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時都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好一會,老六才緩過神來,罵道:“娘的,藤條能吃人,天藍葉能吃人,這魚也能吃人了,這大峽穀裏,還有什麽是不吃人的?”
蘇色桃一向潑辣,如今也麵色蒼白,也喃喃道:“我自從玩上使毒,為了尋找中意的毒物,名山大川也跑了不少,一直以為自己見過不少珍稀物種,誰知道到了這裏,才發現自己隻是井底之蛙,那藤、那葉、這魚,竟然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
馬四哥長歎一口氣,惋惜道:“可憐,王四海也是一代梟雄,今日卻慘死在這,葬身魚腹,屍骨無存,當真淒慘。”
大煙槍轉過頭去,問道:“蒙先生,這魚也不像是食人魚啊!怎麽也會吃人?”
蒙先生卻一直低著頭,似在想什麽心事,過了好一會,大煙槍又問了一遍,才猛然驚醒,苦笑著說道:“這魚叫白烏,以身上黑白二色而得名,性格凶殘,喜食血肉,但是一般的都隻有手指大小,長這麽大的白烏,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說到這裏,略一沉吟,又繼續道:“這種魚因為身上僅有黑白二色,黑如墨,白如雪,黑白相映,異常美觀,因其狀如錦鯉,鱗片細密光滑,黑白二色清楚分明,故又被稱為青花鯉。因觀賞價值極高,經常會被一些富商巨賈高價收購去作為觀賞之用,也因此,曾經鬧出過命案來,我在機緣湊巧下遇到過幾次,所以才得知世上還有這種生物。”
“奶奶的,還有人拿這玩意作觀賞的,那不是命催的嘛!”老六插了一句。
馬四哥也歎息了一聲,話題一轉,問道:“這底下水潭中不知道有多少條這樣的魚,我們該如何是好?”
“飛過去!”一直沒有說話的小辣椒,忽然冒了一句,還真把我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地反問了一句道:“飛過去?怎麽飛?”
小辣椒指了指水潭旁邊的幾棵樹道:“我們這裏比對麵的地勢要高很多,我們從這裏彈跳出去的時候,因為慣性的作用,我們會呈弧形向下掉落,隻要我能跳到距離那些樹一半遠的地方,我就可以利用長鞭的優勢,卷住樹枝,強行拉過去。”
“不行!”我一聽到就馬上反對道:“堅決不行!萬一你跳不到一半遠怎麽辦?萬一長鞭失手怎麽辦?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有一點點差錯都能後悔一輩子。”
馬四哥卻一點頭道:“小表妹這辦法雖然有點冒險,但就目前我們的處境來說,卻也是一種辦法。這樣吧,我先來,我力大身不虧,跳得高蹦得遠,成功率也高點。”
“不行!四哥你也不行,雖然你跳得遠些,但你會用長鞭嗎?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必須得把長鞭使的爐火純青,稍微有點遲緩,隻怕你長鞭還沒出手,人都掉水潭裏去了。”我一聽馬上又反對起來,這些都是我的至親好友,誰出事我心裏都會後悔一輩子。
話剛落音,身邊的蒼狼忽然躁動起來,用身體不停地將我向一邊擠,一直將我抵到石壁邊上,才停了下來,複又跑回去用身體去擠別人。
我心中一動,蒼狼天生稟異,此舉定有什麽特別的目的,隻怕是有什麽危險逼近,急忙喊道:“有點不對勁,大家靠著石壁!大家靠著石壁!”
幾人急忙都從山洞口散開,將身體靠在石壁上,兵器握在手上,小心警惕起來,要知道我們目前的處境,已經到了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境地,萬一真從山洞裏竄出個什麽東西,這堅實的石壁,無疑是我們最好的背部防禦。
誰知道我們一齊靠在石壁旁邊,蒼狼卻跑過去一口咬住繩頭,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猛地起步對著洞口衝去,我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脫口而出道:“不要!”
