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他怎麽回頭？”何曉雅道， “回不了頭的。”
常席一邁出這個步子，他就沒有辦法回來。
至少常席一現在還無法跟呂萍斷絕關係，常席一還是未成年，呂萍曾經也是養過他的。呂萍打過他又如何， 國內的家長不都是這麽教導孩子的嗎？
“進去吧。”何曉雅道， “都回去， 都不用出來看了。”
“小姨……”江梓良很不開心， “我跟爸說讓常席一陪著我，多說說， 他會不會答應？”
“別想了。”何曉雅道， “你爸那個人是不會答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愛麵子是不錯， 但是他更怕你以後不孝順他。如果你為了常席一威脅他，他反而不能讓你跟常席一多接觸， 他會害怕常席一帶壞你的。”
何曉雅很了解江大海這個前姐夫， 她那些年待在姐姐家裏， 又不是什麽都不懂得。姐姐就是不斷向江大海妥協， 妥協到無法再妥協的地步， 江大海觸犯到姐姐的利益的時候，姐姐才離婚。何曉雅敢保證， 要是江大海沒有觸及姐姐的利益， 姐姐一定還不會離婚。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別人的身上， 那就是不痛不癢，他們也不去多說。要是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就覺得特別痛了，他們就覺得他們必須處理好這一件事情， 不能不解決這一件事情。
“要是為了席一好，你們兩個人……”何曉雅停頓，“恐怕得少接觸了。”
“怎麽會這樣啊，之前還好好的，明明……”
“明明你們都住在一起了，都哥兩好了，是不是？”何曉雅道，“現實就是這樣的，不是我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你要明白，現實就是這麽殘酷，現實也很狗血的。走吧，別待在門口了。”
何曉雅推著江梓良進屋，別讓周圍的人繼續看他們的笑話。
那些人必定要說何家人都喜歡當冤大頭，何美麗都養了常席一很久了，她還要養啊。那些人都覺得常席一回到親媽的身邊好，親媽讓常席一住去學校，親媽也是為了常席一好啊。
“到底是親媽，是不能讓席一總住在人家何美麗家啊，總是占人家的便宜像什麽話。”
“可不就是，大好的出國機會啊。”
“你們說我兒子跟美麗的兒子一起出國，可以嗎？”
“我看你是想讓何美麗給你兒子付學費吧。”
“哪裏，我就是覺得他們一起出國比較好，還能有一個照應。”
“你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去一個國家，還有，他們不是一個年紀吧。”
……
出國，那也不是他們想出國就能出國的，還得準備好金錢之類的。
呂萍和江大海先帶常席一去學校，得把東西放在學校。家裏空間太小了，哪裏能讓常席一把東西放在家裏。
周末，舍管老師還是在的，當舍管老師得知呂萍和江大海要讓常席一住學校之後，老師特別驚訝。
“他不是住到江梓良的家裏了嗎？”舍管老師問。
“不住了。”呂萍道，“總是住在別人家裏，不好。”
“他們不是要一起出國嗎？”舍管老師都聽別人說了，他們都在說常席一好運道，說常席一能跟著江梓良一起出國，常席一以後一定不會差。
那些人都很羨慕常席一，要知道以常席一的家庭條件，他是親媽不愛，繼父不疼的，這樣的他哪裏有錢去出國留學啊。
“不出國了。”呂萍道，“我聽說有的人不是真的出國，是被人賣出國的。江梓良的媽是我男人的前妻，他們哪裏可能會為我兒子著想。要是我兒子在國外發生事情，他們賣了我兒子，我都不知道呢。”
呂萍還覺得自己非常關心兒子，自己都是為了兒子。明明是她自己自私，她在這些人的麵前，還要說自己對兒子好。
常席一聽到呂萍的話，他就覺得特別可笑。什麽出國被人賣的，分明就是他親媽擔心他出國了就不回來，擔心他不孝順她。他媽沒有了兒子，她就是要緊緊地抓牢自己。
“……”舍管老師特別無語，呂萍真的是一點見識都沒有。何美麗那樣的人哪裏可能把常席一賣出國啊，何美麗都跟江大海離婚了，人家又哪裏可能還惦記江大海。
舍管老師還是懂得不少事情的，這些八卦事情，同事也會說說。他要管這些寄住在學校的學生，知道的就更多了。
有時候，就是這些家長在那邊說。
舍管老師真心覺得呂萍不應該這樣，讓常席一出國留學多好啊。但是他不能說，他說了，呂萍也不可能答應，這些家長都是這樣，他們自己有想法，他們還會覺得別人多管閑事。
“那就繼續住校吧。”舍管老師道。
舍管老師這些人原本是以為何美麗送常席一回來，何美麗忍受不了常席一的存在，結果呢，是常席一的親媽把他送來了。
常席一以前就來過宿舍，他知道要怎麽做。
周末的時候，有很多學生都已經回家了。他們就是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回來，有的人是周一早上回來。就是極個別的人還住在學校裏，舍管老師也會看一看，避免這些學生發生意外。
老師很快就給常席一安排好了，呂萍還去給常席一鋪床。
“等你吃完晚飯再過來。”呂萍看向常席一，“以後周末的時候就回家吃飯，早上就過去，晚上再回來。”
“……”常席一不想說話。
“說話啊，聽見了沒有？”呂萍問。
“聽見了。”常席一道。
