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清完全沒察覺他的小心思,爽快道:“當然可以呀。”

封玉開心起來了,這次是肉眼可見的開心,他的幹活效率比起之前高了很多。

胡九清驚歎地看著他叮叮當當東錘西鑿,心想傳言竟然是真的,喊親密些真的能大大提高幹事效率。

決定了,以後都這麽喊。

偶爾有零落的火星濺在封玉身上,又被堅硬的鱗片反彈走。

胡九清托腮看著他,若有所思。

她東張西望看了一圈,從隔壁借了把軟尺,盡量在不影響封玉的情況下丈量他。

封玉對熱度非常敏感,還在忙碌著,就感覺到一團熟悉的暖烘烘的熱團子朝自己靠近。

他頭也不抬地問:“怎麽了?”

胡九清說:“沒怎麽,你別動。”

封玉疑惑地回頭看,然後腦門上被貼了一把軟尺。

他:?

胡九清小聲嘀嘀咕咕,封玉凝神細聽,發現她是在小聲默記自己的身軀尺寸。

一瞬間,從頭到尾,封玉整條蛇都紅透了。

他難得結結巴巴的:“你……你在做什麽?”

胡九清尾巴尖豎在唇邊,看都不看他,一邊把軟尺往他身軀上圍,一邊道:“噓,你做你的,我不打擾你。”

封玉心說你這樣我還怎麽做得下去。

不是幹擾,勝似幹擾。

漆黑蛇軀繃得緊緊的,胡九清皺了皺眉,看向他,問:“你很緊張麽?”

封玉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

胡九清被那雙水亮亮的眼眸一看,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有點發虛。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現在好像和封玉的距離過近了。

好像……過於親密了。

胡九清默默往後退了退,把爪子背到身後,乖乖巧巧地說:“你忙你的吧,我,我不動了。”

封玉愣了幾秒,才繼續垂頭忙碌。

他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他悄悄用眼角餘光看了眼胡九清,卻見她果然在原地不動了,更失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情,封玉糾結得快要擰巴了。

胡九清目光放空地盯著虛空一點,自由地走神。

她在回憶自己私庫裏有哪些麵料。

唔,上次鮫人族給的鮫紗好像還沒用,織羽絲綢應該也還在,吉光綢應當也是在的……

封玉看著一動不動、麵色凝重的胡九清,心裏忐忑不安起來。

她的麵色看起來不太好看,是生氣了麽?是因為之前那件事,還是因為我的手工作業讓她不滿意了?

他不知道她隻是在神遊。

封玉緊張又忐忑。

他把完成的作品用尾巴卷起來,猶豫要不要現在給她看。

胡九清愣了一會兒,想好所有待辦事項後,才回神,一回神,就看到惴惴不安看著她的封玉。

她一愣,心想我是什麽大魔王麽?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封玉見她看向自己,試探地、慢慢地把作業遞給她,語氣裏不自覺帶上了期待:“清清,你看如何。”

他喊出了這個專屬昵稱,剛剛的一點忐忑如煙般消散,他又變成了那條開開心心的小黑蛇。

胡九清不負他的期望,興奮地比出大拇爪:“阿玉果然是最棒的!”

小小一塊石頭上,假山、池塘、水麵下的魚群、垂釣者具有,岸邊的高大樹木和綻放花朵活靈活現,甚至還有翻尾的錦鯉與它**出的水波。

是一件很精巧的石雕作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胡九清簡直不敢相信這樣完美的垂釣石雕群是封玉用尾巴卷著刻刀一點一點雕出來的。

她自信地道:“我們絕對穩第一!”

說完後,胡九清看了看別的地方,果不其然,笨手笨腳的狐狸們還在忙碌著。

雖然他們忙碌得熱火朝天,但做出來的成果卻讓人不忍直視。

隻有寥寥數狐做出的作品是可稱精美的,但也比不上封玉做的。

胡九清對他愈發好奇:“封玉,你的爹娘是匠人麽?”

封玉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麽,情緒變得沮喪起來。

他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是。”

胡九清意識到自己可能觸到了他的傷心處,急急忙忙轉移話題,提起別的事情:“解藥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煉出來,很快了,你放心。”

她實在不是轉移話題的高手,轉移得生硬而刻意,但封玉的心情還是慢慢好起來了。

他笑著說:“嗯。”

--

接下來的一周,胡九清都神神秘秘的。

往常每次下學,一狐一蛇都會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起寫作業,偶爾胡八和塗照衡會來串門,和他們一起寫。

但是現在,一回去,胡九清就鑽進房間,閉門不見任何人,連窗戶都是閉上的,問她怎麽了,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每次都敷衍過去。

短短七天,封玉就有種被拋棄的傷心感。

他的好夥伴為什麽不願意搭理他了。

封玉很難過。

在封玉傷心難過的時候,胡九清的心情也不太美妙。

“嘶。”少女不小心把毛衣針紮進手指,指尖瞬間就冒出血珠。

胡九清隨便把血珠擦幹淨,繼續和手裏的毛線作鬥爭。

她的麵前有一麵霧氣朦朧的水鏡,是一種需要借助法器的中程通訊術法。

鏡子裏是一個長相清麗柔婉的女人,看起來很年輕。

她也在織毛衣,胡九清就是跟著她後麵學的。

她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的,嗓音很輕柔,語速慢悠悠的,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小九,錯了,這裏不是這樣織的喔。”

