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寶忽然醒轉,簾縫透進清色,坐起穿衣。潘逸年看看手表說,起來太早了。

玉寶說,不早了,去小菜場、倒馬桶、燒早飯,算算還晚了。潘逸年拉玉寶的胳臂,稍使力,一團暖玉倒進懷裏,緊緊抱住。玉寶說,啊呀,快放開。潘逸年說,不要去搶吳媽生活,會不開心。伸手撈起被子,蓋過兩人頭頂。

玉寶說,不要了。潘逸年說,不要啥。玉寶說,不要臉。潘逸年粗聲笑,嗓音含混,氣息紊亂,漸漸帳搖輕紗,被翻紅浪,玉寶軟手軟腳再爬起來,陽光灑滿半間房。

洗漱停當,倆人到對門吃早飯,潘逸年掏鑰匙,逸青已拉開門,笑說,阿哥,阿嫂來了。玉寶點頭笑笑,潘逸年換拖鞋說,沒去學校。逸青說,禮拜天呀。潘逸年說,哦,我忘記了。走進客廳,逸文在看報紙,聽到動靜,也起身招呼,阿哥,阿嫂。潘家媽從房裏出來,潘逸年玉寶說,姆媽。潘家媽答應一聲,笑眯眯。

一家門圍桌吃飯,吃餛飩。潘家媽說,吳媽也來吃。吳媽說,好。端著碗坐了。牆角擺著行李箱,潘逸年說,逸文,又要出差。逸文說,嗯,去北京學習政策。潘逸年說,回來也給我們普及普及。逸文笑說,沒問題。逸文想想說,大家要注意,最近嚴打在風頭上,需得謹言慎行,不要頂風作案,不當回事體。潘家媽說,怎麽個嚴打法。逸文說,可抓可不抓 ,必須抓;可判不可判,必須判;可殺不可殺,必須殺。要捕一批,判一批,殺一批。潘家媽說,嚇人倒怪。

潘逸年說,旁人我不擔心,最擔心逸青。逸青說,擔心我做啥。潘逸年說,現在社會在變,思想也在變,逸青這種小年輕,容易被**,又一身反骨,不讓做啥,偏要去做。闖了禍,自己承擔,我們不管。逸青說,太小瞧我了,阿哥去香港辰光,年紀和我現在相當,花花新世界,思想解放,美女如雲,就沒犯過錯,闖過禍。潘家媽連忙說,瞎七搭八,那阿哥不會的。逸文隻笑。玉寶等著聽。潘逸年笑說,我的理智、我的定力,豈是四弟能比。潘家媽說,這是事實。玉寶笑了笑,逸文說,阿嫂笑啥。玉寶笑著搖頭,低頭吃餛飩。

吳媽看著玉寶,提心吊膽說,不曉合不合口味,我做的偏清淡。玉寶說,鹹淡正正好,我歡喜的。吳媽笑說,是吧。潘家媽笑說,這下放心了吧。儕是吃黃浦江水長大的,口味大差不厘。潘家媽說,現在加上玉寶,我們成大戶了。玉寶是福星。吳媽說,是呀,今年春節副食品,可以多買好些。

潘逸年吃完餛飩,看著玉寶碗裏說,吃的下去吧。玉寶說,已經飽了。潘逸年把餛飩撥進碗裏,幫忙吃掉。逸文笑說,阿哥有十天婚假,帶著阿嫂,打算去哪裏度蜜月。潘逸年說,沒想過。逸文微怔說,為啥。潘逸年說,鴛鴦樓工期太緊張,接下來要沒日沒夜苦幹,回家的辰光都沒,更談其它。逸青說,阿嫂哪能辦。潘逸年看向玉寶,玉寶忙說,我能理解。潘家媽說,有點不像話。至少去杭州轉一圈。潘逸年想想欲開口,玉寶搶先說,度不度蜜月,我真的沒關係,並且我在讀夜校,缺課再補就難了。潘逸年皺眉,沒響,潘家媽說,能互相體量很好,等工程結束後,逸年還是得補上。潘逸年不搭腔,玉寶見此,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