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樂嗬嗬地收下那一千冥幣,然後用舌頭舔了一下手指頭,開始數錢。
他一邊數一邊說著:“女兒,你不是還在上學嗎?是不是用周六日出去做兼職賺的錢呀?”
“爸爸,我早就長大了。”蘇青魚轉頭看向媽媽,“媽媽,這冥幣你不要嗎?”
媽媽並沒有碰那筆錢。
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蘇青魚,豎起兩根手指頭。
微笑。
仿佛是在說,你舍得傷害媽媽嗎?
蘇青魚直接用刀刺向“媽媽”。
有何不舍?
隻是它的偽裝罷了。
爸爸驚呼一聲,站起身來。
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
媽媽麵色陰寒地收起一根手指頭。
爸爸彎下腰想去撿那些菜。
他的手指頭還沒有觸碰到破碎的碗碟,就化成灰消失不見。
房間又恢複原本破敗的模樣。
蘇青魚回到洗手間。
還剩最後一次。
一陣白光過後。
蘇青魚看見了兒時的自己。
她看見自己抱著洋娃娃,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孤獨地看向窗外,等著月上枝頭,爸爸媽媽回家。
她看見自己坐在小馬紮上,靠著奶奶的手臂,奶奶時而清醒,時而茫然地看著她,問她是誰。
她看見莊曉蝶白天和自己手牽手玩耍,晚上進入實驗室裏。
她看見自己孤獨站在牆的拐角處,聽其他同學說她的父母就是罪魁禍首,做的所有實驗,都是害人的。
……
蘇青魚根本來不及去感傷自己的過去。
她不停地拿冥幣出來做測試。
她將冥幣一把一把拋散在空中。
冥幣就像是蝴蝶一般,翩翩落下,引得眾人哄搶。
隻有過去的“自己”,不為所動。
蘇青魚看著那張和自己無比相似的臉。
走了過去。
找到「它」了。
“你真的那麽抵觸我嗎?”另一個自己抬起頭,“莊曉蝶為你做了那麽多,她給了你所有幸福的可能性,你為什麽還要選擇痛苦地活著?”
「它」敗在自己製定的規則之下。
人類最大的錯誤,就是在一開始接納了「它」。
人類不該把「它」帶回集團研究。
不該給「它」在這顆星球上生存的機會。
蘇青魚所做的一切,就是殺死最開始的這種可能性。
“沒有為什麽,你廢話真多!”蘇青魚搖頭,然後快速把匕首插進另一個自己的胸膛裏。
另一個自己豎起一根中指,然後收回握成拳頭。
蘇青魚殺了「它」三次。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一團自天空中墜落的物質,落在草坪上,然後消散了。
就這樣就成功了嗎?
蘇青魚看著手中的匕首,缺乏真實感。
另一個自己突然睜大眼睛,抬起手緊緊地抓住蘇青魚,喉嚨裏發出詭異的笑聲。
“哢哢哢……你留下來吧……哢哢哢……”
蘇青魚一腳踹在另一個自己的身上,把手拽了出來。
來不及細想。
四周的景象都在坍塌。
蘇青魚快速跑向鄰居家,揮著拳頭敲響大門:“莊阿姨,快開開門!”
莊南可穿著睡衣慢悠悠打開門。
“和我一起走!”蘇青魚拉著她的胳膊往外跑。
她要帶她一起離開。
莊南可被蘇青魚拽得,拖鞋都跑掉了。
“哎呀,慢點,小魚,你要去哪裏呀?叔叔和小蝶都在家呢。”
“阿姨,你難道沒有看見地震了嗎?”
整棟大樓都在搖晃,隨時可能坍塌。
莊南可揉了揉眼睛,臉色變得很難看:“可是我的老公和女兒……”
蘇青魚把莊南可拉到大樓之下,將她從夢境裏喚醒:“阿姨,你真的有老公和女兒嗎?
還是說,你隻有一個失蹤的前男友,和一個沒有機會在你身邊長大的兒子。”
一句話。
讓莊南可如夢初醒。
她的雙眸在閃爍著認識到現實的痛苦。
眼角緩緩地滑落兩滴血淚,那些曾經美好的畫麵在她的腦海中崩潰,所剩下的,隻有殘忍的現實。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莊南可的嗓音異常幹澀。
“還有一點兒時間,我帶你去見你的兒子,我們去現實世界生活,你還年輕,人生可以從頭開始……”
蘇青魚安慰莊南可,和她說著未來可能的美好生活。
過去的種種,縱然沉重,但蘇青魚相信,隻要結束啟明星集團的一切,她們就可以放下過去,迎接未來。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想活在現實裏。
“小魚……”
“我在。”
“你一個人離開吧。”莊南可光著一隻腳站在廢墟之中,對著蘇青魚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蘇青魚的右眼突然跳動起來,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阿姨,你……”
她看見莊南可從口袋裏拿出鑰匙,然後狠狠地劃破自己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濺在蘇青魚的臉上。
“不要!
蘇青魚扶住倒下的莊南可,用手捂住她不停噴血的喉嚨。
她手足無措,雙眼泛紅:“我要救你……我該怎麽救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蘇青魚不明白,莊南可為什麽要選擇自殺這條路。
明明,她已經要觸碰到成功了。
蘇青魚很少去救人。
莊南可是蘇青魚失去莊曉蝶後,唯一想帶她一起去現實世界生活的人。
爸爸媽媽的遺憾,蘇青魚彌補不了。
莊曉蝶是一場美夢,她也留不住。
所以,蘇青魚想抓住最後的一點真實。
至少,從過去帶走一人。
可是,她想這麽多,卻沒有想過,莊南可不想醒。
南柯一夢。
她自願沉淪,不要救贖。
“滴滴滴——”
白色麵包車還在那裏等待著蘇青魚,司機按喇叭催促著。
無論怎麽按,都值不了鮮血的流逝。
生命隨著滾燙的溫度,從莊南可的身體裏流走了。
蘇青魚跪在地上,她抬起手,兩眼空洞的閉上莊南可的眼睛。
她放下莊南可逐漸冰涼的身體,帶著滿身血腥的坐上回集團的麵包車。
她贏了。
她輸了。
她一無所有的離開。
這條路,所需要拯救的,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