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紐約氣候相對舒適,尤其是今天一大早就看見了久違的陽光,因此大街上穿什麽的人都有。
作為很有防寒意識的偽少女——特別是經曆過泰坦尼克號的拍攝之後——喬茜照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化了淡妝又戴上帽子和口罩,這才全副武裝地出了門。
樓下門口的保安大叔給了她一個善意的微笑,並上前為她拉開玻璃門:“是要去約會麽,小喬?”
“我要去大學逛逛。”喬茜笑著回答,“謝啦!”
“噢,那祝你今天一切順利!”
“也祝你!”喬茜揮揮手。
背上一隻雙肩包,疊穿著白T、法蘭絨格紋襯衫、灰色拉鏈外套和牛仔褲的喬茜,看起來似乎跟紐約街頭的大學生也沒有太大區別。
現在的網絡上就已經有很多關於名人明星們光鮮亮麗的街拍,但大多數時候,他們的公關為此付錢,甚至今後還會有人買斷照片修過圖再發,以保證自己的街拍跟社交網絡上的形象保持統一。
而且紐約的氛圍也比名人遍地的洛杉磯要更讓人自在一些,這座城市有很強的包容性,但也因此顯得較為冷漠和孤獨。
喬茜打了個車去約定的地點,但被告知前方封道,隻能開到一條街之外下車。
她隻好下了車。
許多人都說,紐約大學沒有封閉的校園,整個曼哈頓就是它的校區。
因此當喬茜麵對滿大街隨處飄揚的紫羅蘭色校旗時,她由衷地感謝萬能助理凱莉,後者事先在學校那邊給她安排了一位向導。
隻不過,現在她好像暫時找不到這位向導了……因為她有那麽一點點,隻是一點點的迷失方向。
向導小姐在電話裏讓喬茜就近找間咖啡館等她,喬茜挑了一家大排長龍的星巴克,卻沒有進門去,隻在門口等人。
估摸著時間不算太早了,她就給應該在紐約家裏休假的愛德華發了一條信息——向“羅賓小姐”這個身份。
-在紐約?要不要見個麵。
-……有點突然。
-我想見你,你不想見我嗎?
-讓我考慮考慮,而且我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時間。
-不急,反正秋天我就要開學了,以後我有大把的時間找你玩呢,甜心~
-那就今晚。
-P.J.Clarke‘s,9153rdAve,老地方見^^
當一位不合格的前任仍然保持舊情人的聯係方式,那麽大概率是舊情難忘,而如果是他一直拐彎抹角地做這件事,就是百分百的無法自拔。
聊了十分鍾的天,名叫桑妮的拉美裔姑娘也終於找到喬茜了。
她上來做完了自我介紹,就按照原定計劃帶著喬茜遊覽起了紐大十分具有特色的校園,紐大處於紐約曼哈頓下城區黃金地段,大部分教學樓圍繞華盛頓廣場而建,整體氣氛非常自由且多元化。
有穿T恤和法蘭絨襯衫的普通大學生,也有西裝筆挺、精英派頭的華爾街人士繼續進修,各種各樣的種族和年齡,穿梭在紐大貫盤踞下城的校園裏。
“噢,那是斯特恩的人。”桑妮為喬茜解釋了一下,“商學院那邊的氣氛比較獨特,就算隻是過去蹭個選修課什麽的,也會被他們的氛圍所感染,具體表現在我朋友罕見地穿起套裝和高跟鞋,還出於禮貌化了妝。不過你放心,帝勢這邊的人不這樣,我們通常相當自由自在,隻除了選課和寫作業非常讓人痛苦……額,這你大概也不用擔心。”
之所以桑妮會這樣說,一方麵是因為大一新生麵臨的課程算是比較輕鬆的;另一方麵,一位好萊塢明星基本不需要為自己的實踐課程而煩惱,更沒人會想不開去得罪這位板上釘釘的未來知名校友。
聽說喬茜.霍頓連推薦信都是當代戲劇大師阿瑟.米勒寫的呢——人跟人之間真是不能比。
不過能夠搶先一步結識這位好萊塢大明星,對於桑妮這種電影係的學生來說,完全是百利而無一害。
不得不說,喬茜.霍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高傲或者難纏,而且今天她似乎心情不錯,也對於接下來的大學生活充滿期待。
桑妮盡心盡職地充當向導,態度是恰到好處的熱情,臨近收尾時也沒有試圖留一個聯係方式,而是跟喬茜禮貌地告別。
這讓喬茜記住了這位學姐的名字。
在即將離開的時候,稍微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喬茜的童年好友馬克.榮森和他的朋友喬什.瓊斯出現在大門口,前者一身斯特恩式的Diorhomme,懶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後者則是非常搖滾青年的T恤夾克破洞牛仔褲,短□□染成了銀白色,惹得路人頻頻注視。
“太令人傷心了,我還是上網才看到你回來的消息。”馬克假裝委屈,卻向喬茜張開懷抱。
這一對在某方麵有著同樣怪癖的朋友,極其快速地擁抱了一下,幾乎沒有完全觸碰到彼此的體溫。
“我以為你在瓦薩呢。”喬茜隨口開了個玩笑,“所以,你現在是要加入NYU了嗎?”
“Emmm,剛辦完手續。”馬克把手一攤,語氣半真半假,說著他拍了拍身邊喬什的肩膀,“嘿,流行巨星,能不能給點兒紳士風度,來向我們親愛的霍頓女士說聲‘嗨’?”
