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封玉還沒完全想好。

他們已經相處了四十年, 在這漫長的陪伴時間裏,兩人產生了遠不止一種感情, 比如親情和友情。

封玉需要理清楚, 將這幾種情感區分開。

他希望他最終呈現給胡九清的,是全然純粹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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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瓊玉城之前,胡九清收到了爹娘和胡三的來信。

爹娘在信中說, 當年, 她姑姑確實與岑揺翎定下了婚約,隻等那場戰役結束, 便會完婚。但沒想到,胡月皎在這場戰爭中戰死, 因此以未嫁之身回到青丘, 等守靈結束, 便會葬入青丘祖墓。

而一旦她被葬進祖墓, 身為外人的岑揺翎就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

而岑揺翎從戰場一直追到青丘, 等了很久, 最後隻等來“岑將軍,請回吧”。

如果真的回去了,就真的再也沒有以後了。

所以岑揺翎做了一個大膽莽撞的舉動——他劫棺了。

但是青丘畢竟不是他的地盤, 靈堂有不止一隻九尾狐守著,他再怎麽厲害,對狐帝來說也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鬥不過正當壯年的狐帝。

胡父說, 他們兄弟幾個其實放水了, 因為岑揺翎當時看上去真的太可憐了, 孤身一人, 渾身是血, 身上被魔族砍出來的傷還未痊愈,就又增添了新傷,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拚了命地想奪回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如果阿姊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很難過的。

但狐帝沒放水。

他重傷岑揺翎,差點廢了他,但即便如此,岑揺翎也死不放手,骨頭都被打斷了,還是死不放手。

狐後看不下去了,阻止了狐帝。

“你現在離去,我們就不追究此事了。”狐後說。

岑揺翎死死壓在棺木上,嗓音嘶啞:“不放,我不會放手的。我要帶皎皎一起走。”

狐帝大怒:“妄想!白白是我最看重的繼承人,理當葬在青丘!”

天資卓絕、聰穎靈秀的胡月皎,本該是下一任的狐帝,風光無限,如今卻毫無生氣地躺在冰冷的棺裏,這件事已經成為了狐帝心中最大的痛,偏偏還有人屢次三番往他痛點上撒鹽,不由得讓他勃然大怒。

狐帝氣不擇言道:“好啊,若你還能受住我十擊,我便讓你帶白白走!”

岑揺翎聞言,勉強抬起半個身體,眼睛亮的驚人,啞聲道:“好。”

他輕輕吻了棺木,低聲道:“皎皎,等我一會兒。”

狐後蹙眉道:“你若撐不住便開口。”

岑揺翎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血跡,提聚靈力,撐著坤序槍從地麵站起,沉聲道:“來吧。”

狐帝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

中間的過程,胡父沒有細說,隻是道,最後岑揺翎抗住了那十道攻擊,逼得狐帝不得不履行承諾,讓他帶阿姊離開。

隻是承受十擊後,骨頭碎裂、髒器破碎、靈力枯竭的岑揺翎形同廢人,連槍都提不動,最終還是薛逸趕來把他帶離青丘的。

至此,胡九清總算知道了薛逸吞吞吐吐說的“重傷”是怎麽一回事。

紙鶴信的最後,胡母說,其實過了這麽多年,當年的事,狐帝已經消氣了,若她見到岑揺翎,便同他說一聲,請他有空帶阿姊回青丘看看老人家。

這麽多年,狐帝狐後很想阿姊,尤其是狐帝,無數次後悔自己當年的嘴快,簡直成了心病。

看完後,胡九清心中悵然,靠在封玉肩頭,喃喃道:“魔族真是太可恨了。”

一切的悲劇源頭,都是可惡的魔族。

她更加堅定心中的信念,道:“我以後,一定要**平魔族,清空所有魔氣,讓魔界徹底消失!”

封玉調整了一下角度,小心地和她頭挨頭,應道:“嗯,我和你一起。”

胡九清緩了一會兒,才拆開胡三的紙鶴。

“……薛逸竟然藏在瓊玉城裏,怪不得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小九若是得空,便去幫三哥買幾壇好酒罷,酒錢等你回去再給你。另:最近看到一些有趣玩意兒,想著你可能會喜歡,便讓露露放在你房間了,你回去後一眼便能看到。

以及,在外遊玩一定要注意安全……”

從第二段起,後麵的一千多字小論文全是關於出門在外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項,胡九清匆匆掃一眼段首,跳過了段中,直接看段尾。

“……我知你不會細看,所以謹記三點:一,切勿單獨行動;二,切勿輕信陌生人;三,切勿靠近危險之地。

時間到了就早些回來,我們都很想你,祝安。”

