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清緊緊盯著封玉, 不錯過他臉上任何細微表情。

封玉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重複了一遍小黑蛇雕剛剛說過的話:“嗯, 我喜歡你。”

他頓了頓,補充說:“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歡。”

喜歡到……就算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毫不猶豫地給你。

這回輪到胡九清懵了。

他回答的太過幹脆, 反而讓她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封玉抬手撫過她的鬢發, 垂眸低聲道:“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複,我等得起。”

“清清, 我希望我的喜歡對你來說不是負擔。”

被撫過的地方好像被電刺了一下,但不疼, 反而麻麻的, 酥麻感順著臉側蔓延, 讓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不甚清醒的狀態。

胡九清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中。

她愣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雪白袖口, 低低應了一聲:“嗯。”

……我會好好考慮的。她在心裏想。

--

接下來一段時間, 生活再度恢複平靜。

隻是沒安慰多久, 就如胡八所說,胡二退居二線,胡九清不日就要前往東北大營, 暫代胡二的職位。

胡九清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的那天,意外地看見了封玉。

封玉站在荒澤出口處等她,換了一身便於出行的勁裝, 長發被紮成高馬尾垂在腦後, 帶著灑脫的少年意氣。

他眉眼彎彎地笑著看她。

胡九清腳步頓了頓, 遲疑道:“阿玉, 你……你是要和我一起去麽?”

封玉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你在哪裏, 我就在哪裏。”

胡九清望著他堅定的眼神,拒絕的話在嘴邊打了好幾轉,終究沒能說出來。

“好吧。”她最後說。

封玉眉眼間一下漾開笑意,主動走過來,輕聲說:“我載你去。”

說罷他身上骨骼忽然發出劈裏啪啦聲響,身體被籠罩在一片金光裏,等金光散去,原地再不見他身影,隻見一條威武龐大的金龍。

金龍乖順俯首,還特意伸出一隻爪子當做台階供她上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邀請她騎著他了。

胡九清正想婉拒,就聽麵前的應龍轉頭看她,那雙森嚴的龍瞳瞧上去,竟讓她瞧出了可憐意味。

於是到嘴的話一轉,變成了:“那就謝謝阿玉了。”

封玉輕輕甩了甩尾,溫和道:“清清永遠不必對我說謝謝。”

後麵的齊士哈有些茫然地看著胡九清上去,小聲問琅雪:“隊長,那我們怎麽辦啊?”

琅雪麵無表情地道:“怎麽,你想讓我背你?”

齊士哈一縮脖子,幹笑道:“哈哈,這怎麽敢。”

他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心想又要在天上一路小跑了,還好有其他夥伴陪著自己,倒也還算快樂。

胡九清坐上去後,熟練地抓住龍角,彎腰喊了一句:“阿玉,我坐穩了!”

應龍頷首,長尾一甩便直入雲霄,修.長龍軀半隱在雲層之中,隨著飛行而若隱若現,金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色澤,貴不可言。

周圍雲霧繚繞,自己周身卻是風雲靜止的,偶然路過潔白雲朵,胡九清還有閑心去揪一片在手裏把玩。

天上的雲霧有點像雪花,到了手裏後,沒多久就會融化成小水滴,在手心裏暈成一灘亮晶晶的水液。

胡九清起了玩心,試圖撬開底下堅.硬的鱗片,卻磨到手發紅也沒能撬開一星半點的縫隙。

她沮喪地放棄。

封玉沒能察覺到背上這細微的力度,但身處雲端,每一縷風都是他的眼線,讓他輕而易舉就察覺到了胡九清不開心的心情。

於是他開口問道:“清清,你怎麽了?”

胡九清隨口道:“沒什麽。”

她還是不死心,但因為撬不開鱗片,她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把水滴抹在了鱗片上。

然而她的手對於封玉來說實在太小,抹的那一點點麵積對他來說幾近於無,他還是沒能感覺到。

但他這次留了心眼,所以借助“風”和“雲”的力量看清了她的所作所為。

封玉若有所思道:“清清,你是想要讓我身上濕.透麽?”