但是,已經遲了,蒼狼已經像飛一般從洞口躥了出去,身形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黃光,向洞外落去。
我一顆心頓時“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兩步跨到山洞口,一伸頭向下望去,心裏後悔的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自己怎麽就這麽遲鈍呢!蒼狼將我們往兩邊的石壁旁擠,分明是清一條助跑的通道出來,我怎麽當時就沒想到呢!
蒼狼緊緊咬住繩頭,身形已經躥過了下麵水潭的一半距離,但衝勢已弱,身形頓時向下落去,我心裏又是一揪,幾乎是呻吟般喊道:“蒼狼!”
小辣椒忽然抓住繩索,手腕帶力一抖,繩索就像活了一樣,隨著力量的作用弓起落下,像一道波浪一樣起起伏伏,一直向蒼狼傳去。
蒼狼的身形正往下落,繩索上的力道傳了過來,將蒼狼向前一帶,蒼狼身在半空,雙腿猛地向後空蹬,借著繩索的力量和後蹬所產生的推力,身形又是向前一躥。
這一下又往前躥了一截距離,才再次向下斜落過去,險險地落在水潭對麵的岸邊,一個翻滾,蒼狼已經落定站穩,這邊幾人頓時一齊發出一聲喝彩。
蒼狼一站穩,立刻叼住繩頭跑向旁邊一棵樹,圍著那棵樹跑了幾圈,將繩索牢牢纏在樹身上,但仍舊沒有鬆開口,反而使勁咬住繩頭,四足向前發力,身體向後到退,借此拉住繩索。
小辣椒一伸手將這一端的繩頭交給馬四哥,說道:“我身體輕,我先過去。”馬四哥急忙用力將繩索拉直,我剛想說我先過去,小辣椒已經不由分說,伸手抓住繩索,不停交換,向對岸移去。
小辣椒速度極快,片刻到了對岸,身形一**,穩穩落在岸邊。小辣椒腳一落地,就蹲下身去,一把將蒼狼攬在懷中,撫摩了幾下蒼狼的頭,拍了拍蒼狼的脊背,伸手將蒼狼口中的繩索接了過去。
蒼狼口一鬆開繩索,麵對著我們這邊坐在那裏,脖子一伸“嗷嗚”一聲長嘯,似在催促我們快速過去。
我也不再遲疑,率先抓住繩索,學著小辣椒的樣子,迅速地向對麵移動。我看剛才小辣椒很快就到了對岸,好像並沒費什麽力氣,但自己一上來,就知道並沒有那麽簡單了。
繩索是尼龍的,隻有無名指粗細,握在手裏很不舒服,來回交換雙手移動了幾步,手掌就火辣辣地疼了,而且由於身體完全懸空,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身體愈發的笨重。
雖然從這件小事上,我已經看出來自己和小辣椒的差距,但哥們畢竟是個大老爺們,怎麽也得講究點臉麵,更何況,這裏也不可能將手一鬆就此放棄,下麵可是藏有青花鯉的水潭,王四海的下場在那擺著呢,萬一掉了下去,再想完整的出來,隻怕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牙一咬,機械地移動雙手,好不容易移到對岸的邊緣,學著小辣椒的樣子,使勁**了兩**身體,手一鬆,借力向前一躍,險險落在岸邊,急忙用雙臂前後劃動幾下,勉強將身體平衡了下來。
一到達岸上,我三步並做兩步躥了過去,一把抱住蒼狼的脖子,眼眶一熱,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的下來了。
這蒼狼太好了,在野狼穀的暗洞內,舍身護主,帶著一群野狼以血肉之軀擋這了那些黑色甲蟲,為我們爭取了逃生的時間,自己卻差一點就一命歸陰;現在又舍身跳崖,為我們提供了一條逃生的繩橋,自己又差一點跳水潭裏去,要不是小辣椒及時抖了一把繩索,隻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它了。
我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碰到這樣的情況,哪怕老子自己先跳,再也不讓蒼狼先冒險了,這樣忠心耿耿又靈巧無比的夥伴,就算打著十個燈籠也找不到啊!