胡九清立刻提筆回信,道她已經買了好幾壇酒,且自己有銀錢,不需要他給,又保證自己一定會注意安全,讓胡三放心。

看著紙鶴的身影消失不見,胡九清咬著筆頭,決定暫時不給爹娘回信了,先辦事兒。

她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草屑,對著封玉招招手,道:“走吧阿玉,又有事情要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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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回到森林戲園,熟門熟路地來到岑寂住的地方。

院門敞開著,周圍空無一人,岑寂一個人站在屋裏,背對著門口,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胡九清站在門口,目光複雜地望著他的背影。

岑寂若有所覺,回過頭,和胡九清目光對視時,聽到她輕輕喊了一聲:“……姑父。”

岑寂愣住了。

……

“其實薛逸早就告訴我了,他說你們向他問了關於我的一些事情,那時我就猜到了。”岑寂笑了笑,道,“不過我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你還記得我。”

胡九清抿了抿唇,沒說話。

岑寂倒是輕鬆地開口:“怎麽了?找我有事麽?”

胡九清憋了憋,又憋了憋,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索性繼續保持沉默。

這次回來,本就是一時衝動,真回來後,她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封玉就在這時握了握她的手,通過溫暖的掌心,無聲給予她鼓勵。

於是胡九清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說完:“娘說,祖父很想念你們,如果你有空,請……請帶著姑姑一起回青丘看看他們。”

岑寂愣住了,緩慢地重複一遍:“想念?”

他輕聲道:“你娘應當是誤會了,狐帝陛下恨我還來不及,我若出現在他麵前,想必他當場就會殺了我吧。”

他輕輕笑了下,道:“我現在隻是個廢人而已,連高級魔將都未必能打過。”

胡九清愣了愣,道:“可是,祖父已經後悔了。”

岑寂無聲地搖搖頭,掠過了這個話題,看起來並不想多談。

他問:“除了這個,你們還有其他事麽?”

胡九清乖巧回道:“沒有了。”

“那便回去吧。”岑寂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不急不緩地往躺椅那邊走,道:“你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現在,請回吧,我還有別的事,恕不遠送。”

胡九清看到他往搖椅上一趟,雙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安詳的神態,茫然地道:“你說的是……你要睡覺麽?”

岑寂眼也不睜地道:“不,是和皎皎一起曬太陽。”

胡九清:“?姑姑?姑姑在哪裏?”

除了那個靈位,她沒見到其他與姑姑有關的東西。

岑寂指了指鎖骨上放著的一塊瑩潤玉石,淡淡道:“這裏。”

胡九清看過去,發現這個正是上次她見到的那塊發光物體,原來被穿了根繩,係在了他的脖子上,平時貼身放在衣領裏,隻有某些時刻才會拿出來。

這塊玉石想必是個儲物法器吧,胡九清想,姑姑的棺……應當就是放在裏麵了。

“那我們走了。”胡九清開了口,才發現自己嗓音不知何時變得有些幹澀。

封玉貼心地把水囊遞給她,胡九清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後,才接著道:“這是傳音玉……姑父若是有什麽需要的或者有什麽事情,盡管和我說。”

她將一塊狐狸狀的玉佩放在桌子上,默默看了岑寂一眼,和封玉離開了院子,臨走時還關上了門。

在她走後,岑寂睜開眼睛,看了眼緊閉的院門,吻了吻玉石,輕聲問:“皎皎,你想回去看看麽?”

玉石毫無動靜。

岑寂習以為常似的,自問自答道:“你那麽喜歡青丘,一定很想回去看看吧。對不起,這麽多年是我不對,沒敢帶你回去。”

他眯著眼看了看刺目的陽光,淡笑道:“再等幾天,等我處理完戲園的事情,就與你一起回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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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森林戲園後,胡九清和封玉順便去找薛老板又買了幾壇酒,這次他們運氣還不錯,順利找到了薛老板。

薛老板嘀嘀咕咕道:“算你們來得及時,再晚來一會兒,我就走了。”

封玉想起自己上次撲了個空的事,臉色不是很好地問:“走?你要走去哪兒?”

薛老板疑惑地瞅他一眼,道:“當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賺了這麽多銀子,在哪兒都能過得很好。”

封玉:“…………”

他竟無話可說。

收了銀子後,薛老板心情非常美妙,給了他們一句叮囑:“以你們的實力,妖界大部分地方都能隨便逛,但要注意,千萬不要靠近妖界和魔界交界的地方,那兒很不太平。”

胡九清虛心問:“是什麽樣的不太平?”