胡九清:“……”

啊,被猜中了呢。

她試圖狡辯:“我隻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兒。”

緊接著,她就聽到一聲輕笑。

封玉溫和地說:“那你坐穩了,清清。”

胡九清:“?”

她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雲霧突然被聚集起來,聚在一人一龍的頂端,然後化為傾盆大雨,嘩然落下。

胡九清:“!!!”

她下意識就要撐起避水訣來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立刻就發現自己頭頂的厚重雲層憑空空出了一大塊,正好避開了她。

誒?

胡九清正疑惑著,就看到淅淅瀝瀝的雨打濕了身下的應龍,水珠匯聚在一起形成水流,順著鱗片的紋路朝下流淌,打濕了龍的鬢毛,染亮了金鱗。

威風凜凜的應龍此刻變成了一條濕漉漉的“水龍”。

光亮的龍角被雨水洗的發亮;金光閃閃的鱗片被水流一淌,變得更加具有光澤。

大雨還在下,帶著一種舒緩的節律落在應龍寬闊的脊背上,打在堅.硬的龍鱗上,發出極具韻律的聲響。

周身被雨幕包裹,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和自己二人。

胡九清在雨聲中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不知何時出現的避水訣籠罩在她周身,連同下方的鱗片也一並被納入,光潔幹淨,不染絲雨。

來往的水流經過她身邊時,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透明罩子隔開,紛紛繞行,留下蜿蜒的水跡。

他總是很細心。

胡九清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但剛剛失落下去的心情意外被治愈了。

她現在很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窗戶紙被捅破的原因,現在封玉每做一件事,她都能聯想到別的。

比如他為什麽總是能很及時地察覺她的各種小情緒。

以前她總是覺得這是因為兩人關係好且總是一起玩,對彼此很了解,所以他總是發現的那麽及時。

但再親密的朋友也不能時時刻刻都關注到對方的各種情緒,甚至包括一些……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情緒。

他說的“喜歡”,在胡九清這裏更具象化了。

脫離了虛無縹緲的概念,有了實際的行為。

她有些迷茫地想:原來喜歡是這樣的麽?

封玉溫和的聲音響起:“清清,你想要的是這樣的效果麽?”

胡九清乍然回神,笑著趴下去,任由鱗片上的水打濕鬢發,將臉貼在冰冰涼涼的光滑鱗麵上,唇角勾起,說的話卻答非所問:“我很高興,阿玉。”

封玉在心裏揣摩了下,覺得感到高興,應當是滿意的意思。

於是他彎起眼眸,也感覺很開心。

清清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

……

到了東北大營後,胡九清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著趕去見塗照婉。

封玉跟在她旁邊,一起朝著元帥府跑去。

“二嫂!二嫂我來看你啦!”胡九清還沒進屋就嚷嚷開了。

胡二正好端著藥碗從旁邊臨時搭建的小廚房裏走進來,看見她,笑著道:“小九來了啊,快進去,你二嫂正在裏麵看書呢。”

緊接著,胡二就看見了封玉。

他和藹的麵色微微一僵,不冷不熱地對著封玉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語氣頗有幾分敷衍:“天帝陛下。”

封玉不在意他的態度,也對著他點點頭,就追隨胡九清進了屋子。

塗照婉在屋裏已經聽見了胡九清的聲音,放下書起身,正好和她在門口遇見。

她懷的月份並不大,小腹隻是微微隆起,弧度並不是很明顯。

饒是如此,胡九清還是半蹲著,驚奇地睜大眼,有些想摸一摸聽一聽,卻猶豫著不敢上手。

塗照婉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逗笑,主動拉起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溫柔地說:“摸吧,但是它現在還小,不管是摸還是聽,都感覺不到什麽。”

胡九清小心地把耳朵貼上去,仔細聽了聽,果然沒能聽到什麽動靜。

但她沒覺得遺憾,仍然是開心的模樣,謹慎地護著塗照婉坐回去,生怕她哪兒磕了碰了。

“二嫂你如今是雙身子了,一定要注意些。”胡九清一邊叮囑,一邊簡單掃了一下屋內的陳設。

看完之後,她感到十分滿意。

屋內的所有有棱角的地方,比如桌角椅角之類的地方,現在不但被削平了棱角,還被包上了厚實的軟布,就算頭磕上去都不會受到傷害。

她二哥還是很細心的。

胡二端著安胎藥進來,坐在塗照婉身邊,先是吹了吹,等到溫度正適宜後,才慢慢喂給她。

塗照婉有些難為情,想接過來,輕聲道:“小九他們還在呢,我自己能喝。”

