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雪山冰猿猴這麽一鬧,我們哪裏還有睡意,討論一番後,決定號角仍舊由小辣椒保管,大家心裏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卻一直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因為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智,更不能因為仇恨,而辜負了這班兄弟對我的信任。
一直到大半夜,大家都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被小辣椒叫了起來,眾人用雪擦了把臉,豹子觀察好地形後,就認定方向向山下走去。
由於早沒了李光榮的蹤跡,也不急著趕路了,就這樣不疾不徐地走著,一個上午倒很平靜,大家一邊互相扶持前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直到了中午,大家本來就沒有吃早飯,又走了十好幾裏路下來,個個都又累又餓,隻好找了個山坡,在背風的地方停了下來休息。
豹子跟小辣椒帶著蒼狼去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打到點獵物,我們幾人則就坐在雪地上休息。葉紅衣等人畢竟有武功底子,雖然又累又餓,都還支持得住,黃裕文雖然斷了條臂膀,但包紮好了之後,也逐漸見好,加上他原本就在山野中生活習慣了,倒也無礙,倒是我跟老六兩人累得直接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氣,連話都懶得說一句了。
兩人躺了一會兒,總算恢複了點精氣神兒,老六開始說話了:“我真佩服黃毅那老頭,一個人在這鬼地方生活了十幾年,沒死不說,臨死了還弄死了十來個宋兵,確實有點牛。”
我接過話道:“那是!別忘了人家可是做過大將軍的,雖然是敗軍之將,但那也不能怪他,朝代更迭,氣數使然。後來潘美帶了那麽多兵前堵後追的也愣沒抓住他,還給他逃到這雪峰上來了,不牛早被弄死了。”
一邊說話,我一邊伸手去懷裏掏那金帛銀箔玉竹書,想再看一看,拋開玉竹書上的文字不談,光那手工技術和用料,確實可以說是天下奇珍了。
誰知道手一伸入懷中,頓時一愣,我明明記得自己將玉竹書卷起揣在了懷裏,可現在懷中卻空空如也,也想不起來是何時丟失的。這一下急的,一骨碌我就爬了起來,將自己全身上下通通摸了一遍,也沒有玉竹書的蹤影,心頭不由得一陣陣的懊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幾個巴掌。
葉紅衣見我神情反常,冷冷地問道:“怎麽?”
我惱道:“玉竹書!玉竹書不見了,也不知是何時丟失的,這都走了大半天,也不能再回頭去尋,這不是倒黴催的嘛!昨天白撿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今天就丟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老六一聽,也一骨碌爬了起來,又在我身上摸了一遍,就差沒把褲子解開看看褲襠裏了,檢查完畢才徹底死了心,又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罵道:“啥也別說了,你就這命,這麽珍貴的東西,說丟就給丟了,早知道我給揣懷裏就好了,不過這比中了五百萬的大獎,然後生一場大病全花完了要好,起碼你是健康的。”
我也正心頭懊惱,火氣正盛,哪裏聽得了老六的這些廢話,上去一腳踢在老六的破腳上,罵道:“你閉嘴,煩著呢!沒心情跟你扯淡。”
老六那隻腳本來就在上山的時候誤踩中了李光榮設下的機關埋伏,被一把尖刀整個刺穿了,雖然這兩天好了許多,但我這樣一踢,也疼得受不了,頓時抱著腳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葉紅衣冷哼一聲,麵上露出惱怒的神色,低吼道:“都住嘴!”蘇色桃接過話去說道:“看你們兩個那點出息,一件物品再值錢,那也是死的,說好聽點是個珍寶,說難聽點那就是個工藝品,隻能欣賞把玩而已,丟了就丟了,有什麽好難過的?”
