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 何曉雅仔細聽著季勝男說的話，她一個還沒有結婚的人，她不一定就能解決這些已婚人士的問題。
“就是孩子的姓氏，之前， 是說好的， 這個孩子跟我男人姓。”季勝男道。
“現在呢， 你爸媽要這個孩子跟著你姓嗎？”何曉雅疑惑。
“不是。”季勝男搖頭， “是他們找熟人，讓我去做B超， 結果醫生說孩子是女的。他們就覺得這個孩子可以跟我姓， 等我下一胎生了兒子， 兒子就跟他們姓。”
至於計劃生育不計劃生育的， 他們躲著唄。
那些人就是這麽認為的，女孩子不重要， 隻有男孩子才是最為重要的。
季勝男的男人也覺得可以， 就讓女孩跟著季勝男姓， 他們以後再生過， 再生的孩子就跟季勝男的男人姓。反正他們也沒有在公家單位上班的， 他們完全可以再生。
這讓季勝男不是很高興，原本他們夫妻還說第一胎跟著男方姓， 第二胎跟著女方姓。這一次， 查出來是女孩，就要跟女方姓， 也就不管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了。
“你們吵起來了？”何曉雅道，說白了， 就是這些人覺得女孩子不好，隻有男孩子才能傳宗接代。
“嗯。”季勝男點頭， “當初都說好的，他們現在就這樣。這讓我怎麽跟我爸媽說？總不能說我後麵想辦法，多生一個男孩吧。”
“這……”何曉雅道，“要我說，女孩子也不錯，我們自己就是女的。可是你們……”
何曉雅很難改變這些人的想法，他們就是覺得兒子才是最為重要的。
“孩子還沒有生下來，你們就這樣……這孩子真要是生下來了，真是女孩，你們還管她嗎？”何曉雅問，“還是說孩子跟誰姓，這個孩子就是誰家養，是你爸媽養，還是你公公婆婆養？這孩子不是你們夫妻兩個人在養嗎？”
“是我們兩個人養，可是……”季勝男就是覺得頭疼，她知道自己的爸媽想要男孩，而自己呢，她以前經常聽別人嘲笑自家沒有男孩。
季勝男也是想為父母生一個男孩，要是等她第二胎，不是男孩，而是女孩，那也沒得說的。而這一胎，說好的是跟男方姓的，現在卻是這個樣子。這讓季勝男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被小瞧了。
“你們自己想明白。”何曉雅道，“你們也知道，我沒有生過孩子。我要是生了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那都是一個樣的。但是我現在還沒有生孩子啊，你們也會覺得我現在就隻是嘴巴上說說，過過嘴癮而已。要是我到時候我生了男孩，你們也會覺得我命好。”
世人都是如此的，有的人就是喜歡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別人。
何曉雅當然相信季勝男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不能保證別人不這麽想。這種家庭私事，何曉雅勸說不了那麽多。
“你們還是得擺正對孩子的態度。”何曉雅道，“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這個孩子都是你們的。”
“我知道……就是……就是很難擺正，知道嗎？”季勝男道，“事情搞成這個樣子，我爸媽必定會說的。我爸媽要是不同意，他們畢竟要跟公公婆婆吵起來的。之前，兩家的關係就不是很好。也就是我懷孕了，我和我男人也是早早領證，他們這才答應辦酒席的。否則，這酒席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辦呢。”
沒有辦酒席的時候，季勝男的心情一直不大好，這搞得她好像是跟她男人私奔一樣。明明他們兩個人是合法夫妻，是受法律保護的。
“這一次……我真不知道怎麽辦，真要退讓嗎？”季勝男問。
“我不清楚。”何曉雅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隻能聽你說一說，無法給你做主。”
“曉雅，你總是這樣。”季勝男感慨，“要是別人，可能就說孩子就是跟我男人姓，讓我去鬧。”
“鬧？能有什麽用？”何曉雅問，“鬧了，你們還是一家人，難道你們真要鬧到老死不相往來？不可能的！你們最後還是會來往，就是可能感情沒有那麽好，那個孩子的地位也尷尬。你自己要想法，這不僅僅是姓氏的問題，還有那個孩子以後如何自處的問題。”
有的公婆就會覺得孩子不是跟著自家姓的，這個孩子就是別人家的。
何曉雅沒有說出這話，季勝男也明白。這太過明顯，季勝男哪裏可能當不知道。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季勝男才特別猶豫。
“之前，我男人還說要是我不想生，生一個就好。”季勝男道，“後麵又說為了兩家的長輩，我就再生一胎。而現在……男人真的是會變的。”
“是啊，他們就是會變的。”何曉雅道，“婚前婚後，那就是兩個樣子。”
“曉雅，等你結婚之後……”
