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吐息再次遊移, 劃過下頜,從耳垂前方緩慢地挪到她麵前,男人微睜的雙眼帶著初醒的惺忪, 短暫地轉變為愕然。
宋棠音發現自己比他這個始作俑者還要慌亂,四目相對的那秒, 心髒差點從身體裏蹦出來。
溫逐青看著她,神色茫然,嗓音嘶啞地問:“抱歉,我剛剛……”
“沒事。”宋棠音用最大的力氣掙脫他鉗製, 男人也沒再緊緊箍著她, 兩人幾乎回到昨晚入睡時的距離。隻不過溫逐青靠她更近一些, 衣衫半敞著, 側著身看她, 無端有種風情萬種的感覺。
以前居然沒發現這男人除了長得帥, 還挺有勾引人的潛質。
宋棠音默默地想。
“對不起。”哪怕她不計較, 溫逐青依舊無比真誠地望著她,“我會負責。”
宋棠音腦袋裏嗡地一下, 呆在原地。
他在說什麽?
負責?
負什麽責?
如果不是她無比確定溫逐青隻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或許把她當成了溫翊禮的貓,又陰差陽錯地嘴唇碰到她脖子, 恐怕真要以為兩人昨晚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再配上溫逐青此刻一副風情萬種的模樣,不像是他輕薄的她,倒像她自己才是那頭餓狼。
宋棠音穩定思緒坐起來, 滿臉輕鬆地笑了笑:“真的沒事兒, 用不著,你也不是故意的嘛。”
邊說邊往床下挪:“我起床啦, 聽說這家酒店的早餐很好吃,晚了就不新鮮了。”
溫逐青側身看她若無其事的背影, 眉眼深邃,有些心事重重。直到聽見拖鞋底摩擦木地板的聲音,才輕輕“嗯”了一聲,用胳膊肘支著身體坐起來,久久望向她消失的方向,一動不動。
洗漱完,兩人一起去酒店餐廳吃飯。
雖然他們睡過了飯點,人依舊很多。從大廳裏舉目望去,隻有零零散散幾個空位。
溫逐青讓她去拿吃的,自己先找座位。
自助餐品類太多,宋棠音逛了很久,發現想吃的東西一個胃根本裝不下,隻好先盛滿一盤,餘下的量力而行。
她回過頭東張西望,都沒有看到溫逐青在哪,剛要給他打電話,聽見茶水台對麵傳來的熟悉嗓音:“老婆。”
心髒猛顫了一下。
一抬頭,在兩束玫瑰花的縫隙中間,對上男人微微含笑的眼睛。
他站在花的那頭,目光有種一眼萬年的凝固感,就好像已經看了她很久。
宋棠音趕緊撇掉這莫名其妙的想法,輕鬆笑了笑,繞過茶水台走過去,把餐盤放在他旁邊的空桌上。
可是他剛剛為什麽叫她老婆?
奇怪的想法又開始浮出水麵,宋棠音趕緊甩甩頭,往嘴裏塞了一筷子炒米粉,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切如常地跟他說話。
“其實我還想吃牛肉腸粉和烤扇貝,那邊還有羊肉泡饃……”
溫逐青十分優雅地卷著意麵,眼神暖暖地看過來:“想吃就拿,既然來了就不要委屈自己。”
“可我隻有一個肚子,吃不了那麽多啊。”宋棠音不甘地努了努嘴,“算了,人生總要有點遺憾的。”
溫逐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忽然起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他端著一個托盤回來。
裏麵放著一碗牛肉腸粉,四個烤扇貝,還有羊肉泡饃,全都熱騰騰冒著氣。
宋棠音怔了怔:“拿這麽多……”
“人生的確總有遺憾。”溫逐青語氣淡淡地,開了包濕巾仔細擦手,“可我不希望你有遺憾。”
心髒又是一個猛跳。
這男人最近怎麽了?總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人摸不著頭腦,又沒來由慌張。
有點像是在……
撩她?
腦海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宋棠音手裏的筷子都掉到桌上,突然的碰撞聲讓她醒過神來,連忙撿起筷子吃飯,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而溫逐青用濕巾擦淨雙手後,便開始幫她撕泡饃。
看著這雙平日裏救人性命,醫人疾病的手,宋棠音心口一陣綿密而長久的顫動。
沒多久,滿滿的一碗羊肉泡饃端到她麵前,溫逐青抬眸望向她,目光坦然:“快趁熱吃吧。”
此刻宋棠音麵前的食物已經快堆成一座小山,是她絕對沒法吃完的分量。
溫逐青仿佛看透她顧慮的眼神,柔聲笑了笑:“不用擔心浪費,有我。”
這意思,吃不完的他給解決嗎?