說到這裏,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你放眼看去,天下貪字當頭之人,到最後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李光頭那般富有,貪心不足卷入南唐藏寶的爭奪之中,最後落個屍橫荒野。張易龍一方梟雄,到最後一樣慘死於黑山白水之間。還有張勇、王四海等人,哪個不是叫得響的人物,誰落了個好去?虧你們也數經風險,竟然還看不破。”
黃裕文也站起身道:“是啊是啊,丟了就丟了吧!東西再好,也隻是把玩之物,不要因為一件死物傷了和氣嘛!再說了,天下奇珍大部分為有緣者才能獲得,不是你的,強求不得,如果在你手中,說不定也不是件好事。”
蘇色桃一席話說得我麵紅耳赤,剛才一時惱怒,肝火上升,腦袋一熱,竟然失了理智,丟人現眼不說,還差點傷了兄弟和氣,想想實在不該,轉頭向老六看去,老六大概也在不好意思,低著頭一聲不吭。
我剛想說兩句緩和一下這尷尬的氣氛,忽然山坡後麵傳來豹子的怒喝聲、小辣椒的嬌叱聲以及蒼狼的低吼聲,幾人頓時一激靈,急忙對看一眼,一齊拔足向山坡上奔去。
這山坡本就不大,勉強擋個山風而已,眾人十幾步跨上了坡頂,一眼就看見了小辣椒和豹子正在和兩個金衣大漢激戰,而蒼狼則被另外兩個金衣大漢攔住,纏鬥在一起。
我一見這幾個金衣大漢頓時一愣,這不是蒙先生手下冒充盛世組織的穿著打扮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蒙先生還留了後手?可如果說是蒙先生留了後手,那他們又怎麽和豹子、小辣椒打了起來呢?雖然蒙先生一夥人由於內訌,整個派係已經全軍覆沒,但那畢竟是上山之後的事情了,難道他的手下這麽快就知道了消息趕來報仇了?
這些念頭,一瞬間已經在我腦海中轉了一遍,但仔細一想,卻又都不能成立。此時場中情勢大變,那四個金衣人身手極好,豹子和小辣椒應付彼頗為吃力,蒼狼被兩人纏住,更是險象環生,要不是蒼狼天生靈敏異常,隻怕早就慘死在兩人手中的尖刀之下了。
馬四哥、葉紅衣和蘇色桃急忙衝了上去,分別加入三個戰團,赫連百病的傷勢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也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不是他一向不願以人多打人少,隻怕早就衝上去了。
蘇色桃等三人一加入戰鬥圈,情勢頓時改觀,豹子和小辣椒本來就都是硬手,雖然和這幾個金衣人比起來,略遜一籌,但也差不到哪裏去,一有人幫手,其中三個金衣人就落了下風,被逼得節節敗退。
那三個金衣人雖然落了下風,但卻並不慌張,進退有度,攻守之間頗有風範。另一個金衣人正力敵小辣椒和蘇色桃兩人,一見三人落了下風,連攻幾招,猛地一個後躍,站定身形,將手指伸到口中,發出了一陣響亮的口哨聲。其餘三人一聽口哨聲,頓時一齊後躍,在帶頭的那金衣人身邊站定。
由於大家都知道金衣人是蒙先生的手下,一時也搞不清楚其中貓膩,所以眾人也不追擊,紛紛抽身站定,我們也急忙跑了過來站在一起。馬四哥雙手一抱拳,沉聲道:“江南馬正剛,看幾位的穿著打扮應該是蒙老先生的屬下,隻是不知道幾位怎麽和我們的人起了衝突的?如果其中有什麽誤會,還是說清楚的好。”
豹子接過話道:“師傅,這裏麵怕不是有誤會,剛才我和小表姑帶著蒼狼去尋覓獵物,在雪地裏發現了這幾個人的腳印,因為這雪峰之上人跡極其稀少,我們怕是李光榮的人,就順著腳印追了回來。一到這邊就發現這四人趴在坡頂,手裏都握著尖刀,看樣子本來是想對你們不利的。我怕你們沒有防備,才出聲大喊製止,但我們一出聲,他們就轉身衝向了我們,對我們出手更是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很有可能是事先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底細,而且目標也有可能就是我們。”
馬四哥一聽,頓時一張黑臉一沉,指一指道:“說!你們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對我們下手?今天不說出實話來,你們就別再指望活著下山了。”
