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佳人作戲, 樂處坦**逍遙

裴年鈺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麽一句話。待他伸手摸到那條鐵索,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冷靜下來,他忽然又有些退縮了。

真的要這樣做嗎?

這樣欺負什麽都不懂的夜鋒?

他總覺得自己在做什麽虧心事一般……

可麵前這個恭敬跪著的人絲毫反抗的意圖都沒有, 就這麽乖巧地任他動作。裴年鈺心髒猛地一跳,隻覺胸中有什麽隱藏了許久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主人……”

樓夜鋒等了許久也不見身側的人有什麽動作,抿了抿嘴, 輕聲道:

“主人若是不會綁,可要屬下教您?”

裴年鈺臉色一黑:“不必了!”

雖然他確實沒學過,但樓夜鋒這種態度到底還是讓他打消了最後一點別扭。他撈起那長長的鐵索,隻簡單地將他的雙手纏在了一起。

隨後裴年鈺故意聲音一沉:

“你向來事事都要指揮, 我看你確實太久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正好今兒……就把之前欠下的都補回來吧。”

樓夜鋒神色一怔, 隨後便是一副自責認錯的表情:

“……是。”

他看著他的夜鋒似乎把他的話當了真, 一時有些心疼。同時夜鋒這副心甘情願等罰的模樣, 卻又讓裴年鈺起了些惡劣的心思。

今日既已決定好好使用一下他作為“主人”的權力了,倒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他沉吟片刻, 將那鐵匣子搬了過來。

“你們這些東西……給我講講都是做什麽使得吧。”

他先前自然是偷偷查看過這些“老何的珍藏”。然而即便他在前世已經接受過大量信息,可以說是見多識廣,這裏麵依然有一大半都長得奇形怪狀,不認得用途。

他拿起一個兩寸長的鐵質鏤空小玩意, 中有繩索相連, 上麵還有兩根不同方向的橫杆:

“這是何物?”

“拶子, 用來絞指骨的,運上內力可以將手指絞斷。”

裴年鈺心髒狠狠地一抖,變了臉色。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鐵拶放了回去, 又拿起另一件東西。那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鐵板, 一麵裝著一個把手, 另一麵的板麵上則是有著幾十個凸起。

這又是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裴年鈺問道:“這是作何用的?”

“烙鐵,燒熱之後……”

裴年鈺臉色又變,飛速打斷了他:“知道了。”

聲音有點悶。

這烙鐵自然亦被他毫不猶豫地扔了回去。

他在裏麵翻找半天,突然見到一個極為眼熟的東西——那是一個木柄的刷子,刷毛部分似乎是鐵絲。

裴年鈺上輩子是做美食博主的,天天和廚房打交道,這鐵刷子自然是用來清潔廚具和灶台之用。

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刷子,難不成是刷這些刑具用的,防止生鏽?”

樓夜鋒抬眼看了一眼他那天真的主人,眼中似乎有歎息之意:

“這是刷在皮膚上的,多用於審訊犯人。不過如果影衛們身上若是有些標記需要去掉的也會用這個,連皮帶肉幹幹淨淨……”

裴年鈺忽然就覺得一點都不好笑了。

事情的發展似乎正在向著不可知的方向去了。他本不過是借著懲誡自家忠犬的由頭玩鬧一番,但是這些東西顯然是很……

說一句殘忍都不為過。

他沒想到他收繳來的這些影衛們正兒八經要用的東西居然如此可怕。幸虧都讓他給沒收來了,不然一直留在那裏,實在於心不忍。用於敵人身上可以酌情考慮,用在自家影衛身上還是算了。

裴年鈺歎了口氣,沒再試圖在鐵匣子裏尋找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是從最最普通的刑鞭中挑選起來。

首先帶倒刺的肯定不行,這種一看便知是最狠的一種。

其次,按照受力和壓強的原理,同樣力度下,太細的鞭子肯定非常疼。

再然後……按照質量越大慣性越大的原理,太沉的也被裴年鈺pass掉了,萬一他一個失手,打出內傷來怎麽辦。

於是選到最後,其實範圍已經相當狹小了。裴年鈺看來看去,隻有一根非常普通的長鞭符合要求——表麵不是很糙、本體較粗、但拿在手裏很輕。

樓夜鋒見主人終於選定,拿著那條鞭子走過來,眼神忽然一動。

裴年鈺立時察覺:“怎麽,這一條會很疼嗎……?”

