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裹著小腳,因為重心不穩,走路的時候,身體擺起誇張的幅度,宛如鍾擺。

她身上穿著破舊暗沉的花棉襖,腳上的繡花鞋卻是新布,豔紅的色彩刺目。

沈司年遞上請柬和紅包,試圖套近乎,老太太嘿嘿一笑,也不接,隻是讓他們跟著自己。

車子已經無法再往上開,隻能停在村門口的石碑附近。

村門口有個枝繁葉茂的大槐樹,樹下是低矮的土地廟,半人高度的屋舍,門洞兩側貼著白底黑字的對聯,上聯是廟小神通大,下聯是天高日月長。

在農村裏,有個土地神廟不足為奇。

村裏人以地為生,供奉土地公公,以祈求地潤萬物,五穀豐登。

但蘇青魚路過神廟的時候,借著月光,她發現神廟裏麵供奉著的是五個泥塑。

這讓她感到奇怪。

按道理來說,土地廟裏隻應有一尊泥塑,那就是土地公公。

怎麽會有五個泥塑呢?

蘇青魚和沈司年並肩行走,沈司年想拉蘇青魚的手,而蘇青魚先發製人,扯著他的袖子,以避免太多肢體接觸。

沈司年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個提著紅燈籠帶路的老奶奶身上,係統冰冷的聲音提醒他,那個老奶奶不是人類。

公羊村仿佛被時間和外界遺忘,三麵環山,隻有一個出口可以離開。

村門口的那些土坯房裏,偶爾還能看見幾戶人家亮著燈。

凡是亮燈的人家,門口都會養著一條大黑狗。

那些黑狗毛色黯淡,骨瘦如柴,沒有什麽精神的趴在門口的草墊上。

山外是更高的山,村子附近的山林,在夜晚時分,常有迷霧彌漫。

提著燈籠的老奶奶幽幽地告誡他們,在天黑之後,無人帶領的情況下,千萬不要隨便上山。

最近有一些年輕人,在夜裏上山打柴,結果消失無蹤,家裏人白天上去尋找,隻找到那些年輕人的鞋子。

蘇青魚不禁心生戒備,她瞥了一眼沈司年,發現他也在警惕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村門口的路尚且算是平坦,老奶奶走路的步伐比較慢。

村子的主體部分建在山頂,越往裏走,道路越是彎彎曲曲,角度也更加陡峭。

而奇怪的是,那個老奶奶雖然腳隻有三寸,上山的路卻走得飛快,動作敏捷,不像是年老體衰之人。

沈司年的係統在他的腦海中提醒:必須跟上老奶奶的步伐,不可走丟。

他是男人,體力更好。

沈司年回頭,小聲提醒道:“你跟緊了。”

“我知道。”蘇青魚深呼吸,然後緩緩的吐氣,盡量減少說話,維持自己的體力。

沈司年把目光從蘇青魚的身上移開,他在心裏高看蘇青魚三分。

在之前的副本裏,他遇見的女生,大多數都是哭哭啼啼,遇見點恐怖的事情就驚慌失措。

還有些向他投懷送抱,指望著他的保護。

而蘇青魚不同,她太冷靜,話不多,態度也不熱情,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喋喋不休,如同禁欲的高嶺之花。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有車和別墅。

年紀輕輕,竟然是個小富婆。

這個村莊越往裏麵走,亮燈的住戶反而越少。

若是跟丟老奶奶,他們肯定無法在黑夜裏找到正確的位置。

老奶奶剛剛的告誡言猶在耳,沒有人帶路的情況下在黑夜裏上山,很可能會失蹤。

山路附近的屋舍稀稀拉拉,每間屋子都隔得老遠,那些沒點燈的屋子門口,撒著一些白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何用處。

剛剛他們一直處在公羊村的外側,而婚禮請柬上麵寫的「李家大宅院」,則是位於接近山頂的部分。

蘇青魚加快自己的步伐,腳後跟在人體的重心上,她讓腳後跟受力,以節省自己的體力。

終於到達山頂的位置,整座山並不高,村落垛在上麵,遠看隻是小小的一片,矮小簡陋。

整個村落大約有五十多戶人家,建築風格和剛進村時的那些屋子差不多,都是古老的土坯房。

唯一的一座紅磚瓦房在村落的正中央,那就是李家大宅院。

老奶奶身形矮小,麵容被夜色映照的陰森恐怖,她帶完路後,轉過身對他們說道:“婚禮明天晚上才開始,你們可以在村裏稍作休息。

你們是要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兩間房!”

蘇青魚和沈司年異口同聲的說到。

話出口,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有心照不宣的開始配合。

老奶奶深陷的眼眶裏有詭異的紅光閃過,她的頭發稀疏而幹枯,纏成一個鬆散的發髻,張開嘴巴裏麵僅剩下幾顆牙齒。

隻聽她裂開嘴巴,怪笑著問道:“你們……哢哢哢……不是情侶嗎?”

蘇青魚先是低下頭羞澀的說道:“奶奶,我們隻是情侶,還沒有結婚呢。

我的戀愛觀很保守,沒有結婚,不可以在一起的。”

沈司年點頭附和道:“可以把我們的屋子安排的近一些,這樣也互相有個照應。

我尊重我的女朋友,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老奶奶“哦”了一聲,嘴巴張成圓形。

她抬起拐棍,指了指不遠處的兩座緊挨著的土坯房,說道:“你們晚上就住在那裏吧,村裏環境簡陋,比不上大城市,希望你們可以睡得——習慣。”

最後“習慣”兩個字,老奶奶是停頓一下才說出口的。

“汪汪汪——”

黑暗裏傳來狗叫聲。

那個老奶奶忽然神色慌張起來,她急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這個老太太竟然不住在山上。

兩間房子差別不大,沈司年手心向上,具有紳士風度的說道:“女士優先。”

在這種無關痛癢的選擇上,沈司年總會表達出作為男人大度的一麵。

而在剛剛上山的時候,沈司年並不會伸手拉蘇青魚一把。

因為那樣做,會浪費他的體力。

蘇青魚又不是他真的女朋友,他沒那麽多憐香惜玉的心思。

“男左女右,我選右邊。”蘇青魚走向右邊的土坯房。

當然原因也不是那幼稚的男左女右,而是左邊的房子前麵種著一棵大槐樹。

“槐”字,一木一鬼。

房門口正對著槐樹,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