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臉上的表情比她手裏的鴨子還要呆, 機械般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男人專注而灼熱的目光像給她的思緒按下暫停鍵,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周圍一片嘈雜, 她的世界卻好像在放默片。
“我以為我表現得已經很明顯。”熱鬧街聲中,男人無比認真地望著她開口, “音音,我不想和你分開。我希望我們之間還有別的可能。”
宋棠音手指一顫,小黃鴨突然發出尖叫,她整個人驚恐地抖了抖, 眼睛也瞬間瞪成圓形。
溫逐青看著她自己嚇唬自己的可愛模樣, 眼角眉梢都彎起來, 唇畔漾著濃濃的寵溺。
接過她手裏的小黃鴨, 捏了一下。
宋棠音撩起眼皮看向他, 心情還沒有平複, 腦子裏亂得不像話:“你, 你是什麽意思?”
溫逐青走上前,幫她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 嗓音不急不緩:“我希望離婚這件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宋棠音的思維隻能跟著他走:“可是我們當初說好的……”
“沒錯, 當初說好的。”溫逐青望著她,麵色坦然,“但我反悔了。”
宋棠音呼吸一頓, 緊抓住圍巾穗子。
溫逐青深深望向她眼底:“你把我當老師也好, 當合作對象也罷,我隻想作為一個男人站在你麵前。也希望你忘掉我們以前的身份, 讓我試試。”
“如果你確定不能喜歡上我,我會遵守承諾放你自由。”他頓了頓, 垂下幽深的眸,“但至少,現在給我一個機會。”
宋棠音微顫的目光看過去,被他的深情與誠懇緊緊鎖住——
“讓我追求你一次。”
宋棠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是在表白嗎?
他口中的追求,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她甚至懷疑兩人的語言係統是不是同一套,她是不是會錯了意,畢竟溫逐青向她表白這件事,比她一躍成為藍天控股的大股東聽上去還要離譜。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一字一頓地望著他開口:“我好像沒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溫逐青忽然笑了。
眼角眉梢像春風拂過,讓冬天的夜晚都開花。
男人眸光璨璨,宛如星河:“嗯,我喜歡你。”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宋棠音買了份臭豆腐壓壓驚。
回市區的路上,尖叫鴨嗓子都快要喊啞,被她扔到後座去休息。
車開到小區樓下,她逃也似的跳下車,抱著行李一溜煙消失在男人麵前。
這晚,**的枕頭和被子都被她蹂.躪得麵目全非。
第二天去工作室上班,頂著一對熊貓眼,小林問她昨晚幹什麽去了。
“別提了。”宋棠音一邊往眼睛下麵塗遮瑕,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都是男人惹的禍。”
小林明顯會錯意,無比誇張地抖了身雞皮疙瘩:“老夫老妻真不害臊。”
宋棠音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臉一熱:“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和溫逐青打算離婚的事並沒公開,在這些人眼裏,他們依舊是那對甜蜜恩愛的模範夫妻。
小林幫她泡著咖啡:“快情人節了老板,溫醫生有沒有給你準備驚喜啊?”
想起昨晚那人說的話,宋棠音壓住嘴角上揚的衝動:“我怎麽知道?”
頓了頓,無比淡定地說:“應該沒有吧。”
溫逐青那個人,進了醫院就神龍見首不見尾,情人節這種東西,大概都不在他的人生詞條裏。
好在宋棠音也不是在乎這種東西的人。
要說情人節,比起男人送什麽禮物更能讓她興奮的,是那天的促銷活動能多翻幾倍營業額,店鋪又能漲多少粉絲。
小林說她是個事業狂,不愧和溫逐青天生一對。
宋棠音搖了搖頭:“我隻是愛錢。”
“那可惜了,溫醫生沒有錢。”小林煞有介事地為她扼腕歎息,“我怎麽突然有點同情你了呢,愛情和麵包果然不可兼得啊。”
“去幹活吧你,一天天哪那麽多臭感慨。”宋棠音朝她扔了個紙團,“情人節策劃趕緊做。”
“得嘞。”小林撿起紙團溜得飛快。
上午召集所有人開了個會,情人節的活動細節基本敲定。
留給準備的時間不多,大家都爭分奪秒地忙碌。
宋棠音一直在辦公室裏沒出來,連飯都是在電腦前邊工作邊吃的。等終於告一段落,站起來扭了扭脖子,伸個懶腰,再一看牆上掛鍾,居然下午五點多了。
當真是從上班忙到下班。
仿佛心有靈犀似的,溫逐青給她發來微信:【晚上有空嗎?】
宋棠音沒憋住笑:【好像沒有誒。】
