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柏軒都做好了準備， 他畢業後就可以進工廠，而現在，讓他怎麽辦呢。
“暫時是不招了。”那位師傅道，“你這個大專是讀三年吧？”
“是， 現在是第二年， 還有一些課程。等到第三年就……就是基本沒有課程， 就可以進廠。”向柏軒道。
“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 那麽你也不用著急。”師傅道，“也許過了兩年， 廠子又可以了。但是短時間內， 廠子不招人， 你學一學技術是可以。等到以後， 學校也可以安排你去別的地方，沒有必要就盯著我們的廠子。”
師傅說的是大實話， 就是他們這些留在工廠的人， 他們不一定有工作做。有的人都空閑了許久， 有的人為了養家糊口， 他們就隻能去找別的工作。就算他們去別的地方工作， 他們都不願意放棄工廠這邊的工作，等工廠恢複了， 他們就陸陸續續回來。
工廠的正式員工尚且這樣， 這讓廠子怎麽再招新的？
要是廠子招新員工，讓新員工去工作， 舊員工必定會不滿，他們也會鬧事。
工廠現在發工資都有些發不出來， 有的人的工資都拖欠了好幾個月。空閑就不發工資，做事了就發工資。
這就是工廠的現狀， 外麵的人不知道，他們就覺得他們這些職工還過得不錯。
現在不是計劃經濟的時代了，不是國家安排事情給他們做，他們沒有了那些事情做，廠子很多人就停下來。要自給自足，哪裏有那麽容易，上頭沒有撥錢發工資，全靠工廠自己。
很多企業都變成這樣，他們都必須自給自足，不能再依靠國家撥款。這就意味著企業的優劣也展現了，有的企業倒下，有的企業還能堅持，就看看到時候有多少企業能堅持下來。
“你讀了大專，有文憑，眼光放長遠一點。”師傅道，“你們現在就是學學技術，有了技術，還愁沒有工作嗎？”
“……”向柏軒還真的是有些憂愁。
曾經，何美麗找他，說他配不上江芷蔓，她就是覺得他學習成績不夠好，覺得他賺不到那麽多錢，無法給江芷蔓優越的生活。向柏軒隻覺得自己被何美麗侮辱了，他一定得努力有一個好的工作。
“別愁。”師傅道，“電焊這活，也不是隻有我們工廠才要的，很多地方都要的，比如鍋爐之類的。安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也許等到我畢業的時候就行了呢。”向柏軒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向柏軒還是很惆悵。
他們學校被分配出去的學生，有的學生還被退貨了。這也是學校讓他們在讀書的時候多學學技術的原因，免得到時候就隻會紙上談兵，沒有一點真本事。
有的人就是覺得他們讀了大專讀了大學，他們就了不得，他們就瞧不起那些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這就很容易出現問題，現實跟他們所想的有很大的差別。
“其實……你要不要考慮去當老師啊。”師傅道，“現在很多學校都是要老師的，老師的工作還是很穩定的。”
這些人都是這樣，喜歡讓人去當老師、醫生，還有考公務員。
向柏軒沒有想過去當老師，他被親媽拋棄，又沒有感受到多少父愛。他不想去關愛那些學生，他更想找一個能讓自己埋頭的工作，讓他不用去想別的事情。
“電焊是辛苦活。”師傅道，“你再厲害，也就是一個電焊工。”
“先學。”向柏軒道。
向柏軒不知道江芷蔓會不會回國，也不知道他其他高中同學會如何，他想的就是他自己。
當向柏軒從工廠出來之後，他又走到江芷蔓曾經住的那一條街。他走著走著卻走到何曉雅的住處附近，譚彥之正在院子裏頭，何曉雅也在，兩個人說說笑笑的。