胡二固執道:“可我就想喂你。”

他一個大男人,鐵血的硬漢,竟然當場撒起嬌:“婉婉,你就讓我喂你嘛。”

塗照婉無奈地輕歎一聲,妥協了:“好吧。”

她歉意地對著胡九清和封玉笑了下,柔聲道:“讓你們見笑了。”

胡九清立刻搖頭:“沒有的事,二嫂你繼續喝藥吧,不用管我們。”

塗照婉頷首,繼續小口喝著藥,場景十分溫馨。

而胡九清看著麵前場景,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想了好一會兒後,她終於想了起來。

這不就是她小時候怕苦不想喝藥,然後阿玉哄她場景的翻版麽!

胡九清瞬間扭頭看向封玉。

封玉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忐忑道:“怎麽了清清?我臉上有髒東西麽?”

胡九清搖了搖頭。

封玉更疑惑了。

他趁著胡九清扭過頭去,悄悄在掌心裏凝聚出一方水鏡,照了照自己。

嗯,頭發還是整齊不雜亂,臉上幹幹淨淨沒有奇怪東西,衣襟也是幹淨整潔沒有髒東西,不管是整體儀表還是細節都沒有問題。

那剛剛清清為什麽要奇怪的眼神看他?

封玉不懂。

於是封玉偷偷轉頭想看看她,卻正好和她打量探究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封玉:!!!

他做賊被逮一般瞬間心虛地扭回頭,端正坐好,連手都在膝蓋上擺好,不敢再亂看了。

胡九清若有所思地轉回頭,目光放空開始走神。

阿玉的心思真好懂,她想。

好乖喔他,被看一眼就坐直了,還不敢亂動。

看的她好想欺負他。

時間在胡九清的胡思亂想中度過,一晃眼,塗照婉就喝完藥了。

胡二變戲法般拿出蜜餞,無縫銜接地拿著繼續喂。

塗照婉無奈地看他一眼,紅唇輕啟,順從地吃下,胡二笑得樂嗬嗬的,像個傻子。

胡九清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麽憨啊,你這樣哪兒還有魔族畏懼的大元帥風姿啊喂!

蜜餞吃完後,胡二端著碗碟出去,對著桌案點心努努嘴,道:“小九別客氣,吃啊,你和婉婉先聊著,我出去刷碗去。”

胡九清詫異道:“堂堂元帥府竟然沒有刷碗的小廝麽?”

塗照婉再次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一邊注視著胡二出去的身影,一邊輕聲道:“邊疆不太平,時有意外發生,他啊,放不下心,總覺得自己經手的才是最幹淨、最安全的,這麽多年來,我吃飯的碗筷都是他親手洗的。”

語氣雖無奈,注視著胡二的眼眸裏卻滿是溫柔。

胡九清似懂非懂地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旁聽的封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掏出他的內心小本本,認真記下:清清的碗筷都要親手洗,這樣最幹淨,也最安全。

記完後,封玉感到很滿意。

這一趟來的不虧,又學到了有用的知識√。

胡九清從芥子空間裏一樣接一樣地拿出各種補品,興致勃勃介紹道:“二嫂我給你帶了一些補品!這是驚鴻花,能補血,這是養心草,能補氣,這是……”

她掏的速度太快,說的速度也很快,所以當看見自己手裏最新拿出來的東西時,嘴巴一個禿嚕,直接說道:“這是阿玉不知什麽時候塞給我的燒雞……二嫂這個不重要。”

說完,她利落地把散發著撲鼻香氣的燒雞塞回去,麵色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想裝作無事發生般掠過這個話題:“咳咳,還有別的。”

她避開誘人的燒雞,繼續往外掏東西:“這是益母草,能活血……”