對麵那金衣人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死到臨頭了還猶不自知,我們敢動你們,難道事先會對你們的實力一點也不了解嗎?我們自必敢來,就已經做好了詳細的安排,此番隻怕你們插翅膀也難逃了。”
說完抬手向天,忽然自他袖口處躥出一道紅光,在半空中“啪”的一聲爆炸開來,頓時煙花四散,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紅色花朵。
豹子一見那煙花,脫口而出道:“不好,他們還有埋伏,剛才那朵煙花定是信號,大家一起上,速戰速決,先製住這四人。”說完自己率先身形一低,衝了上去,對著那放煙花的金衣人的胸前,一刀就刺了過去。
那金衣人不避反迎,一隻手一迎一抓,手腕一彎,手指一刁,向豹子的手腕上啄去,隻聽豹子“哎喲”一聲,手中尖刀應聲落地,身形連閃幾閃,掙脫了那金衣人的束縛,又退了回來。
豹子生性彪悍,如今一照麵就吃了個虧,哪裏肯甘心,一縱身就欲再上,卻被馬四哥一把道:“豹子,你不是他對手,讓我來會會他。”俗話說得好,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剛才豹子一招之間,就被那金衣人擊落了匕首,我都看出來豹子不是那人對手了,更何況馬四哥。
看著那金衣人冷冷地站在那裏,並沒有顯露出緊張的模樣,我不由得心裏一緊,脫口而出道:“這家夥在拖時間,豹子說的對,大家一起上,先製住這四人才對!”
“慢著!”自從那金衣人露了一手之後,就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赫連百病忽然大喊了一聲,緩步上前,一直走到那金衣人麵前,雙手一抱拳,雙膝緩緩跪倒,沉聲說道:“師傅,不孝徒兒赫連百病給你請安,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師傅你老人家。”
我頓時一愣,腦子一陣陣發蒙,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赫連百病就成了這個金衣人的徒弟了?要知道赫連百病可是我們的主力戰將,這金衣人更是高深莫測,萬一赫連百病和這金衣人聯起手來,再加上那三個金衣人,這勝敗可就難說了,更何況,那金衣人還有援兵未到。
那金衣人也不退讓,也沒有讓赫連百病起來的意思,伸手緩緩摘下金色頭套,冷冷地說道:“雖然你的螳螂拳是我教的,但你早已被我逐出師門,不必再叫我師傅了,我也承受不起。”
這金衣人一摘下頭套,馬四哥就陡然呼吸加重,雙拳握得“咯咯”一陣響,葉紅衣也渾身一顫,陡然之間,變得如同一支上弦之箭一般,雙目之中,露出駭人之極的凶芒。這些動作雖然極其輕微,但仍舊沒有逃過我的眼睛,顯然這金衣人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不然以馬四哥和葉紅衣的定力,斷不會如此緊張。
我忙轉頭去看那金衣人,卻見是一老頭,約五十多歲,麵容枯瘦,一雙耳朵奇大,鷹目鉤鼻,滿麵嚴肅,極具威儀,身形依舊罩在金袍之內,卻是看不大出來,隻是應該不矮。
剛看到這兒,赫連百病又沉聲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師傅逐了徒兒出師門,那也是徒兒罪有應得,不該在同門比試之時下重手,致使一位師弟殘廢終生,徒兒這十數年在外流浪,每念及此事,仍舊羞愧難耐。”
那金衣人歪頭看了看赫連百病,點了點頭道:“你能有此覺悟,那說明你的武功又上進了一大步,過去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世上也沒有賣後悔藥的。今日這事,你就待一邊看著吧,畢竟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也不想親手廢了你。”
金衣人話剛說完,老六忽然接口喊道:“我說那老頭,你說話口氣這麽大,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嗎?廢了赫連大哥?說得跟玩的似的,赫連大哥是你這糟老頭能廢得了的嗎?就算你教過赫連大哥幾天工夫,也不用把牛皮吹得這麽滿吧?”
