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茜的校園一日遊結束了。
請過假後，劇組的拍攝仍在進行。
無論是女主角還是男主角都不是什麽剛出道就能一條過的天才演員，但他們都算老天爺賞飯吃的那類人，有表演的天賦，對於鏡頭也很敏感，尤其是女主角的飛速蛻變，簡直讓人為之側目。
這裏也發現了導演先生的另一個優點：拍攝時脾氣暴躁，講戲時卻很有耐心。
還挺反差萌的。
這一天喬茜落下了她的劇本，於是回去南加大的拍攝現場拿，但沒想到劇組裏的人都結束了今天的工作打道回府，隻有歐內斯特還在那間大教室裏，低頭正修改分鏡設計圖。
她禮貌性地敲了敲門邊，出聲說：“我以為沒有人會喜歡加班，道森先生。”
歐內斯特抬起頭,習慣性皺著眉頭。
他那淡漠的目光穿過講台和大半個教室，落在門口的喬茜身上，聲音有些遠，聽上去有種悠然的回響。
“我以為你該回家寫作業了。”歐內斯特頓了頓，放下筆，“霍頓小姐。”
對於自己的繆斯和女主角，這個人即使有些特殊，但也很有限。
喬茜笑了起來，走進教室，拿上自己的劇本，說：“我發現你總是很客氣，在稱呼這方麵。可事實上，你諷刺人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客氣。”
“隻是不太適應美式社交而已。”歐內斯特說著站起來收拾東西，“以及，我不認為那是諷刺。”
喬茜聳聳肩，“好吧，無論如何，你說就是你對，我該回家寫作業了，道森先生。”
“等等。”歐內斯特看了看手表，快步走了過來，“坐我的車吧，我可以送你到地鐵站。”
喬茜先是笑容一亮，但聽到隻是地鐵站的時候，差點翻了個白眼。
噢，可憐的霍頓小姐。
在經濟正式恢複獨立之前，她甚至叫不起出租車，因為她發現家族信托每半年給一次錢，上半年的份額被米爾斯母女幾乎揮霍一空，所以她隻能緊巴巴地數日子，直到九月份。
順便一提，其實坐地鐵也沒那麽可怕，隻要錯開上下班高峰期。
喬茜很快調整好表情，故意眨眨眼：“哦真的嗎，道森先生，你竟然願意送我？太感謝了，你真是個好人。”
她忽閃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明明是挺做作的反應和語氣，但配合她生動的表情，竟然讓人覺得……有一點可愛。
歐內斯特一眼看穿她的企圖，轉身鎖好教室的門，提醒說：“隻是地鐵站，顯然我不可能從這裏順路到聖莫尼卡去。”
喬茜無所謂地笑笑：“當然，當然，話說回來，我是第一位有幸坐上你車的女孩嗎？唔，因為你看上去，挺超凡脫俗的。”
超凡脫俗到，不太像有X生活的那種。
歐內斯特腳步一頓。
他覺得喬茜的語氣有點兒微妙，但麵對她清純可人的臉蛋，那應該是他自己想多了。
“超凡脫俗，你們都是這麽認為的嗎？”歐內斯特好像有點煩惱，“我的意思是，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不一樣。”
喬茜沉默了一下，說：“那你可能對自己有所誤解。”
歐內斯特低頭看她。
擰著眉的那種。
喬茜立馬改口：“你不能試圖去理解一般人在想什麽，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你認為正確的事，這對你來說才是真正有意義的。”
“哦。”歐內斯特也跟著沉默了一下，“聽上去你在給我灌雞湯，還是相當熟練的那種。”
喬茜一臉無辜，與他對視。
這個時候南加大的特產，一隻鬆鼠，忽然跳上了喬茜的肩頭，它毛茸茸的大尾巴掃了掃，發現麵前的兩個人類都沒有它期待中的反應，仿佛很沒勁地跳了回去，鑽回了樹叢。
歐內斯特突然牽動了一下嘴角。
喬茜驚訝地張嘴，剛要說些什麽，這個笑容已經消失不見。
“快走吧，霍頓小姐，畢竟你還有作業。”他說。