胡九清往椅背一靠,細白的雙腕遮住眼睛,懨懨道:“好難啊。”

女人手指靈活翻飛,把剛剛織的拆開,耐心地等胡九清重新看向水鏡後,才放慢速度,重新織了一遍。

胡九清直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鏡,羨慕道:“二嫂,你手藝真好,我要是能有你的二分之一就好了。”

女人笑了,溫柔地說:“多練練,你也可以像我這樣。”

她是胡二的妻子,塗照婉,也是胡九清唯一的嫂子。

青丘皇族光棍多,除了有感情深厚的青梅的胡二,其他的九尾白狐都是母胎單身。

做夢都想含飴弄孫的狐帝狐後為此總是唉聲歎氣,但光棍們每次都裝聽不到。

塗照婉耐心地教胡九清織毛衣,閑話家常般和她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學這個了?我記得你不喜歡做手工活兒。”

胡九清動作頓了頓,她想起鱗片上總是有劃痕的封玉。

她佯裝無事發生,笑著說:“就是突然想學了嘛。”

塗照婉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沒說什麽,平和地繼續指導著她。

胡九清看著手裏的半成品,忍不住閉上了眼。

好幾秒後,她才重新睜開眼,重重吐了口氣,認命地開始拆針腳,準備重來。

在她拆線的空檔裏,塗照婉視線移到胡九清的手上,雪白的肌膚上空空****,什麽都沒戴。

她關切地問:“小九,我給你寄的護手你收到了麽?”

胡九清:“昂,那個是幹嘛的呀?”

塗照婉說:“那個是……”

她盡量措辭的比較委婉:“這種護手是專門為新手製造的,作用是不讓鋒利的針紮破手指。”

她看了眼胡九清指腹上的細小針孔,橙紅的眼眸裏滿溢著心疼,柔聲說:“和普通手套的用法一樣,你戴上就可以了。”

胡九清恍然大悟,找出護手戴上了。

她繼續和毛衣線奮戰,身邊還放著一堆各式各樣的布料。

……

在一月中旬的時候,胡九清找到封玉,神神秘秘地說要送他一樣禮物。

封玉低落許久的心情瞬間就回複了。

他期待地看著胡九清。

原來這段時間,她是在準備禮物麽!

封玉有些害羞,但還是忸怩地問了出來:“清清,你怎麽知道我的破殼日*就在今天?”

胡九清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誒,原來阿玉的破殼日是今天麽?

封玉看到她愣怔的表情,沸騰的心漸漸冷卻下去。

他失落地想,原來她不知道,隻是碰巧。

但他轉念一想,心想也是,他連真實身份都不敢對她坦白,她……不知道他的破殼日也正常。

胡九清捧出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盒。

她雀躍道:“當當當!拆開試試吧!”

封玉鄭重地接過禮盒,小心翼翼地開始拆蝴蝶結絲帶。

胡九清緊張地注視著他的表情。

這可是她有史以來親自做的第一件,而且還數次返工過,是她做出的最完美成品。

就是不知道封玉會不會喜歡。

胡九清緊張地繃緊了身子,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封玉拆開禮盒,裏麵是一套純白的衣服。

封玉遲疑道:“這是……?”

他珍重地捧起衣服,展開一看,上麵是軟乎乎的毛衣,下麵則是涼絲絲的鮫紗,往裏一看,裏麵還縫了絲綢內襯,觸感柔滑,是非常好的料子。

胡九清解釋說:“鮫紗雖然柔軟,但質地硬實,難以磨損,而且非常好清理,隻要沾點水,就能擦得幹幹淨淨。”

她頓了頓,抬起亮晶晶的眼眸,小聲問:“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封玉寶貝似的抱著衣服,轉身遊進了一棵高大樹木後麵。

片刻後,穿戴整齊的封玉小心翼翼地從樹後麵探了顆頭出來。

他看起來很不好意思。

胡九清鼓勵道:“快出來呀,讓我看看。”

封玉緩慢地從樹後麵遊出來,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哪裏損壞了新衣服。

尺寸基本是合適的,胡九清很滿意。

她盯著封玉看了一會兒,不合時宜地想到,阿玉好瘦啊,細細瘦瘦的一條小蛇,穿上白衣服後,看起來就像一根掛麵。

以後要讓他多吃補餐。

封玉遊到了她麵前,緊張地問:“怎麽樣?”

後半句輕得像呢喃,幾不可聞:“……好看麽?”

胡九清高高興興地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毛茸茸的擁抱。

白色小狐狸和“白色”小蛇熱烈地抱在一起。

胡九清大聲說:“非常好看!好看又合身!”

白色毛衣軟和和的,觸感毛茸茸的,溫暖又和煦。

胡九清雀躍地晃著尾巴道:“恭喜你呀阿玉,恭喜你加入我們白毛茸茸!”

作者有話說:

*:這裏的破殼日就是字麵意思上的破殼日哦,因為從龍蛋出生到龍龍破殼,中間經過了漫長的時光~

今天是瘦巴巴的掛麵龍龍和蓬鬆鬆的毛絨狐狐~讓我們恭喜封龍龍成功混入白毛茸茸群(什)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