話一出口,葉紅衣、馬四哥、赫連百病三人同時暴喝道:“住口!”老六被三人同聲一喝,神色一澀,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什麽,張了張嘴,又閉了起來。
馬四哥低聲說道:“你想死嗎?那是山東範中恒,人稱鐵螳螂,一套硬螳螂功夫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想當年因為這個名頭太響亮,十幾家各門派的著名拳師結伴去挑釁,結果他僅用一隻手、一條腿、半套螳螂拳,就把十幾家的拳師打得傷的傷、殘的殘,從此之後,無人敢惹。”
說到這裏,馬四哥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剛才對豹子那一招,看樣子是留了情分,不然以鐵螳螂的手段,隻怕豹子現在一條胳膊早折了。”
我心頭駭然,一隻手就打敗了十幾家門派的著名拳師,這得多大的本事啊!不過又想回來,赫連百病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都是他教出來的,如果沒有大本事大能耐,也教不出赫連百病這樣的英雄了得的徒弟。
我剛想到這裏,場中情勢忽起變化,從山坡的其他三麵,忽然鑽了十數個金衣人出來,個個步伐矯健,將我們緊緊地圍在當中,並且一步步的收縮包圍圈,看來那老頭放的煙花,果然是召集人手的號令。
赫連百病一見情勢危急,連連磕頭道:“師傅,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加入了蒙先生的團夥的,但今日無論如何求師傅放了徒兒的這一眾兄弟,哪怕取了我的性命去,我也毫無怨言。”
鐵螳螂範中恒又冷哼一聲道:“什麽蒙先生?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不過就算認識,我也不可能放了他們。至於你,給你兩條路,一是自行下山,重新過你的逍遙生活;二是在此地觀看,等我收拾了他們之後,帶你下山,我還可以考慮將你重新收入門下,你自己選吧!”
我一聽暗道不好,首先不知道為什麽這老頭對我們的敵視態度異常堅決,今天這場仗肯定避免不了,而且我們人少不說,對方還個個都是硬手,隻怕我們要吃不了兜著走。其次這老頭還開始收買赫連百病,雖然小辣椒這個結義大哥是個豪氣幹雲的英雄,但畢竟是個江湖人物,還是個棄徒,從剛才他對這老頭尊敬的程度上來看,能重回師門說不定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萬一赫連百病被拉了過去,我們的實力更弱,被全滅了也是有可能的。
赫連百病也是一愣,抬頭看了看那老頭,回頭看了看我們幾個,又看了看那老頭,再回頭看了看我們幾個,臉色連變幾變,一雙虎目之中,滿是痛苦之色,堂堂一個八尺男兒,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用說,此刻他心中定是天人交戰,焦急不已,一麵是自己的授業恩師,一麵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取舍兩難,給誰都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鐵螳螂見赫連百病左右為難,大喊一聲道:“你這蠢材,難道還看不清局勢嗎?他們幾個今天是死定了,你若迷途知返,不但能重歸我門下,日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你若不知悔悟,仍舊和這幫人攪和在一起,隻有死路一條!”
小辣椒忽然放聲說道:“赫連大哥,你師傅說的對,你本就不該和我們一起攪這趟渾水,就抽身去吧!我們雖然實力相對要弱,但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之局,不必為我們太擔心。”
赫連百病聽小辣椒這麽一喊,頓時渾身一顫,將麵龐緩緩轉向鐵螳螂,連磕三個頭在雪地之上,伸手抓起豹子被擊落在雪地上的尖刀,顫聲說道:“師傅,徒兒初入師們之時,您即教我,一不可傷天害理,二不可不忠不孝,三不可背信棄義。如今徒兒違背你的意思,就為不孝,丟下兄弟們不管,就為不義,徒兒實在難以取舍。還請師傅成全徒兒,一刀將徒兒的性命取去,徒兒也可保全忠義之名。”說完,又連磕了三個頭,雙手將尖刀奉上。
小辣椒大呼道:“不可!赫連大哥,你千萬不可如此輕賤自己性命。”一邊喊一邊長鞭一揮,向赫連百病處奔了過去。葉紅衣、蘇色桃和馬四哥、豹子也都衝了上去,但五人剛一動身形,就被一眾金衣人截住廝殺起來。
我和老六因為沒有戰鬥力,黃裕文斷了一條胳膊也還沒有恢複,我們三人隻好站在原地不動,蒼狼則在我麵前,警惕地張望著四周,剩下的幾個金衣人,見我們沒動,也不過來,就這麽僵持著。
那鐵螳螂也沒有想到赫連百病會來這一招,明顯一愣,呆呆地站在當地,一言不發,鷹隼一般的雙目就這樣盯著赫連百病看,對場中的廝殺宛如不見,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長歎了一聲,伸手撕下自己身上的金袍,大笑道:“可笑啊可笑啊!我範中恒縱橫一生,最後卻讓利欲蒙住了雙眼,逼徒弟做那不忠不義之事,當真可笑!罷了罷了!”