向柏軒沒有走過去，他跟何曉雅又沒有關係。
向柏軒往其他方向走，他很快就看見了江大海。
“大海叔。”向柏軒對江大海很有禮貌。
“是你啊。”江大海正在門口修理凳子，租的房間的房子就是不夠好，裏麵的家具總是容易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修凳子嗎？”向柏軒問，“我來搭把手吧。”
“行，你扶著。”江大海道，“今天沒去讀書？”
“周末，放假。”向柏軒道。
“不是說你去工廠學習了嗎？”江大海問，“工廠那邊也有周末嗎？不用趕活嗎？”
“活很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就出來了。”向柏軒道，“這不，就過來看看。”
“想芷蔓了吧？”江大海又問。
“……”向柏軒沒有說話，他就是幫著江大海扶著木板。
“芷蔓會回來的。”江大海道，“那孩子重情。”
江大海覺得向柏軒很不錯了，向柏軒是大專生，還懂得努力去學習技術。這樣努力的男生，有幾個女生會不喜歡的。他覺得江芷蔓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就是何美麗是資產階級的千金小姐，何美麗的眼光就高。
何美麗跟他剛剛結婚的那一會兒，何美麗總是嫌棄他。
“你要是喜歡芷蔓，你到時候就跟她好好說說。”江大海道，“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最好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以後要分開，至少曾經在一起過，也不後悔。”
“就像是大海叔這樣嗎？”向柏軒反問。
“算是吧。”江大海當年確實挺喜歡何美麗的，何美麗長得漂亮又有氣質，他當時就被她給迷住了。他就沒有想著去娶別的女人，就是要把何美麗娶到手，就算他媽反對，他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別管其他人是不是反對你們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你們彼此都喜歡對方。就算她不喜歡你，你也是可以喜歡她的。”
“是嗎？”向柏軒道。
“是。”江大海那個時候很喜歡何美麗，何美麗不喜歡他，他不還是娶到了何美麗麽。就算他們現在離婚了，江大海也有過那麽一絲後悔，但是大多數時候，江大海還是不後悔的。
他和何美麗有一個兒子江梓良，就算何美麗再不喜歡他，他們之間都無法徹底斬斷關係。江梓良的存在，那就是時時刻刻提醒何美麗，他江大海的存在。
“作為男人，你得主動一點。”江大海鼓動，“不過芷蔓出國了，你要對芷蔓主動，也主動不起來。”
“如果……如果她有了男朋友呢？”向柏軒問。
“不會的，芷蔓那麽喜歡你，她哪裏可能那麽快就找男朋友。”江大海道，“芷蔓當時出國，也是因為你這小子惹她生氣了，她是醋了，你可不能懷疑她對你的用心啊。”
“……”向柏軒不知道江芷蔓會不會這麽快就有男朋友，江芷蔓真要有男朋友的話，那就有吧。
向柏軒對江芷蔓的感情很複雜，他更喜歡看到何曉雅，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想起何曉雅甜美的笑容。而他對江芷蔓呢，更像是江芷蔓對他糾纏不清，他才夢見自己被江芷蔓糾纏，他有時候還會在夢裏說：你別過來啊。
