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 飯桌上，江大海接過呂萍給他盛的飯。
“不說別的，席一能住在學校，這不錯。”江大海道， “媽呢， 媽吃完飯了嗎？”
“媽說她餓了， 她就先吃了。”呂萍道， 婆母哪裏可能一直等著呢。她今天做飯比較早，而江大海去工作的時候， 呂萍就會晚點做飯， 江大海回來的時候差不多開飯， 江母就不可能每一次都提前吃。
江母提前吃， 那麽其他人就別想吃好菜了。江母一個人都能吃了一大盤，要不是她想著要靠著江大海， 估計她還不可能給江大海留下一點好菜。
江大海看著飯桌上的菜， 他覺得也對， 這就像是被人吃過的一樣。
“菜夠不夠， 我去煎兩個雞蛋？”呂萍問。
“不用， 就這樣吃。”江大海道，“我就不吃雞蛋了， 你自己吃。”
江大海想到呂萍懷有身孕， 他就想讓呂萍多補補，等到以後， 呂萍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就是這一件事情跟何曉雅有關係，讓人不是很舒服。”呂萍道。
“曉雅……她的品性還是沒有問題的。”江大海也算是看著何曉雅長大的， 何曉雅的脾氣是尖銳一點，但這個也不是特別壞。
是， 何美麗跟江大海離婚，多多少少有何曉雅慫恿的成分。可江大海也明白，要不是何美麗自己想要跟他離婚，別人怎麽說都沒有用。
“要不是她，你跟美麗也不會離婚吧。”呂萍道。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江大海道，“說這些也無用的。”
“要不是你們離婚，我們還沒辦法結婚呢。”呂萍道，“你說，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何曉雅？”
“都說別說了，就別說了。”江大海的臉色不好看。
“……”呂萍見此，她就開始扒飯。
呂萍懷孕之後，她想要的東西就越發多了，她想要江大海對她更好，想讓江大海徹底不去管江梓良。江大海去管江梓良，那麽江大海跟何美麗的接觸就可能更多。
這一條街上還有人去何美麗的工廠工作的，那些人都不大敢說何美麗的壞話。他們就怕說了，那麽他們家的人就不能繼續在何美麗的工廠工作。
何美麗的工廠開的工資高，待遇好，很多人都想過去。何美麗可不管大家是不是街坊鄰居，要是有人做不好，那也是要被辭退的。
有人被辭退，他們就會說何美麗都不顧念一下他們是鄰居關係。何美麗才不管呢，她是開門做生意，又不是開門做善堂。
“天氣涼了。”呂萍道，“等再一個多月，我就想先辭職。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再另外找工作。”
“行。”江大海哪裏能說不行呢，他總不能讓呂萍大著肚子一直工作。
客廳內的藥物沒有那麽快就散開，譚彥之的鼻子又很靈敏，他來的時候就嗅到了藥味。
“受傷了？”譚彥之問。
“不是。”何曉雅道，“是常席一，他今天又被他媽打了。我給他上藥之後，就帶著他去找校長。讓他住到學校去，也就能減少一些麻煩事情。他還這麽小，就天天挨打，再那樣下去，再好的孩子都要變得扭曲了。”
何曉雅不希望常席一黑化，不希望他變成一個報社的人。常席一本質上還是挺好的，就是他沒有一個好媽媽。
“你能管得了一天，管不了一輩子。”譚彥之道，“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確實也沒有錯。”
“等他去上初中之後會更好點。”何曉雅道，“他要是繼續讀下去，也得要六七年。這六七年的時間也不容易，就看他能不能堅持下來。”
別人也就是拉一把常席一，他們又不可能一直站在常席一的身邊幫著他。
“今天，常席一在家裏的時候，小良也來了。”何曉雅道。
“他們兩個人吵架了？”譚彥之想了想，又覺得不大可能，“小良的脾氣還是很好的。”
“沒吵架，他們就是說了幾句話。”何曉雅道，“常席一跟小良之間又沒衝突。江大海的那點工資那點家產，我們小良也不稀罕。常席一也不是小良的競爭對手，江大海頂多就是把東西給呂萍肚子裏的孩子。”
何曉雅有一個比較邪惡一點的想法，那就是江大海那些人對常席一不好，他們這些人就要多幫襯常席一，讓常席一跟江大海等人的關係崩盤。等常席一以後有出息一點，他也不可能去幫襯江大海。
其實這個想法也說不上多邪惡，她還是做了好事情的。如果江大海他們對常席一好，也就沒有這些事情。
“前些天，我去看師母，師母還問你怎麽沒有去。”何曉雅道，“我說你在忙，她又說她跟你姑姑的二表嫂是親戚。但是呢，她當然是我的娘家人，而不是你那邊的婆家人。”
“師母對你很不錯。”譚彥之道。
“當然啊，我時不時去抱一下師母的大腿。”何曉雅道，“老師就少為難我一點，要是我論文有地方不好，也許老師就直接幫我改了。”
