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席一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 好幾次撞到人。他早就有預感，考最後一科的時候，他肚子不舒服，總是想要上廁所， 他去廁所了， 又拉不下來。
他來回去了兩三次廁所， 考官都問他身體如何。
常席一當時就想著考官是不是覺得他要作弊啊， 他真的沒有想著作弊，而是想著肚子能不能快點好起來， 他還得答題呢。
早知道當初不應該拚一把， 而他現在沒有考上考中， 落榜了， 這讓他該怎麽辦。
常席一十分痛苦，自己好不容易有機會能拚一把， 就差幾分， 他就能上了。如果他最後一門功課發揮正常， 就沒有現在這些事情了， 這讓他十分痛苦。
不行， 他不能就這麽算了。
常席一趕緊回家，他要找呂萍。都是他媽在那麽熱的天還拿一天的剩菜給他吃， 害得他肚子不舒服。他本來以為親媽要討好自己， 誰知道自己的親媽竟然還在這個時候折騰出這些事情。
親媽是不是不想他考上高中？
“席一。”呂萍見常席一回來，她連忙走過來， 她身上還圍著圍裙，手也的濕， 她就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一擦，“怎麽樣， 是不是考上了？”
“沒考上，你高興了吧！”常席一咬牙，“就差兩分。要是你沒有拿隔夜的剩菜給我吃，我會肚子不舒服嗎？會少考這兩分嗎？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常席一非常憤怒，本來自己能靠著實力上高中的，而現在呢，他沒有考上高中，他該怎麽辦？
“怎麽會呢？”呂萍道，“我們也吃，都沒有事情啊。”
“你們也吃……”常席一嗤笑，“你們大人的胃跟我的能一樣嗎？”
何美麗照顧江梓良的時候就有說過那樣的話，人家都沒有讓兒子隨便亂吃東西，平時就是那個樣子。考試的時候，江梓良就更不可能吃這樣的東西，那些人一定也會提前幫他注意。
而自己呢，親媽根本就沒有那麽重視自己，她還折騰出這樣的事情來。
常席一當時就有預感了，預感自己可能考不上高中。沒有想到還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讓他很痛苦。
“我當時肚子不舒服，又不是拉肚子，太難受了，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常席一道，“我那一門功課考差了，你高興吧？我不能上高中……”
“能的，你一定能上高中的。”呂萍道，“那個江梓良不是還想你跟他一起上高中嗎？那就讓他們出錢讓你去那個高中！”
常席一盯著呂萍，他親媽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呢？
“不去。”常席一道，“我要複讀！”
“複讀？”呂萍心疼錢，複讀一年，那得要多少錢啊。常席一之前讀書時免學費的，而現在，常席一再去複讀，怕是不能免學費了。自家跟何美麗、何曉雅她們又鬧崩了，這讓她能怎麽辦呢，何曉雅不可能再幫助常席一去說免學費的。
“對！”常席一道，“我要複讀！我不去江梓良的那個高中，我不去！”
常席一沒有那個臉再去找江梓良，那個高中的學費特別高。而自己又沒有打算出國了，也出不了，自己就不能跟著江梓良一起去那個高中。否則，剪不斷理還亂，他媽到時候又會說別的事情。
他媽屬於想要讓別人幫助她，又覺得別人不好，她就是要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
常席一想自己不能跟親媽一樣不要臉，“你要是不讓我複讀，我就走，永遠地離開這裏，你們都別想找到我！”
“席一，別啊。”呂萍道，“我想想辦法。”
“你不準去找江梓良，也不能去找小何老師。”常席一道，“別忘了，你之前是怎麽鬧他們的。別去鬧了，我前些年讀書都沒有花費你們的錢，現在就隻是複讀一年，你就不肯了，我還是不是你的兒子？我是你唯一的親生兒子啊！”
最後一句，常席一是呐喊出來的，他沒有考上，發揮失常，他不可能就此就不讀書。他要這些人供他讀書，這些人就是要有所付出。
“你不想我以後給你養老了嗎？”常席一道，“是你害得我沒有考上高中的，你還不讓我複讀？”
“讓，讓，讓。”呂萍連忙道，“一定讓你複讀的，你放心，一定讓你複讀。就算你爸不讓你複讀，我就是出去打工賺錢，都要讓你複讀，你放心，放心吧。”
呂萍怕常席一不高興，她必須穩住自己的兒子。
江梓良得知自己超過錄取分數線很多分，他不意外，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他平時的成績本身就很好，在考試的時候也沒有發揮失常，這考試的成績當然就比較穩。
老師知道大家的成績，江梓良就問了一下常席一。
“真可惜，就差兩分，差兩分啊。”老師在那邊感慨。