“那隻是一個借口。你知道的。”喬茜一邊解釋一邊跟上他，“我不太喜歡應付那些不熟悉的人，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約會和聚會。”
事實上，她對徹夜狂歡和找人睡覺，都沒有什麽興趣，酒精也就算了，可她無法忍受某些東西的臭味，而這都是時下年輕人派對裏的基本內容——有那時間還不如回家睡個美容覺，或者在自家泳池裏遊個泳？
享受生活比什麽都令人快樂。
歐內斯特的腳步緩了一下，他有些困惑地問：“那麽，你特意向我解釋這件事，是因為你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進入熟悉的範疇了？”
喬茜差點撞上他。
她當然不可能回答說“你想多了”和“沒有這回事”，而是輕輕咬著嘴唇，試探說：“如果我的回答是‘對’呢？”
調整了一下角度，喬茜緩緩抬起眼，正對上歐內斯特仍然困惑和略帶探究的視線。
明媚的陽光灑在她年輕的麵龐上，她的皮膚和眼睛都好像正閃著光。
歐內斯特在喬茜的眼裏看到自己皺眉的樣子。
他不由得鬆開眉間褶皺。
並且抬起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
“我明白了。”歐內斯特想了想，補充道：“喬茜。”
他的語氣竟然有些鄭重。
喬茜覺得好笑，也有些驚訝。
她笑道：“那麽，我們就是朋友了，歐內斯特。”
交換名字是一個好的開始，但這並不意味著喬茜馬上就想與歐內斯特發生點什麽，畢竟她目前還要工作。
就像男主角是來這裏打磨演技的那樣，女主角其實也對走位很苦惱，但十分幸運的是，喬茜學習能力更令人吃驚。
她總是非常專注認真，如果有需要的話。
而歐內斯特掌控之下的畫麵，也對得起喬茜的付出，他把她拍得非常精致，無論是她的表演，還是她的容貌，他總是很有耐心捕捉喬茜每一次靈光一閃。
——盡管她演的是一個反派。
莉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
幾乎是每次有艾瑞絲的戲份，歐內斯特就會親自掌鏡，這很特殊。
她找上了歐內斯特，問：“你對那個女孩太關心了，為什麽？”
歐內斯特從他的劇本構思中回過神，愣了愣才回答：“你想多了，她才十六歲。”
“馬基.馬克隻有一周檔期。”莉莉看了看歐內斯特的表情，“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對劇組的每個人都很重要。”
歐內斯特反問她：“有多餘的精力捕風捉影，為什麽不管管劇組裏那些天天在嗨的其它人？”
莉莉避開目光，撇撇嘴說：“或許，他們隻是覺得劇組裏壓力大。”
這種小劇組能有什麽壓力？
不過是認為歐內斯特.道森過於嚴苛，又或者原本就習慣了混日子。
“閉嘴吧，莉莉.懷特。”歐內斯特冷冷地道，“既然你決定包庇你的朋友，就別來對我和我的朋友指手畫腳！”
莉莉無言以對，隻好不了了之。
這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
在喬茜斷斷續續地拍完自己的戲份之後，劇組也在不久之後宣告順利殺青，然後是後期製作之類的瑣事，值得一提的是，學院為此次活動安排了幾位好萊塢名導進行小班指導。
好萊塢導演朗.霍華德就是其中之一。
“布裏，你認識學校裏一個叫喬茜.霍頓的女孩嗎？”
這天的晚餐時間，朗.霍華德向他的女兒布萊絲問，這位導演執導過《打工好漢》、《大地雄心》等一些列佳片，最新作品《阿波羅13號》即將開拍，那是一部美式主旋律的大片，由湯姆.漢克斯領銜主演。
“是的，我認識。”布萊絲漫不經心地回答，“可憐的轉學生，得罪了學校啦啦隊長艾什莉.米爾斯足夠讓她不受歡迎了，可她偏偏還往上湊。更別提她還有孤獨症。”
“孤獨症？你的意思是她很孤僻。”朗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唇角，“繼續，布裏，多給我講講這個女孩的事。”
