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了？”江梓良放下書包， 他看向常席一。
江梓良沒有說要趕走常席一的話，他不覺得常席一搶走他的爸爸，就想著常席一這樣過得未必就好。常席一都挨打了，大周末的， 常席一應該沒有傻乎乎地跑出去跟人打架， 還是手心被打， 那多半是被長輩打的。
以前， 江梓良在江大海麵前，他也很少挨打。他不會犯蠢去得罪他們， 再者， 他是父母親生的孩子， 父母頂多就是讓他讓著江芷蔓一點。
常席一沒有說話， 他就是看著手心，何曉雅還在給他擦藥。
“不說話嗎？”江梓良道， “挨打了就說， 是你繼父打你的？還是你媽打你的？”
“我媽。”常席一如實回答。
“也對， 我爸……不對沒事咱們爸。”江梓良道， “他不可能隨意打你的， 你不是他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江大海就會對他們比較好一點， 他不能做得太過火， 還得等別人說他做得好呢。
“嗯。”常席一點點頭。
“先在這邊坐一會兒，不用著急走。”何曉雅道， “吃點東西。”
何曉雅讓徐姨擺出瓜果糕點，讓常席一嚐一嚐。常席一看上去是比他剛剛來城裏的時候胖一點， 但是總體還是比較瘦。
“吃吧。”何曉雅道。
“對，你吃。”江梓良拿一根香蕉遞給常席一。
常席一接過香蕉， 他看向江梓良。
“別怕，我不毒死你，也撐不死你。”江梓良道，“吃吧，他們沒有讓你餓肚子吧？”
“沒有。”常席一道。
呂萍有幾次要讓常席一餓肚子，江大海都說別讓常席一餓著了，還是得讓常席一吃飯。江大海表麵上對常席一還是不錯的，但是江大海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家裏。
吃飯的時候，那是因為呂萍要等著江大海一起吃飯，所以常席一沒有吃飯，江大海也就知道了。江大海也就會說讓呂萍別那樣做，讓呂萍管教孩子要從別的方麵管教孩子。
“你媽還真狠。”江梓良看著常席一紅腫的手，他看著都覺得疼，都不敢多看，“你是她親生兒子啊。”
江梓良以前總以為他媽何美麗對他很差勁，親媽總讓他要讓著江芷蔓。現在，有了呂萍做對比，江梓良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親媽對自己不夠好了。
“她很快就又要有一個兒子了。”常席一道。
“就算她再有兒子，你也是她的親生兒子啊。”江梓良道。
之前，江梓良和常席一接觸少，別看他們在同一個學校，他們還是在同一個年級，但是他們兩個人見麵也是擦身而過，彼此都沒有多說話。
江梓良覺得常席一是他爸的繼子，他就不說其他的話。常席一覺得自己就跟搶了江梓良的爸爸一樣，他就不跟江梓良說話了，他怕江梓良會不高興。
“……”常席一沉默，親生的兒子又如何。
“你們……”何曉雅本來想說他們要不要一起寫作業，她隨即又想到常席一又沒有帶書包過來，她就沒有說做作業的事情，“就在客廳裏玩，就別去院子裏了。”
要是常席一去院子裏，萬一要是被呂萍看見，呂萍必定要在那邊罵罵咧咧。
不過就算呂萍沒有看見，左右鄰居看見了，那些人也有可能跟呂萍說。但能晚一點就晚一點，何曉雅可不想聽到呂萍在外麵罵。
呂萍也是神奇，何曉雅去年的時候還見呂萍對常席一很不錯的。她估計那就是表麵，呂萍這種女人就是離不開男人的。
但凡呂萍能夠離開男人，眼界開闊一點，她不跟江大海結婚，就算她跟江大海結婚，她也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好，沒有必要為了男人就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能呂萍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前頭那個男人，她一直都想著江大海。當呂萍跟江大海在一起之後，呂萍就想著她要把曾經失去的都填補回來，就好像她一開始就是跟江大海在一起，她要生一個兒子，要把何美麗比下去。
何曉雅不知道該怎麽說呂萍這樣的人，隻能說這世上確實有很多像呂萍這樣的人。呂萍以為她懷孕了，以為她能生下一個兒子，她就開始對前頭丈夫的兒子不耐煩，呂萍是不是覺得常席一成為了一個汙點了呢？
這話，何曉雅沒有對常席一去說，她不去挑撥離間，不讓常席一更加怨恨呂萍。
何曉雅不說，不代表常席一都不知道。
常席一對呂萍的恨意與日俱增，他就想著快點離開那個家。
“你們學校可能還有空宿舍，你要住學校嗎？”何曉雅問。
一般情況下，小學學校很少提供住宿，大家基本都是住在學校附近。長輩接送孩子上下學，那都很方便。但是常席一這個情況，要讓他一直待在家裏挨打，這也不是事啊。
“可以住校嗎？”常席一疑惑。
“可以，當然可以啊。”何曉雅道，“你們家本來就住不開，還得在客廳擺床。你就住在學校裏，吃飯的話，你就去食堂吃。”