接著老六等人也都過來,最後一個是馬四哥,馬四哥倒也聰明,將繩索纏在一塊大石頭上,拴牢係緊,自己順著繩索爬了過來。
幾人一聚齊,個個都誇蒼狼靈性十足,雖然聽不懂人言,卻能明白主人的處境,蒙先生更是一臉的羨慕,看蒼狼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將蒼狼奪過去歸他所有才合他心意。
這半天整的,個個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好不容易到了尚算安全的地方。這邊鳥語花香林木蔥鬱,氣溫宜人暖風輕掠,一副春暖花開的氣象,大家不由得心神一懈,個個歪七倒八地坐在草地上,動都不想動一下。
精神一鬆懈下來,肚皮頓時提出抗議了,首先是老六叫道:“蒙先生,你不是說這裏到處都是山果野味嗎?怎麽一個也沒看見?”
石錘的肚子“咕咕”響了兩聲,也說道:“我們是要找點食物充饑才行,在這大峽穀裏,好像餓得特別快。”
豹子笑道:“餓得能不快嘛!每走一步都試不帶試的,每一分鍾都提心吊膽的,體能消耗的是平日的數倍,再說我們從早上吃過飯後,到現在也有半天時日了,餓是正常的。”
馬四哥沉聲道:“大家休息片刻,進林找點野果子充饑吧!但千萬記住了,絕對不可以和大家失散,萬一在這大峽穀裏失散了,再想找到大部隊的幾率幾乎為零,大家聚在一起,說不定還能活著出去,萬一失散了,那是肯定要死在這大峽穀裏了。”
老六又叫道:“最好能抓住個獐子什麽的烤來吃,現在我一想到香噴噴的烤肉,就口水直淌。”
小辣椒笑道:“拉倒吧!還烤肉呢!能找到點野果子,保持餓不死就算了,然後順著水流走,希望早點走出這大峽穀,別看這裏溫暖如春,指不定還會有什麽凶險之物呢!這裏林森木茂雜草橫生,多少年來無人踏足,最容易滋生異物,萬一獐子沒找到,再遇見個什麽猛獸,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蒙先生卻笑道:“何必這麽麻煩,我們身邊就有一種美味,肉細味美,隻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吃?”
“真的?你說吧,隻要你能吃,我就能吃!有什麽敢不敢的?”老六一聽說有吃的,頓時來了精神,現在還有什麽比吃的對大家更重要呢!
蒙先生淡然一笑,向那水潭一指道:“隻怕我敢吃,各位未必敢吃。”
老六眼珠子一下瞪得滾圓,遲疑好一會才啞聲問道:“你說的是那水潭中的青花鯉?”
蒙先生點了點頭,道:“這青花鯉不但極具觀賞性,而且肉質細膩,絲毫沒有腥味,即使是生食,入口都略帶點甜絲絲的味道,更為難得的是,由於此物喜食血肉活物,使其營養價值也更高,如果弄到市場上去賣,隻怕不比野生娃娃魚便宜。”
說到這裏,眼光一掃大家,又繼續道:“這裏的青花鯉更是大如錦鯉,也不知道在此存活了多少年才生長得如此碩大,想來營養也更加豐富,味道也會更加鮮美。”
話剛說完,老六已經“哇”的一口吐了出來,我也覺得胃中一陣翻騰,直冒酸水,連忙搖手道:“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其餘幾人也都一臉難以忍受的樣子,倒是蘇色桃經常和毒物為伍,神色尚能自若。
豹子皺眉道:“本來要吃這青花鯉也沒什麽,隻是剛才王四海被那些青花鯉吞噬個幹淨,現在骨架還沉在水潭之中,想想都覺得寒瘮,哪裏還能吃得下去。誰知道我們抓上來的青花鯉剛才有沒有吃王四海的血肉,萬一要也吃了王四海的肉,那我們不等於變相吃人肉了嘛!”
