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海過來， 他開口，“有東西需要收拾的嗎？”
“你們要讓他繼續住學校？”何曉雅看向江大海。
江大海在躲閃，他都不敢去看何曉雅，“對， 讓他繼續住學校。”
“你們……”何曉雅覺得江大海真的是夠狠心的， 江大海之前讓常席一能住在何美麗家， 那是因為呂萍去生孩子了， 他們沒有確定呂萍是生男生女，他們就那麽對待常席一。
等呂萍生了女兒， 她需要兒子養老， 江大海又尊重呂萍的想法了。
其實就是江大海怕麻煩， 他不想管常席一， 有人去管就可以了，他就一旁看著。
“小何老師， 我住學校。”常席一道， “我收拾一下東西， 就過去住。那些衣服， 我都能帶走嗎？”
“能帶走， 還有被子。”何曉雅道，“都能帶走， 我們給你送過去。”
“不用你送， 我們自己送。”呂萍道，“你們把東西收拾好就行了。”
呂萍沒有不好意思， 她最近兩年多都沒有給常席一買幾件衣服。她有時候要是遇到鄰居送舊衣服，她就拿一些舊衣服去給常席一， 反正新衣服沒有，新衣服得要很多錢的， 常席一穿穿舊衣服就行了。
要是呂萍不要何美麗給常席一買的衣服，呂萍還得繼續去給她兒子找衣服，她當然是希望常席一直接帶著這邊的衣服走。
“你用的日常用品，都拿走。”何曉雅道，“省得還得買。”
“小何老師……”常席一覺得小何老師對他太好了，而自己總是這麽沒有用。自己的年紀太小，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家裏人，他還要繼續讀書，都還得經過呂萍的允許。
這讓常席一覺得很可笑，親生母親對他根本就不好，而他還是得回去。他不回去的話，呂萍就會去鬧何美麗這些人。常席一不能牽累這些人，他必須努力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不能太過貪戀溫暖。
“沒事的。”何曉雅道，“隻要你自己想好了，這就可以了。”
“……”常席一想這事情不是自己想清楚就行的，自己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隻能聽任他親媽的話，太可悲了。
“我們自己送。”江大海道，“有什麽東西，收拾一下，正好我們今天也有空，送他去學校，再帶他回家吃飯。”
“你們這個時候倒是有空了。”何曉雅覺得挺好笑的，“席一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沒空，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有空了。你們就是非得讓席一過得不幸，你們才開心。”
“他是我的親生兒子。”呂萍道，“龍生龍鳳生鳳，他是我生的，就注定他不是你們家的，他就是得在我這邊生活，他就是得走我給他安排的路，而不是你們安排的！”
呂萍非常大聲地說這些話，“你們會給席一安排什麽好路啊，你們就是想讓我兒子看著你的侄子過得好，要讓我兒子對我心生怨懟。你們能是什麽好人啊，我們兩家人關係，你不知道嗎？周圍的人都知道，你們就是故意這樣對席一的，表麵上對他好，實際上……”
“夠了！”常席一聽不下去，“我說了我會回去，現在就回去，收拾一下東西，都不用半個小時，你們還要這樣嗎？”
常席一就想自己怎麽就有這麽一個親媽，這個親媽根本就不是好東西。自己的日子稍微過得舒心一點，親媽就過來了。
太可氣了！
何曉雅見常席一那麽憤怒，她能理解常席一內心的鬱悶，就因為他的撫養權在呂萍的手裏，所以常席一就隻能妥協。常席一還沒有身份證，就算他有身份證，他這麽小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好，你去收拾。”呂萍的語氣緩和下來，“媽都是為了你好，你待在他們這邊真沒有好處的。他們就是表麵多給你一些吃的，實際上，他們就是……”
“少說兩句。”江大海見常席一的表情陰沉，他拉扯了一下呂萍，他又看向何曉雅，“我們去給他收拾東西。”
“不用你們收拾，我們收拾了把東西拿出來。”何曉雅道。
何曉雅不可能放江大海進屋，江大海和何美麗離婚了，江大海就是沒有資格再進去。誰知道這兩個人進去會做什麽事情呢，真是讓人覺得可怕啊。
江大海和呂萍在門口等著，他們看著何曉雅帶著常席一進去。
“大海。”呂萍看向江大海，“他們不會又反悔吧？”
“不會。”江大海道，“等一會兒，他們就出來了。要是半個小時，他們沒有出來，你再叫也來得及。”
“嗯。”呂萍點頭，“就是還得等，他們都不讓我們進去。我們收拾一下就出來，又不是要賴在裏麵的。”
何曉雅帶著常席一進屋，江梓良盯著常席一看，“你真的要搬走？”
“嗯。”常席一點頭，“對不起，不能陪著你一起念高中，也不能陪著你一起出國了。”
“不能一起出國，高中的話，還是可以的。”何曉雅道，“你的成績，不是考不上高中，就是考上的高中差一點。而小良要去的高中分數線本身不是很高，你可以過去，跟小良一個高中。”
