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清茫然地看著卷子。

預知夢來的太過突然,她這段時間被找封lín wéi和其他各種各樣的事情占滿,已經完全忘了開學和考試。

她看了眼前麵的封玉。

黑蛇身軀繃得筆直,像一支亟待旋出的利箭,光看背影都能看出他的緊張。

封玉確實很緊張。

他嚴陣以待地看著卷子,拿出了對敵時候的慎重。

這可是他第一次來學堂,來到學堂後的第一次考試,封玉覺得自己一定要拿出百分百的鄭重來對待它。

夫子慢悠悠地背著手走下講台,往封玉這兒來。

他想看看這個新學子的知識儲備量如何。

夫子圓潤的身軀在封玉的桌麵上投下一片陰影。

封玉更緊張了。

胡九清懨懨地趴在桌子上,認命地開始答題。

她偶爾抬頭看一眼,就看到她八哥的九條大尾巴狂亂飛舞,顯然已經寫上頭了。

夫子咳了一聲,目光往胡八的狐尾上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大家答題歸答題,不要手舞足蹈,免得影響到其他同學。”

胡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把夫子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班裏的麵積空曠,座位與座位之間都隔了較遠距離,正常來說,是不會互相影響的。

如果九尾狐們都安安分分的話。

夫子看著胡八狂放躍動的大尾巴,眉心跳了跳。

胡八有個小毛病,就是興奮時候尾巴會膨脹變大,還喜歡亂飛。

平常來說,這無傷大雅,但現在,他的尾巴已經快拍到封玉桌上了。

夫子忍了忍,又忍了忍,終於忍無可忍地逮住那條尾巴,點名道姓:“胡颰勁殿下,請管好你的尾巴。”

胡八茫然地回頭,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撓了撓頭,“噢”了一聲,總算安分下來。

胡九清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不想承認這是她八哥。

好傻。

夫子滿意地摸了摸胡子,順便看了封玉一眼。

下一秒,他驚訝地微微睜大眼。

封玉竟然沒受胡八影響,還在答題,而且已經快做完了。

夫子閃現到封玉旁邊,認真地看著他的卷麵。

沒想到新學生的知識底子竟然這麽好,放眼過去,幾乎都是正確的。

封玉腦子快速轉動,在胡八交卷後,這種運轉到了巔峰。

他第二個交卷。

胡九清和塗照衡並列第三個交卷。

交完卷的學子們都聚在班外的走廊上。

胡九清詫異地看著封玉,說:“你竟然答得這麽快。”

封玉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可能這就是危機意識帶來的腦速極限吧。

另一邊,胡八已經嚷嚷開了:“這次的第一絕對還是我!那些題我都會做!哈哈哈!”

封玉卷起尾巴,感覺十分新奇。

除了大聲嚷嚷的胡八,他還看到交頭接耳對答案的其他小狐狸,看到了唉聲歎氣說這回要不及格了的小狐狸,看到了寫著寫著差點睡過去的小狐狸……這些放在以前,隻能讓他遠遠旁觀的畫麵,此時此刻竟然發生在他的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進入人群……狐群,和父親說的不同,和孤獨地被追殺也不同,他很喜歡現在的感覺。

“封玉?封玉?”頭忽然被拍了一下,封玉看過去,看到擔憂地看著他的胡九清。

“你沒事吧?不會考傻了吧,怎麽喊你都沒反應啊。”胡九清嘀嘀咕咕小聲說。

封玉抱著尾巴,和她並肩坐在牆角下,小聲說:“沒事,我隻是……太開心了。”