“沒事，他要是變化那麽多，我直接跟他離婚！”何曉雅隨即道，她又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問題，她連忙道，“我不是讓你跟你男人離婚啊。你們的情況跟我的情況不一樣，你們也知道我的脾氣向來就是如此。夫妻之間偶爾吵吵架，那是可能的，要是經常吵架，那就算了。而對於很多人而言，吵架，那根本不算什麽的。”
何曉雅必須說清楚一點，“我的思想，我的脾氣，不適合套用在你們的身上。”
“確實，你跟我們不一樣。”季勝男點頭，“可惜我以前不懂得珍惜讀書的機會，沒有好好讀書。如果我好好讀書，能跟你一樣……不，就算跟你不一樣，隻是考上大專，那也可以。”
“你不差了，就算沒有上大學，可是你們擺攤，還掙了鋪麵，還不夠嗎？”何曉雅道，“你們已經比很多人好了。”
“是，我知道。”季勝男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是有時候還會不甘心。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季勝男低頭看向肚子，她還在猶豫。
“還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不要這個孩子了。”季勝男道。
“這孩子的月份都這麽大了啊。”何曉雅道。
“我公婆是說可以把這個孩子抱給別人養。”季勝男道。
“……”何曉雅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不會真有這樣的心思吧？”
“沒有。”季勝男搖搖頭，“我和我男人還是賺了不少錢，要交罰款也是可以的。就是……就是我怕這孩子過得不好。”
“孩子跟著你，你對孩子好，不就可以了嗎？”何曉雅道，“你自己不對孩子好，指望別人對孩子好嗎？”
“確實。”季勝男道。
“真確定是女孩了？也許萬一到時候生出來是男孩呢？”何曉雅道。
“都查過了。”季勝男道，“昨天去查的，查完之後，我公公婆婆就說這孩子可以跟著我姓了。在他們眼裏，孫女就是不如孫子的。”
“你們自己看吧。”何曉雅道，“也不是沒有查的時候說是女孩，生的時候是男孩的。”
“幾率很小的。”季勝男道，“我們不可能去賭這麽小的幾率。他們就是放下話，說這一胎，他們不要的，就是要讓孩子跟著我姓。我遲早也是要跟我爸媽說的，我不說，他們也會去說。”
“那你想什麽時候說？”何曉雅詢問，她剝了一個橘子遞給季勝男。
“今晚吧。”季勝男道，“我一會兒就過去，就是先過來你這邊坐坐。唉，我們這些人，就屬你混得最好。其實，你也是能吃苦的，我們在玩的時候，你都在認真讀書。”
季勝男能明白為什麽何曉雅能過得這麽舒心，可明白歸明白，自己不能有這麽舒心的生活，難免還是會有些想法的。心裏有一點小小的嫉妒，卻也不會做壞事就是了。
在這些小夥伴之中，季勝男也算是過得不錯的。不是所有人擺攤子到最後都能賺那麽多錢的，季勝男和她男人是真的賺了很多錢，他們還買了商品房，還置辦了不少家電。
季勝男跟何曉雅聊了好一會兒，她才走的。
“真不打算在這邊吃飯嗎？”何曉雅問。
“不了。”季勝男道，“我去我爸媽那邊吃。”
何曉雅目送季勝男離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孩子跟誰姓，真這麽重要嗎？”何曉雅見到徐姨上菜，她不禁問。
“有的人家是重視這個。”徐姨道，“小姐，可以用飯了，還有排骨湯，我去盛出來。”
“好。”何曉雅點點頭。
季勝男去她父母家的時候，父母正準備吃飯，她過去，正好能一起吃飯。
季勝男的父母見她過來，他們當然很開心。
“快點進來，外麵冷。”季母連忙拉著季勝男進屋，“就你自己回來？”
“嗯，就我自己回來，我有事情想跟你們說說。”季勝男道。
“吃飯了嗎？”季母問，“趕緊的，坐下來一起吃飯。”
“爸，媽，我昨天去做過B超過了，說是這個孩子是個女孩。”季勝男道。
“女孩就是女孩。”季母道，“這不也是你的孩子嗎？”
“我公公婆婆說要讓孩子跟我們姓，等第二胎的時候，再讓孩子跟我男人姓。”季勝男道。
季父聽到這話，他直接把碗筷狠狠地扔到桌上。
“爸。”季勝男知道她爸很生氣，自己也很生氣的，“我都跟他們說了，當初一開始就已經說好的，說了第一胎跟著我男人姓，第二胎跟著我姓的。他們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很為難，可是他們就是死咬著不放，說第二胎也有可能是女孩的。他們不管第二胎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都認的。”
“他們這是胡攪蠻纏！”季父冷聲道。
如果季勝男沒有去做B超，沒有說是女孩，那麽季父也就答應了。誰知道這些人都已經查出孩子是女的，還要耍這樣的手段。
季勝男的公公婆婆原本還讓她不要說B超的事情，但是她還是說了。這種事情瞞不住的，與其等著她爸媽後麵發現，倒不如現在就說了，也省得以後有大波折。
“你是怎麽想的？”季父看向季勝男。
“我……我……”季勝男也不知道怎麽辦，孩子都還沒有生下來呢。
“你別嚇到她。”季母道，“阿蘭還懷著身孕呢。”