樓夜鋒搖頭:“不,這隻是條蒲鞭罷了。屬下是覺得,您用這個是不是太輕了些?您還是換一根……”

裴年鈺心中悄悄鬆了口氣,果然他按著某些物理原則去選是沒錯的,否則他家夜鋒不會建議他換掉。

但今日既然是“懲誡”,他可不會表現出來,反而冷聲道:“你不必在此說什麽大話,今日這時辰還早著,隻怕這蒲鞭你也挨不了多少時候。”

樓夜鋒在主人選了蒲鞭的那一刻便已知他心意。在他已束手等罰的時候,他的主人卻依然不肯肆意行使他作為主人的權力,反而這般小心翼翼怕真的傷了他……

隨後樓夜鋒又聽到主人這般強行威嚴的話語,如何還能不知主人的意圖?他便立時垂首,作出三分畏懼模樣來:

“是,屬下請罰。”

裴年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知錯就好。”

隨後他剛想開始,又想到了什麽,腳步一頓,慢慢轉到樓夜鋒身後。而後裴年鈺忽然將自己的左袖挽了上去,右手執柄,向著自己的手臂抽了上去——

“嘶!”

裴年鈺的眉毛直接皺成了一團,很是有點疼!

“主人!”

樓夜鋒方才聽得背後破風聲,自己卻無絲毫感覺。他心念電轉,一回頭便見主人果然在拿自己試這蒲鞭的力道。

他心神巨震,下意識地便伸手欲奪,可他雙手已被捆了個結實,隻得眼睜睜看著他的主人手臂上出現了一道傷痕。

“主人您何必、何必……”

裴年鈺心道幸虧我先試了一下,這玩意看著輕鬆,真甩起來還是有點東西的。嘴上卻道:

“我吃一下,你就多受百倍,橫豎我不虧。”

樓夜鋒心道就您剛才那力度,便是上千下我也沒什麽事。

“是,屬下明白。”

裴年鈺手腕一揮,長鞭抖出:

“你們影衛受罰的規矩,說來聽聽。”

“…………”

樓夜鋒沉默。

他沉默倒不是故意不答,而是第一下下來的時候,他竟沒感覺到什麽明顯的痛楚。

裴年鈺畢竟是王爺之尊,千金之軀,他覺得疼的程度,可能在這些影衛眼裏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偏裴年鈺沒想到這一茬,對著樓夜鋒下手的時候比方才又輕了五成。再加上樓夜鋒並未解掉裏衣……

樓夜鋒無語凝噎,心道難不成本教習今天又要故技重施,拚命演戲不成?

裴年鈺見他不答,臉色一沉,手腕又一揮:

“膽大包天的奴才,竟然敢無視主人的問話。”

樓夜鋒整個人顫了一下,做吃痛狀:

“……是,屬下知錯。回主人,影衛領罰自是因為有錯,慣例正刑之前應先受百鞭,以殺銳氣。”

——當然無此條例,全是樓夜鋒隨口瞎編的。

裴年鈺聽罷愈發興奮:

“那你便說說你都犯了什麽錯。”

“屬下……不敬主……人,以、以下犯上……唔!”

“還有呢?”

“屬下時常……擅自妄為……”

“不錯,看來你清楚得狠……”

“……”