何曉雅也有一丟丟私心，這世上哪裏有無緣無故的好呢，她當然就是要抱緊師母的大腿。老師跟師母的感情很好，老師也很聽師母的話，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啊。
反正她不能放過，何曉雅又道，“老師還有教導博士，我在他這邊直接讀上去，他總得多心疼心疼他的學生。”
“你還真懂得為以後做準備。”譚彥之感慨，“就沒有打算換一個老師？”
“沒啊。”何曉雅搖頭，“本來平時也有上別的課程，也不算是就跟著一個老師學習的。我這還是博采眾長，也不算是閉門造車。”
“媽的生日快到了，要不要過去給她慶生？”譚彥之問。
“可以啊。”何曉雅點頭，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她跟譚彥之都是未婚夫妻了，“就是要買什麽禮物，阿姨喜歡什麽？”
“不管我們買什麽禮物過去，她都很開心。”譚彥之道，“隻要我們往那邊一站，就行。”
“你們都喜歡這樣說。”何曉雅道，“不過也對，當父母的對兒女也沒有那麽多要求，就是人好好的，這就非常棒了。”
“是的。”譚彥之認同這個說法，“有時候，聽到這些大道理，都感覺自己是不是很老了，不夠年輕。”
“那是你不夠年輕，我還是挺年輕的。”何曉雅才不肯承認自己很老，“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我有職業病，就喜歡說這些，怎麽啦？”
“哪裏能嫌棄你啊。”譚彥之笑著道，他看著未婚妻瞪自己，心都麻了，“你確實很活潑很年輕，偶爾說幾句大道理的話，那又沒有什麽。”
“要是我總是嘮叨呢？”何曉雅挑眉，“你是不是就要覺得貨不對板？”
“不，我想是你可以出師了，可以去教導那些大學生了。”譚彥之正色。
“那你還是覺得我老了，等我去教導那些學生的時候，還是得等我博士畢業。”何曉雅道。
“不是說有當助教嗎？”譚彥之道。
“……”何曉雅表示她就不是很想說這話了，被譚彥之找到了漏洞。
國外，江芷蔓有了桑思語這個好朋友，她平時也輕鬆了很多。桑思語有聆聽江芷蔓說的那些話，她聽了江芷蔓說心上人的好，也聽了江芷蔓說養父母離婚的事情，還說了關於何曉雅的一些事情。
“你這個小姨真的太不是人了。”桑思語道，“她也是寄人籬下了，憑什麽就這樣傷害你？”
“她不是我的小姨了。”江芷蔓道。
“不是就更好。”桑思語道。
兩個人一起走在校園裏的路上，邊走邊聊天。
“她長得很漂亮，很多人都喜歡她。”江芷蔓道。
“也有很多人喜歡你啊，你看，你走在路上，還有那麽多人看你。”桑思語道，“也有人跟你表白，想要跟你交往，是你自己不願意的。”
“不多的。”江芷蔓道，“這些人就是覺得我們是東方麵孔，他們好奇而已。過了新鮮勁兒，就沒用了。”
江芷蔓對外國人不是很感興趣，她的心上人才是真的好。
在經曆餓暈知道，江芷蔓也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大的能力，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存下特別多錢。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在國外讀書，早點修夠學分，學分夠了，她就能申請早點畢業，她就能去看向柏軒了。
“對了，最近……那個簡楊還有來嗎？”桑思語問。
“你是不是喜歡他？”江芷蔓問。
“他長得帥氣，又有錢，誰不喜歡啊。”桑思語用胳膊肘輕輕地撞一撞江芷蔓，“要我說，你不如跟簡楊在一起啊，他每個月都來看你，還給你送東西，多好啊。”
“是他舅舅讓他來的。”江芷蔓道。
“那也是因為他喜歡你，要是他不喜歡你，哪裏可能經常過來。”桑思語道，“你完全可以敷衍他舅舅的，他舅舅沒有在這邊，必定不知道啊。他舅舅也不可能直白地問你他有沒有過來吧，他一定很喜歡你。”
“真的嗎？”江芷蔓回想簡楊對她的態度，“他每次都喜歡說我，說我浪費錢，說我……”
“那是他吃醋了啊。”桑思語道，“你攢錢是要去看另外一個男人，又不是去看他，他當然酸咯。”
“……”江芷蔓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那些男生就是喜歡這樣，明明他們很喜歡一個人，還要裝作討厭的樣子。他們就是想讓我們女生先去說喜歡他們，他們傲氣得很。”桑思語道，“信不信，你要是跟他說要和他交往，他一定答應你。”
“不會吧？”江芷蔓皺眉。
“你要相信你自己的人格魅力。”桑思語道，“你這麽美麗的姑娘，值得更好的。”
“……”江芷蔓看著桑思語。
“不過你也別太搭理他。”桑思語道，“你不喜歡，就別給他臉麵，繼續這樣。要是你去說了，指不定他就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就不過來了。他到底還會幫襯你一二，還是得讓他留著。”
