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布萊恩.洛德表麵上信心十足,實際上現在心裏正在打鼓。
在飛赴京市之前，這位手腕超群的經紀人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確認了，自己的客戶斯嘉麗.約翰遜就是喬茜本人最想要的“黑寡婦”。
可事實是,喬茜看上去對斯嘉麗並不滿意。
她很顯然不會當麵承諾什麽,也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這讓布萊恩.洛德在來之前準備的腹稿，和斯嘉麗特意錄製的試鏡錄像帶，都暫時沒有能夠派上用場。
布萊恩.洛德摸不清喬茜內心的想法,隻能把恰到好處的笑容掛在臉上,腦子裏飛快地思考著打開局麵的方法。
不知怎麽的，就在這個緊張的時刻,1994年的春天，那個完全沒有被人放在眼裏的小女孩走進CAA大樓電梯間的一幕,忽然如幻燈片般從布萊恩.洛德眼前閃過。
她竟然已經成了自己難以揣摩的大人物。
天知道整個CAA、整個好萊塢，有多少人為錯過這個女孩而捶胸頓足，包括布萊恩.洛德！
那個曾經不看好她的理查德.古德早已成為業內笑柄,再落魄潦倒的新人也不願意跟著他混,沒幾年也灰溜溜滾回南部老家去了,好萊塢自此查無此人。
布萊恩.洛德連忙收回跑偏的思緒。
無論如何。
說喬茜不喜歡斯嘉麗也不對,她甚至表現得挺喜歡斯嘉麗的,因為她願意跟他們談這個項目，隻不過似乎有點兒……透過斯嘉麗在跟另一個女孩進行對比？
見鬼的，是哪個小碧池動作比他們還快？！
想到了這裏，布萊恩.洛德的心頭頓時警鈴大作,提醒斯嘉麗說：“斯嘉,為什麽不讓喬茜看看你的錄像帶呢？”
斯嘉麗臉上的淺笑有一瞬間的凝滯,看向對麵的喬茜,猶豫著問道：“可以嗎？我的意思是，這會不會讓你感到困擾。”
喬茜勾著唇角，語氣隨意：“不會。現在就可以。”
布萊恩.洛德鬆了一口氣。
同時卻也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欠下麵前這位女明星一個好大的人情。
這樣想著，他用眼角的餘光捕捉到身邊斯嘉麗那張年輕而美麗的臉，大大的眼睛開合之間，泄露出始終遊離的狀態。
布萊恩.洛德不免感到頭疼，隻默默地想：但願這個女孩值得……
錄像帶是在酒店的一個會議室裏投影播放的。
畫麵中，換上那種貓女式黑色緊身製服的斯嘉麗戴著紅色的長假發，沙漏型的性感身材配上一張濃妝後看不見青澀的臉龐，隻看中景以內的話，觀賞性絕對是足夠的。
第一次看到錄像帶的布萊恩.洛德暗自點頭。
目前看來，呈現的效果不枉費他為斯嘉麗安排了最好的教練特訓了幾周，以及那位比弗利山莊整形醫生的手藝。
非常完美。
完全的好萊塢商業大片女主角賣相。
換做自己是那些見鬼的製片人，性取向不夠筆直的布萊恩.洛德都覺得想要睡了她——這不就對了？
“你覺得怎麽樣？”看完之後，喬茜問道。
“不錯。”做為《黑寡婦》這個項目製片人之一的瑪莎.米勒說，“年輕美貌，表演也沒有讓人出戲。”
她一邊說著一邊微微頷首，表情依然是那種平淡式的，讓人分不清這份讚許是否僅僅來自於禮貌。
至於其他人，則沒有對於選角的話語權了。
包括聞訊而來的琳賽。
不過琳賽特意多看了靜靜坐在那裏的斯嘉麗好幾眼，似乎難以想象畫麵上的火辣女郎跟麵前這個氣質內斂的女孩是同一個人。
布萊恩.洛德將目光投向喬茜。
喬茜沒有賣關子，直接對斯嘉麗道：“說實話，我有點失望，斯嘉麗。”
斯嘉麗似乎有些驚訝。
她抬起那雙綠眸，下意識看了喬茜一眼。
“你演得不錯——”喬茜繼續說，“但也隻是不好不壞。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你為了準備這部電影的拍攝入戲太深，還是沒有全力以赴爭取‘黑寡婦’的試鏡。”
斯嘉麗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
“斯嘉麗！”布萊恩.洛德先一步叫住了她的名字，聲調上揚。
“抱歉。”斯嘉麗重新垂下腦袋，“最近我一直在揣摹《迷失東京》的劇本，我想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我的狀態。”
事實上，這的確是原因之一。
可關鍵是，斯嘉麗本人對於超級英雄電影興致缺缺，又被周圍的所有人按頭準備這個角色試鏡，甚至連自己喜歡的《迷失東京》都要靠邊站。
滿打滿算還沒十八歲的女孩，抗拒別人強加給自己的東西十分正常。
所以她的表演缺少對角色內心的認同感，觀賞性是夠了，但缺少一些更深層次的理解。
布萊恩.洛德隻猶豫了兩三秒，馬上單手扶著前額做出一副懊惱的表情，對喬茜說：“好吧，我的錯，我和我的客戶在溝通上出現了一些小問題……總之，我對我們的不專業感到萬分抱歉。”
喬茜和瑪莎交換了各自的眼神。
接著，由跟布萊恩.洛德私交不錯的瑪莎開口道：“布萊恩，你們應該好好談談。”
