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蔣臨夏身後站定,立刻就把手搭在了輪椅靠背上,隻是沒有發力去推,但這個假動作還是成功騙過了藏在暗處的人。
一道預料之中的人影裹脅著夜風從樹幹後麵撲了出來。
我早有準備,這時便毫不猶豫地鬆開輪椅,側身往遠離水麵的方向閃了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我看清了撲出來的人的麵容,正是先前在蔣臨夏病房裏見到過的保姆!
她既然在這裏,想來劉姨應該也在不遠處觀望。
蔣臨夏萬萬沒想到我會有此反應,她急得想要將我拽回去,結果受製於輪椅,連我的衣角都沒能碰到,反倒將自己往保姆撲過來的方向湊了一下。
我寧可跌倒在亂石灘上,也不願再白白成了旁人往上爬的墊腳石,閃身時竭盡所能地將步子邁到了最大,但一晃之後照樣還是穩住了身形。
倒是蔣臨夏連人帶輪椅的被撞進了江水裏。
撲通!
伴隨著深夜裏極為突兀的聲響,江麵上炸開了一朵巨大肮髒的水花。
保姆原本是預備著替蔣臨夏推我下河,好完成劉姨交代的吩咐的。
這時見行動失敗了,還把雇主的女兒給撞進了河裏,整個人臉色全白了,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道歉的話,目光也隨著落水的蔣臨夏不住移動,但卻並沒有要動身救人的意思,一看就是被嚇傻了。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蔣臨夏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
江水湍急,人一落進去就會被衝往下遊,但蔣臨夏跟輪椅一起被撞進去,輪椅被石頭卡住,她緊緊抓著輪椅,並沒有立刻被衝走。
蔣臨夏傷勢未愈,再加上不會遊泳,這時除了拚命抓住輪椅外,能做的就隻有呼救了。
“救命……媽!救救我——”
她喊的嗓子都破了音,情急之下再顧不上去想有的沒的,一心就隻求能活命,自然而然地就把劉姨在附近的事給喊出來了。
我眉尾一揚,好整以暇地往樹後看去。
沒想到這地方看起來不大,但是還挺能藏人的,隻是不知道劉姨打算堅持到什麽時候。
蔣臨夏嗆了水,此時正在江麵上起起伏伏,她仍舊抓著輪椅這根救命稻草不放,但我借著月色,甚至比她本人更先意識到,她堅持不了太久了。
榕江水流湍急,輪椅不過是卡在了石頭縫隙裏而已,這時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被大水衝得搖搖欲墜,不停搖晃。
我故意大聲喊道:“蔣臨夏,我勸你還是鬆手吧,既然早晚都是要被衝走的,倒不如早死早托生,至少能少受點苦。”
這話果然刺激到了心急如焚的劉姨,她伴隨輪椅碾過河灘的吱呀聲,焦急不已地現了身。
劉姨雙腿已廢,根本無法親自下水去救蔣臨夏,這時隻能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蔣臨夏嗆水,一邊著急地大喊:“小霞,你堅持一下,千萬別鬆手,媽……媽這就找人去救你!”
話是這麽說,可等她把人找來,怕是蔣臨夏的屍體都要找不回來了,眼下她能指望的就隻有在場的保姆還有跟她隔著血海深仇的我。
我麵無表情地睥睨著她。
劉姨要比蔣臨夏聰明得多,隻是被我看了一眼而已,她便迅速意識到她們所謂的計劃已經被我看破,直接就去催保姆:“你在地上裝什麽死?還不快下去救人!”
保姆被她嚇破了膽,早在發現被撞下水的人是蔣臨夏之時,就六神無主,說不出道歉以外的話來,這會兒被她惡狠狠地一催,更是神智渙散,跟被嚇傻了也差不多。
“不怪我,這件事不能怪我啊……”
劉姨急得又去伸手扯保姆:“起來!聽到沒有,我讓你起來!我付了錢的,你竟然敢不聽我的,我女兒都快淹死了!”
保姆無動於衷,任憑她怎麽打罵都木楞楞的。
我側目過去提醒了劉姨一句:“你用這樣的態度讓她去求人,就算是個有打算的好人也該後悔了,還是說你以為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我看蔣臨夏堅持不了太久,你還不如去找其他人救她。”
劉姨神情僵硬地怔在當場,然後將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小姐,我知道你是會遊泳的,算我求你了,看在你們一起長大的份上,你救救她吧……”
到了這時候,她不忘搬出從前的稱呼,是指望著我像個蠢的可笑的工具人一樣以德報怨。
我想起她在蔣臨夏病房裏提起我時的措辭,心底毫無波瀾地說:“你們母女倆都是沈承遠的幫凶,我看到你們自作自受,不拍手稱快就算是看在從前那點虛偽的情分了,還要我救人?”
“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小姐,你跟夫人都是好人,要是她在這裏的話,肯定不忍心看著小霞淹死,你就——”
“你竟然還有臉提我媽媽?”我被她的厚顏無恥震驚到了。
“如果不是你包藏禍心,她根本就不用受那麽多罪,你知不知道她差點被你害死?在那之前,她甚至還想救你們所有人……”
我說到這裏,話音近乎哽咽,是為母親的付出感到不值,一顆心亦是漸漸硬了起來。
容熠川是對的,麵對威脅,我最應該做的就是斬草除根,否則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和身邊人的殘忍。
隻不過……
不等我心中又一個念頭成形,劉姨麵容扭曲的嘶聲狡辯起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難道要因為你們徐家給過的恩惠就為你母親去死麽?”
我剛剛因為蔣臨夏痛苦掙紮而產生的一絲不忍就此灰飛煙滅,冷然道:“你剛剛逼保姆下河去救你女兒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劉姨被回旋鏢紮了個透心涼,嗓門卻是一點沒變弱,仿佛隻要聲量夠大,就真的能占理。
“可是……你母親也沒死啊,她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麽?我這兩條腿卻是廢了,下半輩子都不能再站起來走路了,就算我做錯了,現在也遭到報應了……”
她見我不為所動,索性心下一橫,直接從輪椅上跌了下來,撲倒在地哀求道:“求你救小霞一命吧,這次是我想害你,跟她沒關係,隻要你救她一命,我什麽事情都願意做!”
說著,她不惜跪在我麵前作勢要磕頭。
我蹲下身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什麽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