封玉看著她掏出塞回的動作,默默地想,哪裏不重要了,那可是他親手烤的呢,和王大廚學了大半個月才學會的王大廚家傳拿手絕活兒。

清清最愛吃王大廚烤的烤雞了,但此行的行李一切從簡,王大廚不可能跟過來。

考慮到來了這裏後,胡九清就要很久都吃不上她心心念念的美味烤雞,封玉這才抽空學的。

為此還通宵趕了許多晚上的政務。

截至目前為止,封玉已經學會的包括但不限於:王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雞,王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鴨,王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鵝,孫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魚,孫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豬,孫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羊,劉大廚的拿手絕活之美味烤鳥……

全都是胡九清愛吃的。

就算不當天帝,封玉去開個餐館都能確保自己一生衣食無憂。

甚至此行前來,胡九清等人帶的大部分是一些換洗衣物,而封玉,卻搜集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調味料和食物原材,在芥子空間裏堆成了一座小山,就等著來邊境大展身手。

他會做這麽多清清愛吃的菜肴,清清一定會更喜歡他的。封玉堅信不疑。

兩人又聊了會兒,封玉則在一邊靜靜地坐著,他一聲不吭隻認真傾聽,聽到覺得有用的地方便掏出內心小本本,認認真真記下來,準備今後付諸實踐。

不知不覺,天色就暗了下來。

塗照婉說了許久的話,麵色有些疲憊,胡九清見了,體貼地道:“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二嫂你早些休息。”

塗照婉強打起精神,溫柔地笑了笑,聲音輕柔:“留下來吃晚飯吧,今晚的菜肴也是阿矩坐的,他現在做菜還挺好吃的。”

她對著封玉點點頭,神色仍然是溫柔的:“天帝陛下也留下來吧。”

封玉規規矩矩坐了一下午,沒有逾矩,沒有大聲吵鬧,態度溫和有禮,讓她對這個年輕人的觀感很好。

阿矩就是胡二。

胡二的大名是胡邇矩。

胡二的大嗓門從院外傳來:“小九別走啊!今晚留下來吃飯!”

封玉自覺地站起身,道:“那我去和元帥一起準備飯菜吧。”

塗照婉詫異地看著他。

胡九清適時地解釋道:“阿玉也會做菜,而且做的可好吃了。”

塗照婉了然地點頭,但緊接著就搖了搖頭,輕聲細語地拒絕:“這怎麽行,哪有讓客人進廚房的道理。”

封玉笑了笑,道:“您就當我手癢閑不住吧。”

或許是即將為人母的塗照婉讓他窺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封玉不自覺用出了敬稱。

說完,他不等塗照婉再說些什麽,就大步走出了屋子,往小廚房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塗照婉才看向胡九清,目光是帶著笑的,聲音是柔的:“小九,這位天帝陛下是不是在追求你?”

胡九清猝不及防,露出錯愕神色:“啊?”

二嫂這麽敏銳的麽?才見一麵就發現了?

想當初,她可是很多年都沒能發現,還是聽見小黑蛇雕的語音才發現這件事的。

塗照婉笑著道:“你不用急著否認,你現在也是大姑娘了,出色優秀,無一不完美,有愛慕者很正常。”

胡九清麵色發熱,有點害臊,撒嬌般小聲道:“二嫂。”

塗照婉笑了笑,溫聲道:“不急,小九,你還年輕,可以好好考察考察他,看看他配不配做你的良人。”

她笑著起身走過來,為胡九清理了理頭上的發飾,笑著道:“我們小九,隻有最好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

胡九清把頭埋入她懷抱裏,小聲撒嬌:“二嫂慣會打趣我。”

塗照婉摸了摸她的頭,笑笑不說話。

正巧她還要再在這邊留些日子,剛好能幫小九看看這位新任的天帝陛下的品性。

若是不良之徒,那她第一個就要把他打出青丘。

而此時,尚不知自己未來將會麵臨多重考察的封玉還在小廚房裏忙活。

胡二嫌棄道:“你會不會做菜啊,不會的話趕緊出去,別妨礙我。”