老六吐了兩口,剛剛才好一點,聽豹子這麽一說,“哇”的一聲,又吐了起來。
蒙先生苦笑道:“我何嚐不知道,別說是魚吃人,人再吃魚了,有時候逼急了,人吃人的事也不是做不出來,曆史上幾次重大饑荒,就曾發生過易子而食的事。”
說到這裏眼角輕輕一抽,繼續道:“有一次,廣州一老板因胡亂服用壯陽藥物,導致熱毒沉鬱丹田,重金求購陰參調解體內熱毒,通過朋友介紹,就找到我了。”
豹子一抬頭,問道:“陰參又是什麽玩意兒?”
蒙先生道:“陰參也是一種參,外形和一般人參沒有差別,隻是一般人參是生長在山靈水秀之地,吸收天地精華,性平味甘,故能大補元氣,複脈固脫,補脾益肺,生津止渴,安神益智。而陰參是生長於墳墓之內,死屍肚臍之中,依靠吸收腐氣而生,性陰,味如腐肉,不但沒有滋補的作用,一般人食之必死,但卻是調解熱毒的良藥。”
見我們都懂了,蒙先生又繼續道:“隻因這陰參極難尋找,那老板出價頗巨,我一時貪心,就帶了兩個徒弟尋到一古墓。那墓葬之處,地勢極好,而且測其規模也小不了,此類墓主生前定為大富貴之家,定會長食人參之類大補之物,身死之後,皮囊一腐,藥性外泄,最易生出陰參來。”
“我當時一心隻想錢財,鬼迷了心竅,卻忘了凡此大墓,必有機關,豈是輕易能闖的,那一趟,差點就讓我命歸黃泉。”
“由於那地方比較荒僻,也沒什麽顧忌,直接用炸藥將墓罩破了,我帶著兩個徒弟就下去了,果不出我所料,在主墓室的棺木中,找到了墓主的屍體,在早已腐爛的屍骨中,一棵陰參赫然已經生長到了七葉。”
“另外棺木之中,還有一些價值不菲的珠寶,我大喜過望,頓時忘了小心警戒,上去一把就把陰參提了出來,卻不小心踩上了機關,放下了斷龍石來,將墓室封了個嚴嚴實實。”
“墓室一被封,我們三人就出不去了,而且墓室內氧氣有限,根本不足供三個人呼吸之用,誰知道人心難測,我剛把氧氣不足的問題提出來,腦袋上就受了重重的一擊。”
“等我再醒過來,我那兩個徒弟已經死了,臨死還糾纏在一起。我推測是雙方都想殺死對方,才使氧氣能多呼吸一段時間,但兩人實力相當,最後互鬥而亡。”
“也有可能是其中一個徒弟襲擊了我,另一個以為我已經死了,奮起為我報仇,互鬥而亡,但不管是什麽情況,我那兩個徒弟,都已經死了,誰是誰非,也無從考究了。”
“沒有空氣,我隻道自己也必死無疑,誰知道那墓室在我們用炸藥炸墓的時候,已經被炸開了一道裂縫,空氣根本就不是問題,等我明白過來後,兩個徒弟卻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老六這時已經緩過勁來了,一聽到這,忍不住插嘴道:“這多冤,你那兩徒弟死的太虧心了。”
蒙先生也歎息道:“人生在世,往往如此,一時失慮,必差之千裏,特別是人在困境之中,更需慎言慎行,往往禍事都是一念之差。”
我奇道:“蒙先生,那墓室被斷龍石封了,雖然有空氣,但你又是怎麽出來的?”
蒙先生眼角又抽了幾抽,伸手從大煙槍那拿了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思緒又慢慢拉回到過去,繼續道:“我頭腦完全清醒過來後,用手杖一點一點地挖掘斷龍石下的泥土。”
“但那地麵,全是夯土砸實,堅硬無比,挖了半天,僅僅挖了拳頭大一塊而已。”
“勞累半日,腹中饑餓,但進來之時並沒有準備呆多長時間,所以也沒準備幹糧食物,無奈之下,我隻好抓了兩隻老鼠,將皮扒了,剁成肉塊,生吞了下去。”
老六剛剛恢複沒一會,一聽蒙先生說生吞老鼠,麵上表情頓時怪異無比,腮幫子鼓了幾鼓,究竟沒有忍住,頭一轉,再次幹嘔了起來。
蒙先生則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老鼠肉又腥又膻,極難下咽,幾度差點吐了出來,但為了活命,我還是強忍著惡心將兩隻老鼠吃完,恢複了不少力氣,又用手杖繼續挖掘斷龍石下的夯土。”
“就這樣餓了就抓兩三隻老鼠吃,吃飽了繼續挖,一連持續了兩天兩夜,夯土被我挖出了腦袋大小一個坑出來。到了第三日,問題來了,墓室內的十數隻老鼠,已經被我吃光了,這沒有了食物,可如何是好!”