“食堂要錢的。”常席一低頭，“住學校也要錢。”
“這個不是問題。”何曉雅道，“我去跟校長說，你住宿費可以免掉。食堂的話，你直接去吃，也不用考慮別的。我幫你把夥食費交了。等你以後長大了，能賺錢了，你再還。”
主要是何曉雅不適合讓常席一住到自己家，江家人和呂萍也不可能讓常席一住在何曉雅家。要是常席一住過來，那些人必定會過來鬧，他們一定要把常席一帶回去，還會說常席一給他們丟人現眼。
“他們不會同意的。”常席一道，“我媽他們。”
“你不住在家裏，給他們空出地方，他們開心都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不同意。”何曉雅道，“到時候就說學校的校長和老師見你受苦，這才幫助你的。”
何曉雅一次又一次見到常席一挨打，她這個局外人都有點受不住了。
呂萍都在做什麽啊，怎麽那麽狠心呢。
要是何曉雅自己，她就不對常席一下狠手。
“好。”常席一點頭，“我要住在學校。”
“這就對了。”何曉雅道。
“給小何老師添麻煩了。”常席一知道何曉雅沒有在他們的小學學校代課了，小何老師還幫著他去說，她對他很好了。
“這又不是大事情。”何曉雅道，“舉手之勞而已。要不是怕你媽他們鬧騰，你直接住在我這兒也不是問題。”
常席一明白，就算小何老師真的讓他住過來，他也不敢。呂萍是他媽，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那些人一定會來鬧騰小何老師的。
“等吃了東西，我帶你去找校長。”何曉雅是一個行動派，她不可能一直等下去，當然是得早點解決這個問題。
當天下午，校長看到常席一身上的淤青，又看到他身上的其他傷痕，他就住在這邊，多少聽聞過常席一的一些事情。雖然常席一的學習成績不是很好，但是也是有進步的。
常席一原本就是在鄉下讀書，他來城裏學校一下子追不上其他人，那也正常。
校長覺得還是得拉常席一一把，學校確實有學生宿舍，那些學生就是好幾個人住在一起的。大家也有吵吵鬧鬧，但都是還好的，不至於像常席一傷得這麽厲害。
“你就住學校吧。”校長道，“吃飯的話，你就直接去食堂吃。按照你小何老師說的做。”
校長教書育人，他也很心疼這些孩子，如果有他能為孩子們做的事情，他也會努力去做。
呂萍坐在家裏，她很生氣，兒子不懂事情，還不聽話。她教育一下兒子，鄰居都在拉著她，都說讓她對兒子好一點，說她肚子裏的孩子都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讓她把握好分寸。
這讓她更加惱怒，呂萍懷疑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讓她生下兒子。
呸，那些人就不是好東西，他們就是想看熱鬧，看她的笑話。
呂萍沒有出去找常席一，不管常席一去哪裏，兒子餓了總要回來吃飯，兒子還得回來住。
何曉雅沒有跟著校長一起去找呂萍，是校長帶著常席一塊兒去江大海家。
“喲，校長啊。”當呂萍見到校長的時候，她就客客氣氣的，轉頭，她就瞪了一眼常席一。常席一竟然跑去找校長，可惡，呂萍不悅，“都是我沒有教導這個孩子……”
“這孩子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校長問。
一般情況下，都是家長帶著孩子去學校，再問老師：老師，我家孩子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現在，校長來呂萍家裏問這話，呂萍也沒有多害臊，而是道，“這孩子不懂事，我就打他幾下。我們鄉下人都是這麽教育孩子的，孩子調皮，哪裏有不打的。不打他們，他們長大以後就得闖禍的。”
“我看不是他調皮，是你要生二胎，不想要這個孩子了。”校長道，“我也不說別的，就是讓他住去學校去，跟其他住校的學生一起住。學校免除他的住宿費，他就在學校食堂吃飯，這錢就等他以後賺了，再還給學校。”
“是不是都不要錢？”江母從房間裏走到客廳，她剛剛就站在門口，耳朵貼著門板，就是想要聽聽校長說什麽。
江母想最好是校長讓常席一別讀書了，讓常席一滾回來，如此一來，家裏還能少花一點錢。當江母聽到校長說讓常席一住校，還不用他們花錢，她就樂了。
“不要住宿費，他的夥食費等他長大以後工作了再還。”校長道，“主要也是幾個老師先湊錢的。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這樣，這也是有特定的條件。聽說這孩子的父親死在礦難中，他在家裏，還總挨打，你們之前還想賣了他……”
“讓他住校，讓他住校。”江母不想聽別的話，她就知道讓常席一滾出去，他們家就能少一點花用，“那麽下學期的學費呢？”
“學校也給他免費學費。”校長道。
“那感情好啊。”江母道，“當然得讓這孩子住校，小萍啊，你說是不是？”
呂萍不是很想讓常席一住校，常席一住校了，誰來幫襯她做一些事情。