薛老板想了想,道:“我沒去過,不太清楚,都是聽別人說的,好像那裏出現過很多大魔,反正特別混亂,去了就是送死。”

胡九清點頭:“喔,這樣。”

然後轉頭就拉著封玉直奔妖魔交界處。

她的理由很簡單:“我又不弱,就去看看而已,若真是遇到危險了,再逃嘛,我跑路還是很快的!而且如果真的發現了異常,還可以及時和妖王說一聲,讓他提前做好準備,也算做了件好事。”

封玉點頭:“嗯,我也跑得很快,到時候我們可以交替跑——如果你跑累了的話。”

胡九清笑著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道:“阿玉你又在講笑話了,真到了那種時刻,就算跑不動肯定也是要硬跑的。”

封玉卻認真地道:“不一定,如果你跳到我身上,或者喊我一聲,我一定會接住你的。”

胡九清還以為他是在說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哈哈應道:“好啊,那我到時候喊聲‘阿玉’,你就會穩穩接住我麽?”

封玉毫不猶豫道:“當然。”

胡九清見他不像是在說話,漸漸擺正態度,驚訝道:“你認真的麽?”

封玉疑惑道:“我一直很認真啊。”

胡九清“唔”了聲,對封玉道:“那我們來試一試,看看你能不能穩穩接住我。”

她比了個手勢,重音道:“跑!”

話音一落,自己率先跑起來,封玉反應很快,立刻跟上,就在兩人速度越來越快時,胡九清突然喊了聲“阿玉”,緊接著,一團白色毛茸茸團成球朝他飛過來!

封玉眼神一凝,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這團正在飛來的毛團子上了,雙臂一伸,便穩穩把這團白絨絨接到了懷裏。

白團子動了動,從他懷裏鑽出一個腦袋,驚訝道:“哇,阿玉,你真的接的好準哦,而且手臂也好穩,一點都不抖。”

封玉說:“是你太輕了。”

他掂了掂懷裏的小白狐狸,感受著她的重量,蹙眉道:“清清,你該再多吃一些的,你太瘦了。”

胡九清不服氣道:“我才不瘦,我現在的體型正正好,而且不止你有線條,我也有。”

封玉一怔,沒反引過來:“什麽線條?”

胡小九安心窩在他懷裏,懶洋洋地道:“就是腹部的線條啊,上次你掉湖裏然後出來的樣子,我不小心看到了,唔,六個方塊呢,你很不錯嘛阿玉。”

“雖然我比你少一些,但我也是有的。”

封玉臉頰爆紅,懷裏像揣了個燙手山芋似的,讓他抱也不是,扔也不是。

胡九清動了動耳朵,道:“阿玉,你身上怎麽突然發起熱了,是跑累了麽?那換我背著你吧。”

封玉僵了僵,旋即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似的,跑的更快了,邊跑還邊大聲道:“我才不累!我一點都不累!”

胡小九捂住耳朵,嘴上道:“好好好你不累。”

心裏卻在嘀咕:不累就不累嘛,講這麽大聲幹嘛,而且身上還更熱了,臉脖也都紅了,看來阿玉劇烈運動時,很容易上臉啊。

--

在靠近妖魔二界的邊界時,封玉放緩了速度,胡九清也從他懷裏跳下來,重新化為人型,謹慎地往前走著。

忽然,她聽到了一個屬於孩童的清脆笑聲。

那一瞬間,胡九清感覺有點驚悚。

在邊界這樣的危險之處,怎麽會有小孩子?!

封玉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麵色沉肅地離胡九清更近,掌心一翻,長劍就出現在手中,警惕地觀察四周。

胡九清也拿出了武器,握在手裏,小心地戒備周圍環境,在撥開一處茂密叢林後,她動作微微一頓。

隻見裏麵坐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穿著米黃色肚兜和同色兜褲,麵前站著幾個麵相凶悍的魔。

這幾個魔已經高舉了手中的屠刀,垂涎地盯著小孩,顯然是已經將這孩子看做了腹中餐。

但小孩臉上卻沒有懼怕表情,甚至還在笑,笑聲清脆,和胡九清封玉之前聽到的一模一樣。

“你們是想和我玩遊戲嗎?”小孩歪著頭,好奇地問。

魔嗓音粗嘎道:“是啊,和你玩遊戲,乖乖進我們的肚子吧!”

胡九清眉頭緊皺。

這孩子和普通孩子毫無區別,隻額頭中心有一點朱砂般的紅點,看著玉雪可愛,和渾身戾氣的魔完全相似之處。

她厲喝道:“住手!”

