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顧雪靈護在身後,目光平靜地回望了過去。
沈承遠像是被我的視線刺了一下,再開口時話音無端開始打戰:“你到底是誰?”
我收斂起了多餘的表情,隻留一個輕描淡寫的微笑在臉上,淡聲答道:“我是林苒,怎麽?沈先生不記得了麽?”
沈承遠自言自語般念叨起來:“對,你是林苒,你現在是容總的人……”
看得出來,他極力地想要鎮定,但反應怎麽看怎麽像是大白天見了鬼,“徐泠然跟你是什麽關係?”
我這次是真的笑了:“你問我這個不覺得可笑麽?她是你老婆,我跟她能有什麽關係?”
“死”了這麽久,我總算是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以陌生人的語氣去提徐漓然了,就好像這已經是上輩子的事,而我則是真的變成了林染一樣。
沈承遠應該是已經對我起了疑心,因為他馬上又追問到:“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和她沒關係,那怎麽凡是跟徐家有關的事,你都要摻和?”
他惡毒但卻不愚蠢,恨恨地又看了顧雪靈一眼:“你跟林苒怎麽會認識的?你們早就聯合了?”
顧雪靈麵不改色地回懟:“我看是你心裏有鬼,這才一遇到熱心腸願意助人為樂的事就懷疑人家別有用心,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麽?”
這幾句話簡直字字往他心窩子上戳。
我趁沈承遠怒不可遏,卻又被工作人員攔住,沒法追上來的間隙拉走了顧雪靈。
莊明飛一直寸步不離地在樓下等著,見我們快步出了大樓,連忙迎上前來問:“怎麽樣?事情進展還順利麽?”
顧雪靈笑得神采飛揚:“不僅順利,而且還很解氣,可惜你沒上樓,錯過了一場好戲。”
莊明飛這才落下了懸著的心:“事情辦得順利就好,他那樣的人什麽惡劣手段都使得出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護送你們回去。”
他和顧雪靈開了各自的車來,這便是要繞路開一段的意思了。
顧雪靈大大咧咧地表示:“不用這麽麻煩,我和然然一起走,沈狗被保險公司的人絆著,一時半會兒不出來。”
他們兩個都是真心實意地在為我考慮,但我想到接下來的安排,卻是隻能心領了他們的好意。
我想了想,跟顧雪靈說道:“我接下來還有個很重要的人要見,恐怕的單獨行動了。”
顧雪靈心直口快,連問都不問就表示:“我陪你啊。”
我搖了搖頭,溫聲同她解釋:“目前具體情況還不明朗,所以我隻能一個人去,不過等解決完這件事,我一定會再跟你們細說的。”
莊明飛擔憂地看著我,顧雪靈則是直接問:“會有危險麽?”
其實是有的,但我為了讓他們安心離開,還是謊稱沒有。
“我想去看看我爸,雖然是容家的療養院,多一個人去就更會引起注意。”
顧雪靈心思單純,點點頭:“也是,還是幹爸的安全為重。”
莊明飛倒是隱約有所察覺,但以他的為人,如果是我不願意說的事,他也必然不會多問,叮囑了一句“多加小心”便也走了。
我跟他們分開後,用最快的速度打車去了醫院。
那天在醫院裏,蔣臨夏並沒有直接把她掌握的秘密告訴我,而是先跟我談了個條件。
她如今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明白了最重要的籌碼要留到最後用的道理。
我今天來既是為了同她完成這筆交易,也是為了看看她到底還有沒有別的底牌。
可醫院裏的情況跟我上次來見她時相比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其中最值得在意的一點是蔣臨夏的病房,她從多人間的普通病房換到更高樓層的單間病房裏去了。
我特意放輕腳步,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的停在了蔣臨夏如今住著的病房門外。
數日過去,蔣臨夏的傷勢也算是有所恢複,至少能坐起來了,在她的病床一側,是同樣隻能坐著的劉姨。
在過去的很多年裏,她們母女倆對我來說都是家人般的存在,直到她們暴露出真麵目。
我站定在病房門外,透過敞開的門縫看了進去,然後驚嚇的發現原來這間病房裏還存在著不聲不響的第三個人,那是個年齡約莫同劉姨一般大的中年女人,穿著比較樸素,態度也有些唯唯諾諾的。
劉姨對她十分頤指氣使,剛接過杯子喝了口水,就沒好氣地把水潑了過去:“你是幹什麽吃的?泡個茶都泡不好,這麽熱的水想燙死誰啊!”
我在門外看得心驚不已。
原來劉姨也知道杯子裏的水燙,可從她方才對著中年女人潑水的動作來看,卻是半分遲疑都沒有,仿佛對方跟她不一樣,是不知道燙的。
中年女人燙得手都紅了,但卻連頂嘴都不敢,忍痛接過杯子,又重新泡茶去了。
蔣臨夏看起來被劉姨煩得不輕,開口就是抱怨:“媽,你到底是來幫我想辦法,還是來炫耀自己找了個逆來順受的保姆的?”
我方才算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聽到蔣臨夏點明那中年女人的身份,倒是並沒有再感到驚訝,隻暗暗地納罕了一瞬。
劉姨曾經在我家做過二十多年的保姆,我媽待她一直是不薄,就連我和蔣臨夏都一度情同姐妹。
如果不是她小人得誌的嘴臉實在暴露得太快,怕是我到了這一刻,也仍舊無法相信她的真麵目。
病房裏傳來了劉姨尖刻的語調,她一改從前在我家的和藹可親,肆意宣泄著內心的陰暗情緒:“我當然是來給你想辦法的,但這保姆也是花了錢的,我還不能使喚她了?”
蔣臨夏壓抑著不耐煩換了話題,她開始訴苦:“媽,你怎麽才來看我?沈承遠都把我打成這樣了,你就隻打了電話過來,連他把我丟在普通病房裏不管也不過問,你都不知道我怎麽過來的!”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你媽我不也是被人打廢了兩條腿,下半輩子隻能做輪椅了麽?這傷難道不比你重?就是想照顧你都做不到啊。”
劉姨說完這一通,又緩了話音道:“再說了,我不是一來就給你換到這邊來了麽?你還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