封玉熟練地片魚,邊片邊道:“當然會,我們各準備各的就可以,清清的你就不用準備了,都由我來。”

胡二斜睨他:“憑什麽?這可是我親妹妹,我肯定要為她準備她愛吃的菜肴的。”

封玉不甘示弱地回應:“但這麽多年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是我,我對她愛吃什麽了如指掌。”

胡二:“嘖。”

忽然好想把這小子攆出東北大營哦。

……

用過晚餐後,封玉去給兩人放行李,胡九清則跟著胡二去書房交接公務。

“這是邊疆布防圖,這是城中地圖,這是軍營地圖……”胡二指著被分門別類擺好的各類圖紙,一一對胡九清介紹,“你看完後可以把它們放進暗格裏,喏,暗格就在這裏,是這樣打開的……”

“如果還有事情不太理解,或者覺得難以上手就來找二哥,或者就近找胡世元也可以——哦,胡世元是我的副將,是我最信任的心腹,為人謙和,你應該能和他處得來。”

胡二絮絮叨叨叮囑了好些事情,還遞給胡九清一本厚冊子,撓了撓頭,道:“交接的事務確實挺多的,所以二哥把重點都寫下來了,小九你可以對照著目錄查詢。”

二哥真是把能做的都做了,胡九清感慨道。

她鄭重地接過冊子,點頭:“嗯,我知道了。”

兩人談完正事,又聊了些別的。

話題歪著歪著,就歪到了封玉身上。

“小九,你實話和二哥說,你對封家小子是什麽感覺?”

胡九清盯著地麵,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畫圈,小聲說:“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胡二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胡九清目光飄忽,語氣苦惱:“我其實也沒想通我現在到底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

她現在隻知道,他對她很重要。

胡二看著自己的妹妹,身為過來人的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妹妹還沒有完全開竅。

這不是能強求的事。

於是胡二隻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頭,放柔了聲音:“沒關係,這個可以慢慢想。”

反正看樣子,那小子能等得起。

“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和二哥說,也可以和你二嫂說,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胡九清仰起臉,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嗯!”

--

胡九清的到來在東北城並不是什麽秘密,畢竟她要全麵接手東北大營的一切事務,這是瞞不住的。

而一些久居邊境的大族聽聞此事,紛紛生出了一些心思。

等到胡九清初步上手了東北大營的各項事務時,她接到了一份又一份的邀請。

不太重要的,胡世元副將都幫她過濾掉了,有一些他覺得重要的,則是遞給了封玉——他不知道封玉的真實身份,還以為這是女君特意從荒澤帶來的副手,畢竟他分擔女君政務的動作是那麽熟練。

於是封玉看到了很多對胡九清“心懷不軌”的邀約。

比如騰蛇一族的少族長發來的一起看天燈邀請。

他先是在信中大肆誇讚了胡九清,然後介紹了一些東北城的著名景點吃食,循序漸進地引到了東北城的特色活動放天燈,並誠摯邀請她一起欣賞。

封玉臉色不好地把這封邀請函塞回信封裏,壓在抽屜裏卷案的最底層。

他盯著那封被藏起來的邀請函,冷哼一聲。

哼,我都還沒和清清看過多少次天燈,還輪得到你和清清一起看?

拒了。

封玉拿出筆墨紙硯擺好,熟練地模仿胡九清的筆跡,給這位騰蛇族的少族長寄了一封婉拒的信函,寫好後,心滿意足地讓侍從送去騰蛇族。

然後自己轉頭就去找了胡九清。

……

“去看天燈?”胡九清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嗯,”封玉期待地看著她,道,“我聽說東北城最近有放天燈的當地特色活動,據說很漂亮,就想找你一起去看。”

他壓著所剩不多的折子,眼裏像藏了星星一樣亮晶晶的,語氣是很難讓人拒絕的柔軟:“你來的這麽多天一直待在書房裏處理事情,還沒好好放鬆過。長久悶在房間裏會悶壞的,偶然出去走走放鬆心情更有利於提高處理事情的效率。”

他軟聲道:“清清,我們一起去看吧?”

