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意在碎瓷渣上接連跪了三個時辰,膝蓋上的鮮血流了一地。

韻兒心疼她,冒著被杖斃的危險好幾次想要偷偷在她的膝蓋上綁軟枕,都被她拒絕了。

為了讓張遠誌消氣,重新審視接受她,沈疏意想了好久才痛下血本的對韻兒道:

“韻兒,你去我屋裏從嫁妝盒裏拿一千兩銀票出來,前往得月坊買下裏麵的鎮店之寶鼻煙壺。

然後以我的名義拿去送給張遠誌。

就說我為哥哥打他一事深感抱歉,特地將此買來向他賠罪。

等過些時日,一定說服我哥哥讓他親自登門賠罪。

若他收下鼻煙壺,便將我被罰跪在院中的事告訴他,盡管往慘處說,盡可能的把他引來這裏。

他若是來,記得想個辦法提前告知我。”

韻兒一聽沈疏意竟要拿出一千兩銀票買個鼻煙壺討好張遠誌,很是震驚的道:

“夫人,您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麽還想著討好他啊。

這些天您打賞府中的下人本就花了不少銀子,若再拿出一千兩,隻怕您的嫁妝盒就空了。

再說了,奴婢也在市麵上見過不少鼻煙壺,小小一個,賣得最貴的也不過才五兩銀子。

少爺昂貴的東西見得多了,哪會看得上那種。”

沈疏意煞白著臉咳了幾聲,竟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連忙邊用手帕捂住口鼻,邊啞著聲音道:

“能值一千兩銀票的東西自然有它的閃光之處。

那鼻煙壺裏麵用細筆勾畫了七個美人,張遠誌可是惦念了好久。

我現在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的最終目的是讓你將他引過來在他麵前演一場戲。

所以你萬萬不能失敗。

韻兒,你是我最忠心的奴婢,我往後能否在張府抬起頭來,就靠你了。

別再猶豫了,我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你若還當我是你主子,就趕緊去按我說的去做吧。”

韻兒自小便呆在沈疏意身邊,雖常被她打罵,但大多數時候沈疏意都待她不錯,所以她對沈疏意有一定的主仆情誼。

也清楚如今已同沈疏意一起陪嫁到張家,若沈疏意不好過,她也會一直如履薄冰任人欺負。

嗯了一聲,當即匆匆回房拿錢。

買好沈疏意要的鼻煙壺並拿過來給她確認後,韻兒壯著膽子直接朝張遠誌的房中走去。

張遠誌被打得不輕,腦袋上纏滿繃帶,正憤憤的拿鞭子抽打下人出氣。

屋子裏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未入門,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嚇得韻兒腳趴手軟,冷汗直冒。

正猶豫要不要敲門進去之際,眼尖的張遠誌發現了她,頓時不悅的嗬道:

“你個賤婢鬼鬼祟祟的站在那裏幹嘛,滾進來!”

一看到韻兒,張遠誌便又回想起方才被沈彥狂打的畫麵。

咽不下這口氣,心中萌生出想將韻兒活活打死,然而草席裹屍扔去定遠侯府報複沈彥的想法。

韻兒見他手握藤鞭,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滿是殺氣。

頓時軟著身子踏進屋中,噗通一聲跪倒在張遠誌麵前,雙手將那價值連城的鼻煙壺舉在頭頂,顫著聲道:

“少……少爺,我奉四姨太之命把這個鼻煙壺送過來給您。

四姨太說,她也沒料到事情會這樣,覺得很對不起您,把這個當做歉禮送過來,還望您能消消氣。

還說改日定帶沈侯爺登門親自向您賠罪。”

張遠誌聞言瞥了一眼韻兒手中的鼻煙壺,頓時雙目放光的一把奪過,舉在眼前仔細觀摩。

當清楚的看見畫在鼻煙壺內的那七個絕色佳人在衝他笑時,心中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語道:

“還算那個賤人有點眼見,知道投其所好用這玩意來討好我。”

韻兒見張遠誌臉上的表情稍有緩和,連忙趁熱打鐵的道:

“少爺,四姨太心中一直惦念著您,說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定一條白綾了卻此生。

她如今被夫人罰跪在院中,內疚得一直吐血。

奴婢怎麽勸她她都不肯起身,說您若是不原諒她,她寧願跪死。

奴婢求少爺您看在夫人真心待您的份上,去勸一勸她吧。

侯爺一直將她視作掌中寶,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隻怕侯爺到時候鬧得更凶……”

張遠誌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

聞言也聯想方才沈彥打他,說要帶走沈疏意時沈疏意站出來為他說的話。

自信的覺得沈疏意即便被自己各種折磨虐待,也依舊對自己百般愛戴。

不想再讓沈彥那個莽夫再一次找上張家的門,當即皺了皺眉道:

“這個賤人雖然長得不咋滴,但對本少爺確實一片真心。

看在她今日為本少爺說話又送了本少爺鼻煙壺的份上,本少爺就勉為其難去看看吧。”

說著便起身去看沈疏意。

韻兒謹記沈疏意的吩咐,在張遠誌即將靠近時,刻意揚著聲音道:

“少爺,您走慢點,當心腳下的碎石……”

快要撐不住暈過去的沈疏意聽見韻兒的聲音,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雙十合十,沙啞著嗓子一遍遍的念道:

“老天爺,求您保佑我夫君安然無恙,信女願用十年壽命當做謝禮……”

她每念一遍,都彎腰在地上重重磕一個響頭。

順勢將膝蓋上流出的鮮血抹在額頭上,淚眼盈盈。

張遠誌一走過來,便看到她跪倒在血泊之中為自己祈福的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一個箭步邁到她的身前,有些動容的道:

“疏意,別再磕了,你頭都磕破了。

快起來,回屋讓府醫看看。”

沈疏意裝出一副高興的模樣,潸然淚下的哽咽道:

“太好了夫君,你沒事就好。

隻要你安然無恙,我受什麽苦都是值得的。

你快回房,不用管我,婆母罰我跪在這裏,她若沒消氣,我不會起來的。

你不必擔心我,我不會有什麽事的。”

沈疏意長發散亂,臉上盡是淚痕。

說話時的柔聲細語令張遠誌感覺她竟有幾分楚楚惹憐。

不禁伸手去拉她,難得壓低了嗓音道:

“別跪了,隻要我消氣就行,娘那邊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