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

她自以為聰明地說了這許多話,殊不知說多錯多,這個地點和時間更是將她那點心思暴露無遺。

要是劉姨在這裏,單憑在徐家包藏禍心二十多年的心機就不會暴露這麽多。

可蔣臨夏是絕不會把這些話告訴她母親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蔣臨夏恐怕是想來個一箭雙雕,先利用我幫她擺脫劉姨的催促和控製,再利用劉姨的計劃徹底除掉我,這樣一來,她將成為最大的贏家。

我想到這裏,微微一笑道:“你考慮的倒是周全。”

蔣臨夏那隻受傷的手都緊張地攥住被子一角了,麵上卻還是要硬撐,“我也是吃一塹長一智。”

我看她實在辛苦,又笑著追問:“你還有別的話要說麽?”

蔣臨夏以為我是信了,連忙搖頭:“沒了。”

我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竊喜,但是沒有戳穿,而是保持著微笑的神情離開病房,直到站進走廊裏,才卸下這張麵具,露出了這時應有的陰沉表情——蔣臨夏根本當我是個冤大頭。

一瞬間,我有想過轉身回到病房裏,戳穿蔣臨夏真正的意圖再揚長而去,但我還是忍住了。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錯過,恐怕再也不會有反過來逼這母女倆將秘密吐幹淨的法子了。

相比之下,一時的解氣根本算不了什麽。

況且容熠川曾經講過的一句話開始無端在我腦海中回**。

“想要保全自己的唯一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把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除掉。”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平靜至極,仿佛要做的並不是除掉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拔掉雜草。

當時我遍體生寒,再次真切意識到了他的危險,可時過境遷,現在我再想起這句話來,第一反應已經是他說得有道理了。

斬草務必除根,我在他身邊學到的東西實在是很有用。

星期天的晚上到來的比預想中快得多。

我知道自己在容熠川麵前沒有秘密,早在他詢問我進展時就將跟蔣臨夏之間的對話和盤托出了,隻瞞下了我們交易的那一段。

容熠川的反應同我先前求他幫忙時一樣,嗯了一聲,“去做吧。”

我很順利地在午夜時分離開家門,獨自打車去了榕江附近。

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就連載我的出租車司機都多問了一句:“姑娘,這邊荒無人煙的,除了條河什麽都沒有,你跑到這邊來幹什麽啊?”

榕江穿城而過,是本地最深的水域,每年都會有想要輕生的人選擇在此投江的新聞。

我望著蔣臨夏特意同我約定的最人跡罕至的那片地方,一邊掃碼付車費,一邊表現如常的回答說:“來見一個朋友。”

司機看起來像是信了,但走得還是有些猶豫,直到旁邊的馬路上又有別的車輛經過,這才因為覺得這邊沒那麽荒涼了而離開。

我則是多站了片刻,等到視野範圍內再沒有多餘的人了,才轉身往一側的江邊走去。

這片地方未經開發,河灘上的雜草又多又密,很是遮擋視線,我是在走到臨水的亂石灘上時才發現蔣臨夏竟然已經到了的。

蔣臨夏看起來比之數日前在醫院裏的模樣又恢複了不少,兩隻手上的石膏都已經拆了,隻是還留有繃帶的痕跡,並且雙腿依舊走不成路,是坐在輪椅上等著我的。

我特意將腳步聲落得重了些,引得她主動側過身來看我,然後狀似無意地問:“你一個人來的麽?真是辛苦了。”

周圍能藏人的地方可不少,不過是我方才穿過的雜草從裏沒有罷了,我並非放鬆警惕。

“我當然是一個人來的,我想逃走,難道還要敲鑼打鼓弄得人盡皆知嗎?”蔣臨夏欲蓋彌彰地答道。

她一邊說一邊試圖將輪椅調轉方向,但電動輪椅非常沉重,是費了好些功夫才成功將輪椅的方向一並改到我這邊的。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折騰。

蔣臨夏一副想抱怨,卻又怕被我發現端倪的謹慎模樣。

隻是她努力的過程非常不嫻熟,絕不是一個能靠自己將輪椅發動到這邊的人應有的表現。

夜晚的江邊風大,我抬手將一縷被吹散的頭發重新別到耳後,同時借垂眸的動作將眼底懷疑的情緒藏了起來。

我敢篤定,蔣臨夏絕對不是一個人來的,隻是劉姨同樣需要坐輪椅,來的幫手會是她麽?

兩個坐在輪椅上的傷患不足為懼,但現實中的危險不是彩排,我不能也不敢冒哪怕半點風險,尤其這附近是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等蔣臨夏總算將輪椅方向調整完畢後,盯著她淤青尚未消退的臉催促道:“你不是說今晚要把秘密告訴我麽?好了,現在就說吧,隻要你沒有在騙我,我馬上就會打電話讓人來接你走。”

這話對蔣臨夏來說仍舊是富有**力的,無論她包藏禍心到何種地步,至少在完成這筆交易前不會輕易對我下手,我暫時是安全的。

此時我們距離江邊僅有不到十步的距離了,稍微留心一下就能聽到潺潺水聲。

蔣臨夏麵向江水,說起了她藏到至今的底牌。

“其實那件事也是我偶然間聽沈承遠說起的,那天晚上他被人奉承得挺高興,一不留神就喝醉了,回家後也還在得意洋洋的講自己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其中就有跟你墜崖有關的事。”

“我怕他口無遮攔,被人聽了去會影響繼承徐家的財產,就勸他別說了,但他卻越說越來勁,最後更是直接告訴我,要你死的另有其人。”

我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冷然發問:“誰?”

截止到目前為止,蔣臨夏所說的故事根本同容熠川毫無關係,可她先前同我談條件時卻明明白白的提了,她要同我交換的是容熠川的秘密,哪怕編故事也得把他編進去。

蔣臨夏有些緊張,但卻不是因為所講的故事,她餘光四處張望著說:“等你聽完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