胡九清吃軟不吃硬,麵對這樣的封玉,很難拒絕的來。

於是她思考了一會兒後,同意了:“好吧,那今晚就出去看看天燈吧。”

封玉笑起來,露出頰邊的梨渦:“嗯!”

那兩枚深深的小梨渦看的胡九清手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沒想到封玉不躲反進,主動把一張英俊臉龐湊上來,溫順地垂下眼睫,一副任她揉捏的姿態。

胡九清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像欺占良家少男的惡霸,輕咳一聲收回手,道:“那等我把剩下這些處理完就去。”

封玉乖巧道:“嗯,好的。”

……

那頭,被婉拒的騰蛇族少主看著信函,情緒失落無比,小廝見他家少爺一直悶悶不樂,提議道:“外麵已經在放天燈了,少爺不如出去看看?聽說今年又有新花樣,好看的緊。”

騰蛇族少主收好信函,歎了口氣,慢吞吞地起身往外麵走。

沒想到才出族裏沒多遠,就看到一對並肩的璧人身影。

看側臉,像極了青丘那位美貌的女君。

這樣的容顏,隻要見過一次就忘不了,騰蛇族少主深深記得這張臉。

他如被雷劈,扶著小廝的肩膀,抖著聲音問:“小路,你看看前麵那位小姐,是不是新來的女君?”

他拜訪胡九清時,身邊跟著的就是這位小廝,因此小廝也見過胡九清。

小廝眯著眼看了會兒,不太確定地道:“應該是。”

騰蛇族少主聲調更抖了:“那你再看看,她旁邊那個男人是誰?”

小廝再次認真看去,這次回答他的語氣變得肯定許多:“是女君的副手。”

這樣高挑的個子和矚目的好身材,看過很難忘記。

女君站在他身邊,甚至隻到他的肩膀。

小廝說完後,發現身邊的少主沒了聲音,他疑惑地扭頭看去,就見到淚汪汪的自家少主。

騰蛇族少主一抹臉,轉頭就往來處走。

小廝不明所以地跟上去,邊跑邊問:“少爺!少爺!您怎麽了?”

騰蛇族少主難過地說:“本少爺失戀了。”

不遠處的封玉若有所覺,遠遠望了這邊一眼,眼裏帶著勝利者的笑意。

他是故意帶著胡九清來這邊的。

以他對騰蛇族少主的了解,在聽了他散步的“新花樣”謠言後,對方大概率會帶著小廝出門溜達。

而他和清清並肩站在一起,正好能擊碎這位騰蛇族少主對清清的妄想。

封玉愉悅地想:看來他的計劃成功了。

胡九清疑惑地扭頭,問道:“阿玉,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我剛剛好像聽到了那位騰蛇族少主的聲音。”

封玉立刻斂起眸中笑意,裝模作樣地也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道:“沒有吧,我沒聽到,應當是這集市人多吵鬧,你聽錯了。”

胡九清納悶地轉回頭,小聲嘀咕:“好吧。”

封玉笑著繼續擁著她往前走去。

……

騰蛇族少主的邀請函隻是一個開端,他仿佛隻是起了個開頭的作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各式各樣的邀請函如雪花片般紛杳寄來,在封玉的案頭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封玉的眉頭鬱結,十分不悅地看著這一堆信函,指尖蠢蠢欲動,有一種把它們全部燒毀的衝動。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擺好筆墨紙硯,繼續寫婉拒信。

一封又一封,讓盡職盡責的侍從們把它們送往該去的地方。

這一天,全城絕大多數青年才俊集體失戀,在自己房間裏抱頭痛哭。

而封玉,則是美滋滋地拉著胡九清出去遊玩。

巫妖族的少主興致勃勃邀請胡九清一起去逛廟會,著重描述了往年的廟會有多麽多麽精彩,今年的廟會又有多麽多麽好玩兒,誠摯邀請她同行,可惜被封玉冷淡拒絕。

拒絕完巫妖族的少主後,封玉轉頭就開開心心去拉著胡九清出去了。

他聰明、記憶力超群,很多東西看一眼便能記住,這為他的計劃提供了莫大助力——

封玉幾乎把巫妖族少主信上關於廟會的描述完完整整、聲情並茂地複述了一遍,然後成功勾起了胡九清的好奇心。

於是在廟會當天,封玉快樂地和胡九清並肩逛起了廟會,並且再次“不小心”在巫妖族少主麵前刷了一回存在感,讓巫妖族脆弱的少男心受到打擊,哭著跑回了巫妖族,並且接下來再沒來打擾過胡九清。