當向柏軒沒有見到江芷蔓的時候，他也會去想想，比如他坐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就想江芷蔓給他帶來的吃食。江芷蔓還曾經說要學習炒菜做飯，向柏軒也不知道江芷蔓有沒有去學習，如果她去學習了，她又會做得如何，她在廚藝方麵有沒有天分呢。
“你還年輕。”江大海道，“還可以去嚐試，就算嚐試失敗了，你還是能跟別的女人結婚的，不至於孤單一輩子。你比很多男人都好，你要相信，就算別人會單身一輩子，你也不可能單身一輩子，多的是人給你介紹對象的。”
“芷蔓跟你很像。”向柏軒道，江芷蔓沒有瞧不起他，江大海也沒有瞧不起他。
“她是我的女兒，當然是像我。”江大海道。
“她不是你們領養的嗎？”向柏軒問。
“領養的，那也跟親生的一樣。”江大海道，“我還是為了她離婚的呢。”
江大海要讓向柏軒知道自己對江芷蔓的重視，他就是對江芷蔓這麽好，寧願離婚也要幫襯養女。
“您對江芷蔓確實非常好。”向柏軒道。
“芷蔓是個可憐的孩子，她爸戰死了，我們這些戰友，也就是幫他看看他的女兒。”江大海道，“一個女兒也花不了多少錢的，比男孩省錢多了。”
“……”向柏軒想出國留學可是要很多錢的。
“還有啊，你們以後真要是結婚了，鬧矛盾離婚了，你千萬別跟我這樣，這麽快就再婚了，就算別人逼迫你，你也不能妥協，明白嗎？”江大海後悔聽他媽的話。
他跟呂萍結婚了，那麽他跟何美麗就不可能複婚。就算他和呂萍離婚，那也不行。
這裏麵有太多的事情了，江大海現在就隻能跟呂萍走下去。呂萍曾經還說他們可以離婚，可江大海知道，他們離不了了。
“這都是過來人的經驗。”江大海道。
“結婚了，又哪裏可能因為一時衝動就離婚。”向柏軒道，“特別是在聽了您說的話之後。”
“對，你聽了我的話之後，就應該更懂事一點。”江大海道。
江大海很快就修好了一把椅子，“這椅子壞了修，修了壞的，都跟房東說了，房東也不管的，唉。”
以前，江大海哪裏需要操心這些東西，他跟何美麗的家裏也不可能有這麽多破爛東西。江大海原本是想要買新的，可他去看了，他就覺得那些東西的價格太貴。
江大海手裏不是沒有那些錢，可他得考慮以後啊。常席一讀書要錢，江芷蔓在國外也可能要錢，如果江芷蔓在國外沒錢了，那才慘。
因此，江大海都得準備一下，他想著江芷蔓那麽懂事的話，江芷蔓應該會省著一點花。
江大海錯了，江芷蔓到了國外之後，她買了很多套新衣服，她還去參加派對。她得用這些事情填滿她的生活，這樣一來，她才不會總是想起向柏軒。
江芷蔓怕自己控製不住又飛回國內，她得在國外讀書，至少得把書讀完，她要是不讀完書，等回國後，她一定要被小姨嘲笑。她出國留學了，別人也就不能說她的文憑不如她小姨，別人還可能誇讚他，覺得她比小姨還要厲害。
其實她都知道的，向柏軒有悄悄地看她小姨。
那些男生都是這樣，他們都是更喜歡她的小姨，他們就是想要多看看小姨。
院子裏，何曉雅看著乖巧的小狗，又看看旁邊的花草。那些花草都被壓壞了，都是這隻看似乖巧的狗做的。
“這邊一圈還是別種花了。”何曉雅道，“萬一夠吃了……不對，它應該不吃。”
“以後慢慢教，它就不去折騰花了。”譚彥之也沒有想到這隻小狗這麽活潑，一覺醒來，小狗還把那些花花草草給弄折了。
“折騰就折騰吧，小動物活潑一點比較好。”何曉雅道，“人對小動物更能生出感情來，對盆栽就沒有那麽容易有深厚的感情。”
何曉雅揉揉小狗的頭，這隻小狗還會搖尾巴呢。
“周末了，沒有回去嗎？”何曉雅問。
“沒有去。”譚彥之道，“大哥大嫂他們在，爸媽不想我。”
他爸媽更希望他帶著何曉雅回去，偏偏何曉雅說不著急，沒有必要那麽快就見父母。
譚彥之就隻能等著，等到何曉雅願意的時候，他們就能見父母。
“你大哥大嫂有孩子嗎？”何曉雅問。