青丘大部分時候都是清朗的豔陽天,暖黃的陽光被茂密枝丫切割過,落在地上變成一塊塊不規則光斑,星星點點,讓封玉想起很久以前一個人坐在山頂看星空時候的經曆。

但不同的是,這次這些“星星”是有溫度的,並且……他不是一個人了。

封玉悄悄往胡九清身邊靠了靠,不由自主地擺了擺尾。

--

第二天,仍然是上學日。

封玉早早就起來,頂著包去找胡九清了。

他發現如果是挎著包,可能會磨損到包,他舍不得,這可是胡九清送給他的第一個包,而且和她的還是同款。

他到院子門口的時候,院子門正好開了。

胡九清出來了。

“好巧啊!”胡九清驚喜道。

封玉抿唇笑了。

一狐一蛇並肩往學堂走去。

……

今天的課是手工課。

夫子目光掠過胡九清,清了清嗓子,道:“因為某些學生的手工活兒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所以這次的課堂作業,是允許組隊完成的,每個小組兩人,不能用任何法術。”

封玉小聲問:“為什麽還有手工課?”

他想不明白這種課程有什麽意義。

胡九清也小聲說:“是為了鍛煉我們的動手能力,因為有的秘境是限製靈力的,沒有靈力就不能用法術,這時候動手能力就很關鍵了。不過聽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陶冶情操,提高我們的審美能力。”

她默了默,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出現不忍直視的表情。

封玉:“?”

他疑惑地看著胡九清。

然後他的脖子被一雙毛茸茸的爪子握住了。

封玉:!

他差點暴起。

胡九清以為自己握的是他的手,絲毫不知道自己捏住了他的命脈。

她認真地說:“封玉,我們一組吧。”

不遠處的胡八已經晃了過來,大咧咧道:“小九,這次我們肯定還是一組吧!”

胡九清瘋狂搖頭:“啊不不不。”

她順手拉過旁邊的塗照衡,往胡八的方向一推,真誠道:“你們倆一組吧,畢竟你們那麽有默契!”

做出的作品都那麽醜,很難不說這也是一種默契。

手廢達狐胡八和塗照衡麵麵相覷。

分組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封玉一邊辨認材料,一邊謹慎地問:“你的組裝能力怎麽樣?”

胡九清誠實地說:“和我八哥差不多。”

那就是很糟糕的意思了。

封玉歎了口氣,繼續問:“那拆卸能力呢?”

胡九清搖著尾巴,自豪地說:“非常棒!”

封玉心裏有數了。

他一揚下巴,說:“你可以歇著了。”

胡九清驚喜道:“哇,我可以躺平嘛?”

封玉的尾尖自信地比了個尖尖朝上的姿勢,胸有成竹道:“包在我身上。”

孤僻蛇最強的就是動手能力了,畢竟沒爹沒娘的日子裏,他隻能靠自己自給自足。

胡九清滿意了。

她見過封玉的木雕水平,相信他的手工能力。

但是就這麽幹看著好像也不好。

於是胡九清晃起純白大尾巴,九條一起揮舞著,握緊爪爪喊加油:“阿玉真是太強了!阿玉加油!”

封玉一愣,沒能精準控製好力道,手裏的刻刀不小心多切了一小塊兒。

他漆黑的鱗片漸漸浮上一層幽深色澤,像是人害羞時會有的紅暈似的。

他眼眸亮晶晶地看著胡九清,語氣害羞又雀躍:“你剛剛喊我什麽……可以再喊一遍麽?”

胡九清是覺得,封玉都帶她躺贏了,她再這麽生疏地喊他可能就不太合適了。

畢竟,他們現在可是同吃同住、生死之交、多次合作的“摯友”關係。

當然,最關鍵的是,胡九清聽說,喊親密些能更讓人有動力,幹活更賣力。

所以一聲“阿玉”自然而然順嘴而出。

任何事情都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所以封玉開口後,胡九清第二次喊出口也顯得很順暢:“阿玉。”

封玉的尾巴越纏越緊,把刻刀柄都纏的微微變形。

他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那我可以喊你‘清清’麽?”

來青丘也有好幾天了,據他觀察,其他狐狸都是喊她“小九”。

不知道為什麽,封玉不想和其他狐狸一起這麽喊她。

他的私心讓他想做那個獨一無二。

所以他大膽地喊了出來。

“清清。”

獨屬於我,獨一無二。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害羞龍龍=v=

小九(呆滯):一個稱呼也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嘛?你們男孩子的心思真難猜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