一句話說完,將手中金袍往雪地上一丟,大聲道:“李老四,你回去告訴林老板,就說我範中恒做不來這事,不奉陪了。”說完,自顧轉身,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赫連百病雙目流淚,對著範中恒逐漸走遠的背影磕頭不止,那十數個金衣人大概也沒想到情勢會發展成這樣,一時都停止了攻擊,愣在了當場,小辣椒等幾人趁機脫出身來,向赫連百病奔去。
站在赫連百病麵前的那三個金衣人,被範中恒臨陣抽腿搞得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見小辣椒幾人一齊奔向赫連百病,這才有所反應,中間一人反應最快,尖刀一擺,對準赫連百病的前胸就紮了下去,同時口中大喊一聲:“殺!”
我心頭一驚,脫口驚呼道:“赫連……”後麵半句還沒喊出來,金衣人手中的尖刀已經遞到了赫連百病的胸前,另外兩個金衣人也一左一右分別撲了上去,左邊的揮拳直奔赫連百病太陽穴而去,右邊的一個持刀刺向赫連百病的右肋,一時之間,赫連百病上半身三處要害都在敵人的攻勢籠罩之下,凶險萬分。
但我的擔心,明顯是多餘的,赫連百病是何等人物!縱橫大江南北十數年,身負鷹爪、螳螂兩門拳法,大小戰役經曆過百,號稱草原第一勇士、不死金剛,哪裏會這麽輕易就被人給算計了。
就在中間那金衣人的手中尖刀即將紮在赫連百病胸前之時,隻聽赫連百病一聲大喊,身體仍舊跪在那裏不動不搖,左手五指彎曲成爪,一把抓住那人手腕,一帶一錯,那人手中尖刀頓時變了方向,反而迎向了左邊那金衣人的拳頭;右手則成鉤狀,迎向右邊那人手中尖刀,順腕而上,連叼帶打,一連數下,盡數擊在那金衣人的胳膊之上。
左邊那金衣人一見,知道自己硬攻下去的話,可能連赫連百病的皮毛還沒沾到,就會被尖刀紮穿拳頭,連忙收手,但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哪裏收得住,隻好硬生生將拳頭轉了個彎,“砰”的一聲,擊在中間那金衣人的胳膊之上,這一拳可是使盡那人全身的力氣,隻聽“哢嚓”一聲,胳膊應聲而斷,手中尖刀也掉落在地。
而右邊那金衣人更慘,赫連百病的手指,那跟鐵棍子沒什麽兩樣,這幾下連叼帶打,更是螳螂拳中的精華,赫連百病又是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出手,自是不會留情,那金衣人的一條胳膊,從手腕至肩頭,隻怕已經被擊斷成數截。
四人之間,一觸即散,赫連百病雙膝跪在地上,連起身都沒有起身,三個金衣人已經殘廢了兩個。我這才明白過來,我們這些人和赫連百病之間的差距,也可以說,赫連百病之前所遇的戰鬥,一直都沒有顯示他真正的實力,根本就沒有使出他的絕招——鷹爪螳螂!