“……”常席一說不出不想去的話，他知道要是能去那個高中，必定能更好的。那個高中雙語教學，本身就是為了讓學生能出國留學，就算是留在國內的學生，那些學生也不會太差。
“你好好考慮。”何曉雅道，“也會自己爭取一把。”
“嗯。”常席一點點頭。
“他們太壞了！”江梓良咬牙切齒。
“你爸還在外麵呢。”何曉雅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
“不去。”江梓良不願意去，“糟糕了，他是不是也想……”
“你爸那個人會好應付一點的。”何曉雅道，“要臉麵的人比不要臉的人好應付。”
“也是，我爸就是要臉皮的。”江梓良道，“他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鬼。”
何曉雅不多說了，他們還是幫著常席一快點整理東西，等把東西整理好了，他們再把東西拿出去。常席一的動作很快，他知道衣服都放在哪裏，晾曬出去的衣服也得收回來。
常席一的衣服不算少的，何美麗在這一方麵一點都不吝嗇。何美麗既然決定讓常席一待在自己這邊，她當然就是盡量做好一點，就是給常席一買了很多衣服，讓常席一能有衣服穿，冬天的夏天的，何美麗都準備好了。
這一會兒，常席一主要是把這些衣服帶走。另外，還有就是被子。
常席一在學校的被子太過破舊，早就被何美麗姐妹兩個人扔了。被子、墊被、臉盆……這些東西都得帶。
何曉雅不用想都知道，江大海一定舍不得花那麽多錢給常席一買東西，而呂萍也是十分摳門的一個人。那些人可能就覺得常席一在何美麗這邊都有用那些東西，幹脆就讓常席一從這邊帶，再讓常席一賣賣慘。
江大海和呂萍到底是怎麽想的，何曉雅管不著，她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常席一多帶一些東西。現在這個季節的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早晚冷，中午還好一點，何曉雅不指望江大海和呂萍多照顧常席一。
他們明明都知道他們租住的房子小，也知道租住的房子沒有常席一居住的地方，但是他們還是要讓常席一回去，讓常席一住在學校。他們根本就沒有想著讓常席一在何美麗這邊過得好一點，就想著何美麗會不會跟常席一說他們的壞話。
這些人自己的心是壞的，他們就想別人的心也是壞的。
門外，呂萍在那邊來回走。
“怎麽還沒有出來？”呂萍覺得這些人太慢了，“他們是不是要跟席一說我們的壞話？”
“應該不是，就是在收拾東西吧。”江大海道，“席一在這邊也住了好幾個月，東西比較多。”
“何美麗就是把她兒子不要的東西扔給我們兒子吧。”呂萍還在那邊說我們兒子。
江大海臉色微變，江梓良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常席一是別的男人的兒子。
呂萍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我是說小良的身高比較高，席一比較瘦弱，席一確實可以穿他的衣服。小良還是可以的，他還是會關心一下席一的。”
“小良確實很不錯。”江大海道，“我沒有時常在他的身邊，他也知道要用功讀書。”
“是的。”呂萍點頭。
呂萍不得不意識到一點，那就是江梓良是江大海的親生兒子，自己在江大海的麵前是不能隨意說江梓良了。要是自己有生一個兒子，又何至於這麽憋屈呢。
都怪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還有自己怎麽就不能生了，要是自己為江大海生了一個兒子，江大海就不是這個態度。
真是糟心，呂萍恨得不行，要是最開始跟江大海結婚的人是自己，那麽自己早就為江大海生下兒子了。要是常席一是江大海的兒子，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也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事情。
過了一會兒，何曉雅等人幫著常席一把東西都搬出來。
“這些東西都是席一的。”何曉雅道，“你們說你們要把東西給席一送去學校，那麽你們就送。不是你們的東西，你們最好就別拿回你們自己的家，就不給席一了。”
“他是我的親生兒子。”呂萍道，“我還能讓他受委屈不成？”
“我看你就是讓他受最大委屈的人。”何曉雅嗤笑，“親生兒子……這話不是光光靠嘴巴說就有用的。”
何曉雅都聽呂萍說了好幾句了，呂萍今天不斷強調這一點，這讓旁人也特別無語。呂萍就是心虛，她才不斷強調的。何曉雅可不管呂萍，她不可能捧著呂萍。
常席一是呂萍的親生兒子不錯，這也就意味著別人沒有必要為常席一而去妥協啊。
何曉雅不知道呂萍腦子的構造到底如何的，但她知道呂萍就是一個損人不利己的人，這人的腦子沒有好到哪裏去。明明常席一出國留學會更好，何曉雅都在那邊說了，而呂萍還是非得讓常席一回去。
親媽非得讓兒子留在國內，別人也沒有辦法。
何曉雅能做的就是給常席一一些幫助，她不是常席一的親媽，無法為他安排好更多的事情。
