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沒來得及問他手機的事, 就被一通客戶的電話打斷,憋著笑臉寒暄了半個多小時。
那股衝動勁過後,反而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索性裝回袋子裏,想著下次有機會見麵再說。
手機八成是要還給他的。
下次見麵時間離得也不遠, 初六溫翊禮約他們去溫泉山莊,說趕在假期結束前大家聚一聚,玩一玩。這個季節泡溫泉正合適。
溫翊禮大概還不知道他們在辦離婚,興致盎然地, 宋棠音都不好意思拒絕。
想著這麽久以來承蒙人照顧, 離婚後怕是沒機會再表達感謝, 這次正好找機會請溫翊禮吃個飯, 於是答應了。
溫翊禮安排的是晚上過去, 睡一宿, 第二天在山莊裏玩, 於是頭天晚上,溫逐青過來接她。
上車後沒看到另兩個人, 宋棠音疑惑:“你弟弟和他女朋友呢?”
溫逐青打開音樂:“小顏有東西忘帶了,讓我們先去, 他們完事自己過去。”
“好吧。”宋棠音點點頭,係上安全帶。
一直聽他們叫小顏,可她還沒見過溫翊禮女朋友, 隻在電話裏聽見過一次聲音。
能把附院雙子星之一收入囊中的女孩, 宋棠音倒是挺好奇的。
車傍晚出發,一路西行, 開得平緩。
溫逐青特意選了沿江公路。
被落日晚霞染紅的水麵波光粼粼,泛著溫暖色澤, 像在眼前鋪展的巨幅唯美的油畫,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宋棠音看得十分暢快,整個人像被什麽東西清洗滌**,身體裏一切雜質和雜念都一掃而空,剩下一副輕盈的軀殼。
夜幕降臨的時候,天空變得格外澄澈,整片墨藍色畫布綴上星星點點。
越到郊區,星星便越多越亮,脫離了城市耀眼的光幕,將每顆星星最原始的光芒顯現出來。
溫泉山莊離江城市區大概兩小時車程,宋棠音不知疲倦地看了一路風景。
下高速後又開了十多分鍾,一個拐彎,光影璀璨的巨大建築物頓時闖入眼簾。
溫泉山莊坐落在郊區,但附近開發了全套商圈,儼然是一個規模不錯的小城。
正值旺季,小城很熱鬧,路兩旁都是出來遛彎逛夜市的遊客,溫逐青開著車隻能小心翼翼地龜速前進。
宋棠音生怕誰不長眼睛撞上來,一邊嘟噥著怎麽不安個護欄,讓行人跑到公路上來,一邊打開車窗,幫他盯著外麵的情況,以防萬一。
但溫逐青開車很穩,在宋棠音的戰戰兢兢下,兩人順利到達酒店門口。
一下車,溫逐青就給溫翊禮打了個電話,邊說著,宋棠音見他眉頭一邊蹙起來。
掛了電話問他:“怎麽了?”
溫逐青把手機收進兜裏:“小顏不舒服,阿禮在家照顧她,情況好的話明天早上再過來。”
宋棠音一愣:“那我們……”
溫逐青望向她,表情有些意味深長:“開回去?”
宋棠音下意識這樣想,可也知道不現實。
太晚了,他連開兩小時車,還沒怎麽休息過,再開兩個小時回去,但凡她有點良心都說不出這話。
溫逐青看出她眼裏的糾結,勾了勾唇,抬腳往酒店裏走了。
宋棠音隻能跟上。
到前台一問,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除了溫翊禮提前給他們訂的那間房,其餘房間都滿了,而半小時前溫翊禮退掉了自己和女朋友今晚的房間。
旺季客流量大,幾乎在溫翊禮退房的三分鍾內,那間房已經被別人訂掉。
“那……”溫逐青沉吟著看向宋棠音,“今晚將就一下?”
宋棠音無奈點頭:“隻能這樣了。”
畢竟不是沒將就過,她心底並沒有特別大的波瀾起伏。
想了想,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和溫逐青被迫睡一間房已經能讓她坦然麵對了。
這不是什麽安全的信號。
跟在男人身後走進電梯,宋棠音搖搖頭,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溫翊禮訂的是一間大床套房,也就是一居室。
一個帶陽台的小客廳,一個衛生間,一個衣帽間和臥室。
臥室裏隻有一張兩米大床。
除了那張床以外,臥室裏還有把吊椅,客廳裏還有個沙發。
沙發勉強能睡個身形不高的人,宋棠音主動占領:“今晚我睡這兒吧。”
溫逐青皺起眉,二話不說否決:“不行。”
溫逐青是定然不會同意的,可宋棠音也不能讓他睡這裏。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半條腿都吊在外麵,也完全沒法翻身。
他們是出來玩的,不是出來受罪的。
於是眼一閉,心一橫:“要不然都睡裏麵吧。”
頓了頓,她紅著臉找補:“反正床很大。”
男人眉眼稍霽,勾了勾唇:“好。”
宋棠音狐疑地看著他表情,總覺得有點……得逞的意思?
溫逐青笑著轉頭去開行李包,她收回望向他背影的目光,懊惱地拍了怕額頭。
這可是光風霽月的溫老師啊,她在亂想什麽呢?