“他住校，能省下很多錢呢。”江母把呂萍拉到一邊，“他一直睡在客廳，都不好讓客人來家裏。讓他去學校住，那些錢省下來給你生孩子。”
常席一又不是江母的親孫子，江母才不管常席一過得好不好，她就知道常席一去學校住，他們能省下很多錢。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常席一一直住在外頭，讓常席一都別回來了。
江母想想孩覺得有些可惜，就是常席一這麽住在學校，學校也不可能給他們這些家屬錢。要是讓常席一跟著收養家庭走，也許他們還能得到一些營養費。
“好，讓他住學校。”呂萍的心情很複雜。
“那就收拾一下他的衣物，還有就是被子床單，這些都得帶走。”校長道。
“現在走嗎？那好啊。”江母道，“東西不好拿，我們一起送他去。”
“……”常席一沉默，江母以前可沒有這麽熱情地要送他去學校，就因為他去住學校，他少花家裏的錢，江母就恨不得趕緊送他走，就跟送瘟神一樣。
“可以。”校長見江母迫不及待的樣子，他也明白為什麽何曉雅要在今天來找自己，實在是常席一這個孩子無法繼續待在這個家裏。
等江大海出去溜了一圈回來，他就發現常席一的東西不見了，就連客廳的木板都被搬走。
“是家裏有客人要來嗎？”江大海問。
“不是，是席一去學校住了。”呂萍道，“我本來不是很想讓他去住學校的，但是校長說讓他免費住校，學費也省了，他就在學校食堂吃飯。夥食費，等他自己以後賺了錢再還給學校。”
江大海皺眉，其實他知道呂萍打了常席一，這也是他特意晚點回來的願意。他不想插手呂萍和常席一之間的事情，他養常席一還要耗費不少錢呢。
“怎麽就住校了呢？”江大海當然高興自家能省一點錢，可常席一有家啊，他們這裏離學校還特別近，常席一根本就沒有必要住學校。
“校長來家裏說的。”呂萍道，“我和媽就覺得校長來了，那麽我們就該同意。要是我們不同意，別人也會認為我們不識好歹的。”
“校長知道席一挨打了？”江大海道，“早讓你別打孩子，你還是總是打他。現在好了，校長都知道了。”
“這不是挺好的嘛，他住校，還不用我們另外花錢。”呂萍道，“他住那麽近，家裏要是有事情，還是能讓他回來的。”
“他住校了，你就別讓他總是回來。”江大海道，“家裏的那點事情，我們也能做完。”
要是他們在常席一住校的時候，還總是讓常席一回來幹活，那太不像話了，別人就該嘲諷他們。
江大海不能忍受那樣的嘲諷，要不是能省那麽多錢，他現在就去把常席一接回來。
“我去看看席一。”江大海想自己是常席一的繼父，也不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好歹給常席一帶點東西過去，別人也知道不是他這個後爸針對常席一。
“都要吃飯了，還過去幹嘛？”呂萍道。
“你們餓了，你們就先吃。”江大海道，“我先去看看。”
呂萍看著江大海出門，心情有點不美妙，江大海不就是不想在家裏看到常席一麽，他還去找常席一做什麽。
江大海去買了一些水果，這才去學校找常席一。
常席一早就想過江大海可能過來，兩個人在宿舍樓下。
江大海把水果塞給常席一，“你是男孩子，要當一個男子漢，要靠你自己。我也就不多說了，要是你遇見問題，就回家，爸媽總會幫你的。”
江大海不可能說不用等常席一以後賺錢，他直接給錢；他也不可能說讓常席一回去，萬一常席一陣的說回去，他就下不來台。常席一住校，好處多多，江大海當然就不可能讓常席一住回去。
常席一是呂萍的親生兒子，呂萍是江大海的老婆，江大海對常席一的感覺就沒有那麽好。即便常席一是呂萍跟她前頭的丈夫生的孩子，不算呂萍給江大海戴的綠帽子，江大海多多少少還是感覺不大舒服的。
如今，常席一去學校住著，江大海就不用每天都看到常席一，這感覺就好很多。
“你媽懷有身孕，要給你添個弟弟，懷孕的人就是這樣，脾氣不是很好，你就多擔待擔待。”江大海道，“我也就不跟你多說了，你回去吧。”
常席一拿著那些水果，他以後當然不多回去，他可不想回去挨打。
這些人就知道說冠冕堂皇的話，就知道把話說得很動聽，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想見到他。
常席一想自己還是遇見了一個好老師，小何老師就教過他幾天，但她還是幫他這麽多。
當江大海再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呂萍還是在等他吃飯。
“我剛剛跟人打聽了，說是何曉雅發現席一那孩子手上的傷，她就帶著席一去找校長。”呂萍道，“她有不是席一的小姨，就是給席一當過幾天的老師，她就那麽能折騰，她是不是想要讓別人都看我們的笑話啊。”
別人會說他們對孩子不好，反而要何家人給常席一做主，呂萍覺得麵子裏子都丟光了。
常席一幹嘛要去找何曉雅，呂萍咬牙切齒，“一定是席一被那個何曉雅給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