“我又強忍著饑餓挖了半天,胃裏餓的直泛酸水,手腳也因為腹中無食物而變得綿軟無力起來,終於,我將目光瞄向了兩個徒弟的屍體。”
我心頭大駭,驚道:“你不會吃了你那兩個徒弟的屍體吧?”
蒙先生雙目緩緩閉上,從鼻中長長歎出一口氣道:“嗯,我吃了他們倆的屍體!”
“當時我餓到了極點,又被困在墓室之中數日,精神已經接近崩潰,幾乎處於瘋癲狀態,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活下去!但又明明知道那是自己徒弟的屍體,所以內心深處也是糾結異常。”
“掙紮良久,人性終於敗下陣來。我閉著眼睛用刀子切下一小塊肉來,一狠心放入口中,由於人已經死了幾天了,血液早就凝固了,雖然還沒有變腐變臭,但吃到嘴裏一股子酸味,還略帶一絲腥味。”
“我稍微嚼了兩下,囫圇吞了下去,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輕鬆多了,又一連吃了幾塊,幹脆睜開雙眼,開懷大嚼起來。”
“不一會,大徒弟一個胳膊上的肉幾乎被我削完了,終於有了飽意,頓時有了精神,又拿起手杖,拚命地挖起洞來。”
這一下,可不止老六一個吐了,我、小辣椒、紅毛怪、石錘、豹子,全都吐了起來,老六最是可憐,本來胃裏就沒什麽東西,硬是吐了四次,連苦水都嘔了出來。
馬四哥和蘇色桃麵色也不是很好看,明顯都是強忍著,倒是大煙槍,絲毫沒有惡心的跡象,反而一臉凝重地說道:“如果是我,隻怕我也會吃!”
這話一說出來,頓時招致大家一通亂罵,大煙槍也不以為意,自顧地抽了口香煙,催促蒙先生道:“後來呢?難道你就這樣一直挖洞?”
蒙先生點點頭道:“我吃飽了人肉,雙臂頓時有了力氣,就這樣挖累了就休息會,餓了就吃兩個徒弟的屍體,洞中無日月,開始還能估摸著時間,後來也就不知道時間了。”
“具體在那墓室裏呆了多久我也說不出來,反正等到我在那夯土上挖出個可以讓我鑽出去的洞穴時,兩個徒弟的屍體已經被我吃的隻剩下手腳頭顱,內髒什麽的早就腐爛不堪了。”
“我帶著陰參從那洞穴裏鑽了出來,逃回家中後,生了一場大病,白天和正常人一樣,一到夜晚就高燒不退,針石無效,夜夜更是夢見那兩徒弟找我索要血肉,往往渾身大汗驚醒。不到一個月,我瘦得就剩下八十多斤,本以為難逃一死的,誰知命不該絕,遇一高人指點,才逃過劫難,苟且偷生。”
大煙槍奇道:“難道還有人能超越蒙先生奇門玄術的嗎?再說了,你一向甚通醫理,怎麽會被如此小疾糾纏的差點命都喪了呢?那人又是怎麽破解的?”