不會的,肯定是錯覺。
兩人像之前在宋家別墅一樣,分工明確,無比和諧地各自收拾,各自洗澡,再各自躺到各自選好的那半邊床。
兩米真的很大,兩人可以完全不碰到彼此,但宋棠音還是可以清晰感受到身邊人的存在。
關上燈,那種感覺便越發明顯,雖然同樣是蓋著棉被純睡覺,卻和在自己家不太一樣。
是因為在酒店嗎?
宋棠音閉了閉眼,沒有困意,側過頭藉著月光看溫逐青。
男人闔眸的表情安然,她小聲試探著開口:“溫老師,睡著了嗎?”
“沒有。”他聲音還算清醒。
宋棠音默默鬆了口氣:“你困嗎?”
溫逐青睜眼看過來:“怎麽了?”
宋棠音翻了翻身,側躺:“那個手機……”
“嗯?”男人唇角微勾。
宋棠音解釋:“你那次放我家裏的。”
“不是想換了嗎?”溫逐青淡淡地回,“結婚這麽久,我也沒送過你什麽,拿著吧。”
宋棠音眨了眨眼,笑出來:“算是離婚禮物嗎?”
昏暗裏男人目光灼灼,默不作聲地看了她幾秒,然後低沉開口:“不算。”
宋棠音望著他眼睛,忽然覺得讀不懂他的神色和語氣。
好像有什麽被自己忽略的東西,在那抹深邃的眸底滋長蔓延。
就算真是離婚禮物,宋棠音也不能心安理得收下,心底思忖著送他個什麽回禮,這樣兩個人都體麵,卻毫無頭緒。
後來她想著想著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被裹得暖乎乎,仿佛置身於火爐裏。
臉頰貼著什麽溫溫軟軟的,有點像人的皮膚。
大腦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宋棠音倏地睜開眼,整個視野都被男人的胸膛所占據,她乖順地躺在他懷裏,而他的手臂摟在她腰上,以一種過分親密的姿勢。
明明昨晚睡著時還各占一邊。
宋棠音努力回憶昨晚有沒有做夢,做了什麽夢,竟會在夢裏對男人投懷送抱。可無論她如何絞盡腦汁去想,大腦始終一片空白。
她昨晚睡得太沉了,好像壓根就沒做夢。
試著從男人懷裏掙脫出來,動了動,卻發現徒勞。
溫逐青那條手臂以一種十分刁鑽的角度和力道,看似隨意地搭在她腰上,卻完全沒辦法移開。
宋棠音把腦袋從他熱燙的胸口挪開少許,盡量貼得不那麽緊,輕喚了一聲:“溫老師。”
男人發出一聲嘶啞的“嗯”,仿佛還沉浸在夢中。
宋棠音試圖叫醒他:“溫老師,起床了。”
“嗯……”他低啞綿長地應了一聲。
宋棠音以為他要醒過來,結果男人的腿動了動,直接壓在她腿上,讓她從上到下,隻剩頭和腳可以動彈。
“……”
無計可施的宋棠音隻好暫時認命,從他懷裏仰起頭,看向男人此刻的睡顏。
額頭小心翼翼錯開他略尖的下巴,很快有溫熱的鼻息噴灑下來,即便是這樣的死亡角度,他的臉部輪廓依舊無可挑剔。
一夜之間,修剪幹淨的嘴周和下巴生出一圈淡淡青色,比平日裏的他看上去更硬朗一些。
但她心目中抹不掉這個人溫柔的樣子,清晨的陽光仿佛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淺淡金輝,連膚色都變得更暖一些。
金輝仿佛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流淌,在鼻尖凝成一個光點。宋棠音目光遲疑地落在那處,突然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種說法——
說鼻梁高挺的男人,那方麵也會天賦異稟。
她臉頰唰地滾燙起來。
不敢再想,不敢再看,心底默念著“南無阿彌陀佛”,緊閉上眼睛。
本想就這樣靜靜地待到他醒來,不料沒安分多久,忽然有溫熱的呼吸順著她的頭頂往下移動。
熱氣吹開她前額的碎發,在眉心稍停一秒,仿佛還帶一聲歎息,緊接著,緩慢掠過鼻梁。
到達鼻尖的時候,那片溫軟幾乎要碰到她,咫尺之遙。
宋棠音梗著脖子往後仰,卻被另一隻手攔在腦後,無處可退。
幸而他的唇並沒有貼上她鼻尖,一番逡巡遊移後,像是終於找對了位置,帶著喟歎埋入她頸間。
那一瞬,她側頸被男人溫熱的吐息和細密的額發所占據,滾燙濕潤中帶著酥麻的癢意,宋棠音不敢動,也動不了。
她試著推了推男人胸口,卻隻聽見他輕嗯一聲。
然而發出聲音的那刻,薄唇翕動,溫軟柔滑地貼上她皮膚。
宋棠音整個人懵了。
一種完全陌生的觸感從那裏迅速蔓延瘋長,頃刻間擴散到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在往頭上奔湧,將大腦衝擊得一片空白。
三魂七魄被抽走一半,神智也完全脫離了身體。
直到罪魁禍首動了動。
那顆頭,緩緩地從她脖頸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