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了不少偶像劇和小說, 但宋棠音從來不覺得暗戀成真這種好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現實不是故事,沒有那麽多童話橋段。
而且她的暗戀,也早就成為過去了。
下班時, 小區門口的夜市還沒開,她回家自己做了個蛋炒飯。手一抖, 鹽放多了,強忍著吃了半碗。
養父宋兆華是地地道道的中國胃,小時候家裏有個華人廚子,她偏偏不愛吃中餐。後來在大學和幾個留學生一起玩, 開始入了川菜的坑。
自此她堅信是家裏廚子做飯不好吃。
至於她自己的廚藝, 僅限於不會餓死自己。
半碗蛋炒飯堅持到八點多, 她收到溫逐青發來的信息:【餓嗎?】
宋棠音躺在沙發上看旗袍走秀, 胃裏空空地敲字:【餓了qaq】
溫逐青:【十五分鍾後下來。】
兩人在小區門口的夜市碰麵。
宋棠音原以為像他這種看上去體麵又古板的人, 應該不會吃夜市小攤上的東西, 後來發現他真的會吃。
但他隻吃炒飯炒粉之類常規的東西, 不吃各種卷餅燒烤,看到臭豆腐更是躲遠遠的。
而宋棠音最愛臭豆腐。
有時候宋棠音會想, 她的親生父母要麽是川渝人,要麽是湖南人, 讓她一個在國外長大的小孩對川菜和臭豆腐一見鍾情。
雖然想再多也是徒勞,她連他們的麵都沒見過。
“想什麽呢?”麵前燈光忽然被一道身影擋住,宋棠音聽見熟悉的嗓音。
抬起頭, 衝來人笑了笑:“沒什麽, 你今天還吃炒飯嗎?”
溫逐青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嗯。”
宋棠音看著他轉身走向炒飯攤的背影。
還真是……半點不會給人驚喜和意外的男人啊。
宋棠音發現一家新來的涼拌麵藕,打算嚐嚐鮮。
麵藕很快, 她拿到手裏的時候,溫逐青的炒飯還在鍋裏。
宋棠音一邊吃著麵藕, 一邊去賣泡菜臭豆腐的攤位旁看人家做,用眼睛解解饞。
溫逐青不在的時候她經常買,老板認得她,雖然這會兒生意忙,還是見縫插針對她笑了笑:“不來一份?”
宋棠音抬了抬手裏的碗:“今天不啦,下次。”
“這家麵藕好吃,分量也足。”老板一邊撈著炸好的豆腐一邊說,“你下次嚐嚐他們家涼粉。”
宋棠音笑得眉眼彎彎:“好嘞。”
“喜歡吃這個?”
宋棠音轉頭看向身後。
男人拎著炒飯望著她,雙眸像黑夜裏點著燈,又深邃又亮。
宋棠音眼皮一顫:“你怎麽這麽快?”
“老板一起多炒了幾份。”溫逐青看向臭豆腐攤,重複剛才的問話:“你喜歡吃這個?”
宋棠音遲疑地點了點頭:“……嗯。”
溫逐青是個極愛幹淨的人,受不了一點異味和臭味,所以他再喜歡煤球,也不會養在自己家裏。
宋棠音覺得他大概是個窮極一生也無法和臭豆腐螺螄粉這類食物和解的人。
偏偏攤老板還替她加碼,笑得眉飛色舞:“你是她對象吧?她可喜歡吃了,每周至少來我這兒三次。”
宋棠音端著麵藕的手指蜷了蜷,小聲解釋:“我沒有帶回家吃……”
“我知道。”男人幾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抬腳走到攤位前,“要老長沙的還是泡菜的?”
宋棠音沒反應過來:“啊?”
溫逐青索性問老板:“她平時吃哪種?”
“她喜歡泡菜。”老板笑嗬嗬道,“這泡菜是我老婆親手泡的,味兒特別正,嚐嚐?”