俗話說牽一發而動全身,其餘十幾位金衣人一見那三人動了手,再次一齊圍了上去,其中三個金衣人則逼向了我和老六、黃裕文三人,一場血戰,一觸而發。
馬四哥等人一見赫連百病一招之間連廢兩人,頓時士氣大振,個個精神振奮,紛紛迎向那些金衣人,捉對廝殺,一時之間,山坡雪地之上到處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赫連百病等幾人,就數豹子的身手最次,但也就數他拚得最狠,一個金衣人迎胸一刀直捅他的胸前,按理說豹子應該躲過這一刀,然後再還手,可豹子卻絲毫不顧刺向胸前的那一刀,抽出腰間匕首,一匕首也直接對著那金衣人的胸前紮去,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俗話說得好,狠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豹子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卻使那金衣人顧忌三分,抽身後退,不和他硬拚。但這樣一來,卻正中了豹子的計策,豹子和身撲上,步步緊逼,每一招都是拚命的招數,那金衣人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反倒被他逼得手忙腳亂。
馬四哥憑著一把殺牛刀,力敵兩個金衣人,互有往來,一時呈膠著狀態,但那兩人顯然平時甚為默契,攻守進退之間,嚴絲合縫,絲毫找不到空隙,隻怕時間一久,馬四哥必定要吃虧。
葉紅衣、小辣椒和蘇色桃三人靠在一起,互相照應,但圍住他們的五人也都不是庸手,招招狠辣,兩三個照麵之間,葉紅衣已經掛了彩,左大腿上,鮮血狂噴,可見傷得不輕,小辣椒的胳膊也被削了一道傷口,戰局顯然吃力異常。
隻有赫連百病,這家夥不愧被稱為草原第一勇士,三個金衣人從後麵包抄,麵前三人雖然傷了兩人,但仍舊死攻不退,他赤手空拳,以一敵六,口中“嗬嗬”有聲,縱跳挪移,見招拆招,見隙就打,絲毫不見敗像。
逼向我們那三個金衣人剛一靠近,蒼狼就飛身迎了上去,撲咬當中一人,那人從未見過蒼狼的威力,毫不在意,飛起一腳直踢蒼狼。我一見大喜,蒼狼天生異稟,豈是這輕易一腳可踢中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蒼狼身在半空之中,再度發力一縱,身形陡然再度提高一尺,一雙後腿在那人的腿上一點,用那人踢出的腿做跳板,借力撲到那人近前,一口咬住那人喉管,猛地一甩頭一扯,那人喉頭已經被撕開一個大洞,鮮血狂噴,眼見不能活了。
雖然蒼狼旗開得勝,但其餘兩個金衣人已經衝到了我、老六和黃裕文三人麵前,黃裕文少了一條胳膊,不一定還能出手禦敵,我和老六都隻能耍耍嘴皮子,小辣椒等人離我們又遠,又都被死死纏住,遠水根本救不了近火,我們三人的處境頓時凶險起來。
那兩個金衣人也看出了我們的驚慌失措,一到我們身邊,就痛下殺手,兩把尖刀分別紮向我和老六兩人。我一閃身攔在老六身前,雙手暗暗使力,暗歎一聲,這輩子一直都是我欺負老六,也該我還債了。雖然這樣我很有可能難逃一死,但隻要我能在這兩人的尖刀紮進我身體之時,用力抓住兩人的手腕,使他們一時不能脫身,說不定馬四哥等人就可以回來救援。而且我還看見蒼狼已經飛撲過來,說不定可以救老六和黃裕文一命。
我是準備豁出命去拖住兩個金衣人,那兩個金衣人卻不管我在想什麽,兩雙眼睛裏滿是殘忍,以及即將見到血光的興奮,兩把尖刀帶著風聲分別向我左右兩肋紮來。
就在此時,我的腰間陡然被一股大力抓住,一提一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眼前人影一晃,耳邊就聽見慘叫連連,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怎麽回事,已經摔落在地,好在這雪峰之上,積雪陳年不化,倒也不算疼痛。