而胡九清,在廟會上也玩的非常開心。

雙方均對此感到滿意。

各世家大族送來的邀請函全部被封玉截胡,扣在了他這邊,然後一一婉拒,並帶著胡九清把信上提到的好玩地點、有趣活動、好吃食物全都品了個遍。

至於那些被扣起來的邀請函……封玉暫時還留著它們別有他用。

他打算等這些邀請函攢到九十九張時,再一股腦把它們燒了,算作這些世家大族的少主對他和清清長長久久的祝福。

不能浪費了。

這些邀請函裏,不完全是邊境的世家大族遞來的,還有些,來自遙遠的其他地方,比如仙界的麒麟族。

麒麟族的少族長隔著大老遠距離都遞了好幾封邀請函過來,鍥而不舍地邀請胡九清同遊。

這些邀請函理所當然地被封玉扣下。

封玉挑挑揀揀,從裏麵挑了一個可以遊玩的地方。

“去賞百花麽?”胡九清握著筆,思考片刻,爽快點頭,道,“可以。”

封玉唇角勾起,隻是內心有些微小遺憾。

可惜麒麟族少主最近因為一些事情被麒麟族族長罰了禁足,不能出來,不然他還想拉著胡九清在麒麟族少主麵前溜達溜達的。

他看向胡九清,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內心也軟下去,愉悅地想:但是現在也可以了。

清清願意跟他出去遊玩,本身就能讓他很開心了。

……

封玉考慮到了所有邀請函,但他沒想到有人能莽到直接衝上門來邀請胡九清。

“女君殿下!”雪豹族的少主一張清俊的麵龐因為害羞漲得通紅,卻仍然勇敢地直視胡九清,大聲道,“女君殿下,我愛慕您很久了!”

他鄭重地雙手遞出拜帖,認真道:“我想邀請您去林峰看日出!我體力特別好,可以背著您跑上林峰,不會累著您的!”

封玉:“………………”

他感覺自己被挑釁了。

胡九清失笑,剛想拒絕,就聽封玉開口。

他的聲音是少見的冷硬:“抱歉,女君殿下有約了。”

雪豹族少主激動的神情瞬間冷卻,呐呐道:“啊,這樣麽,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不死心地還要預約胡九清之後的檔期,卻被封玉強硬地請了出去。

封玉回來後,胡九清有點不太高興:“阿玉,你怎麽就直接拒絕了?我怎麽不記得我有約了。”

封玉睜著眼睛瞎編:“赤狐族族長約了您明日麵談布防問題。”

胡九清蹙眉回想著,道:“有麽?”

封玉肯定地說:“有。”

沒有也得有,他今晚就去找赤狐族族長麵談。

胡九清以為是自己事務太多記忘了,遺憾道:“好吧。”

……

經過這件事,封玉更加警惕,門口的守衛力度也加強了很多。

然而即便這樣,有些身份尊貴的莽夫,他還是沒能及時攔住。

白虎族少主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裏還高舉著一封精美信函。

封玉及時攔住他,冷漠地問道:“閣下有何事?不知道麵見女君需要提前預約嗎?女君事務繁忙,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空的。”

白虎族少主愣怔地張大嘴:“啊?”

胡九清聽到聲音推門出來,見兩人在院中對峙,不解道:“你們在幹什麽?”

白虎族少主立刻露出憨笑,大聲道:“我是來邀請女君觀賞我們族內的大比的!許多世家大族都會來參加,很精彩的!”

封玉冷淡地截住他的話頭:“女君近來有要事在身,無暇前往貴族觀賞大比。”

和之前差不多,這次白虎族少主被強.製.遣返了。

白虎族少主離開後,胡九清還是深感納悶:“我最近沒什麽事了吧?”

