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胖子的反應,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吳海洋這個家夥,真不知道他是真的膽子大到了這種程度,還是說隻是神經粗大。

不用走過去,我也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因為當年在那個位置,第一個發現那些東西的人就是我。

然而我的反應和吳海洋比起來,簡直差了太多。他現在至少還能說話,而我當時感覺自己已經被嚇成一尊雕像,除了心髒還在跳,身體其他地方都如同壞死了一般。

林若兮先我一步走到吳海洋那裏,幾乎剛看上一眼,就發出一聲女人特有的尖叫,緊接著,她做出了一個有點讓我心生醋意的動作,抓起吳海洋的一隻胳膊抱在懷裏。當然我知道這是女人受到驚嚇後的本能反應。

我很快也走到他們倆所在的位置,盡管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我看到那些雕塑時,一股巨大的寒意仍然迅速將我包圍。對於我們這些專門研究心理學的人來說,眼前這些雕塑是最令人無法承受的那種恐怖。

見我過來後,林若兮把吳海洋的胳膊甩到了一旁,快步藏到了我的身後,仍在看那些雕塑,而且表情異常認真。

吳海洋這時說:“想不到這世間居然還有這麽醜的雕塑,我從來都沒有做過雕塑,都能弄得比他的好看。”

胖子這句話,無疑是句不要臉的大話,我實在不忍打擊他,但還是給他科普了一下:

“這些雕塑是藝術家山姆翠絲的傑作,曾獲得全世界雕塑類的最高獎項。”

吳海洋生硬地轉過頭,快速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尷尬還是迷惑。

我說的是事實,眼前這組雕塑,的確是山姆翠絲的作品。山姆翠絲本人也是一名精神分裂的患者,當年她雕刻出這些作品,並非單純為了嚇人,而是希望其他人能通過這些雕塑作品,來切身感受一下那些不被人接納和理解的精神病患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絕望。

每個雕塑下麵都有一張標誌牌,對作品做簡要的說明。

比如第一個作品,雕刻的圖像是一個身穿薄紗的少女。少女的整張臉,隻有白眼仁和嘴巴是白色的,其它部位都是讓人壓抑的黑色。

少女上體是**的,雙峰外漏,但看上去沒有一點圓潤的美感,反而給人一種敬而遠之的莫名恐懼感。

除此之外,少女的雙肩上長出兩個細長的脖子,脖子的盡頭是兩個骷髏,正在不同的角度凝望著少女。

我隻是對雕塑做了大體的描述,其他很多細節如果詳細說起來,恐怕不是幾百上千字能說清楚的。

總之整具雕塑作品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下麵的標誌牌寫著:邊緣型人格障礙。

她旁邊的雕塑作品也是一名女性,上身也是**的,但身體幹癟得隻剩皮包骨。雙峰如同兩隻耷拉下來的肉皮,看得時間稍長的話,很容易對女人的身體失去興趣。

女人的臉像一張狐狸臉,眼睛是閉著的,兩邊的嘴角都在下垂。談不上多嚇人,但給人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這具雕塑最恐怖的地方莫過於她的頭發。

她的頭發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高高聳起,上麵浮現出數十個麵目猙獰的怪臉,每張臉的形態各異,但都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絕望感。

這個雕塑的標誌牌上寫著偏執型精神分裂症。

下一個雕塑的標誌牌上寫著的內容是強迫症。

這個雕塑的作品外表相對簡單,但隻需看上一眼,完全能領略到那些強迫症患者的絕望。

雕塑的主體是一個骨瘦如柴的男性,他的身體前傾很嚴重,脖子伸得老長,整張臉和第一個雕塑一樣也是全黑的,但露出白色的眼仁,同樣用白色標記的部位還有他緊咬在一起的牙齒。

單是看到這張臉,就已經感受到他心中的絕望,然而更令人絕望的地方在他的腦袋下方。

雕塑中的男人正用雙手做出抓撓自己腹部的動作,他的腹部是一大片血腥的紅色,還有血液順著他的褲腳向下流淌,這當然都是雕塑給人造成的視覺效果。他**在外的白色肩頭上,用紅筆寫著一個英文單詞:“clean”。

我仿佛看到了患者極度想擺脫,卻又怎麽也擺脫不了那種強迫思維的無力感。

此外還有一個用來象征自閉症患者的雕塑,是一個嘴巴被縫起來的小男孩,眼神憂鬱地坐在地上,他的雙手用力地抓撓著地麵,小男孩光禿禿的腦袋上是一張巨大的開裂的嘴巴,仿佛要對外界訴說著什麽。

雕塑作品有很多,除了我介紹我的這些外,還有抑鬱症,躁狂症,社會焦慮症,創傷後應激障礙等等很多,每一個雕塑都能恰如其分的表達出患者絕望的心聲。

其中當我的視線落在創傷後應激障礙那具雕塑作品時,眼睛好似被針紮了一般,立刻就把視線移開。

我不知道林若兮和吳海洋看完這些雕塑作品會是什麽感受,但對我而言,這些心理畫像般的雕塑作品,遠比那些鬼魂之類的玩意兒要嚇人得多。

這或許也是因為我是心理學專業的緣故。

林若兮這時拉了拉我的衣襟,搖頭表示不想在這裏繼續逗留,看來她也像我一樣,心裏十分忌憚這些奇形怪狀的雕塑,隻有胖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或許和他對精神病患基本沒什麽了解有關,人道是無知者無畏,此時此刻吳海洋真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解釋。

我甚至都有點羨慕他。

見我正在看他,吳海洋不知道意會到了什麽,開口道:“嗯,這些雕塑是不錯,他娘的仔細看好像真就看出了藝術的感覺。”

這句不怎麽走心的話讓我欲哭無淚,我假裝沒有聽見,移開了視線。

我們隨後離開那些雕像,開始到別的地方去找尋線索。

準備深入探索之前,吳海洋讓我給出一個大概方向,他好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麽。

他的問題直叫人苦笑,我說如果我知道方向,現在恐怕都已經找到了。

吳海洋聽後點頭道了聲“明白”,接著把手指掰得哢哢作響,一副要把這裏翻個底朝天的架勢。

我想提醒他不要胡來,他卻根本沒有耐心聽我講話,已經跑開了。

林若兮則沒有單獨要尋找的意思,幾乎和我寸步不離。

我正要帶著她一起找線索時,林若兮忽然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句話。

聽到她那句話的內容,我刹那間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整個人石化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