“你就不能大聲一點嗎？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去叫你回來？”呂萍道，“你這個死孩子，真的是一點事情都不明白。何美麗她會對你好嗎？不過就是裝模作樣，給你一點好處，就讓你眼巴巴地跟著過去。真的是，我這都是為了你啊。”
“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常席一回答，“要是你生了兒子，你會去找我回來嗎？”
“會！”呂萍當然不能說不會，其實她先前也想了，要是自己生的是兒子，那麽她確實可以讓常席一跟著江梓良去出國留學。等常席一回來，她再讓常席一幫襯小兒子。
可是她沒有小兒子了啊，她又不能生了，與其等著常席一回來，倒不如一開始就把常席一牢牢地抓住。
“說笑的吧。”常席一明白，他不可能相信他媽說的話，他媽就是騙他的。
當何美麗回到家裏，她見兒子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還想著不應該啊，妹妹過來陪著兒子，兒子應該很高興啊。何美麗沒有發現常席一沒有在，常席一在她的麵前存在感一直都很薄弱。
“席一走了，被他媽帶走的。”江梓良吸吸鼻子。
“帶走了？”何美麗看向何曉雅。
“呂萍回來了，生了一個女兒，她就不可能放過席一，要讓席一跟著她一起走。”何曉雅道，“席一也是怕他媽大吵大鬧，幹脆就跟著他媽一起回去。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席一還沒有成年，他無法為他自己的事情做主。警察真要是來了，警察也是讓我們放長常席一回家。席一就是不想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想我們難堪，也不想他自己難堪。”
“哦。”何美麗神色平淡，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幕了。
“姐，你早就知道了吧。”何曉雅問。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何美麗道，“常席一一天沒有成年，他就無法擺脫他的親媽。就算他成年了，他的親媽還是他的親媽，不會因為他成年了，他的親媽就換一個人，所以這一件事情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早在何美麗答應江梓良讓常席一一起出國留學的時候，她就預感到了。那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直接答應兒子沒有問題，那樣也能避免兒子不高興。如果常席一有那個命，這中間就不會發生別的事情，但是這很難，這個概率非常低。
何美麗想常席一大概是沒有那個好命，果然啊，呂萍生了女兒，呂萍不肯放過常席一。
何曉雅聽到何美麗的話，也沒有多難過。她姐姐是做生意的，姐姐腦子好用，何況，自己之前不是沒有猜測到，就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為了一個常席一，何美麗就跟兒子鬧崩，讓兒子覺得她不知道幫著他報恩，那著實沒有必要。兒子都說了他會努力讀書，說他以後會報答她，讓兒子為了一個外人報答自己，多可笑啊。
因此，何美麗把一切都做得妥妥帖帖的，讓常席一住在自己家，給常席一買衣服，讓保姆也照顧好常席一。她把一切都做得這麽好，兒子也就不會覺得她太冷心了。
何美麗確實不喜歡呂萍，她也因為呂萍而不大喜歡常席一。但是她是一個商人，考慮事情不能光光從感情的角度，還得從利益的角度，得讓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
“奇跡之所以稱得上奇跡，就是概率很低。”何美麗道，“我們做了我們能做的事情，其他事情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
“是。”何曉雅點點頭，確實如此。
他們無法改變那麽多事情，就隻能盡心盡力。
“你們之前就知道了？”江梓良錯愕。
“你年紀輕，就想著常席一幫過你，你也要幫他。”何美麗道，“你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是不是？可沒有用的，你隻能幫助他一點，無法幫助到他全部。你也該明白，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你所想的去發展。”
“……”江梓良沉默。
“你終究要長大的，以後還得要管理工廠。”何美麗道，“當然，我在工廠占的股份不是最多的。真要是給工廠安排繼承人，那也是你徐姨的事情。你不參與工廠管理，那你自己是不是要創業，是不是就得考慮到這些問題？你光光考慮到當前，覺得那是當前最好的法子，可是以後呢？”
何美麗就是故意的，之前要有多美好，現在就是有多殘酷。
“這一件事情，也算是給你上了一課。”何美麗道，“你給了常席一希望，而他也確實想了。可是有用嗎？沒有用！大環境沒有變化，他無法逃脫他媽，這一件事情就成不了。”