抬頭看去,隻見老六也和我一樣被摔在雪地之上,正掙紮著要爬起來,黃裕文則站在一個金衣人的麵前,獨臂硬生生插入一個金衣人的腹腔,而那人手中的尖刀,本來紮的是我肋部的位置,但由於黃裕文是個侏儒,整個人也就一米二三的高度,這一刀就落了空。
另一個金衣人則躺在地上雙手捂臉,不停翻滾,指縫之間,不停有鮮血流出,染紅了一大片雪地。由於那人雙手捂臉,我根本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可以斷定,肯定是中了黃裕文的什麽招數。
剛看清眼前景象,黃裕文單手一振,猛地向外一拉,“呼哧”一聲,生生將那人的腸子拉了出來,隨手一丟,又將雪地上染紅了好大一片。那金衣人腸子被拉了出來,卻仍舊未死,雙目之中,先是驚疑,再是恐懼,最後全是絕望之色,丟了手中尖刀,“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緩緩歪倒在一旁,死不瞑目。
我不由得一陣驚心動魄,一是這個場麵實在太過血腥,雖然我自從卷入這場是非之中,也見過不少慘死橫亡,但用手生生插入腹腔之中,將人的腸子內髒整個拉將出來這麽惡心的場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二來也是被這黃裕文深深地震住了,這位盛世的二當家,雖然相貌醜陋,還是個侏儒,但絕對不能小瞧。那一門馴獸的絕學拋開不說,單憑他在少了一條胳膊重創未愈之下,還能在一瞬間拋開我和老六,使一個金衣人喪失了戰鬥力,還將另一個金衣人置於死地,就這份能耐,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了,要知道這些金衣人,可個個都不是庸手。
蒼狼此時也躥了過來,飛身撲到那個在地上翻滾的金衣人身上,一口咬住那人喉管,發力一撕,頓時鮮血狂灑,那人停止了翻滾,雙手從臉上挪開,緊緊捂住喉頭,不住發出“咯咯”之聲,渾身抽搐不停,雙腿在雪地上蹬了幾蹬,猛地一鬆,再不動彈。
我這才看清,那金衣人雙目之中,各插了一支燕尾飛鏢,想來是黃裕文的暗器,看來這個盛世的二當家,身負的可不是一種兩種絕學。
此時場中戰局也起了不小的變化,和豹子交手的那金衣人,不知道被豹子用了什麽手段,刺死在雪地之上,豹子的肩頭、腹部也多了兩道血痕。但豹子生性彪悍,也不管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身子,轉身就加入了馬四哥的戰局。
馬四哥本來以一敵二,逐漸落入下風,身上雖然沒有掛彩,但明顯地手忙腳亂起來。豹子適時加入,分擔了一個金衣人,馬四哥頓時壓力一減,精神一振,手中殺牛刀挑、削、紮、刺,招招不離對麵那金衣人的要害。
圍攻葉紅衣、蘇色桃和小辣椒三人的那五個金衣人,也已經有一個被葉紅衣斬於刀下,另外四人大概是心中驚懼,早已亂了章法,其中兩人身上金袍已經滲出血來,顯然也掛了彩。
而小辣椒三人也沒好到哪裏去,葉紅衣傷得最重,一條腿上還釘著一把尖刀,深入及柄,刀尖都從旁邊刺穿了出去,血將腳下的雪地染紅了好大一片;其次是蘇色桃,頭發鬆散,麵色蒼白,兩邊肩頭分別被劃了兩道血痕,哪裏還有往日的嬌媚;由於這兩人處處護著小辣椒,所以小辣椒除了原先肩頭上那一處傷痕外,倒是沒有再受傷,不過看上去也狼狽不堪。
唯獨赫連百病那邊,幾乎是呈一麵倒的局勢,六個圍攻赫連百病的金衣人,已經躺下了三個,兩個雖然尚能蠕動,但絕對沒有戰鬥力了,一個更是直挺挺地躺在那裏,估計已經沒了性命。
剩下三人簡直被赫連百病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靠著互相照應才勉強支持到現在,而赫連百病則神勇無匹,左手鷹爪右手螳螂,還時不時地換成重拳猛擊對手,連抓帶叼,連踢帶打,簡直將三人當成沙包在打了。