旋即握緊霧氣,靈力炸開,腳尖一躍,凶猛地往前衝去,趁那群魔不備舉起長劍,利落地砍下了其中一個魔的頭顱。

封玉在她動起來的瞬間緊隨其後,斬下了第二顆魔頭。

兩人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在分別斬下一顆魔頭後,又聯手斬下最後一顆魔頭,徹底解決了禍患。

還好,這次遇上的三個魔都比較弱,解決起來才能這麽快。

魔的血液噴灑在地上,頭顱獰惡,死不瞑目,小孩看見居然還是不怕,甚至還想用手去摸。

胡九清連忙阻止小孩,嚴肅道:“不要碰,很髒的。”

小孩懵懵懂懂地看著她,點頭道:“噢。”

封玉微微蹙眉,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麽這麽小就一個人跑出來了。”

小孩搖頭道:“我不是誰家的孩子,我隻有一個人。”

胡九清蹲著看小孩,搭話道:“小……小妹妹?小妹妹,你家沒有大人嘛?”

小孩茫然地看著她,糾正道:“我不叫‘小妹妹’,你可以喊我……唔,可以喊我書書。”

“至於大人……大人是什麽?是像你們一樣的人麽?”

胡九清和封玉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這孩子,似乎連基本的常識都一概不知。

胡九清看起來更有親和力,所以仍然是她和書書溝通。

“書書,你家除了你,還有其他人麽?”

書書道:“我說過了呀,我隻有我。”

這孩子好古怪。胡九清心想。

麵前的小孩皮膚雪白,雙眼清澈,一雙眼睛竟然是異瞳,一金一黑,發絲柔軟漆黑,表情天真,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對著滿地血跡和屍體竟也能做到麵不改色,胡九清根本沒在他/她身上感覺到類似恐懼、害怕、警惕之類的情緒,隻有好奇。

這孩子表露出的唯一情緒,就是好奇。

封玉也蹲下來,盡量讓語氣變得和藹,問道:“書書,你是人麽?”

書書再次搖搖頭,道:“我不是人。”

胡九清心道果然。

“那你是什麽?可以告訴我們麽?”

書書眨了眨眼睛,輕快地說:“我是一本書呀。”

一本書?書化作的精怪麽?

但這很不符合常理:一,這裏地處偏僻,哪裏來的書?二,這裏妖氣濃鬱,魔氣更濃鬱,換而言之,就是靈氣幾乎沒有,沒有充足的靈氣,一本普通的書怎麽可能擁有靈智、甚至化出了人形?

除非有天材地寶或是非同一般的機緣。

書書見兩人沒說話,歪了歪頭,疑惑地開口:“你們不相信我嗎?但我確實就是一本書呀,不知從哪兒來,不知往何處去,一直漂漂浮浮居無定處,等我睜開眼睛,我就在這裏啦。”

胡九清心道好吧,四界廣大,發生一些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事情實屬正常。

她摸了摸書書柔軟的頭發,苦心叮囑道:“書書要不要和我們離開這裏?你剛剛也看到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道:“這樣的壞蛋還有很多,都想要殺了書書,吃了書書,這裏非常非常危險。”

書書認真道:“我隻是一本書,是沒辦法被吃的。”

他/她忽然驚呼一聲,說:“啊,我的清醒時間到了,我要走了。”

書書慢慢飄了起來,對著胡九清和封玉揮揮手,遞給他們一人一張木片,道:“很開心能遇到你們,你們很有意思,歡迎來找我玩喔,我的家在一片黑漆漆的山最底下,你們拿著木簡,在距離我比較近的時候就能感應到我的位置啦。”

書書笑得很開心,身體越來越透明,對著他們用力揮手,道:“那——下次再見了!”

胡九清瞬間起身,看著書書的位置,伸手去夠,卻徑直穿透了小孩的身體,撲了個空。

書書消失了,空中出現一些細碎的光點,慢慢落下,也消失了。

胡九清端詳著手中的木片,隻見它是最常見的淺褐色,普普通通,看上去和普通的竹簡似乎並無區別,但摸上去卻有一種玉石般的順滑觸感和火燒般的炙熱燙意。

思考無果,端詳無果,胡九清遺憾收起木片,對著封玉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

封玉摩挲著木片,若有所思道:“黑漆漆的山脈……”

胡九清思索了一陣,道:“完全漆黑的山脈很少見,我記得隻有妖界的魍魎山山脈、人間萬重山山脈和魔界的魔域山山脈是這樣的樣子。”

封玉收起木片,低聲道:“不管是哪裏,都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去探索的。”

漆黑的山脈寓意不詳,有許多枉死之人的冤魂,更有許多魑魅魍魎作祟,數量奇多,怨氣深重,就算是神仙去,也難以好過。

他拍了拍胡九清的肩,道:“萍水相逢也是緣分,別再想了。”

