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車上的安靜與外邊的吵雜截然相反。
凱莉悄悄帶上了門,而喬茜默默地捏著手機,直到聽筒裏傳來那道令人作嘔的虛偽嗓音。
“下午好,喬茜。”大衛.格芬早有預料,甚至還語氣溫和地詢問:“還算喜歡這份驚喜禮物嗎?”
“驚喜至極。”喬茜冷哼,“你的門客比爾最近如何?我認為他在電視上承認自己**時的演技簡直登峰造極,為什麽不在你的電影裏給他安排一個角色,這簡直太浪費人才了!”
電話那頭的格芬發出一聲滿不在乎的輕笑,也不準備掩飾,開門見山地說:“政治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小女孩——好萊塢也沒有。與其繼續拋棄你的理智來激怒我,不如好好感受到自己現在的無力,因為我保證你□□的新聞會出現在明天一早的頭條,對此你無需感謝。”
喬茜毫不示弱地懟了回去:“你也隻會耍這些栽贓陷害的小動作了,老鬼。”
“但很有效,不是麽?”格芬的聲線宛如毒蛇,“我真的很懷疑,你們的電影還能不能繼續拍下去。”
喬茜清晰地嗤笑了一聲,“比起這個,你還不如操心自己能不能從RIET的漩渦中脫身!”
說完她不等對方回答,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憤怒讓她漂亮的臉蛋上暈開一片緋紅,但那雙眼睛卻仍然明亮有神,保持著驚人的冷靜和理智。
一打開門,從餐車拿來一杯熱飲的傑拉德抬起手,看樣子正準備敲門。
喬茜的審視落到他身上。
她的目光格外冷淡,充斥著還沒褪去的敵意和警惕,與之前在片場裏的風趣或者熱情都不太一樣,可他卻莫名地有種感覺,麵前這個女人是一團包裹在層層堅冰裏的烈火,帶來的將會是高燒或者疼痛。
但感覺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事實是,她連看人的方式都伴隨著不加掩飾的銳利,這樣竟然也很性感——充滿危險氣息的性感。
“或許你需要喝點什麽。”傑拉德說著把手裏還冒著氣的熱可可遞過去,視線的焦點停留在喬茜結了冰霜般的臉上,又解釋說:“你的助理剛剛——”
話音未落,傑拉德人已經被拽進了門。
隨後“砰”的一聲,足有六英尺二的男人被抵在門上,剛剛低下頭就迎來了一連串足以令人陷入狂熱的深吻。
她實在是一個大膽且充滿**力的接吻專家,關於這一點他在早前已經親身驗證過了。
在她的世界裏不存在任何羞澀或退縮,她熱烈的情感可以瞬間從0沸騰到100,並且將另一個靠近她的人同時點燃。
但點燃之後,她又忽然澆下了一盆冷水。
“你走吧。”
喬茜推開傑拉德。
即便她主動吻了他,她整個人還是那樣冷冰冰的,甚至還有點兒厭煩。
“好。”傑拉德也沒生氣,一邊穿回衣物,一邊還挺關心喬茜,問:“但你一個人沒關係嗎?”
“沒關係。”喬茜雙手抱臂,歪著腦袋抬起眼,“順便一提,為了控製熱量攝入,我已經很久不喝熱可可了。”
傑拉德一愣,旋即啞然失笑。
“我知道了。”他順手把那杯早已冷掉的熱可可塞進電磁爐,關上之後轉了半圈,“不過我猜某個關心則亂的家夥,這會兒也忙著打電話找人幫忙,我隻能盡量把話帶到。”
喬茜挑眉,輕而惡劣地笑了一下,“不。你要告訴艾德的是,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如他所願。”
…
劇組當日就將那個有問題的道具師解雇。
與此同時,發動了福克斯和阿諾恩.米爾坎的人脈,卻沒能阻止“《搏擊俱樂部》劇組藏、毒”和“疑似主創人員被捕”的消息泄漏出去。
但劇組的公關團隊反應極快,同一時間就以發言人的身份表示藏、毒係工作人員個人行為、與劇組的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並通過社交平台公布了一係列照片和影像,強烈控訴此次洛杉磯警方的執法問題,隨後律師團業已跟進案件。
而在這些之後,一篇原本將被刊登在紐約時報頭版、關於夢工廠大佬之一大衛.格芬的報道,在各方勢力的強壓之下不得不撤稿,女記者安伯.勞倫斯首次與一手提拔自己的主編西蒙.艾薩克在辦公室裏爆發激烈爭吵。
看起來紐約時報選擇了屈服,這是又一次屬於大衛.格芬的偉大勝利!
——然而,這真的是一種勝利嗎?
“滾開!別擋道!”
隨著一聲怒吼,阿諾恩.米爾坎闖進了夢工廠影業屬於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辦公室,身後跟著一臉惶恐的夢工廠員工,那可憐的年輕人都快要急哭了,幸好辦公室裏的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給了他一個眼色。
“安娜,倒兩杯咖啡給我們。”這位大導演示意,“以及,帶上門,謝謝。”
安娜依言照做。
“坐,阿諾恩。”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指了指沙發,自己則過去拉上辦公室麵向外邊的百葉窗,阻隔了其他人的視線。
阿諾恩.米爾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接著點了一支煙猛抽了一口。
“那個雜種是不是瘋了?”他冷冷地質問,“他竟敢下這種黑手,難道他認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有錢有人,還是他正想要找死,期待所有人都攪進來跟他狠狠做上一場?”