說完就率先往外走去。
很明顯，這位前CAA經紀人已經看出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在CAA這座等級森嚴的金字塔裏，大牌經紀人是不會太在乎自己的執行經紀人手底下那些小藝人的感受的，甚至他們本人都很少跟這些客戶接觸。
而且越是能力強的經紀人，越是有一些性格缺陷，包括但不限於□□□□、自以為是、利欲熏心等等，麵對他們，還沒出頭的小藝人怎麽可能有話語權？
至於斯嘉麗的問題，基本上就是一些過分順遂的年輕人的通病，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文藝片的泥沼，卻忘了商業片才是好萊塢的支柱產業。
——她還不清楚，自己能夠出演一部商業大片意味著什麽，即使這部電影可能很糟糕。
瑪莎搖搖頭，心中歎息。
喬茜則遞給琳賽一個眼色，示意對方趕緊跟著自己走，不要留在這裏湊熱鬧。
琳賽聳聳肩，乖巧跟上。
不知道會議室內發生了什麽，總之二十分鍾後，布萊恩.洛德已經毫無異樣地回到花園裏喝茶了，倒是斯嘉麗的神情還有些鬱鬱，但大體來說，要比之前積極一些了。
不談正事，甜品和茶終於變得美味可口起來。
布萊恩.洛德盛讚了今天的茶點，在臨走前還特意買了幾份打包帶走去趕飛機，說是要帶給自己在東京的朋友們嚐嚐。
而斯嘉麗的話也漸漸多了，尤其是在琳賽過來招待他們之後。
同樣在紐約出生、同樣是童星出道、同樣才華橫溢，性格卻截然不同的兩位女演員有著聊不完的話題，不到半個小時已經約好了下午同遊，並交換了手機和TT號碼。
旁觀的布萊恩.洛德有些意外，卻也樂見其成。
他不認為斯嘉麗需要在琳賽身上學習表演，但學學為人處事準沒錯，再不濟也可以通過琳賽在喬茜麵前混個臉熟。
在好萊塢，埋頭演戲是極少能夠真正獲得成功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丹尼爾-戴.劉易斯有且隻有一個。
——況且他年輕的時候也不孤僻。
演技到了一定程度就已經很難被量化，它的評判方式向來具有很大的主觀性，這正是影評人總認為他們能夠引導觀眾的原因之一。
所以成名跟力捧、運氣都有關，爆紅則更看重後者，長紅卻很靠藝人本身的資質和情商。
長期躋身於好萊塢一線的那些大明星們有不少自大狂，但幾乎沒有一個絕對的蠢貨，圍繞著這些人的存在，好萊塢內部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圈子，就這樣維持圈子裏的秩序和活力。
布萊恩.洛德就是不太滿意斯嘉麗性格上的某些缺陷，像她這樣的藝人能夠成為演員，卻不太適合成為明星。
好萊塢是世界上競爭最激烈的名利場，每個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原地踏步就等同於後退，等到同期出道的人在鏡頭前風光無限時，早就悔之晚矣。
這是布萊恩.洛德無法接受的。
他是業內最頂尖的經紀人之一，他的客戶必然是大明星或者即將成為大明星。
在文藝片裏掙紮多年終於一片成名？
噢，故事很棒很感人，但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他隻為“明星”服務，也隻培養“明星”。
看看曾經跟斯嘉麗交好的娜塔莉.波特曼吧。
同樣是被寄予厚望的猶裔新勢力，對方已經在星球大戰係列裏出演女主角了，至少未來十年都是屬於她的黃金時期。
她是比斯嘉麗漂亮，還是比斯嘉麗更會表演？
不，都不是。
隻不過是對方一直以來討好圈內的猶裔大佬終於獲得了回報，所以成為星戰女王的才是“娜塔莉.波特曼”，而不是“斯嘉麗.約翰遜”。
所以布萊恩.洛德很難不偏愛如琳賽.羅韓這種更會來事的性格。
這個女孩早早就攀上了名為喬茜.霍頓的大樹——如果因為這個，按照迪士尼的慣例，她多多少少會被安排去奧克蘭的那些派對——即使沒有太多的演技也可以輕鬆混成好萊塢的著名花瓶，就比如《舞出我人生》的男女主角。
更何況，這個女孩的表演才華不止不差，還是非常少見的天賦型選手。
而且這個行業對女性充滿惡意，有這樣一位既有名氣又有地位的大明星保駕護航，甚至有時候僅僅是提供一點點幫助，斯嘉麗的成名之路就可以順遂許多。
至於其它的，布萊恩.洛德認為隻有在斯嘉麗真的拿下《黑寡婦》的六部片約後，才需要被考慮。
留了一位助理給自己的客戶，這位好萊塢著名經紀人在當天下午就坐上了離開的飛機，並在離開前叮囑斯嘉麗在京市多玩幾天。
他已經臨時更改了此行的計劃，並且安排好了後續。
比如斯嘉麗到時候可以直接搭乘環球為《偷天陷阱2》劇組安排的專機，去東京見索菲亞.科波拉。
運氣好的話，她的名字還能出現在索非亞.科波拉和喬茜.霍頓私底下的對話中；運氣不好的話，那就隻能說，斯嘉麗跟《黑寡婦》、跟布萊恩.洛德這位經紀人，都有緣無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