胡九清也收起木片,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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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九清和封玉在這裏停留了好一段時間,遺憾的是,除了這裏的魔比別處更多些,他們並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總不能一直留在某個地方,那樣違背了曆練的初衷。

在又半個月之後,胡九清放棄了搜尋,繼續和封玉去往別處遊曆。

期間,爹娘又寄來一封紙鶴,道岑揺翎帶著胡月皎回去了,跪了七天靈堂、走了個表麵流程後,取得了狐帝的原諒,在青丘住下。

他們還活著的兄弟都紛紛趕回來,重新操辦起把胡月皎的遺體放入祖墓一事。

這一次,岑揺翎沒有再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因為他主動入贅青丘,入了青丘族譜,終於獲得了正大光明為妻守墓的資格。

其實他當年也提出過,但當年的狐帝剛逢喪女之痛,屬於什麽都聽不進的狀態,岑揺翎剛提出來,就被狐帝斷然拒絕,所以最後才劍走偏鋒,做出了那麽莽撞衝動的舉動。

青丘的祖墓是一片非常廣闊的空間,每隻逝去的九尾白狐都能擁有自己單獨的地盤和空間,胡月皎也不例外。

岑揺翎主動提出,要當她的守墓人,這回,狐帝也應允了。

自此,青燈古碑,長伴一生。

……

得知這個消息後,封玉蠻震驚的。

他呐呐問:“清清……想和你們青丘九尾狐一直在一起,死後也不分開,隻能入贅麽?”

胡九清對這件事一知半解,畢竟她從來沒有主動了解過,因為年齡沒到,爹娘也沒和她說過這件事,她隻能自己猜測,然後心虛地揉了揉鼻子,模棱兩可道:“唔……應該是這樣的。”

封玉心想幸虧他問得早,從現在起,他就要轉變思路了。

胡九清納悶道:“你問這個做什麽?對了,你之前說要想通後再告訴我的事情還沒說呢,你想好了麽?”

封玉含糊道:“還沒想好……再讓我想想。”

胡九清震驚道:“阿玉,你還沒想好麽?已經過去好久了!”

封玉繼續含糊其辭:“此事較為複雜,我需要好好考慮考慮,思量周全,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訴你。”

其實他已經想好了,也想通了,甚至已經在著手準備聘禮了。

但經過這麽一出,他轉換了思路,心想青丘果真與眾不同,未來想要和清清在一起,還要入贅。

不過還好發現得早,封玉想,接下來,他要攢的就不是聘禮,而是嫁妝。

等嫁妝攢夠的那一天,他再告訴清清、再坦白,然後去提親。

封玉美滋滋地計劃著。

在封玉待在妖界的時候,靈耀和烏蘭塔還守在人界的江南郡,一邊抵禦著魔族時不時的騷擾,一邊尋找著青龍遺物尋龍戟。雖然他們想來見封玉,但事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至於嬰巫,就更抽不出空了,靈耀和烏蘭塔離開後,騰天的事務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讓她忙的無暇分.身。

不過即便如此,嬰巫也執意要來見封玉一麵,但被封玉婉拒了。

如今,他和胡九清形影不離,去哪兒都一起,根本找不到機會獨處,就算三人真的來了,也沒法和他單獨見麵,所以還不如不來,平時通過特定的方式交流就足夠了。

雖然靈耀和烏蘭塔腦子好像不是很靈光,但他們看人還是很準的,既然他們一直覺得嬰巫沒問題,那封玉覺得暫且相信她是可以的;況且,有嬰巫在,騰天確實維持得很好,井井有條,一切井然有序。

並且……封玉自己也有頭疼的事情,也無暇他顧。

胡小九一直沒有放棄對“那件事”的追問。

之後的日子裏,不管胡九清是直接問還是旁敲側擊甚至在某些時刻打封玉一個措手不及,有好幾次都差點撬開了封·鋸嘴葫蘆·玉的嘴問出真相,但到底臨門一腳,還差一點,到底還是沒能問出這件事到底是什麽。

時間在兩人的打打鬧鬧玩玩笑笑中過去,不知不覺,就迎來了胡九清的一百八十歲生辰。

與往年不同的是,她今年要回青丘,舉行一場盛大的成年禮。

闊別青丘二十年後,他們終於要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提前幾分鍾更新ovo

清和玉的人界和妖界的旅遊之行終於結束啦,玉開竅了,清也不遠了(doge)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加更,盡量早點寫到這個情節ovo,感謝大家的支持啵啵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