他和簡潔在調查的那個東西有關,他都覺得有必要弄清楚那張神秘的照片的來曆。
沉思一會後,他拿起桌上的一支鉛筆,將自己想到的幾種可能性寫到一張白紙上:
一、是某位同事不小心丟失的;
二、是從簡單或者簡潔的某一本舊書裏掉出來的;
三、是從那個郵票老板的店裏得來的;
寫下這三行字後,他放下鉛筆,點上一支煙,一邊吸煙一邊繼續思索。
他記得那張照片背後寫的第一行字是: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於洛陽春風相館。也就是說,那張照片的拍攝時間,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三年。照片上的女人,如果按當時是二十歲算的話,今天也該有六十三歲了。
而這個辦公室裏的老師都是年輕講師,最大的也才三十五歲,因此如果那張照片與某位同事有關的話,隻可能是這位同事的母親。
可是,有誰會將自己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帶在身邊呢?
辦公室裏的幾個同事都不是本地人,就算有一張母親的照片,也應該不會是母親年輕時代的照片。而且,那張照片是在自己的書櫃下麵發現的,他記得上周末自己用拖布拖過自己座位周圍的地板,如果那時那張照片就在下麵的話,自己應該能看見。但既然沒發現,顯然是這周內才掉在書櫃下麵的。
這樣分析起來,第一種可能性是很小的。那麽第二種可能性呢?
那張照片如果是從那些舊書裏掉出來的,不管原來是夾在簡潔還是簡單的舊書裏,照片上的女人,都隻有一種可能:那個女人是他們的母親。
但是,他們姐弟從小就在母親身邊,特別是弟弟簡單,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在武漢讀書,有什麽必要悄悄收藏一張母親的照片呢?而且還是母親年輕時代的照片。
若說是別人送的,顯然更說不過去。不管對方跟他們是什麽關係,都不會送一張自己母親的照片給他們。
看來,第二種可能性也不高。
第三種可能性呢?似乎更不可能。從現在掌握的一些情況看,簡單、金薇、曾素雅三人並沒在那個郵票老板的店裏買什麽東西,就算他們買了,也應該是郵品,不會買一張莫明其妙的照片吧。
※※※
而且,那個店裏又怎麽可能有這種奇怪的照片賣呢。
他思忖一會,忽然想到第四種可能性:
會不會是自己昨晚選錯了書,將一本不屬於簡單、簡潔的舊書,誤當成他們的書買回來了,而那本書真正的主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他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場景:
四十三年前,一個年輕女孩子坐在一張書桌前,對著自己的照片自我陶醉一番後,便將照片夾進了正在看的一本書裏。後來,可能是忘記了照片的事,也可能是沒有再看那本書,總之,這張照片一直留在了那本書裏。
歲月如流,當年的白衣少艾,那頭又長又黑、宛若瀑布般的長發,如今已經變成了灰白色,如花的容顏也已不在,幾道皺紋悄悄爬上了曾今光潔無暇的額頭。她當年看過的書,自然也已過時,她的孩子將那本書,連同別的一些舊書,用低廉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專門回收舊書的小販……
他發呆一會,才停止了這種浪漫而又有些傷感的暇想,神思又回到現實中。
“難道是我多疑了,那張照片根本與我們調查的事情沒有什麽關係,隻是陰差陽錯,到了我的手裏?”
他呼出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摁滅在桌上的玻璃煙缸裏,正要起身到門口的飲水機裏為自己倒一杯開水,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不能解答一個疑惑:那些奇怪的文字究竟包藏著什麽信息?”
不管照片的真正主人是誰,也不管那些字是什麽人寫的,在一張照片背後,寫上那些奇怪的文字,總有其原因吧?
他思索一會,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立即從座位裏站起,轉過身去,取出鑰匙,開了書櫃旁邊那一列鐵皮文件櫃中的其中一個文件櫃,拿出裏麵的一個數碼相機。
他將數碼相機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彭建業,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椅子搬到書櫃下,站到椅子上,裝成找資料的樣子,從那堆隱藏在口袋背後的舊書裏,找出那本夾有照片的書,將書拿下來後,又將那張相片取出來放在辦公桌上。然後若無其事地開了數碼相機,對著這張神秘的照片拍了一張相,接著又將照片反過來,把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拍下來。
“你在幹什麽?”他的奇怪舉動引起了彭建業的注意。
“沒什麽,別人托我把一張老照片掃描到電腦裏,但我覺得掃描很麻煩,所以幹脆用數碼相機直接拍下來,放到電腦裏看效果怎樣。”
“哦,什麽老照片?我看看。”彭建業好奇地走過來。
施計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對方看了那張照片。
“這些是什麽民族的文字?看上去好奇怪呀!”彭建業問道。
“我也不認識,我問過那個老人家,她也不認識,說是……一位算命先生寫上去的,這些迷信東西,誰弄得明白。”
“是嗎?”彭建業納悶地問了一句。
※※※
他沒有回答,暗想:“看來這張照片不是他丟的。”
他決定將翻拍的照片存入電腦後,再讓其他幾位同事也看看,以便確定是否是他們無意間丟失的。如果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他就用同樣的辦法,故意讓簡潔也看到這張照片。如果簡潔也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那自然也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
然後他再抽時間,將那些舊書全部重新檢查一遍,看是否是自己粗心,錯買了別人的舊書,以確定第四種可能性是否可以排除掉。
如果第四種可能性也被排除了,那就隻剩下第三種可能性了,即照片是從那個郵票老板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