“有啊。”譚彥之道，“孩子都已經好幾歲了。之前，沒有徹底實行計劃生育的時候，他們還懷了一個，就生了兩個孩子。他們結婚早，生孩子也早。”
當時，計劃生育沒有寫進憲法，那個時候就有很多人趁著那個時間段生孩子，他們都擔心以後不能再生二胎。
譚彥之的大哥大嫂當時沒有打算趕時間生的，就是湊巧懷上。
“他們去上班的時候，家裏也有人帶他們的孩子。”譚彥之道，“媽也沒有一直看著。就是早年，媽看著。”
那個時候不好請保姆，譚母就是親自上，要是實在沒空就讓鄰居幫著看看。等改革開放之後，能雇傭保姆了，譚母就趕緊找人。
譚母不是不喜歡孫子孫女，而是大家都有工作，沒有那麽多時間看顧孩子，就得找人。
“等過幾年，媽也該退休了。”譚彥之道。
“……”何曉雅歪頭看著譚彥之，她怎麽覺得他在暗示她呢，等過幾年，譚母退休了，他們就可以要孩子了。
汪汪，小狗在那邊叫。
何曉雅隨即又低頭看向小狗，這條狗還真會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
何曉雅還朝著小狗吐舌頭，小狗抖抖耳朵，她想：幼崽狗狗又在賣萌了。
“要不要去小良那邊了？”譚彥之問，“給他的狗也做一個狗窩。”
“要過去，要做的。”何曉雅點頭，“要是不做的話，他就要讓人把我這邊的狗窩給搬走了。”
當江梓良看到譚彥之抱著木板過來的時候，他隨即跑上去，“未來小姨夫，這是給狗狗做家嗎？”
“是。”譚彥之道，“給它做一個狗窩。”
“做大一點。”江梓良道，他還比劃了一下，“這麽大。”
“你也要住進去嗎？”何曉雅問，她上下打量江梓良，江梓良要是想進狗窩也不是不行，縮著一點就好。
“不是，是狗狗會長大的。”江梓良連忙道，“當然得要大一點的房子，狗狗以後還有家人，也能住。”
“你想得真夠遠的。”何曉雅道，“連狗狗的家人，你都想到了。”
“小姨，你那邊的小狗也可以過來串門啊。”江梓良道，“讓它們一起玩。”
“你就知道讓它們一起玩，是不是，你到時候還跟它們一起玩？”何曉雅道，“養一條狗就行了，養那麽多條，你不要讀書了嗎？”
“沒事的，就是三分鍾熱度。狗狗新來的，我現在就多跟它們玩一下。等過一陣，新鮮勁兒就過去了。”江梓良很懂得。
何曉雅輕輕地瞧一下江梓良的頭，“還三分鍾熱度呢。”
“本來就是這樣啊。”江梓良道，“小姨，你對未來小姨夫不是三分鍾熱度吧？”
“這都過了多少個三分鍾了。”何曉雅道，外甥還好意思說這話，他也不怕她讓譚彥之快點走，讓譚彥之不給他的狗做狗窩了。
“十個三分鍾都有了。”江梓良道。
“來扶著一下，小良。”譚彥之叫江梓良。
“來了，來了。”江梓良興致衝衝，“能不能讓我也敲一下？”
“這是釘子。”譚彥之道，“小心傷到手。”
“男孩子，不怕傷。”江梓良道，“就算傷了，也是傷到手，毀容不了。”
“……”譚彥之聽到這個說法，他看向何曉雅，他是真的不敢讓江梓良受傷。
“讓他試一試也沒有關係。”何曉雅道，“要是他敲到手了，就看會不會紅腫，也看看他會不會嗷嗷叫。”
“真男人，不嗷嗷叫的。”江梓良道，“狗狗才那麽叫的，不對，是狼，嗷嗚。要是狼的話，其實我還是能叫幾聲，以後跟狼一樣凶猛。”
“你在學校還真是學了很多東西……”何曉雅嘴角微扯。
國外，江芷蔓去參加派對差點發生意外失身，好在被同胞也給救了，同胞拉著爛醉如泥的江芷蔓去家裏。他又不知道江芷蔓住在哪裏，就隻能先把江芷蔓帶到自己的房子。
“柏軒，向柏軒。”江芷蔓在那邊嘀咕，嘀咕了幾句，她又開始嘔吐，她真的好傷心啊，為什麽她所愛的人不愛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