聽到這裏，布萊絲有些詫異，但還是說：“就是一個古怪還不怎麽討人喜歡的小女孩，聽說她的班級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說話。她有什麽值得你去注意的，爸爸？”
朗瞧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說：“南加大的展出，將就有她主演的作品。”
“哇噢，幸運兒，別告訴她引起了你的注意。”布萊絲聳了聳肩，使勁兒叉了幾下盤裏的鷹嘴豆，“那會讓我不太舒服。”
顯然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高興。
作為好萊塢知名導演朗.霍華德的女兒，一方麵布萊絲很為自己的身份驕傲，一方麵又不太滿意她的爸爸始終不肯為自己量身打造一部電影，隻讓她出演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美其名曰磨練演技。
但今晚，上帝注定沒能聽到布萊絲的祈禱。
“布裏，生意就是生意。”朗一邊說著一邊喝了點什麽，“或許她會適合我手上正在立項的劇集女主角。”
事實上，這還隻是一個籌備階段的項目，暫時的名字叫《費麗絲蒂》，講一個十六歲女孩的青春期故事，隻有幾頁不具體的故事大綱，劇本根本沒開始寫，顯而易見劇集的前景猶未可知。
當然，他也不打算自降身份擔任導演一職，而是作為製作人參與其中，導演另有其人。
但不得不說的是，喬茜.霍頓作為一名演員，確實有一種讓觀眾同情的吸引力。
次啦——
金屬製的刀叉在瓷盤上劃過，發出令人不適的聲響，刀叉的主人布萊絲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撅著嘴巴很生氣的模樣。
“為什麽是她？”布萊絲忍不住問，“爸爸，我才是你的女兒，我不可以嗎？”
是啊，為什麽偏偏是喬茜.霍頓呢。
在真正看過短片之後，大概沒有人會對這個天賦型的演員有所懷疑——
“真是精彩，警官。”
此前一直保持溫軟無害的少女，衝鏡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柔軟的金發輕盈地落在肩頭，襯著一張討人喜歡的小圓臉，五官並沒有優秀到驚豔四座的地步，但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鼻頭稍微有些肉感，整體的氣質嬌憨又天真。
並且富有生命力。
這是一個短片拍攝裏很少見的大特寫。
越是簡單粗暴的鏡頭，對於演員的演技和骨相要求越高，而這裏的鏡頭幾乎要懟到了女演員的鼻子上，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破壞此時的畫麵。
光線並沒有發生改變，可是她那張不夠驚豔的臉，似乎是突然之間就變得衝擊力十足了。
她的麵部線條走向極其優越，整張臉的肌肉流暢幹淨，可以清晰地讓人看到微表情，即使是死亡角度也沒有絲毫猙獰感，反而凸顯出了她清透的肌膚、靈動的眉眼。
鏡頭下移，落到她粉色的嘴唇上。
她輕啟朱唇：“祝賀你，找到我了。”
目光狡黠、語氣戲謔、神態極其從容自負，稍稍拉遠的鏡頭得以更加全麵地展現出她的前後變化，一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疏離感悄然縈繞。
眉峰幾不可查地一動，充滿侵略性的鋒銳落在她眉眼之間，為那雙藍眼睛蒙上一層陰影。
“但——”她微笑，十足傲慢，語調悠揚，“你抓不住我。”
這一刻，沒有人能夠移開視線，無論是劇情中的探員，還是劇情外的觀眾。
狡黠、靈動。
更要命的是——
麵對這麽一張臉，觀眾的情緒輕而易舉就被調動，並忍不住去探究她背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