常席一要是多考兩分，他就能去那一所好的高中。可惜沒有如果，每年都有這樣的學生，有的人還差一分呢。不夠分數就是不夠分，有的學校倒是能讓不夠分數的人去讀，但是要很多學費，有很多家庭都承受不了。
有的學校是你隻差一分，你就不能去，你有再多錢都沒有用。
常席一要去的那一所學校就是這樣，那所學校有很多學生報考，根本就不愁學生。學校又是公立的，教育部也不讓他們隨意招生的，都是得按照招生章程去招生。
這年頭，沒有互聯網，要是有點關係的，也有可能把人塞進去，但也不可能塞很多的。基本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別人知道了，也就是說兩句，事情也不會鬧得特別大。
“差兩分？”江梓良震驚。
“對，就差兩分。”老師點頭，“看看他吧，是不是要去技校，還是如何。”
老師不管這些事情，也不多問。
江梓良從學校出來，他就想著去找常席一。常席一沒有考上高中，那麽常席一以後要怎麽辦呢？
“席一，席一。”江梓良在門口叫常席一，他知道常席一搬家了，江大海租了三室一廳的房子，常席一也能單獨擁有一間房間。
常席一就在家裏，他沒有應聲，也沒有出去。他想江梓良一定是知道他沒有考上高中了，他不想再讓江梓良幫助自己，自己不能當吸血鬼，他不能一直靠著江梓良。
“席一，席一，席一，常席一。”江梓良不斷叫常席一的名字，常席一都沒有出來。
江梓良沒有等來常席一，他等來了呂萍。
“席一在屋子裏，他不想說話呢。”呂萍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之前說讓席一跟你一起讀高中，現在還算數嗎？”
“那席一能跟我一起出國嗎？”江梓良反問。
“不行，他不能出國。”呂萍隨即道，“席一救過你，你不能用這一件事情來當要求的。你小小年紀，別這麽不懂事，是你媽教你的嗎？”
“這還用我媽教嗎？”江梓良道，“你們讓席一跟我一起出國，我就讓他跟我一起讀高中，不用你們付學費，他也能繼續住在學校……”
“不行！”呂萍再一次堅定地道，“告訴你，不可能，你們要讓他跟你一起出國，讓他給你當狗腿子，當奴隸，沒門！”
“席一沒有考上高中，你不讓跟我去私立高中，他就真的沒有高中上了。”江梓良皺眉，呂萍怎麽這麽執拗呢。
“沒高中上就沒高中上，我們不能讓他上你的那個私立高中，我們還能不讓他複讀嗎？”呂萍道，“江梓良，我告訴你，我好歹是你的繼母，我的兒子跟你也是兄弟，你別太壞了啊。”
“他不壞。”常席一走出來，他聽到外麵的聲音，就擔心自己的親媽是不是要為難江梓良，“媽，壞的是你，是你讓我吃壞肚子，是你讓我沒有考好。你的問題，你還說別人，這一段時間，我跟小良都沒有一起，我是靠近你的！”
常席一就是非常後悔，他那幾天就應該在學校食堂吃飯，而不是吃呂萍做的飯菜。現在再後悔都已經沒有用了，成績都已經出來，回不去。
“江梓良，你別來找我了。”常席一堅定地道，“我不可能跟你上一個高中。那個高中是私立高中，聽說他們都喜歡狗眼看人低。我這樣的身份過去，別人隻會以為我是你的跟班，到時候，我是不是還得為你去打架。江梓良，我受夠了，我不是你的保鏢，我不跟你一起去。就算你們安排好，我也不去，我要複讀，我要靠著自己的實力考上好的高中。”
“席一，你是有實力的，你不是沒實力。”呂萍連忙勸慰。
“我當然有實力，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會這樣嗎？”常席一道。
“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有做好。”呂萍道。
“對，就是你沒有做好。”常席一又看向江梓良，“你看，她現在就跟一條哈巴狗一樣，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就得對我好，得捧著我。我呢，就不去你的麵前捧著你的臭腳了。”
“常席一，你看著我的眼睛說啊。”江梓良不相信常席一是這樣的人，常席一就是故意想要刺激自己，常席一是要讓他走。
“那我就看著你的眼睛說。”常席一道，“這是我的親媽，而你呢，是我繼父的兒子。等到以後，我繼父的東西是給你，還是給我？”
“……”江梓良看著常席一。
“我們是競爭關係。”常席一的內心很難受，實際上，他想著：小良，你快走啊，別管我，你快走，你別淌這一趟渾水。
常席一不想讓江梓良還想著幫助自己，他們還是彼此遠離彼此一點比較好。他怕自己的親媽還有繼父會順著杆子往上爬，他們現在要讓江梓良繼續讓他去高中，等到考大學的時候呢？他們是不是還會有別想法，再往以後呢？
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斷得幹淨一點，江梓良也就不用為了自己受這些人的氣。
常席一舍不得跟江梓良斷交，可是他不得不這麽做啊。
“江梓良，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就需要你的施舍，沒有你的施舍，我就活不下去嗎？”常席一道。
“……”江梓良沉默，他眼神複雜地看向常席一。
