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家人?”在無心的世界裏,過去的人早已遠去,即使活著,對詭異而言,也不過是一道可以叫得出名字的食材。

沒有任何特殊性。

也不應該特殊。

杜宇躺在成堆的鳥裏,身上滿是粘稠的紅色物質,那些東西,都是已經腐化的杜鵑鳥的屍體,他有些狼狽,卻依舊維持著自己在乎的人形:“家人就是家人,那是你們擁有不了的東西,雖然我們都是詭異,但詭異和詭異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優優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他問出了幾個誅心的問題:“你的家人愛你嗎?他們會愛你愛到連肉質都變得美味嗎?還是說,那隻是你單方麵認定的家人?而你並不被他們認可,嘻嘻嘻。”

這裏是杜宇的地盤,他有些排斥進入他控製區域的外界詭異。

除了優優高他一等,並且能夠稱之為「朋友」外,其他的詭異,他都不怎麽歡迎。

“那你的主人愛你了嗎?”杜宇把腦袋側過去看向優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連帶著他臉上的皮膚,又多了一道裂痕,“在你收起獠牙當狗的這段日子裏,你的主人有沒有抱過你?她有沒有好好愛你?有沒有給你吃過一根手指頭?”

優優塗滿紅白油彩的臉立刻變得扭曲起來,他堅定地相信著,像是宣誓般說道:“主人早晚會愛我,然後心甘情願地讓我吃掉。”

杜宇模仿著人類說話的語調,他把自己的語速放緩,聲調帶著起伏,顯得非常刻意:“我比你更懂人類,人類的感情是具有排他性和獨占性。

小青魚是先遇見我的,她是為了我回到這裏。

我的朋友,我和她在此時相遇,更有宿命感。

而你隻是她的七分之一,是她的工具,和他們一樣。”

這個他們,指的是蘇青魚契約的其他詭異。

“先遇到有什麽了不起,最終契約的,還不是我?”優優瘋狂的笑容在臉上拉出驚悚的弧線,眼底下兩顆紅色的小愛心是他殘忍下的天真點綴,“早在啟明星高中的時候,我就通過留在那裏的眼睛看見了主人,主人受到我的邀請,來到紅蘋果馬戲團。

主人了解我的過去,而我會成為主人的未來。

我為主人落下一滴眼淚,為主人離開我一手創建的馬戲團。

我陪伴她,保護她,我們一起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副本,這種的位置,是你這隻粉鳥無可撼動的。

主人在一點點地喜歡我,終有一天,我會把她吃進肚子裏,再次感受到那種將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拆分入肚的快感。

而你隻能看著,嘻嘻,看著我吃掉你所渴望的一切,你卻被規則所困,什麽也做不了。”

詭異和人類之間的契約是神聖的,杜宇沒有契約,他無法傷害蘇青魚,也無法保護蘇青魚。

“你根本就吃不到,因為你隻是小醜。”杜宇吵累了,他很久沒有進食,現在有些虛弱,和優優說了這麽多話,非他所願,他隻是不想輸,他想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他不想再成為,遠遠旁觀的那一個。

“那也是主人心尖上的小醜。”優優覺得自己在主人那裏是最特殊的一個。

其他詭異都保持沉默。

他們的目標很單純,那就是賺冥幣發點財。

主人那麽富有,他們不想吃,想要可持續發展。

對他們而言,這裏是其他詭異的地盤,那些掉光羽毛的杜鵑鳥可以傷害到他們,他們不希望自己遭到破壞,所以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自己不被注意到。

無心有點不一樣的想法,他覺得優優和杜宇很幼稚。

他覺得,主人和他一樣,都沒有心髒。

他們都在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

主人不會契約太麻煩的詭異,也不會用自己的血肉來喂他們。

優優連根頭發絲都吃不到,更別提手指頭了。

人類是會說謊的,會為了自己的目的,包裹出甜言蜜語的糖果,迷惑欺騙詭異。

無心早就看透,蘇青魚給優優編織的虛幻美夢,但優優身在局中,看不透這淺顯的道理。

他們已經不是人類。

作為詭異,一個喜歡和人類混在一起,一個的執念又是吃掉愛自己的人類,很荒唐。

當他們以詭異的身份再次睜眼的時候,那顆人類之心,就應該徹底死去,人類隻是食物,他們幫人類做事情,是出於契約,出於執念,出於食欲,除此之外,不應該再有其他的想法。

“你們夜晚不出去捕獵嗎?小青魚在我這裏休息很安全,不需要你們守著。”杜宇想把其他詭異全部攆走,和蘇青魚獨處。

隻有蘇青魚主動進入這幾個房間,爸爸才不會發現,蝴蝶也才不會跟進來。

優優走到蘇青魚的身邊,倒頭躺了下來。

白元香站起身,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瓔珞看向白元香:“妹妹,天亮之前回來,別讓主人去找你。”

“我會回來。”

白元香不是去捕食的。

她也是心裏的執念作祟。

自從外界的表演團來到了【啟明星集團】副本後,白元香寫試卷的速度都降低了不少,她在那群人裏看見了當年把自己推下樓梯的人,然後念念不忘。

那人還活著,還是人類。

白元香想看著那人逐漸崩潰,然後從樓上滾下去,腦袋開出花來,然後,她會把鋼筆戳進那人的腦花裏,沾著鮮血在試卷上寫作文。

蘇青魚在粉色的鳥籠裏睡得香甜。

她身體疲憊,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困意就席卷而來,躺在那些肉泥之上,軟軟的,又暖暖的,就像是睡在暖和的毯子上。

柔軟的羽毛飄落在她的身上,包裹著她,讓她覺得溫暖又安心,那些血腥的味道聞久了,就像是淡淡的香氣,讓人覺得放鬆。

蘇青魚呼吸平穩。

一隻又一隻粉色的杜鵑鳥跳到她的身邊,光禿禿的小腦袋一扭一扭地,泛著粉紅色光澤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著她沉睡的側顏。

杜宇的嘴裏發出鳥叫聲,召喚房間裏的鳥兒回來,然後,成群結隊的杜鵑鳥跳進他破線的肚子裏,一隻隻鑽進去,變成了他的骨骼和經脈,他的力氣恢複了些,支撐著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