又過片刻,馬四哥一刀了結了對手,轉身向和豹子交手的那金衣人逼去。那金衣人本就被豹子那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腳亂,又見自己的夥伴死的死、傷的傷,馬四哥又逼了上去,哪裏還敢戀戰,轉身就跑,卻被馬四哥甩手一刀,正中後心,一下趴倒在地,抽搐幾下,就此死去。
緊接著赫連百病又一拳擊在一個金衣人的太陽穴之上,赫連百病的一拳那可不是好玩的,更何況還是在太陽穴這等命門所在,那人“撲通”一聲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連吭都沒吭一聲直接去地府報道了。
圍攻小辣椒和蘇色桃、葉紅衣的四人更是驚慌,一人轉身想走,迎麵卻碰上了馬四哥和豹子,三下五除二就被豹子給宰了。其時小辣椒的長鞭也正好纏住一個金衣人的脖子,手腕一抖一帶,鞭梢轉動,鞭梢上暗藏的利刃已經在那人的脖子上開了一道血口,眼見也活不成了。
另外兩人早已嚇破了苦膽,抽身想走,被葉紅衣縱身追上,手起刀落劈了一個,另一個剛奔出十數步,忽然撲倒在地,翻滾之間,麵色已經變得一片烏青,不知何時,已經中了蘇色桃的毒。
如此一來,金衣人一夥幾乎全軍覆滅,僅剩兩人還在苦苦支撐,但在赫連百病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之下,連想抽身退出戰團都不可能,更別說逃跑了。
馬四哥等人正要過去幫赫連百戰,卻見赫連百戰陡然身形一縱,竟然淩空躍起兩米多高,雙臂後翻如同雄鷹展翅,十指成鉤,一腿曲踢一腿盤起,筆直的撲向其中一個金衣人。
赫連百病本就身形魁偉,這一下又是淩空撲下,簡直如同泰山壓頂一般,那金衣人嚇得肝膽皆裂,哪裏還躲閃得掉,被赫連百病淩空一腳踢在胸前,整個前胸頓時就塌陷了下去,我甚至都聽到一陣清脆的骨骼折斷聲。
那人被一腳踢中,口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倒飛而起,竟然摔落了兩三丈遠,落地後還翻滾了數米,方才停了下來,口鼻之間,盡是血跡,眼見隻出氣不進氣了。
赫連百病一招得利,奮起神威,一拳向最後一名金衣人擊去,欲將那金衣人也給解決了,豹子急忙喊道:“赫連大爺,手下留情,留一個好摸清楚他們的來頭。”聽豹子這麽一喊,赫連百病急忙收回拳頭,“哈哈”一笑道:“今日廝殺得好痛快!這最後一人,就留給你們了。”
赫連百病一收手,頓時給了那金衣人一絲喘息的機會,那人趕緊趁機後躍,倒退數步,一把扯開金袍,另一手摸出個火折子,悲嘶道:“你們休要得意,要不是範中恒那老狗臨陣脫逃,我這十數名親信怎麽可能盡殲於此。剩我李老四一人,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就拉你們一起陪葬吧!”
赫連百病一聽他辱罵師傅鐵螳螂範中恒,頓時勃然大怒,身形一長,就欲撲上去。我卻一眼看見了那人的金袍之內,掛滿了一節節的雷管,急忙喊道:“赫連大哥,不要靠近他,他身上有炸藥。”
我這一喊,其餘幾人也都看見了,頓時全都抽身後退,一直退到安全地帶,炸藥威力不及之處,方才停了下來。
那人一見我們後退,“哈哈”一陣大笑,接著說道:“你們幾個蠢貨,以為退那麽遠就可以活命了嗎?隻要我炸藥一響,在這雪山之上勢必引起雪崩,就算再給你們生兩條腿,也得乖乖在這裏給大爺陪葬。”
一句話喊完,昂首大罵道:“範中恒你這老狗,你破壞了林老板的計劃,林老板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將手中火折子迎風一甩,冒出火頭來,伸手將引線點著,火苗“哧溜溜”地順著引線直跑。
豹子大喊道:“趴下!”大家哪裏需要他喊,一見那金衣人點燃了引線,早就全都趴在雪地上。我更是死死按住蒼狼,生怕它再猛的衝出去撲向那金衣人。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大地一陣顫抖,無數的冰雪被炸藥濺起,伴隨著殘肢碎肉,落了我們幾人一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