“嗯。”江梓良低頭，他想著常席一傷心難過的樣子，即使常席一沒有表現出來，但是江梓良還是感受到了。
沒有什麽比曾經以為自己得到了，卻又得不到，錯失了，來得讓人難受。
好在常席一想過會有這麽一個結局，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的要走的時候，他還是很難過。他不敢在江梓良這些人麵前表現得太明顯，安安靜靜地走，這對大家都好。
“不高興嗎？”何美麗問，“我先前沒告訴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狠心了？”
“沒有。”江梓良就是有些鬱悶而已，他以為自己很聰明了，自己能考慮到很多問題，卻沒有想到還是不行。自己考慮得不夠周全，讓常席一白高興了。
“席一至少住在這邊一段時間，也陪你一段時間。”譚彥之勸慰江梓良，“也算不錯了。等到以後，你會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兄弟。”
“席一是不一樣的。”江梓良紅著眼睛道，“以後……我跟他……他會怎麽樣？”
“你去跟小良說說。”何曉雅看向譚彥之，她跟何美麗跟小良說，怕是小良更不能接受，倒不如讓譚彥之跟小良說。
譚彥之能把生意做得那麽好，還做到海外，他的腦子好用。
何曉雅寫小說都不多寫商戰，還有不寫過多的陰謀詭計。要讓她如何跟小良解釋呢，何曉雅感覺自己也說不清楚。
於是譚彥之就先把小良帶到別處，他跟小良好好說說。
“姐，你又當媽又當爸的，不好當吧？”何曉雅道，“要把這些事情全都想到。”
“是不好當，怕他一不小心被人欺騙，也怕他做了壞事情。”何美麗道，“我承認，有的事情不是我能教導他的，還是得有一個男性長輩教導他的。而他爸……嗬嗬，就他爸那個樣子，估計他爸還在想著等到以後還是得要小良給他養老呢。”
“確實……”何曉雅點頭，“江大海沒有別的兒子，就小良一個兒子。”
“是的。”何美麗道，“就將大海這個樣子……我都不去說他了。”
“今天，他是等呂萍說得差不多，他才來的。”何曉雅道，“小良也說了一句，想讓常席一陪著他，江大海沒有同意。”
“哪裏能同意啊。”何美麗道，“小良和常席一聯合，他們兩個人要是一起為難江大海和呂萍，江大海和呂萍能高興？江大海當然要讓他們分開，隻不過這事情不用他動手，有他的妻子動手。當年，不也是那樣嗎？他想要做什麽事情，跟我說一聲，我能做的就去做。我不做的，他也會推著我去做。”
在何美麗跟江大海離婚之後，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過去不明白的，何美麗都明白了。她以前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願意去想那些事情，就是不想承認江大海對她有那麽不好。江大海有給她買東西送她禮物，兩個人也有出去玩過，這樣的感情能算不好嗎？
對，何美麗以前就是陷入這種假象，因為她一開始是為了避難而跟江大海在一起的，所以江大海就是天然占據優勢。江大海有時候就是說幾句話，何美麗就覺得自己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隻有她那麽做，才能讓江大海開心。
江大海一直都沒有變，不管他是跟何美麗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跟呂萍在一起的時候。
“在這一點上，小良確實也要跟江大海學一學。”何美麗道。
“姐，你就不怕小良跟江大海學歪了嗎？”何曉雅道。
“有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多學一點，總是好的。”何美麗道，“你讓常席一把那些東西都帶走了？”
“嗯，我們和小良一起幫著席一收拾的。”何曉雅道，“席一用過的一些東西，你們又不可能用，倒不如讓他帶過去。”
“是該讓他帶走，他要是沒有帶走，我們也要扔掉那些東西，那就真的浪費了。”何美麗道，“心塞嗎？”
“……”何曉雅想是有點的，就好比自己用心幫助一個人，他們卻又不能幫助到最後，就卡在半中間。
何曉雅告訴自己，自己之前不也沒有讓常席一到何美麗這邊麽，後麵的事情不是自己辦的，也不算是自己沒有幫到最後啊。可能是因為常席一的背影太過淒慘，也有可能是何曉雅見不得那般傷感的畫麵，何曉雅不忍去想。
“我們做了這麽多，是呂萍把常席一拉回去的。”何美麗道，“等著吧，常席一馬上就要中考了。你說，他能正常發揮嗎？他正常發揮了，考上的高中又能多好？他媽還會讓他跟席一一個高中的嗎？”
“……”何曉雅聽著。
“信不信，就算是常席一在他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刀，呂萍都不可能讓常席一跟小良繼續接觸。”何美麗道，“別說是出國，就是這個高中，常席一和小良都不可能一起了。呂萍是寧願她這個兒子死了，她用她兒子的屍體來威脅我們，她都不可能妥協。”
何美麗沒有少見那些耍無賴的人，呂萍恰巧也是那樣的人。何美麗等著，等看看那些人還能如何鬧騰。
當呂萍和江大海帶著常席一回來，江母忍不住皺眉，“怎麽讓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