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再講一點。譬如雷先生:他是最努力的一個人;他是《自由中國》半月刊的主持人。最近他寫了一篇文章,也講到說話的態度。他用了十個字,就是:“對人無成見;對事有是非。”底下他說:“對任何人沒有成見。……就事論事。由分析事實去討論問題;由討論問題去發掘真理。”我現在說話,並不是要駁雷先生;不過我要借這個機會問問雷先生:你是否對人沒有成見呢?譬如你這一次特刊上請了二十幾個人做文章:你為什麽不請代表官方言論的陶希聖先生和胡健中先生做文章?可見雷先生對人並不是沒有一點成見的。尤其是今天請客,為什麽不請平常想反對我們言論的人,想壓迫我們言論的人呢?所以,要做到一點沒有成見,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情。

至於“對事有是非”,也是這樣。這個是與非,真理與非真理,是很難講的。我們總認為我們所說的是對的;真理在我們這一邊。所以我覺得要想做到毛先生所說“克己”的態度,做到殷海光先生所說“自我訓練”的態度,做到雷先生所說“對人無成見,對事有是非”十個字,是很不容易的。如要想達到這個自由,恐怕要時時刻刻記取穆勒《自由論》第二章的說話。我頗希望殷海光先生能把它翻譯出來載在《自由中國》這個雜誌上,使大家能明白言論自由的真諦,使大家知道從前哲人為什麽抱著“善未易明,理未易察”的態度。

(《容忍與自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