喬什嗤笑一聲,摘掉了臉上駕著的墨鏡,繃著一張英俊且淩厲的臉,卻勾著嘴角:“嗨,喬茜,我想接下來的學期,我們經常會碰麵了。”
“嗨,喬什,你們真的轉學了?”喬茜有些訝異。
順便一提,他們倆大學時一起申請了東海岸最著名的小常青藤之一,位於紐約州波基普西市的瓦薩學院。
這所學校的藝術氛圍相當濃厚,好萊塢演員梅麗爾.斯特裏普、《老友記》的麗莎.庫卓等,都曾在瓦薩學院就讀。
馬克和喬什勾肩搭背地點了點頭。
馬克還特意地補充了一句:“放心,你還沒有那麽大魅力,隻不過我們的事業現在都在紐約——哇哦,知道我們合體的一場夜店演出開價開到多少了嗎?”
喬茜白了做作的好友一眼,“我隻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浮誇,馬克,但願你不會想不開轉行當演員。”
馬克把肩一聳,懶得辯解。
喬什則悄悄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換個話題問:“你現在住在哪裏?從第五大道過來的話,還挺費勁的。”
他就跟馬克兩個人在蘇活租了一間公寓,西恩有時間也會過來留宿,不過西恩最近正在忙自己的首張專輯,經常往返於紐約和洛杉磯。
“聽你這麽一說,確實應該找個房子。”喬茜想到凱莉.威爾遜也需要過來,索性就在學校周邊找間三室一廳的房子落腳好了。
“蘇活區就不錯。”喬什馬上就提議,“距離我……們的學校很近。”
馬克慢悠悠地瞥了喬什一眼,忍著笑補充:“可別聽那些人的話,住到新澤西去,我個人並不認為你會喜歡紐約地鐵。說起來,我們對麵的那間公寓還沒有被租出去。”
“好吧,聽起來有道理。”喬茜察覺到兩人的互動,輕笑道:“如果你們不介意,或許我們可以當個鄰居?”
隨後三個人一起去看了蘇活區的那套房子,趁著大家下午都沒事,又去百老匯看了一場搖滾音樂劇《耶穌基督萬世巨星》。
期間喬茜和喬什被一對小情侶認出來了,給對方簽了名之後,就從後台的通道迅速離開現場——順便一提,百老匯後台就好像連通了另一個世界,打開門竟然就出現在另一家劇院了。
然後,就到了令人期待已久的晚餐時間了。
無論在路上磨蹭了多久,反正愛德華是踩著點兒站在PJClarke’s的這間紅房子之外的。
喬茜已經坐在窗邊過去靠牆的那個位置上,她剛剛摘下帽子跟侍應笑著說話,陌生的深色短發和青澀大學生的造型出乎意料的融洽,也少了一些屬於美豔女明星咄咄逼人的攻擊性。
但,還是相當吸引人。
好吧……他得承認,自己看過Vogue的那支短片和采訪,甚至那期雜誌也早就買了,所以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喬茜的新造型。
而他站在街邊,隔著餐廳明亮的玻璃窗,完全不需要尋找,眼睛就已經先於頭腦,為他鎖定了餐廳裏的目標。
喬茜好像並沒有注意到他。
她為那個侍應生簽了名還合了影,態度親和又不失屬於大明星的魅力,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是如何令人如沐春風的。
所以,他該去見她嗎?
盡管在來之前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的動搖和否定的過程,但是到了這個時刻,這種情緒依然毫不意外地冒了出來。
他想要轉身離開,心卻將雙腳釘在原地。
而這個時候,喬茜低頭看了看時間,接著頗為孩子氣地雙手托腮,似乎是在考慮是不是該用麵前的手機打個電話,眉宇間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愛德華這才回過神。
丁零一聲輕響,他將雙手兜在外套口袋裏,在玻璃上快速地看了看自己,然後主動上前為一對老夫妻推開餐廳的門,自己的步伐卻頓了頓,沒有立即跟了進去。
這間餐廳仿佛一直如此。
胡桃木的深色吧台邊坐著各種各樣的紐約客,標誌性的紅白格子桌布清新又活潑,就連侍應生端著的牛排和焗龍蝦也是十分熟悉的味道,整個空間充滿讓人感覺溫暖的煙火氣。
一盞盞暖黃色的頂燈散發著不刺眼的柔光。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電影一樣,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周遭事物麵目模糊,隻有她的存在清晰無比。
愛德華閉了閉眼。
感情應該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絕不是最重要的部分,至少對於他來說,不是。
他試過去見別的人——但是不行,因為不甘、嫉妒、痛苦和恐懼,混合成了最甜美的藥片,讓人上癮。
路過的餐廳侍應生古怪地看了正站在門口角落陰影裏的客人一眼,立刻認出了屬於愛德華.諾頓的臉。
她忍不住回過頭去,去尋找剛剛服務過的喬茜.霍頓——所以,他們又重新開始約會了嗎?
噢,喬茜.霍頓的新造型竟然有點酷是怎麽回事?而且理了寸頭的愛德華.諾頓也跟電影裏很不一樣,簡直是氣勢洶洶的反派人物,可他現在的那種深情款款的眼神好有戲,可以讓人腦補二十多集的肥皂劇。
腦補歸腦補,工作還是要用心做的。
侍應生小姐上前微笑:“先生,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
愛德華循聲望去,慢慢地搖搖頭。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