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珍珠港》不需要什麽見鬼的喬茜.霍頓！”
一聲巨響,手裏的手機被暴怒中的白人男性砸向牆壁，隨後擺在辦公桌上的所有物品也被一口氣掃到地上,包括一台最新款的IBM筆記本和一疊厚厚的表格，雪白的紙張散落了一地。
在他的身後，跟著進門的墨西哥裔無奈不已，先去關上辦公室的門，又合上百葉窗防止窺探，這才蹲下去撿那些預算表和時間表，並說道：“冷靜,邁克爾，冷靜！”
“我他媽怎麽冷靜？”邁克爾.貝氣急敗壞,“他們現在是什麽意思？是打算換掉我去為那個該死的碧池鋪路嗎？太可笑了！”
“事情沒有那麽嚴重,邁克爾。”他的副手連忙勸道,“傑瑞始終是支持你的,不是嗎？事實上，沒人能真正換掉你，我們都知道你為這個項目付出良多，試金石的喬.魯斯也隻不過想讓你主動低頭,發揮一下紳士風度。”
邁克爾冷笑道：“去他媽的紳士風度，我很懷疑那個碧池是不是鑽到他桌子底下，以至於他非要用她不可。”
這個話他的副手卻不敢接。
眾所周知,喬茜.霍頓是目前好萊塢最為炙手可熱的演員,隻要她所主演的電影都帶來了豐厚的回報，因此隻有電影公司求著她接片的份兒，哪裏存在她去討好別人？
更何況，潛規則也改找製片人或者導演，電影公司的高官可沒能最終決定選角。
而很明顯的是,一向與邁克爾.貝合作甚篤的好萊塢著名製片人傑瑞.布魯克海默，也像喬.魯斯一樣，讚同邀請喬茜.霍頓出演《珍珠港》的女主角，因為“喬茜.霍頓”這個名字在時下就代表著票房。
誰會跟美金做對呢。
況且邁克爾.貝失去的隻不過是一點點尊嚴而已——隻是一點點。
按照製片組其他人的意思，是不會輕易換掉導演本人的，但前提是邁克爾.貝能低聲下氣地為曾經發生的不愉快做出道歉，把喬茜.霍頓哄回來簽約，又或者是換掉邁克爾.貝的話，喬茜.霍頓真的願意簽約……
一切為了利益。
當這位脾氣暴躁的大牌導演對於起步階段的合作演員們呼來喝去、隨意物化那些年輕女孩時，他就應該預料到或許有一天，比自己地位更高、權勢更盛的人物，將用相差無幾的方式對待他。
辦公室裏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過來大約有五六分鍾，邁克爾.貝罕見地彎下他尊貴的腰，從地上撿起來一張紙，自言自語地說：“導演才是一部電影的靈魂創作者，我是不會讓任何人毀掉我的電影的。合作？道歉？滾回家玩X去吧！我會有辦法搞定這一切，但絕不是他們想要的方式。”
電影公司不就是想要噱頭、想要賣座嗎？
他會給他們足夠的新聞爆點，也會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女主角人選，比如將會和男主角本.阿弗萊克舊情複燃的格溫妮絲.帕特洛就很不錯。
而讓事情順利發生的關鍵在於，得給格溫妮絲.帕特洛一個非《珍珠港》不可的理由——噢，那可太簡單了，誰都知道她恨喬茜.霍頓！
“聽著，肯尼——”邁克爾.貝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我們得找人放出小道消息，就說喬茜.霍頓非常喜歡我們的劇本，並很有意向參演，但阻止她簽約的隻是我的存在，她想把我踢走……”
城裏不斷有人在討論喬茜，喬茜卻也正在向自己的經紀人瑪莎.米勒狠狠地吐槽其他人。
“邁克爾.貝就是一個純種沙文豬，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他有任何合作。”她在電話裏不失惱怒地說，“瞧，我用一切努力從金字塔的最底層往上爬，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像這樣無所畏懼地拒絕他們這些人，可他們居然還認為我是在欲擒故縱、自抬身價？噢，沒有十年腦血栓都說不出那樣的話！那些混蛋！”
“好吧，老板——”瑪莎一般不會在這種時候笑場，除非實在忍不住，“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此之前我發誓自己不知道安排你去見的會是那樣的混蛋，這是我的工作失誤。但我必須要聲明的是，拋開沙文豬的冒犯不談，從我的專業角度，我也不建議你接《珍珠港》這部戲，因為它會讓你的戲路更加同質化。”
喬茜的語氣還有一些煩躁，“是的，我知道，這一點我們之前就談過。我最大的問題就是，誤以為哈維.韋恩斯坦或者大衛.格芬就是好萊塢最壞的大惡人，而現實卻是這裏大多數男人都有各自精彩的爛法，或許有天我會需要一個櫃子把自己藏起來。”
之所以答應麵談，一方是喬.魯斯親自打來電話，另一方麵是喬茜也想見見傑瑞.布魯克海默這位著名製片人，但誰知道碰上了在百事可樂廣告——噢，那可真是她的黑曆史——拍攝時有過合作的導演邁克爾.貝，而他們再一次的見麵就跟那次的合作一樣完全沒有令人感到任何愉快之處。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這給了她一個絕佳的理由拒絕《珍珠港》，順便拉黑試金石和迪士尼。