未來的路還很長，常席一攤上呂萍這樣的親媽，這路怕是不好走了。
大門開了，江大海伸手拿過江梓裏手裏的東西，他看著自己的兒子給常席一拿東西，他當然要直接過去。還是讓常席一去學校比較好，常席一一直住在這邊，也不知道常席一會跟江梓良說什麽話。
江大海還擔心常席一把江梓良給帶壞了，他能看得出來常席一對他們有怨言，江梓良就好很多。那是因為何美麗沒有去打江梓良，江梓良過得還算順遂，加上他以前就知道江大海是多麽偏心的一個人，所以江梓良也就不去怨恨了。
“還有東西嗎？”江大海問。
“就這些了。”江梓良把何曉雅手裏的東西也給了江大海，“要是有缺的，你們就給席一買。爸，席一也算是你的兒子了，你不會舍不得吧？”
“哪裏會……哪裏會舍不得。”江大海就是舍不得給常席一買那些東西，常席一不是他親生的兒子，這麽大的孩子根本就養不熟的。
“那就好。”江梓良道，“我還擔心你把他當養不熟的白眼狼，就不管他了呢。”
“……”江大海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江梓良竟然都懂得。這就是父子連心吧，即便他沒有說出口，小良還是知道。
隻是有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江大海不知道何美麗是如何教導江梓良的，反正要是他教，他就會跟江梓良說把那些話藏在心裏。就算別人是那麽想的，江梓良也沒有必要說出口，那是得罪人的話啊。
“拿著吧。”江梓良道，“席一的衣服都破了很多，我媽就把那些破爛衣服給扔了，那些衣服都是去年剛買的新的，還有就是今年添置的衣服。那些衣服都不錯，就是席一長得快，可能過一年，又不能穿了，你們記得要給他買衣服啊。”
江梓良舍不得常席一離開，常席一幫助他挺多的。奈何常席一還是要走，江梓良叫常席一留下來都沒有用。
江大海和呂萍是夫妻不錯，但是江大海也管不了那麽多。江大海甚至還覺得呂萍要去折騰常席一就去折騰唄，呂萍又不是折騰江梓良。
“好不容易有一個陪著我，爸，你都不讓席一陪著我。”江梓良道。
“你要想有人陪著你，那就讓你媽去生一個啊。”呂萍撇嘴。
“少說兩句。”江大海道，他可不希望何美麗結婚生孩子。
隻要何美麗沒有再結婚生孩子，何美麗的那些東西都是江梓良的。江大海跟何美麗離婚之後，他發現生活處處都需要用錢，欠錢也是要還的，沒還錢，別人就總是上門來要錢，江大海就是拆東牆補西牆。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一個頭，這讓江大海特別頭疼。江大海就希望江梓良繼承何美麗的那些東西，江梓良以後也不用跟自己這樣為了錢就跟孫子似的。
江大海沒有文化，找工作都不好找。他找老領導幫助他找了一份工作，別人都在說他是關係戶。何美麗去過他那裏，別人又說他認識那麽大的老板，怎麽不想辦法跟著大老板多賺點錢呢。
他自己沒有用，沒有辦法留給江梓良那麽多東西，他就想著何美麗的東西，還想著何美麗是江梓良的親媽啊。他不能讓何美麗覺得他太過不好，不能讓何美麗去找第二春。
“我們先帶席一回去。”江大海道，“曉雅，你也跟你姐說一聲。席一到底是有親媽的孩子，他不是沒有親媽。還是讓他跟著他媽走。”
何曉雅厭惡江大海的態度，江大海總是這樣，仿佛都是其他人的錯。江大海一個大男人就隱身了，他總是恰到時候的出現，說話也是讓別人少說幾句，然後，他還會對其他人解釋緣由。
特麽的，江大海太過惡心人了啊。
何曉雅都想狠狠地揍江大海，可是不行，文明人哪裏能隨便動手動腳。別人也隻會說是何曉雅的問題，一旦涉及家庭涉及兒女，別人都會說：你管這麽多做什麽，這是別人的家務事，你管多了，他到時候怨恨你的。
仔細想想，那些人說的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何曉雅也覺得自己有些虛偽，心裏再憤怒，都隻能忍著，她眼睜睜地看著常席一跟著江大海和呂萍離開。她覺得常席一的背影都淒慘了很多，可是她沒有辦法，握緊拳頭都無用。
“擁有這樣的父母……真的是……”何曉雅痛恨自己無法有更多的舉動。
譚彥之握緊何曉雅的手，他知道她內心的悲憤，“你們已經幫了席一很多，這路還是得他自己走，我們幫不了。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他這麽大了，也知道他將要走一條什麽樣的路。”
常席一沒有回頭去看何曉雅，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跑過去。他不能過去，不能讓自己的親媽去為難這些人，隻有各歸各位，這對大家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有一天，等他再大一點，有能力一點，他一定會努力離開這個家。
“小姨，他都沒有回頭。”江梓良紅著眼睛，“他一定很想回頭的，可是他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