溫逐青:【要加班?】
宋棠音托腮看著屏幕,手指輕點著臉頰,故意沒回。
那邊“正在輸入”一會兒,又發過來:【想吃什麽?我給你送過去。】
【同事說江邊有家川菜不錯,但外帶口感不如堂食,等你有空我們再去。】
宋棠音笑得合不攏嘴:【溫老師,你是第一次追人嗎?】
溫逐青:【嗯。】
宋棠音窩在椅子裏轉了一圈:【第一次沒經驗,容易失敗。】
溫逐青:【沒關係,我不怕失敗。】
【一次不夠還有很多次。】
看著屏幕上男人勢在必得的話語,宋棠音笑彎了眉眼。
不過她今天的確沒時間。
和阮舒約了很久,兩人錯亂的檔期才終於重合一次,今晚她得赴個閨蜜局。
這兩天阮舒和男朋友鬧別扭,不太想去原來的場子,就在江邊找了個能蹦迪的酒吧。
宋棠音覺得她和這位陸少也走到頭了。
每當阮舒跟她見麵的內容是不斷罵男人時,大概率目前的戀情已到尾聲,撐死不過半個月。
宋棠音是從工作室直接過來的,沒換衣服,和這裏遍地短袖熱褲的姑娘們比實在有夠顯眼。
長得又是清冷美豔,不少男人都往這邊看。
阮舒這次沒幫她趕那些蒼蠅,說她離婚在即,也算半個自由單身美少女,認識認識外麵的帥哥沒什麽不好的。
隻要對方是正常人,交朋友也不犯法。
很快,她們的卡座有人坐下來。
“瞅你這表情,被嫂子拒絕了?”溫翊禮走進辦公室,往他桌上放了瓶紅牛。
“沒有。”溫逐青坐在椅子裏,臉色淡定。
“爭氣一點吧,能幫你的我都幫了,我什麽時候幹過這種欺騙美女的事兒?”溫翊禮嘖了聲,“以後嫂子要知道了,我吃不了兜著走。”
溫泉是他安排的,後續發生的一切也同樣是他安排的。
為了給兩人一個溫馨浪漫的獨處空間,他丟掉了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人品。
所以溫逐青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不過你也別壓力太大,追女孩兒這事兒急不得。”溫翊禮安慰道,“追得太緊,讓人家覺得你目的性太強,心裏會不舒服的。看網上那些被罵的相親男就知道了,為了想傳宗接代裝深情,裝過火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溫逐青摩挲著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界麵:“我沒有那麽想。”
“你當然沒這麽想了,我隻是打個比方。張弛有度,懂嗎?”溫翊禮拿手機看了一眼,“今晚有個局,要不跟我去放鬆一下?”
溫逐青剛要拒絕,被他直接從椅子裏拉起來:“走吧,就幾個朋友喝點兒酒,你也認識。”
溫逐青拗不過,跟他去了。
剛一進門就開始後悔。
在江邊一個嘈雜的酒吧,燈光昏暗又刺眼,照著舞池裏晃動的人影,音樂聲大得連說話都聽不清。
溫翊禮把他帶到卡座,和幾個朋友笑著寒暄。一群男人拎著酒瓶喝起來,時不時放聲大笑。
“誒,那兒兩個大美女。”有人湊到卡座中間喊道,“你們猜他是哪個的男朋友?”
大家順著他視線看過去,七嘴八舌一通:
“那誰知道啊。”
“沒準兒哪個都不是,哈哈……”
“我猜是那個黑裙子的。”
“那穿旗袍的不像,都沒搭理他,而且我看她不像有男朋友。”
“你又知道人家沒男朋友了?”
“不信?不信我去問給你看。”
“趕緊去,不去是孫子。”
“去就去。”這人喝光了瓶子裏的酒,站起來。
溫逐青坐在暗處,看著那道光裏的人。
不遠處卡座,一個穿白色旗袍的女人不聲不響地喝著雞尾酒,對麵的年輕男人和她說話,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抬頭。
她並沒有對他笑,甚至表情很冷漠,可溫逐青隻覺得刺眼。
終於在那位說要去問的朋友走出卡座之前,溫逐青把外套扔在座位上,麵無表情地擦過他肩,走向眾人注視的那桌。
那個清冷如霜的旗袍美人也看過來,眸底的光微顫,格外楚楚動人。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朋友問溫翊禮:“臥槽看不出來啊,你哥好這口?”
溫翊禮僵著嘴角幹笑了一聲。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今天死也不會帶溫逐青過來。
從小一起長大,他比誰都了解溫逐青。
他不在乎別人嘲笑他父母離婚,不在乎學校的家長會永遠隻有外婆參加,不在乎同桌換新書包而他沒有,也不在乎所有同學和老師異樣的目光。
卻會在被人搶走溫翊禮玩具的時候,把那人揍得半個月下不來床,也絕不道歉。
而此刻,他氣勢洶洶地站在宋棠音和那個男人麵前。
這邊聽不見說話,隻能看見他鐵青的臉色,和暗流湧動的眸。
溫翊禮忍住上去拉他的衝動。
他還是他,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
同樣的情緒,他不會再用同樣的方式去解決。
他隻是看著宋棠音驚愕地張大漂亮的雙眸,拿著酒杯的手被溫逐青牽起來,握住,然後帶離這個嘈雜又混亂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