蒙先生長歎道:“我一生鑽研奇門玄術,從三十多歲開始闖**大江南北,踏遍名山大川,仗著對奇門遁甲、風水玄學的一點了解,倒也沒失過手,所以一向自負得很。自從遇到那位高人,我才忽然覺悟,奇門玄術變幻萬千,其中法門何止千萬,自己隻不過是夜郎自大罷了。”
“至於那高人怎麽給我解除惡疾的,說來也巧,我得那惡疾後,百般治療無效,自思時日無多,反倒看得開了,自己跑去鎮上的棺材鋪,給自己訂製了一口棺木,正好看見鎮上新開了一家紙紮店,又跑去紙紮店,替自己點了些樓台瓊宇,花草庭院,另點了童男童女,我在世上孤獨一生,到了地下,可不想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誰知道我把意圖和那紙紮店的老板一說,那老板看了看笑道:‘先生雖身染惡疾,但也不是什麽不治之症,無非做些噩夢,心病而已,何苦現在就定冥器呢?’我一聽就知道這老板不簡單,我隻是要訂紙紮,可並沒有告訴他得了什麽病,他卻一口就說了出來,單憑這份眼力,我就比不上,急忙厚著臉皮向那紙紮店老板求助。”
“那老板倒也爽快,並不推辭,起身拿了幾根幹蔑條,端量了我一會,就在我麵前開始紮起紙人來。前後也就兩盞茶的時間,一個惟妙惟肖的紙人就紮了出來,樣貌幾乎和我一模一樣,隻是紙張的顏色和我的膚色有差別而已。”
“紙紮店老板將紙人放好,又拿了根銀針出來,取我左右手中指上的血液各三滴,分別抹在紙人的印堂、湧泉、勞宮和神闕的位置上,將紙人遞了給我,讓我拿回去,晚上在自己身上蓋層油布,將紙人放在油布上,讓一個親信的人看著,我一發噩夢,就把紙人燒了,要燒的一丁點兒也不要剩下。”
“我也沒付錢,拿著紙人就回去了,交代了親信一番。到了晚上,真找了塊油布將自己蓋上,將紙人放在油布上,吩咐親信,一見我發噩夢了,就燒紙人。”
“果然,我剛進入夢鄉,那兩徒弟又來糾纏於我,我開始掙紮扭動起來,親信一見,知道我又發噩夢了,急忙將紙人燒了,紙人就在油布上,熊熊的火焰烤的我皮膚疼得厲害,但不知道怎麽的,就是醒不過來。”
“第二天一睜眼,親信就告訴我,說那紙人燒了個幹幹淨淨,我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早飯的時候,一口氣喝了三大碗米粥。”
“吃完早飯,我又跑去鎮上,尋到那紙紮店的老板,將情況告訴了他,他聽後撫掌大笑,說我已經沒事了,自己又少了一單生意。”
“我聞言大喜,欲以重金相酬,那老板拒不接受,最後隻收下那個紙人的費用,我無奈之下,隻好請他去飯店喝了一頓。”
“那老板對杯中之物倒甚感興趣,而且酒量頗豪,我隻象征性的陪著小酌了一點,那老板一個人喝光了兩瓶白酒。”
老六一撇嘴道:“拉倒吧!一個紙人就應付過去了,你哄小孩子呢吧!你那兩徒弟就這麽傻?紙人真人也分不清楚?”
蒙先生聞言一笑道:“我那倆徒弟早已死了,人死如燈滅,哪裏還需要什麽應付。”
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後來我和那紙紮店的老板成了莫逆之交,無話不談,我也將得病的原因告訴了他。大約過了半年之久,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他才告訴我其中緣故。”
“我那倆徒弟早就死了,之所以會夢見他們糾纏於我,完全是因為心病使然。我被困墓室十數日,精神狀態本就瀕臨崩潰,又生吃了他們的血肉,心中愧疚無比,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生出幻覺是正常的,逃出生天後又不吃不喝,人是鐵飯是鋼,吃喝不下去食物,不瘦才怪。”
“他給我紮紙人,故意讓我鋪層油布燒了,實際上隻是借火力將我體內的寒氣逼出來罷了,那層油布就是個大蒸板,又借紙人消除了我心中顧慮,再加上藥物調理,我自然逐漸康複。”
“從那以後,終於明白過來,我一生癡迷於風水玄學、怪力神異,反倒著相了,其實世上哪有什麽鬼神,隻不過是做了虧心事,庸人自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