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魚所走的,是一條追尋本我的路。
她坐在白色麵包車,深呼吸,平複自己的心情。
如果一個人想要活命,那麽她是沒有時間悲傷的。
廣播裏傳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最新新聞報道,啟明星集團發生不明爆炸,對外道路封閉,救援車輛無法進入,集團對外宣稱,本次爆炸不會造成任何實驗物質外泄……”
司機開始閑聊:“這啟明星集團,經常出事故。”
蘇青魚輕笑一聲,沒有接話。
【啟明星集團】麵包車乘車規則第五條前半句話。
【車輛行駛過程中,請不要和司機聊天。】
規則限製,蘇青魚無法和司機交談。
但從廣播內容,可以聽出,這不是今天的新聞,而是幾年前,蘇青魚離開啟明星集團,發生的那場爆炸,所報道的新聞。
司機抬起手,調換廣播頻道。
廣播話筒裏傳出女歌唱家繾綣悱惻的歌聲。
“滋啦滋啦……
回家,家是最終的港灣。
回家,家是靈魂的歸宿。
回家,入眠甜夢,不再醒來。
回家,入眠甜夢,不再醒來……”
蘇青魚從後排探出身子,伸手轉動調換廣播頻道的按鈕。
那歌唱的內容,她不愛聽。
自助換台。
廣播裏開始唱rap,有點熱血,蘇青魚往後靠了靠,她透過玻璃,看向窗外。
道路逐漸變得陌生。
原本陰天變成暴雨,豆大的雨珠劈裏啪啦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麵的景色。
蘇青魚皺著眉頭,心中湧起一抹不安。
這不是去啟明星集團的路。
蘇青魚發覺窗外的風景愈發不對勁。
她伸手去拉車門。
車門無法打開。
她想要命令坐在後排的詭異破壞車輛。
但是,轉過頭,蘇青魚發現自己契約的詭異消失了。
伸手去摸口袋,天地銀行卡也消失不見。
車輛停穩之後,車門打開。
司機坐在座位上不動。
廣播裏隻剩下“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車外,狂風呼嘯,暴雨傾盆,閃電的光芒劃破天空,刹那間,大地亮如白晝。
蘇青魚沒有傘。
她走下車,任由雨水如針刺般打在她的身體上。
漫天雨幕,能見度極低,蘇青魚雙目朦朧,看見遠方有一群研究員的人影,她追隨那群人的腳步,找到失敗的它。
“這裏是人類最初發現我的地方,恭喜你,找到了這裏。”
「它」不再使用意識交流,而是口出人言。
那說話的聲音,和每次蘇青魚通關之後,腦海裏出現的機械音,一模一樣。
「它」可以不給蘇青魚留下最後的通關規則。
也可以偽裝自己喜歡冥幣,讓蘇青魚沒有辦法判斷出「它」在那裏。
還可以在蘇青魚三次找到「它」後,選擇消失不見。
但「它」還是讓蘇青魚來到這裏,見到最初的「它」。
「它」創造副本,創造規則。
「它」在自己製定的規則下,願賭服輸。
“你排斥我。”
現在的它,隻是一小團聚集在一起的灰黑色物質,足球大小,能量微弱。
它認為,人類無法對孩童下手,無法對自己的母親下手,更無法對自己下手。
但三次,蘇青魚都沒彷徨猶疑。
蘇青魚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的,我排斥你所創造的世界,所以在鏡中世界裏,殺你三次。”
它認為,是人類選擇讓它留下。
但它進化出感情之後,它感受到了人類的憎恨。
即使它很快就將自己有感情的那一部分雜質排除在體外,它還是對自己千萬年來生存繁衍的方式,產生了懷疑。
當它開始思索自我存在意義的時候,就是自我毀滅的開端。
蘇青魚握著刀,頂著狂風暴雨走向它。
隻要刺向「它」的本體,通關規則的前半句話就算是達成了。
「它」還在動搖蘇青魚的決心。
“你賣掉了房產,花掉了你父母留給你的全部餘額,如果我消失,你億萬冥幣將不再具有購買力。”
“我去上班賺錢,從頭開始。”蘇青魚想起那隻紅色詭異萬知聞的話,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冥幣是給死人花的,我消受不起。”
有舍才有得。
蘇青魚沒什麽放不下的。
“他們,也會離你而去。”
蘇青魚看見,雙喜、無心、白元香、西蒙、紀一帆、優優和瓔珞,都站在「它」的身後。
她說:“不用你提醒,我會好好地跟他們告別。”
掛滿鈴鐺的帽子歪斜著戴在栗色卷發之上,天上落下的雨花了優優臉上的油彩,紅的、白的、藍的、紫的,雨水打濕他的臉,讓人分不清那究竟是雨還是淚。
“主人,我不想和你分開。”他向蘇青魚伸出手,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優優還沒有再次品嚐到吃掉世界上最愛自己之人的美味,不想就這麽消失。
主人,優優陪在你身邊那麽久了,你難道沒有一點點不舍得嗎?”
蘇青魚握刀的手更緊。
雙喜把所有的便當都拿出來,她直接用手攥著那些肉泥往自己的嘴巴裏麵塞,不咀嚼直接吞咽,就像是在吃最後一餐。
白元香把自己寫的作業本外套包好,不讓那些紙張淋到雨。
紀一帆在給自己寫遺囑。
而西蒙試圖用體內的火焰把表層的灰霧烘幹。
瓔珞在暴雨之中,開出大片牡丹花。
無心還是手持長劍,站在那裏,豎起的黑發隨風飄揚,風雨穿過他空洞的心口,他沒有特別的反應。
隻有優優不同,優優等級太高,所以有太多自我的意識,他不想消失,所以拚命的挽留,希望蘇青魚可以留在不滿汙染的世界裏,和他一起,繼續以前的生活。
蘇青魚看著那些陪伴了自己一路的詭異。
說絲毫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這一路上,他們鮮活的存在著,在夜晚為她守夜,在危險來臨時保護她,陪伴她通關副本,陪伴她在現實世界中生活。
但是,他們是詭異。
是屬於有汙染的世界。
“無心,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雨滴順著蘇青魚的臉頰滑下,濕漉漉的頭發粘在臉上,她朱唇輕啟,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你在公羊村副本的祠堂裏,拿回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