“既然你還能開玩笑，就說明我們可以談正事了。”瑪莎搖頭失笑，談起了正事，“福克斯那邊已經為《宛如天堂》（《假如這是真的》）這個項目開啟了綠燈，第一筆片酬會在三個工作日內到賬，同時你會在紐約大學醫學中心的住院部得到為期一個月的體驗課程，具體時間要看電影的籌備進度和你的行程安排。但我希望你記得準備好口罩。”
“好的，我知道了。”喬茜說。
1999年的上半年度過得充實至極，除了載入史冊的奧斯卡之外，《偷天陷阱》的火爆證明了喬茜作為票房女星的號召力，接下來在今年內，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宣傳《搏擊俱樂部》和拍攝《宛如天堂》。
而她的校園生活顯然沒有太大的波折。
除了為《宛如天堂》的角色做準備之外，按部就班地上課、寫作業，除了某次去斯特恩旁聽的時候遇上艾克斯，順便安排了一下兩人早就在琢磨的對於即將合並的維旺迪-環球的做空計劃，不知怎麽就傳出了華爾街新貴與當紅好萊塢女星陷入熱戀的緋聞，並且小報記者已經信誓旦旦地在寫他們的訂婚戒指是卡地亞了。
開局一張圖，新聞全靠編。這些小報記者的想象力可以說是相當可怕。
“戒指的話，我個人比較傾向於選擇海瑞.溫斯頓。”曼哈頓的一家高級餐廳中，艾克斯含笑說道，“或者你更喜歡蒂凡尼？”
喬茜輕嗤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紐約人。”
——海瑞.溫斯頓和蒂凡尼都是創辦於美國紐約的世界級珠寶品牌。
“那是當然的。”艾克斯說，“在我獲得財富之後，我買下了自己從小喜歡的那家披薩店，我愛這座城市。”
“正是由於你們這些人的存在，伍迪.艾倫們永遠不愁賣。”
“啊哈，那你就錯了，顯然我更欣賞馬丁.斯科塞斯。”艾克斯端起杯子，抬眸看下坐在對麵的喬茜，“說真的，為什麽我們不考慮一下這個提議？”
“什麽提議？”喬茜挑眉。
“關於訂婚戒指的。”艾克斯放下杯子，在喬茜頗為玩味的目光之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傾身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嗎？”
喬茜衝他假笑了一下，回答道：“確實不覺得。聽著，艾克斯，我不希望讓我們的關係複雜化，而且這樣的行為讓我感到冒犯。”
“冒犯？為什麽。”艾克斯感到驚訝。
喬茜觀察到自己這位合作夥伴的神色，少見耐心地解釋了幾句：“打個比方來說，假如我是一名男性，你會跟我討論發展進一步關係的話題嗎？不，你不會的。”
艾克斯沒有說話，但顯然喬茜完全猜中了他的想法。
“你隻會把今天的晚餐當作一次商務會麵，而不是八卦小報上的約會。”喬茜一邊慢條斯理地解決美食，一邊語氣平和地繼續說下去，“而我必須提醒你的是，你用什麽方式對待別人，那麽別人就會用什麽方式對待你。這很公平。”
一時之間，這家餐廳的一角安靜了下來，隻聽得到餐廳裏表演者演奏的曼妙樂聲，以及稍遠處其他人的推杯換盞。
過了好半晌，艾克斯才無奈一笑。
他做了一個討饒的手勢，隨即正色道：“我確信這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喬茜。”
或許艾克斯對於麵前這位美麗的女士的確有幾分綺思，但這在最偉大的利益麵前不值一提，從這一點上看，他的頭腦還是非常清醒的。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準備原諒你。”喬茜理直氣壯。
“好吧，好吧。”艾克斯越發無奈，“那麽關於我們的合作——”
“如果你早幾分鍾為它感到擔憂，我想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喬茜喝了一口水，卻暫時沒有打算換掉合作夥伴，“多倫多那邊的調查怎麽樣？”
為了他們的做空計劃，在千瘡百孔的布朗夫曼家族身上做文章是最方便快捷的途徑，早在幾個月前，艾克斯創立的斧頭資本就成立了專項小組，並派人前往加拿大多倫多，重點調查布朗夫曼家族與那個□□組織Nxivm的關係。
聽到喬茜問起了正事，受到警告的艾克斯不免鬆了一口氣，回答說：“基本可以確定Nxivm假借課程之名對於一部分女性會員實行性剝削了。施格蘭的女繼承人克萊爾.布朗夫曼是Nxivm的狂熱分子，她的另一個姐妹也牽涉其中，但她們的父親埃德加.布朗夫曼據說對此深惡痛絕——不過這顯然無法改變什麽。”
“很好，在賺錢的同時順便拯救世界，這簡直讓我被富蘭克林占據的心靈純潔了幾分。”喬茜撇了撇嘴角。
然而艾克斯卻很捧場地笑了幾聲。
“你的幽默感難能可貴。”他如此評價。
“而你的恭維卻顯得有些糟糕。”喬茜直言不諱，“下一次微笑的表情幅度可以小一點，不必持續太久，這樣反而會讓你比較真誠。”
和艾克斯的這一頓晚餐吃得賓主盡歡，至少喬茜盡情地噴灑了一回毒汁，享受到了通常屬於歐內斯特.道森和大衛.芬奇的樂趣。
然而第二天她就受到了來自大衛.芬奇的雙倍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