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虛散人撿起一片又一片鏡子的碎片,放置於手心拚湊。
【猴神山】護林員規則(一)第七條後半句。
【警惕拿著鏡子的人。】
白火走進房間的時候,致虛散人突然握緊拳頭,鏡子鋒利的棱角劃破了他的手,鮮血溢出,弄髒了鏡子表麵。
“師父。”白火就站在不遠處。
看著致虛散人的背影,他忽然不願意再走近。
“我的徒弟,你就站在那裏聽我說吧。”
致虛散人也不想讓白火看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師父,你先聽吾說,我在副本裏拿到了一張車票,這張車票可以讓副本裏的人前往其他副本之中,不是試煉者也可以,讓吾帶你離開吧。”白火向致虛散人的方向伸出一隻手,高挺的鼻梁,灰色的雙眸,整個人如同冬日飄零的雪花,“和吾走,師父。”
致虛散人看著手掌心鮮血淋漓的鏡片。
他搖了搖頭。
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徒弟了。
致虛散人問:“你拿到了幾張車票?”
“兩張。”
“你一張,門口那女娃兒一張。”
白火沉默。
“你們找到通關規則了嗎?”
“還沒有,不過快了!”白火往前走了一步,他殷切地看著致虛散人,“師父,離開猴神山,你身上的汙染說不定有救。”
“不用救我。”
致虛散人為了保持現在這份理智,已經將箱子裏所有的疫苗都注射進了自己的靜脈裏。
不僅如此,他還將自己已知的、對汙染有用的符咒全部吞進肚子裏。
現在這個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做這一切,隻是為了撐到白火前來。
“你們去過死村了吧?”
“去過了。”白火覺得自己的師父還能夠保持理智,汙染還沒有將致虛散人的神誌完全扭曲,他想救他,語氣也染上了幾分急切,“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師父,和吾離開這裏!”
說著,白火直接走到致虛散人的身後,他的手搭在致虛散人的肩膀之上,手心所接觸的是,一片毛茸茸的東西。
致虛散人回過頭,整張臉已經被黑毛覆蓋了。
“徒兒,這樣,你還覺得我回得去嗎?”致虛散人扯動著臉皮,試圖用已經接近了於猴子的臉做出人類的表現,“接受現實吧。”
白火一襲玄色道袍,他垂眸,長長的睫毛覆蓋住宛如被冰雪凍結的湖泊般的雙眸。
“是,師父。”
“死村的那顆猴神樹是我鋸斷的,你們如果去過那裏,有沒有找到猴神的屍骨?”
“找到了,並且已經挖出來,隨身攜帶。”白火的聲音很冷,他的眼底不見任何悲傷,又恢複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我的徒兒永遠是最聰明的。”致虛散人話語中帶著驕傲,“我還沒去啟明星集團工作的時候,就生活在這裏,這裏等於我的半個家。
曾有一段時間,因為啟明星集團會抓一些當地的野猴子,回去做一些動物實驗,導致猴子開始襲擊人類。
猴子可真是一種聰明的生物,在有些時候,他又和人類很像,睚眥必報。
這裏的猴子不隻是騷擾村民,還抓傷了集團裏好幾位捕捉猴子的工作人員,因為我對山中的情況比較熟悉,所以集團就派我過來解決這些猴子。
那個時候,這座山裏還沒有什麽汙染,你還記得嗎?我牽著還年幼的你,去找山裏的猴王……”
“記得呀,吾和師父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都銘記在心中。”白火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有些苦澀,“吾隻是沒有想到,一直陪伴在吾身邊的師父,竟然還有時間去上班。”
“啟明星集團離這座山頭並不遠。”致虛散人會輕功,白火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來回於啟明星集團和猴神山之間,對他而言不是什麽難事。
“後來,我們和猴王達成了協議,村民們在村莊裏修建猴神廟,每年向猴王上供,而猴子不再騷擾村子裏的村民。”
“症結根本就不在這裏的村民,而在於啟明星集團抓走了這裏的猴子。”白火微微皺眉,“師父,君子學道則愛人,啟明星集團做出此等邪惡之事,師父難道看不清嗎?
師父教育吾持正不阿,以平等友愛之心對待萬物生靈,但師父您,卻為虎作倀,善惡不辨,幫著啟明星集團,害死了多少人!
師父,你為什麽不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我們曾一起生活的猴神山,因為啟明星集團,變成了什麽樣子?!”
白火幾乎是在壓製著自己內心的情緒。
破碎的鏡子裏,黑毛猴子正狂笑不止。
致虛散人感覺自己的身心都即將被撕裂。
情緒越是激動,汙染擴散的越快。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世界能源枯竭,各國針對石油發動戰爭,我親眼見到戰爭的殘酷,百姓流離失所,孩子死在母親的懷裏,入眼之處,隻有鮮血和哭聲。
符咒能救一人,也能救十人,可是我救不了千千萬萬因為戰爭而苦痛掙紮的人。”致虛散人手中鏡子的碎片深深地紮進他的皮肉裏,“徒兒,你沒有親眼見過它,所以你不懂。
它是這個世界的奇跡。
當它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救贖。
它有著非常強大的能量,強大到可以影響到時間和空間……它是一個能量體,沒有形態,不可名狀……一開始,隻有小小的一部分,後來越來越大,磁場越來越強。
當時,集團發現它,高興壞了,所有人都以為它能夠為我們帶來科技的革新,帶來新的能源。
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都來到了啟明星集團,其中不乏有些瘋子,那段時間,他們陷入瘋狂的研究中,讓所有人欣喜的是,很多研究已經初見成果,我們就快從它那裏提取出一種穩定的、安全的、可以源源不斷提供能量的新能源。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研究的副作用會來得如此猛烈。
當集團想要補救的時候,一切已經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