宋棠音狐疑地看向前方。
男人表情認真,替她完成了自己的猜想:“吃不完我幫你。”
話如此說,宋棠音卻不敢真指望他。
讓他吃自己剩下的,未免有些過分曖昧了。
更何況溫逐青是個很講衛生的人,可能這輩子都沒吃過別人剩下的飯菜。
哦,曾經有一次。
在小區門口的夜市,臭豆腐旁邊的小桌上,吃了大半碗她沒吃完的涼拌麵藕。
一些回憶緊隨著湧上心頭。
好像兩人結婚以來,溫逐青做了太多太多她以為不可能的事。
討厭異味的他給她買臭豆腐,抱著醉了酒臭烘烘的她睡覺,幫她揉腳,幫她上藥。難過了給她買蛋糕,借補償的理由送花給她,隻是為了哄她開心,還帶她吃飯逛街看午夜場電影……
明明那麽忙,隻要在家都會親自給她做飯。
就連要離婚了,還送她一部一萬多塊的手機。
想起最近一些微妙的變化,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腦海裏抽絲剝繭,可那種荒唐的事再給她無數個理由,依然沒辦法相信。
“怎麽了?”發現她目光呆怔許久,手裏的筷子也沒動,溫逐青抬眼問她,“不好吃嗎?”
宋棠音恍然回神,搖了搖頭,繼續解決碗裏的羊肉泡饃。
他親手拿給她的,果然很好吃。
溫翊禮和顏蘅不會來了,大早上打的電話,說臨時有別的安排。
宋棠音和溫逐青隻好自己去泡溫泉。
票是溫翊禮提前買好的,兩人各自去男賓女賓區換完衣服,再下樓見麵。
宋棠音想起那次在濱州泡溫泉鬧的,沒敢接工作人員送的茶水,溫逐青給她買了瓶礦泉水帶著。
男女一起泡溫泉是件很微妙的事。
似乎沒什麽,可又很難說沒什麽。
原想著溫翊禮的女朋友會來,到時候兩個女孩一起泡,讓他們兩個男人自請自便,就不會那麽尷尬。結果被放了鴿子,隻剩她和溫逐青麵麵相覷。
男人身上還裹著浴袍,但浴袍之下顯然隻有件泳褲,宋棠音怕他不好意思,率先開口:“溫老師,我去那邊玩了。”
說完正準備開溜,男人淡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一起嗎?”
這語氣瞬間問出了委屈的感覺,好像自己幹了什麽始亂終棄的缺德事。宋棠音回頭僵硬地笑了笑:“一,一起嗎?”
溫逐青的嗓音無縫接上來:“好。”
“……”
看著男人走向她的身影,宋棠音怔然地眨了下眼。
她剛剛……並不是在邀請他啊。
印象中溫逐青是個極有分寸感也極為知趣的人。
他隻是不喜應酬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情商卻不低。
這樣一個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最近卻頻頻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宋棠音覺得要麽是自己看走了眼,要麽是他不對勁。
可她十六歲與他相識,三年相伴,雖說其間分別了七年,他變了,卻也隻是從當初那個青澀的醫學生變成如今救死扶傷的溫醫生。
她不信她會看錯。
直到聽見“嘩啦”一聲,宋棠音站在水池邊回過神來。
男人隻穿著條黑色泳褲,半截小腿沒入溫泉水中。
不同於之前穿著浴袍的若隱若現,此刻他無可挑剔的身材比例,恰到好處的腹肌和胸肌,寬肩窄腰,修長雙腿,就這麽毫不遮掩地呈現在她麵前。
宋棠音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就像上天眷顧的寵兒,女媧精心雕刻的藝術品,仿佛擁有人類完美無瑕的一切。
無論頭腦還是皮囊,抑或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極致溫柔。
“不來嗎?”他低醇的嗓音問她。
宋棠音覺得自己的耳朵像出了問題,被一句話震得酥酥麻麻,心髒也跟著壞掉,一陣雜亂無章的跳躍。
她定了定神,讓自己看上去盡量平靜:“哦,來。”
她拘謹地脫掉浴袍,掛在水池邊的衣架上。
衣架不長,旁邊就是他那件。
兩人緊挨的浴袍都透著一股曖昧。
她的泳衣並不暴露,可還是露著胳膊和大腿,第一次在他麵前穿成這樣,連走路都變得別扭。
腿腳沒入溫泉水中,是熱的,露在外麵的部分卻很涼,這個季節的風一吹來,就足以讓人身體僵掉。
溫泉池邊緣是幾級台階,越靠中間的部分水越深。
水的浮力也越來越大,讓她的腳步和身子都有點虛晃。
宋棠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著,生怕一不留神跌進水池裏,然而她忘了,人最緊張的時候往往最容易犯錯。
這片池子是紅色的水,越深越看不清池底構造,宋棠音以為台階沒有了,便筆直往前走去。
不料踩空了最後一級台階,整個人失去平衡,伴著一聲無意識發出的驚叫,栽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