“就是她懷著身孕，我都沒有說別的更重的話。”季父道，“原本都已經說好的的，他們現在想反悔就反悔了嗎？我們要是答應了，以後呢，他們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阿蘭。”季母看向季勝男。
“爸，媽，我……”季勝男張張嘴，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來了，就說明你是想讓這個孩子跟著你姓。”季父道，“你都已經決定了，現在就是過來通知我們一聲的！”
“不是，我……”季勝男想說不是，可是想想，又覺得是。
“別說了。”季父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你出嫁了，你就是向著你的婆家，根本就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不是的。”季勝男道。
“不吃了。”季父道，“氣都氣飽了。”
季父幹脆去沙發坐下來，他就是想著季勝男妥協，可是季勝男就是站在那邊。
“你爸不吃，你吃。”季母拉著季勝男坐下來。
“媽。”季勝男看向季母，欲言又止。
“吃飯，先吃飯，你不吃，你肚子裏的孩子也得吃。”季母道。
當向柏軒和江大海回家的時候，江芷蔓還一副對林靜很好的樣子。這一次，江芷蔓還不隻是煮了一個雞蛋，她直接煮了四五個，讓向柏軒和江大海都能吃。
“以後不用煮這麽多個，煮一個就行了。”向柏軒道，“還是煮兩個，一個爸吃，一個小靜吃。”
江芷蔓心想向柏軒怎麽就沒有說自己呢，心下在想向柏軒是不是不夠關心自己。
“我們是夫妻，又年輕力強，過幾年再補補吧。”向柏軒道。
江芷蔓聽到向柏軒說他們是夫妻，她就很高興，也沒有說向柏軒有錯。
“行，那就煮兩個。”江芷蔓道。
“不用，給小靜煮就行了。”江大海道，“芷蔓，你今天是去學校問了嗎？”
“對，學校校長不肯讓小靜免學費，就是要小靜交學費。”江芷蔓道，“我好說歹說，都沒有用。校長就是覺得我們想要占便宜，還把我趕出來。”
“你帶小靜一起去的？”江大海問。
“就是帶著小靜一起去的，小靜傻傻地站在那邊，一句話都不說。”江芷蔓道感慨，“席一當初怎麽就能免費的？”
“這個……是何曉雅帶著他去辦的。”江大海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江大海不是很喜歡常席一這個繼子，他就是任由別人去做那些事情。隻要他能少花一點錢，這比什麽都重要。
“要不如，你去問問她？”江大海道，“也許她能辦成。”
江大海認為隻要能省點錢，他們還是可以去問問何曉雅的。
“不好去問吧。”江芷蔓不想去找何曉雅。
“小靜要去讀一年級，小學還得讀幾年的。”江大海道，“幾年下來，得耗費不少錢。”
江大海覺得江芷蔓是可以去問一問的，問一下而已，又不缺少塊肉。
“爸，我不好意思去的。”江芷蔓故意道，“您也不是不知道，她當初去相親，美麗姨還要讓我代替她去相親。我去見她……她就隻會諷刺我，之前，我們租房的時候，還有後麵好幾次見麵，她見我說話都帶刺了。”
江芷蔓很為難，她見其他人都在看她，咬咬牙，“實在不行，我等一會兒就過去問問。早點問，早了事。”
江大海自己是不想去找何曉雅了，要是自己過去，何曉雅也不可能給自己好臉色。要是江芷蔓過去，或許還會好一點。
“帶著小靜過去吧。”江大海道。
“這會不會不大好？”向柏軒皺眉，林靜是江芷蔓的親妹妹，不是何曉雅的妹妹。
“何曉雅以前也是跟著她姐姐的。”江大海道，“想來，她應該是能理解的，這也是為了你的妹妹。”
“……”向柏軒還是覺得有些怪，何曉雅確實是住在她姐姐那邊過，但是何曉雅跟林靜的情況還是不一樣吧。
“吃飯。”江芷蔓道，“吃完飯，我就過去問。”
等江芷蔓回頭，她就看到林靜自己剝雞蛋吃了，自己都還沒有說林靜可以吃了，林靜自己就在那邊吃。
林靜可不管江芷蔓有沒有說，她知道向柏軒和江大海對她的態度都還比較好，這個家裏也不是江芷蔓做主的。其他兩個人都讓她吃，她就沒有必要還傻愣愣地坐在那邊。
在老家的時候，林靜就知道要快點吃飯，有吃的時候就得快點吃。要是不快點吃，她媽就要把吃的給弟弟，她根本就吃不飽。
林靜來了江芷蔓這邊，她也保留這樣的習慣。江大海還覺得林靜很可憐，林靜跟江芷蔓小時候真的很相似。
“餓死鬼投胎嗎？”江芷蔓盯著林靜，“慢點吃，別噎著。”
江芷蔓不喜歡妹妹，妹妹也不管飯桌上是不是有別人，妹妹就自己吃。
向柏軒聽到江芷蔓的話，他又想到了他嬸嬸以前在飯桌上說的話。他的嬸嬸就喜歡說這些話，他聽了這些話，就覺得很難受。向柏軒給林靜夾菜，“多吃點。”
“柏軒，你自己吃，別管她。”江芷蔓道，“她自己懂得夾菜的。”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向柏軒沉默。
這一刻，向柏軒都不敢多看江芷蔓，他覺得江芷蔓跟他的嬸嬸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人的身影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