“好。”溫逐青拿出手機,“一份泡菜的。”
宋棠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掃碼付款。
這一幕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
溫逐青站在油煙彌漫的小吃攤前,給她買了一份泡菜臭豆腐。
宋棠音壓下心底那陣波濤澎湃,吃了個麵藕讓自己冷靜,然後跟著溫逐青走到臭豆腐攤後麵的小桌坐下。
周圍全都是臭豆腐的味道。
男人幫她倒了杯熱水,看向她麵前的碗:“少吃點涼的。”
想起不久前才從醫院出來,手背上的針孔都還在,宋棠音覺得自己著實有點囂張,剛夾起來的麵藕沒敢再往嘴裏放。
溫逐青把炒飯推到她麵前:“你吃這個吧。”
“可是……”麵藕還剩大半碗。
宋棠音正苦惱著,麵藕被他端過去:“我吃這個。”
溫逐青從筷筒裏拿了雙一次性筷子,麵不改色地吃她剩下的食物。
夜晚的風像夾著刀刃,席卷過全身,她心底卻湧過一陣陣暖流,恍惚回到了陽春三月,草長鶯飛,血液裏都有繁花盛開。
宋棠音感動得想給他嚐嚐臭豆腐,可看著男人無聲拒絕的表情,還是作罷。
今天戴的耳釘是新買的,可能買到了假銀針,耳洞不太舒服。宋棠音把耳釘取下來放在桌上。
有人經過時不小心撞了下桌子,耳釘從邊緣滑落下去。
宋棠音“啊”了一聲,趕緊俯身去撿。
耳釘落在溫逐青椅子下麵,有點遠,她胳膊伸得很長也夠不到,後來被另一隻手撿起來。
她重新抬起頭時,猝不及防額頭一熱。
男人俯身時低下的唇,和她的額頭緊緊相貼,那瞬間兩人都忘了動。
直到額頭上溫軟的觸感強烈到讓她渾身燥熱,心跳也失了韻律,宋棠音像是如夢初醒,縮回身子。
溫逐青先她一步坐回去,把耳釘放到她麵前,眼眸微垂著,靜默幾秒才開口:“抱歉。”
“……沒事。”宋棠音把頭埋得很低,筷子險些戳破了碗底。
男人清了清嗓子:“想喝豆漿嗎?去給你買一杯。”
宋棠音咬咬唇,點頭:“好。”
夜市燈光很暗,直到進小區電梯,溫逐青才看到她發紅的耳垂。
想起她剛才突然摘掉耳釘的動作,好像明白了什麽。
宋棠音回家後正打算洗澡,在客廳被人握住胳膊。
“等等。”溫逐青走到她麵前。
掌心溫熱隔著針織衫熨燙她皮膚,隨著男人微微俯身的動作,呼吸也貼近。
宋棠音倏地屏住呼吸,緊張得汗毛都豎起來。
他手指輕輕捏住她耳垂,認真看了幾秒,沉下聲:“發炎了。”
“我知道。”宋棠音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那個耳釘可能不是銀的。”
溫逐青顯然並不關心耳釘是不是銀的,而是出於醫生的本能,用指腹摩挲她的耳垂仔細觀察。
忽然聽見女孩忍痛的呻.吟,才鬆開手。
他讓她稍等一下,拿來醫藥包,從裏麵掏出碘伏和棉簽。
宋棠音看著他無比講究地戴上手套,像在醫院裏一樣,每一道消毒的步驟都一絲不苟。
她乖乖地坐在他旁邊,當冰涼的藥水貼到皮膚時,忍不住瑟縮了下。
溫逐青輕輕揪住她耳垂:“別動。”
雖然用了力,但沒像剛才那樣捏痛她。
宋棠音的耳朵還從未享受過如此皇帝般待遇,抿了抿唇,語氣輕鬆:“其實沒關係的,經常這樣,過兩天就好了。”
“以後別在外麵隨便買耳釘。”溫逐青邊給她消毒,邊緩慢溫和地說著,連嗓音都帶著安撫的意味,“有一些無良商家貼著銀針的標簽,其實重金屬超標,我同事之前接診過一個女孩兒,半邊耳朵都化膿了,隻能做手術清理。”
宋棠音嚇得一抖。
男人用手掌托住她臉,無奈道:“別動。”
“哦。”宋棠音鼓起腮幫子,“你們醫生真的手好重啊。”
溫逐青看了她一眼,沒搭腔,但力道不自覺輕了些。
宋棠音接著說:“護士姐姐都很溫柔的。”
“那可惜我不是護士姐姐,委屈你了。”溫逐青難得跟她開句玩笑。
後來果真收著勁兒,一點沒弄痛她。
宋棠音洗完澡護膚的時候,溫逐青敲了主臥門進來。
男人換了身家居服,身上還有同款沐浴露香味,臥室突然彌漫起曖昧的氣息,連空間仿佛也變得逼仄。
宋棠音不自覺把睡衣領子攏緊一些,從鏡子裏看他:“幹嘛?”
溫逐青問她:“你的耳環都放在哪?”
宋棠音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指指儲物櫃:“中間那個黑盒子裏。”
溫逐青把盒子拿出來,掂了掂:“方便我帶走一下嗎?”
“……可以。”宋棠音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下意識就答應了,然後眼睜睜看著男人把她的聚寶盒搬走。
第二天,宋棠音是光著耳垂去上班的。
溫逐青說她的耳洞消炎之前,最好什麽都不要戴。
而且她也沒東西可戴了。
摸著光禿禿的耳朵,宋棠音不止一次納悶兒他搶她的聚寶盒做什麽。
直到晚上,溫逐青把她的耳環分成兩堆還給她時,才知道這人花了大半天時間在家做化學實驗。
一堆是真銀,另一堆都是該扔掉的。
宋棠音不知道該說什麽,胸口像被一團棉花堵住,悶悶的,又軟軟的。
想起當年在國外,因為考砸了不敢回家,躲在教學樓天台上哭。
他找到她,請她吃哈根達斯,買她最喜歡的漫畫書,帶她坐了城市最高的摩天輪。
那天是滿月,天上雲朵被染得泛白。
那時他還在同時打四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