江梓良感覺這不是常席一的真心話，是常席一故意說這些話的，常席一要讓他厭惡他，讓自己以後都不跟他來往。那麽呂萍這些人也就不能去自己的家說一些有的沒有的話，江梓良覺得常席一過得太苦了。
要是常席一的親生父親沒有死，那該有多好，也許常席一就不用這般受罪。
常席一的日子過得這麽艱難，而常奶奶他們還幫不上忙。常奶奶他們還有別的兒孫，他們哪裏可能關注常席一呢，就是想著讓呂萍帶著常席一就好了。
“你走啊，還不走嗎？”常席一道，“你是要跪下來求你嗎？你考上了高中，了不起啊，是要站在這邊嘲笑我嗎？”
“我走了。”江梓良神色平靜地說出這一點，他心裏也是很難受的。
可江梓良明白他平靜一點，也許常席一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當江梓良轉身的那一刻，常席一邁出一步，卻沒有繼續往前走。常席一是真的很想拉住江梓良，告訴江梓良關於自己的委屈，可是他不能。
江梓良這些人太好了，常席一不能讓這些好人為了自己的事情過得淒淒慘慘的。自己沒有考上高中，那就讓呂萍那些人給錢複讀就好，常席一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高中，絕不可能就這麽倒下。
要是以前，或許常席一想想就算了，可能是去讀技校，也有可能是去打工。可是他遇見了江梓良，遇見了何曉雅，他不可能再那樣含糊過日子。
那些人都不斷跟他強調讀書的重要性，他一定會去複讀，不會隨便找一個飯店去洗盤子的。要是呂萍這些人不給他讀書，他就自己打工賺錢，他賺到錢之後再繼續讀書。
“你走吧，別過來了。”常席一的眼睛有些紅，他想著隻要江梓良沒有回頭，江梓良就看不到，“我們就不是一路人。”
江梓良沒有回頭，他知道常席一一定在忍著，常席一就是故意說那些話。他才不會隨隨便便就覺得常席一不是一個好人呢，常席一幫襯他那麽多，常席一是真心的。
他們一起跟那些校霸打過架，常席一總是護著他，江梓良知道常席一要是想對他下黑手，常席一完全可以的。
等江梓良走後，常席一看向呂萍，“滿意吧，高興吧，我跟江梓良不走近，你也不用擔心我出國了就不回來。我不出國，但是我要複讀，我要在國內讀大學。你要是不讓我讀，我……”
“一定讓你讀，一定。”
江梓良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譚家。他媽沒有在家，他回去也沒有意思，倒不如去找他小姨。小姨最近一陣子都沒有過來，江梓良也想他小姨了。
何曉雅見到江梓良過來，她當然非常高興，還拉著江梓良，“要不要吃點東西？”
譚母怕何曉雅肚子餓了想要吃東西，她還讓廚師做了很多好吃的。廚師的廚藝非常好，還有各種花樣，何曉雅都覺得自己要吃胖了。
“小姨。”江梓良眼睛微紅，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怎麽了？”何曉雅問，“被欺負了？”
“不是。”江梓良搖搖頭，“是席一沒有考上高中，他落榜了，就差兩分……”
“差兩分？”何曉雅道，“他的成績是能上高中的呀。”
“他打算拚一拚，去考更好一點的高中，老師也說他是很有希望的。”江梓良道，“我剛剛去找他，他讓我滾，他是不想牽累我。他跟他媽說要複讀，說是他媽害的他。”
“如果他已經決定了，那麽我們就尊重他的決定。”何曉雅道。
“我本來想讓他跟我一起讀高中，我就跟他媽說要讓席一出國……”江梓良道。
“你把這個當成條件？”何曉雅道，“呂萍不可能答應你的。”
“是，她沒有答應。”江梓良吸吸鼻子，“這世上怎麽就有這樣的親媽呢。她就不懂得為親生兒子考慮一點，就非得讓親生的兒子待在她的身邊，牢牢綁住席一，她太可惡了。”
“嗯。”何曉雅點點頭，還給江梓良遞水杯。她繼續聽江梓良說話，讓外甥把想說的說出來。
“席一還故意在我的麵前說難聽的話，說我是在施舍他，說我是在嘲笑他，他不要跟我一起。”江梓良道，“他就是不想我跟那些人有牽扯，就是想著……想……”
江梓良停頓好一會兒，他都不知道怎麽說，就是覺得很心塞啊。常席一明明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呂萍就扼住常席一的喉嚨，她不讓親生兒子飛起來。
“你知道就好啦。”何曉雅道，“他知道你的，不會誤會你。”
“我不是怕他誤會我，我就是覺得他很可憐。”江梓良覺得可笑，“好在他媽現在就他一個親生兒子，唯一的一個兒子，他媽就得捧著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的。”何曉雅道，“你有你的道路，常席一有常席一的路要走。”
當江大海回到家裏的時候，他就知道常席一中考落榜的事情。呂萍直接跟江大海道，“我兒子有骨氣，他不肯當你兒子的跟班，不去你兒子的高中讀書，他要複讀。之前，我們都沒有給他交學費，這一次，我們得給他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