樓夜鋒本以為要很辛苦地裝一晚上,畢竟他隱約察覺出來了,主人確實很喜歡看他“受罰”的樣子。

他猜的沒錯,但他顯然低估了主人對自己這個新解鎖的形態的喜愛程度。

裴年鈺欺負了自家夜鋒那麽幾下子,早已被他那十分配合的神情和動作勾了起來。沒一會兒,幹脆拋了蒲鞭,正麵上陣。

但他並沒有解開樓夜鋒身上的鎖鏈,反而借著這些物理約束,實施了他想了很久的一些“大膽想法”。

樓夜鋒開始還是有裝模作樣的成分在,到了後半夜,他已然無可掙紮地被自家主人折騰得求之不得,真正地難受起來,看起來格外淒慘。

彼時裴年鈺欺負得他幾乎已經有些過火了,但樓夜鋒看著麵前主人這從未有過的強勢神情,心中卻是無比的歡喜和安心——

難得主人喜歡自己這已經並不年輕的身軀,主人要好好玩一回,當然要主人盡興才好。

就這樣,年輕的王爺興致盎然,年長的影衛有意縱容,竟是一夜無眠。

……………

翌日,瘋玩了一夜的裴年鈺果然醒晚了。看向屋外,已經日頭當空。

他腦子清醒了一會兒方才意識到昨晚發生了什麽,連忙轉頭去看身邊的位置,卻見他家夜鋒居然依然睡著。

這對於一個平日裏極為警惕的影衛來說實在反常,裴年鈺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果然一伸手,便摸到了微燙的額頭。

外傷發炎?

但他昨天並沒有真的動什麽手,那隻能是夜鋒的後麵傷著了。

他昨天最後到底是做得太狠了些……

裴年鈺顧不上心中懊悔,連忙喊來連霄診脈開藥不提。

而已經醒過來的樓夜鋒隻斜倚在枕邊,溫溫淡淡地看著他的主人忙前忙後,對他這點小小的傷病大驚小怪。

這一番忙完,連霄帶著他的藥箱和“yooo~”的眼神離開,裴年鈺有心警告他一下別亂傳。但老樓他養傷兩天不能出門,恐怕全府的影衛都會知道自家夜鋒這是在寢殿內挨了主人的罰了。

這可……

樓夜鋒見主人一臉懊惱,伸手揪住他的袖子:

“主人何必在意。”

“是我昨兒失了分寸。”

裴年鈺歎了口氣,看著尚在發燒有些虛弱的那人,忽然想起昨天他欺負到興頭上,說的那些略帶欺侮之意的混賬話。

什麽“你這般不聽話的影衛也就隻有本王會要你”,或者什麽“老男人……”雲雲。以前他總是竭力避開生怕傷了他自尊的話,昨天竟一股腦地全倒出來了。

總之,他當時是欺負爽了,可事後難免怕樓夜鋒這較真的人入了心去。

他將樓夜鋒攬了過來,輕吻他的發頂:

“昨天我說的那些話……隻是為了看你窘迫的樣子,並不是真的要……”

樓夜鋒按住他的手掌,輕聲道:

“隻要主人能開心,您說什麽都好。”

“夜鋒你……”

裴年鈺無言以對,心中酸澀,隻得將懷中的人攬得更緊了些。

這人總是這麽讓他心疼。

樓夜鋒感受著主人忽然澎湃的柔情,隻比以前更溫柔了幾分。他暗暗嘀咕了一句:“沒想到老何這法子還挺得用的。”

裴年鈺一挑眉:“老何的什麽法子?”

樓夜鋒沒想到自己心神放鬆之下竟然將這句話給說出來了,沒辦法隻好將何岐給賣了個一幹二淨。

裴年鈺眯了眯眼。

聽何岐給他說的話的意思,其實無非是讓老樓更加遵守“妾婦之道”一些。他相信老樓也能明白何岐意有所指。

裴年鈺本想提醒一句你不必聽他這個,做好你自己就行。但轉念一想,他家夜鋒要真是會去研究什麽妾婦之道,那也不是他膽大包天樓夜鋒了。

如是,他便幹脆沒提。

“既然老何這法子是對的,我估摸他是想告訴屬下——日後屬下做您的枕邊人,晚上在屋裏是您的枕邊人,白天在外還是要守好主仆的身份……”

裴年鈺忽然又好氣又好笑,這沒悟性的!

他伸手彈了一下樓夜鋒的腦門:

“正好錯了!你白天在外是我的王妃,是我的結發妻子。晚上在屋裏才是該守好主仆的身份!”

樓夜鋒有些不明所以。

裴年鈺溫柔一笑:“你慢慢想去罷。”

…………

以後的日子裏,又這麽玩鬧了幾次,樓夜鋒當然迅速領會了什麽叫做“晚上在屋裏守好主仆的本分”,不由得麵紅耳赤。

自此,王爺和影衛教習的生活日趨和諧不提。

…………

【訴衷情】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