東北城正常運轉,東北大營也一切進入正軌,她最近正是清閑的時候。

封玉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有的,你之前答應我和我一起去登高望遠采桑子的。”

胡九清在腦內搜尋一圈,沒找到相關記憶,疑惑道:“有嗎?”

封玉立刻泫然欲泣地看著她,語氣裏藏著剛好能讓她察覺到的委屈和心酸:“清清果然事務繁忙,我在清清心裏的地位果然不如以前了,清清竟然連這種事都能忘。”

胡九清最見不得他這種神情,立刻道:“對不起阿玉,我錯了,我不該忘記這麽重要的事。”

她拍了拍封玉的肩,安撫道:“放心,你在我心裏還是和以前一樣重要,我絕不會違反對你許下的諾言的。”

封玉眼眶還是有點紅,藏在袖子裏的手心已經被他掐出了血痕,借此用痛苦逼出眼淚。

他用將信將疑的語氣問道:“當真?”

胡九清肯定地答複他:“當然!”

封玉定定地看著她,露出笑容,眼神裏劃過一道暗光,輕聲道:“我也是,清清在我心裏永遠是最重要的。”

胡九清本來隻當這幾件事是小插曲,沒想到接下來又發生了好幾起這樣的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更多的少年英才被攔在了門外。

胡九清終於起疑了。

她忘性再怎麽大,記性再怎麽差,也不可能忘掉這麽多事吧?

她在某一日推開隔間的門,準備去找封玉問個究竟,沒想到推開門時,正好見到封玉從抽屜的最底層拿出了許多信函。

看外表,像極了邀請函。

封玉察覺到她進來,臉色瞬間一變。

他遵循“燈下黑”的原則,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仗著胡九清從來不會翻閱他的東西,堂而皇之地把這些邀請函就放在她書房的隔間裏。

可以說,這些信件一直放在胡九清眼皮底下。

封玉眼皮一跳,指尖瞬間躍起火焰,要立刻燒毀這些“證據”。

胡九清立刻撲過來,險而易險地救下被燒掉大半部分的信函,並將它們奪了過來。

封玉臉色終於完全變了,他修.長手掌伸出,想要奪回那些信件,卻沒能如意。

胡九清把信件藏在身後,蹬蹬蹬後退好幾步,直到確保他夠不著才停下。

她拿出信件,一目十行地粗略翻閱起來。

還好封玉情急之下的火燒沒有燒毀太多有用信息。

看完這些信件後,胡九清大感震驚。

瞬息之間,之前她感到違和的地方全部串聯起來了。

所以其實阿玉暗地裏攔下了許多人邀請她出去玩的信函,而且還編造了許多莫須有的理由,把當麵邀請她的那些少主們也都拒絕了個全。

而她竟然還一直被蒙在鼓裏!

胡九清看封玉的眼神瞬間就不對起來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感化成功封玉了,讓他成了一個五講四美好青年,隻是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當然,經過後來的事情,胡九清認為這是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看自己才這個眼神。

但現在!他竟然總是攔著她出去玩!並且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拒絕了這麽多人,讓她損失了這麽多次遊玩機會。

騰蛇族少主約她去看天燈,被封玉攔下了。

巫妖族少主約她去逛廟會,被封玉攔下了。

麒麟族少主約她去賞百花,被封玉攔下了。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其他或直接或間接的邀請,無一例外全部被封玉拒了。

胡九清:?

胡九清有點生氣了。

她質問封玉為什麽總攔著她,不給她出去玩。

封臨濰紅著眼眶,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他們能做的我也能做,清清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而且清清,他們邀請你去的那些地方,我都帶你去玩了一遍,沒有故意不讓你出去玩。”

說著,他露出了自己的尾巴,把尾巴送到她麵前。

長長的金尾在空中一甩,帶著不羈的超逸,但被送到胡九清麵前時,這條尾巴瞬間變得乖巧起來,尾巴尖甚至還害羞地比了個愛心。

“我的尾巴也給你摸,隨便摸。”封玉紅著耳朵說。

胡九清:……?

作者有話說:

晚安寶貝們!

終於寫到這一part了!(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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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遼,一直忘了說,封麵的清清是成年後的清清~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