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火在前不久,親眼見證了段天銘的死亡。
他為段天銘的死亡而悲傷。
有人說他冷心冷情,不食人間煙火。
也有人說他追名逐利,對於同伴之間隻存在利用。
還有人說他是聖人,是能夠舍己為人的賢者,是救人於苦難的神明。
這些說法其實都不準確。
白火很少去說些什麽。
他的道就在前方,一切遵循自己的本心。
當段天銘把資料交給白火之後,那雙眼睛就已經死了。
當被困在副本裏的時候,段天銘還想著在副本裏苟延殘喘,度過剩下不多的生命。
但當他獲得希望,又瞬間失去時,他隻會活在無限懊惱和悔恨之中,一直痛苦到生命最後一刻。
他經受不了這種痛苦,選擇了自殺。
白火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告訴段天銘如果詭異還在,就有機會得救的這件事。
沒有希望,就不會那麽絕望。
段天銘並未責怪白火。
相反,他還很感動。
因為白火願意進入副本來救他,段天銘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最開始,段天銘幸運地契約了詭異,他很單純,隻想著不惜任何代價,找到自己消失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有心髒病,他想照顧他的未婚妻一輩子,而他的未婚妻又不願意拖累他,兩個人就這樣分分合合。
好不容易快要修成正果,他的未婚妻放下心結穿上婚紗,鼓起勇氣來找他,結果詭異降臨,她的未婚妻消失在地鐵之中。
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使用詭異的代價,一次,是五年的壽命。
段天銘覺得隻要有機會找回他的未婚妻,短命也值得。
他已經三十了,就算是活到一百歲,他也有十四次機會。
可以賭一把。
段天銘第一次使用能力,是在【地鐵四號線】副本裏,他的未婚妻最後一次拍照片給他,就在這輛地鐵裏。
段天銘沒有找到自己的未婚妻。
他看見一個奇怪的女生坐在地鐵上,那女生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地鐵上的詭異完全沒有去騷擾她。
這一幕,詭異又和諧。
他走上前去查看,那個女生驚醒,露出害怕的神情,而周遭的詭異像是才察覺到這個女生,紛紛圍了上來。
那一次,段天銘沒有找到自己的妻子,反而順手救下那個女生。
女生千恩萬謝,段天銘沒太放在心上。
後來,段天銘回到紅衣組織,紅衣組織新來了一位白發少年,那白發少年不停地接近他,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久而久之也成了朋友。
白火和段天銘說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段天銘很欣賞他。
他的理想很大,大得甚至有些癡心妄想。
偏偏,聽著白火去描述那虛空的理想,他竟然覺得有些感動。
詭異降臨之後,大多數人都想活著,想永遠不進入副本,想多弄一些冥幣……那些想法務實又聰明。
隻有少部分人,像白火和朱山海這樣,希望所有的人類團結起來,一起共同抗擊汙染。
要知道,太大的理想,說出來是最容易被人笑話的。
白火不僅說了,還做了。
他進入紅衣組織後,一直在尋找汙染源最初的形態以及出現的地方。
還別說,真讓白火找到了線索。
白火把線索透露給了段天銘,段天銘想,如果汙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那所有的人類都能獲得拯救,當然也包含自己的未婚妻。
於是,他主動請纓,進入副本,幫白火拿回線索。
段天銘之前隻使用過二次,他以為自己的命還很長,再使用一次也沒關係。
卻沒有想到,他契約的詭異告訴他,他剩下的壽命已經不夠再支付代價。
原因是,他處在漸凍症潛伏期,從一開始就不具備壽終正寢的選項。
過不了多久,他的身體就會不可挽回地逐漸惡化,然後進展為全身肌肉萎縮,直至呼吸衰竭後死亡。
最長壽命隻有11年。
夠倒黴的。
段天銘想活,想見到自己的未婚妻,也想看見白火實現理想。
可惜這些願望,他都沒有辦法實現了。
段天銘覺得自己這一生一事無成,他所有看重的事情,都沒有得到好的結局。
唯一慶幸的是,他還能夠再見白火一麵,把重要的資料交給白火。
做了這件事情,他的死亡也變得有價值了。
太陽升得一天比一天晚。
蘇青魚數了一下剩下的燈泡,然後把放著燈泡的箱子關好,背在身上,看著手表上的時間,準備離開。
“天空陰沉沉的,我們最好穿上雨衣再出發。”
【陽光海岸】巡邏員規則第6條。
【不要淋雨。】
晴帶雨傘,飽帶幹糧。
蘇青魚喜歡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準備。
二人穿上雨衣,背上行李,坐上小漁船。
大海狂怒地翻騰著波濤,巨浪如山巒般湧向漁船,船身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被吞噬。
風呼嘯著,仿佛是大海在咆哮。
蘇青魚緊緊抓住船舷,指尖泛白,她目光堅定地看向遠方天空中的烏雲,提高音量說道:“起風了,坐穩點,別掉進海裏了。”
白火皺眉:“蘇姑娘,你快看,我們船邊好像有東西。”
蘇青魚說著白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看見有無數隻濕漉漉的蒼白的手正扒著他們的船,那些手自漆黑的海水中升上來,一個疊著一個,密密麻麻的,不停搖晃著船身,似乎是要將他們拉進無盡的深海裏。
白火將符咒扔到那些手上,但似乎並不太管用。
那些東西可以在那麽黑的海水裏生存,又怎麽會怕這區區符咒呢?
“我們這小破船可經不起這麽晃**。”蘇青魚拿出一把冥幣,朝海麵上撒了過去,其中有一部分手前去撿冥幣,蘇青魚趁著這個間隙,拿起船槳朝剩下扒著船的手上狠狠砸去,“白火,快劃船,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們不要在海上耽擱太久。”
兩人齊心協力劃船,有驚無險地來到沙灘上。
“嗒……嗒……嗒……”
豆大的雨點砸在塑料雨衣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下雨了。”
蘇青魚看著落在手心裏黑色的雨水,然後抬起頭,看向沙灘上正在做生意的燒烤攤。
他們的模樣、攤子上賣的東西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