無論是作為好萊塢的資深製片人,還是好萊塢猶裔勢力的高層,阿諾恩.米爾坎有資格說這話。
更別提除了他之外,福克斯的比爾.麥肯尼克還被喬茜在電話裏損得顏麵全失,讓他在泰坦尼克號拍攝時許下的承諾和保證都成為了笑話。
“冷靜一下,好嗎?來,咖啡。”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把安娜剛剛送進來的咖啡遞給了阿諾恩.米爾坎一杯,然後自己也端著另一杯,喝了一口才說:“我承認,大衛這一次做得過火了。”
話音剛落,阿諾恩.米爾坎已經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放下咖啡,繼續道:“如果我提前知道這件事,我發誓我會阻止它。你我都知道,這種動用圈外勢力來解決問題的方式非常不可取,好萊塢不是黑幫,電影人也不是土匪。”
“但格芬做了土匪才會做的事。”阿諾恩.米爾坎身體前傾,表情鄭重並且不讚同,“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好吧,喬茜.霍頓不過是一個小輩,可看看他的所作所為——卑劣、下作、無恥的混蛋!”
好萊塢是一個巨大的機器工廠,各司其職才能保障它健康且有序地運轉,而它同樣是一個和諧的大家庭——至少表麵上很和諧了。
買通黑警突襲正在拍攝的片場,往小了說是一次惡劣的個人報複行為,往大了說卻是為老不尊的格芬做了極其負麵的錯誤示範,如果每個人都用這招對付自己的敵人,那麽長此以往好萊塢還拍不拍電影?
或者說,誰還敢拍電影?
按照好萊塢的遊戲規則,利用媒體造謠抹黑這沒問題,利用黑警大搖大擺地現場塞黑料,這就越線了。
阿諾恩.米爾坎不了解究竟是什麽導致大衛.格芬做出如此瘋狂且不理智的行為,實際上他也並不真正關心,他隻知道對方下了一招傷敵也自損的臭棋。
“我們需要一個交代,史蒂文。”阿諾恩.米爾坎的語氣並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如果你給不出讓所有人滿意的答案,那麽我們會自己來,比如紐約時報那篇被人壓下的報道——我看過了,筆鋒犀利、精彩紛呈。”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歎了口氣,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發展,問:“說吧,你們想要什麽?”
“格芬必須離開權力中心——至少是暫時離開。”阿諾恩.米爾坎說,“他太偏激了,而且屁股底下一連串淤泥,我的建議是他可以環遊世界一段時間。”
符合邏輯的答案。
但卻不是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是,夢工廠影業的上升勢頭過、於、迅、猛,某些人認為這必須得到遏製。
這些人並不關心電影,也不關心大明星和音樂圈教父的鬥爭,他們隻關心夢工廠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巨頭——好萊塢的電影巨頭——破壞眼下好萊塢的穩定格局。
而夢工廠的鐵三角缺了一塊“G”,它還能繼續蓬勃發展、一往無前嗎?
“這一招有點兒下作了。”
四季酒店的酒廊之中,小埃德加.布朗夫曼如此評價道。
在他的麵前,一個身著阿瑪尼套裝的猶裔中年人正端起一杯威士忌,聞言接口說:“的確,但這原本就是他的做事風格,因為他就是這麽對付我的——以不光彩的手段搞臭我和我家人的名譽。”
小埃德加.布朗夫曼短促地笑了一下,“可又跟我有什麽關係呢,邁克爾?你們是敵人,我和格芬卻是朋友——而且,我是老板。”
沒錯,按照你直接或間接給大衛.格芬的錢,你的確是好萊塢最慷慨的老板——也是最愚蠢的。
邁克爾.奧維茨心裏冷笑。
然而他在表麵上仍舊不動聲色,說:“噢,所以你真的認為,你們上一次為了巴裏.迪勒大吵了一架之後,彼此的關係依然那麽親密無間嗎?讓我想想,你當著別人的麵,把大衛.格芬和他的老朋友巴裏.迪勒都稱呼為‘好萊塢巨騙’——你不會真以為,這事情在你放任朗.梅耶上躥下跳、又答應把寶麗金唱片交給他們的人之後,這一切就算過去了吧?”
‘難道不是嗎?’小埃德加.布朗夫曼挑了挑眉,臉上的神情如此說道。
“邁克爾,我們不一樣。”他淡淡地笑了笑,矜貴亦是倨傲,“我和格芬之間,並不存在真正的利益衝突,所以不要把我牽扯進你們的恩怨當中,否則這隻會讓你更像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
“哦,我從來不否認這一點。”邁克爾.奧維茨聳聳肩,也笑了,“但你也看到了,大衛.格芬有能力操縱大部分的好萊塢媒體,甚至是紐約時報這樣的傳統紙媒領頭羊,硬生生壓下那篇對他本人不利的報道,卻不願意幫助他的朋友,也就是您,令人遺憾的布朗夫曼先生,去洗脫哪怕一星半點身上的汙名。”
小埃德加.布朗夫曼動作一頓,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