好在簡楊沒有在這裏，要是他在這裏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他會吐血。這兩個從哪裏看出他喜歡江芷蔓的，他真的就是按照長輩的吩咐啊。簡楊又沒有那麽蠢，有時候還是得多注意一些事情，得想著人情。
簡楊幫他舅舅多做一些事情，等他回國之後，他也能找他舅舅幫襯他，那麽他就不算太欠他舅舅的了。
要知道人情不好欠，哪怕是關係很好的親人，大家也是有各自的家庭。再說了，上一輩的兄弟姐妹那麽多，要是簡楊這一輩的人總去找上一輩的人幫襯，人家不一定就願意一直幫襯你啊。
簡楊都想好了，他一個月來看江芷蔓一兩次，那也簡單，他過來一趟，確定江芷蔓還活著，那就成了。如果江芷蔓出事，他再過來收拾爛攤子，他也有別的事情做，他舅舅不可能要求他得日日夜夜盯著江芷蔓。
好在簡楊的舅舅沒有說讓外甥去追求江芷蔓，舅舅從外甥的話裏也能感受到外甥的態度，那就是外甥不喜歡江芷蔓。
強扭的瓜不甜，特別是江芷蔓還有心上人，舅舅自然就不能逼著外甥去跟一個心裏想著別人的女人在一起。那就等於當舅舅的非得讓外甥戴綠帽子，舅舅和簡楊兩個人都知道江芷蔓有心上人了，如果他們不知道，那麽舅舅確實可能讓簡楊去追求江芷蔓。
舅舅會想讓簡楊娶江芷蔓，那麽江芷蔓的日後也有著落了，他還會想著江芷蔓都出國留學了，總不會太差的。
幸好簡楊知道江芷蔓有心上人，也知道她的性子，他就直接跟他舅舅說。他可不想他舅舅來一句，讓他追求江芷蔓，那他能把胃裏的隔夜飯都得吐出來。
桑思語還比較單純，她就覺得簡楊還是喜歡江芷蔓的，根本就沒有去考慮那些人情世故。
“我們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很不容易的。”桑思語道，“來到這邊，還是覺得自己跟他們格格不入。”
“是這樣。”江芷蔓點頭，“你說，哪一門功課更好修？”
江芷蔓希望有那種好得學分的功課，她的外文真的不是很好，做作業也挺難的。
“有幾門功課很簡單的。”桑思語道，“上課的學生，很多都跟我們一樣說中文的。你到時候就選擇這樣的科目，下個學期，早點選課。要知道很多人都盯著這些課，學校每學期都會開。”
學校就是覺得這些留學生成績不是很好，有的人很難畢業，就特意開了一些課程，讓這些人能更好修到學分。當然，他們不可能明麵說出來的，但是那些學生自己心裏清楚。
“嗯。”江芷蔓點點頭，她從包包裏把桑思語借給她的錢拿出來，“還給你。”
“你不是要回國嗎？”桑思語沒有接過錢。
“不回了。”江芷蔓道，“要是我回去，再被他們抓住，可能就不能繼續在這邊讀書。你說的對，我應該讀書，應該順順利利畢業。這樣，我回國了，他們就不能小瞧我。”
“真不回了？”桑思語問。
“不回了。”江芷蔓道，“沒有期待我這個時候回去，他們都期望我能在外麵好好讀書。都想著等這一年多過去，他們也就解放了。”
“又不是你綁架他們，非得要他們幫助你的。”桑思語道，“是你父親死了，他們才這麽幫助你的。要是可以，你也希望自己的父親活著。他們願意幫助你，你就接受他們的幫助。也就是這一年多的時間了，等你回國，就不需要他們再繼續幫助你。
桑思語就是覺得江芷蔓很可憐，她被父母寵著長大，她一個人來到國外都很害怕的，更別說江芷蔓了。桑思語至少自己的父母都是按時打錢的，父母還會多打一些錢，就是為了讓她少打工，不餓著她自己。
江芷蔓這種要等著生父的朋友打錢，這就很磨人了。別人要是晚點打錢，江芷蔓都不好多說什麽。因為那些人不是江芷蔓的親生父母，所以江芷蔓不能有更多的要求。
“就好比你那個養母，跟你解除領養關係的養母，也不是你逼著她非得對你好的。”桑思語道，“是她自己要對你好的。她對你好了，後麵又來說你的不對，這就是她自己的問題。”
桑思語聽江芷蔓說了關於家裏的一些情況，她越發同情江芷蔓，江芷蔓過的日子比林妹妹都還要辛苦呢。
“這錢……你還是拿著。”桑思語道，“以備不時之需。”
桑思語對江芷蔓很大方，她不差這點錢，江芷蔓這個朋友才是最為重要的。
這讓江芷蔓很感動，她想著跟自己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的何曉雅對自己不友好，而桑思語一個認識自己不是特別久的人，桑思語卻對她這般好。
在常席一住校之後，他就不打算去江大海那邊，他在學校吃飯，都很簡單。
然而，就在常席一住校後的第三天，江母來了。
“……”常席一看著江母，他就覺得莫名其妙，這個人來幹嘛。
“去打飯。”江母把飯盒給常席一，“我看看你們都吃什麽，反正你現在也不用給錢的。”
江母的想法很簡單，學校說等常席一長大以後給夥食費，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以後還不一定怎麽樣。這就等於常席一現在可以白白花學校的錢，江母就想著讓常席一從學校打飯給她，家裏也就能再省一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