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庭生一改神色,哪裏還瞧得見溫和半分,他走到沙發上坐下,輕輕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賀銘。

賀銘麵色沉穩地點頭,隨後在紀庭生對麵坐了下來,他瞧著對麵的男人,隻見他眸色低垂,眉心鋒利,冷冽的語氣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他的神色立馬嚴肅起來,“先生,都招了。”

紀庭生沒說話,示意他繼續說。

賀銘想起事情都來龍去脈,緩了緩,似乎在組織語言,片刻後,他的聲音沉穩,“先生,您並非老爺子的親孫子。”

話落,原本低垂著眸色的他皺著眉頭瞧向賀銘。

賀銘的那話有兩個意思,其一,他不是紀父的血脈,其二,紀父不是紀老爺子的血脈。

這兩種可能都表明了,他或許不是紀家的子孫。

紀庭生緊抿著唇,麵色凝重,心中揪起一個更加深奧的迷潭。

賀銘麵對先生的眼神,他輕咳了下,卻又是道,“您還是紀家的子孫,隻不過不是紀老爺子那一脈的。”

這話,又是讓紀庭生變了神色,“徐叔招了多少?究竟是怎麽回事?”

賀銘告訴他,“您是紀老爺子弟弟那一脈的。”

這件事,涉及到了上兩輩的恩怨,徐叔一開始還很堅定,嘴很嚴,但是最終也沒抗住,什麽都交代了。

賀銘得知事情的經過時,也是愣了許久,說起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他緩緩道,“您的父親是紀二老爺子跟紀老夫人所出,據說當時的兩人是青梅竹馬的初戀,但是聯姻的對象卻是紀老爺子。”

“老爺子深知老夫人心裏沒有他,卻還是強娶,硬生生將這對戀人給拆散了,是非恩怨難以講全,據徐叔後麵所述,其實紀老夫人在嫁給紀老爺子前已經有了身育,就是紀二老爺子的,但是她卻是隱瞞下來,讓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名正言順的成了紀老爺子的。”

“紀二老爺子一生未娶,兩人同在紀家老宅的屋簷下,有著身份的芥蒂,明明相愛的戀人卻不能有任何的僭越。”

“而您的父親一直被認為是紀老爺子的兒子,還是後麵紀老爺子無意中發現血型對不上這才明了,但是他並沒有聲張,卻也忍不下這口氣,紀二老爺子和紀老夫人先後年輕逝去也不是意外。”

說到這裏,賀銘小心翼翼地窺探紀庭生的神色,隻見他沉默不語,眉頭緊皺,他隻好繼續道,“但是,紀老爺子將您的父親養大了,可是那些年的過程中,他隻要是看到您的父親就能夠想起紀二老爺子和紀老夫人的事情,他咽不下那口氣卻又在忍耐,他之所以沒有立刻除掉您的父親,是因為....”

“因為,紀老爺子身上有疾,不能讓女人孕育生命,所以這才留下了您的父親,是紀家唯一的血脈。”

“但是在他娶媳生子後,先生您的出生,讓紀老爺子改了主意,他本不想再看到您的父親,所以製造了那場車禍。”

賀銘忽然停頓了下,又道,“先生,您的懷疑一直都沒有錯,車禍不是意外,是和紀老爺子有關,隻是我們沒有想到其中牽扯出這麽多從來不知道的事情。”

紀庭生狠狠地閉了閉眼,所以是他的出身加速了父母親的死亡嗎?

想到這點,紀庭生覺得心髒疼痛難忍,那股刺痛讓他皺緊眉頭,繃緊神經。

他的聲音冷得像是冰窖裏的寒冰,“他想要我做一個聽話的棋子,但是後麵他卻又帶了紀銘衡回去,便不管我的生死,他是想要看看,我沒有紀家繼承人這個身份,能不能存活下來,會不會有一番的作為。”

紀庭生忽然勾起嘴角,那抹笑極為陰鷙,“可是紀銘衡也從來沒忘記自己是蕭家的人,老爺子對他有了忌憚,這才把我找回去,我們各有各的目的,那個老宅從來都不是家。”

賀銘點頭,“徐叔說,老爺子之前之所以放過了大爺,就是一刹那的心慈手軟,他看中了大爺是個會有作為的人,但沒有意識到,他會有被反噬的一天。”

“大爺掌管紀氏的那些年,已經暗中在瓦解紀氏,老爺子察覺到了,而您嶄露頭角,老爺子便是找了您回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明了,紀庭生挺後悔沒有早些把對老爺子身邊的人下手,他雖然懷疑,但是也不肯相信老爺子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

紀家子嗣單薄,老爺子的那個兄弟英年早逝,關於他,紀庭生知道的不多,隻是知道他還有一個二爺爺,卻沒有想到那是他的親爺爺。

他的奶奶,當年據說是京城的最漂亮優雅的大小姐,誰娶了她是極有福氣的。

紀家沒有他們的照片,好像他們逝世之後所有的痕跡也隨之被抹去,他隻是在父親的隻言片語聽他提起過奶奶。

而他上一輩的紀家隻有他的父親,到了他這裏依舊隻有他這一個,紀老爺子在前幾十年依舊保持著紀家的地位,但是人該服老,隨著時代的進步紀家在走下坡路,紀銘衡短暫接手的那些年,表麵上挽回了一些,實際上內裏很垮了。

他接受手後,不知道用自己的產業填補了多少漏洞。

如果不是懷疑父母的車禍,他壓根不會回紀家。

紀庭生覺得很是可笑,他還真是他的好爺爺!

他淩厲的眸色看向賀銘,“他現在怎麽樣了?”

賀銘知道得知這些,先生的心裏肯定是很沉重,他輕輕地緩了口氣,“按照您的吩咐,老爺子已經入住郊外的養老院,再也不會有出來的機會。”

紀庭生毫不留情道,“我們回去以後,聯係蕭硯,他想要怎麽做,我沒意見。”

說完,他幹淨利落地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雖然氣場淩厲但是隱約中透著一股哀傷。

他的親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和紀老爺子脫不了幹係,四條人命,先生沒有親自處理已經是手下留情,這些,老爺子還不清!

賀銘看著他走到了落地窗前,從煙盒裏拿出煙,打火機“哢嚓”一聲,火苗竄出,點燃了煙,青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神情,讓人窺探不了。

那偉岸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他俯視著窗外的夜色,內心的情緒百轉千回,久久難以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