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我上哪接他去?
這是我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也就是這幾秒鍾的沉默,他極具磁性的低沉嗓音又在車內響起:
“我剛下飯局,喝多了點。”
仔細聽,他聲音裏確實摻雜著一絲喝上頭的肆意懶散。
我直視前方,微皺眉:“你有司機,有助理。”
大晚上的,剛應付完陳浩,他又來添亂。
“他們在上頭陪酒。”
這言下之意,是他自個兒先撤了,留下司機和助理擋酒?
我怔了下,無奈一歎,不想開車分神再跟他扯,幹脆問:“你在哪?”
他嗓音帶笑,報了地址給我,還囑咐道:
“慢慢開,不急,我等你。”
掛了藍牙,我憋著一股氣將車開到前麵掉頭,朝霍炎宸所在的君雅國際酒店開去。
三十分鍾後,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口,拿著手機下車後,匆匆進了酒店大堂。
目光逡巡一圈後,鎖定在落地窗旁一張沙發椅上的男人。
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襯衫,領口解了兩顆扣子,慵懶肆意地倚著沙發背,翹著二郎腿,一手翻著腿上的雜誌,一手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修長指尖在上麵富有節奏地輕彈著。
微垂的頭看不清神情,但整個人的狀態卻是極其愜意。
看不出半點醉酒的狀態。
我勾了勾唇,輕嗬一聲,緩下腳步走到他跟前。
“你要是自己打個車,早回到家了。”
淡淡的諷刺脫口而出,男人抬起頭,清俊麵容泛著一層粉,漂亮的桃花眼裏碎著細鑽,一閃一閃的,薄唇揚起:
“你來了。”
我目光怔了下,一時間竟被他驚豔到了。
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張麵孔?
清冷矜貴,冷峻嚴肅,不羈隨性,包括那晚被困電梯的脆弱無助與猶如幼童的單純,自己都見過。
而此時的他,顯然又是另一張麵孔。
抬頭的那一瞬,那耀眼的笑容似一股電流般直擊我心尖,一陣顫栗。
我趕忙避開他的直視,淡聲問:“能走嗎?”
他搖搖頭,朝我伸出一隻手臂,襯衫袖子隨意卷到了手肘處,一截冷白膚色的結實小臂露了出來。
我看了眼,還不等我動作,他已經丟開雜誌倏然起身,手臂朝我肩頭攬了過來。
“扶我,摔了很丟人。”
我欲躲開的身體頓住,隻能任他沉重的胳膊搭在我肩頭上。
刹時間,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鑽入我鼻子,我下意識皺了皺眉,咬咬牙,伸手從身後扶著他的背,撐著他身體往酒店外移動。
我一米六五的身高,穿著平底鞋隻到他肩膀處,他身材又高大,我走得非常吃力。
想到中途有工作人員想幫忙卻被他拒絕,我心裏又來了氣,不禁碎碎念道:
“也不知道你什麽臭毛病,別人還碰不得是吧?那你就自己走回去啊,何必讓我過來……”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當然可以碰。”
忽地,頭頂傳來他懶洋洋的聲音,理所當然的語氣透著親昵,我頓時閉緊嘴,不接話茬。
等好不容易以極其別扭的姿勢走到我停車的位置時,已經滿頭大汗,呼吸微亂。
開了後座,正要把他塞進去,他卻一手抓住我胳膊,微微俯身,摻著酒精的灼熱呼吸輕輕吐出:
“沒生我的氣吧?曦月姐,我以後再也不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了。”
我怔了下,眸子直勾勾盯著他微醺的臉。
半明半暗的燈光下,他眸子裏倒映著我的影子,神色認真。
片刻後,我眼睫微眨,垂下視線,扯開他的手,把他往車裏塞去:“趕緊上車回家。”
一路上,好在他十分安靜,我也懈了一口氣,將車平穩開回京禦一品。
或許在車上休息了會兒,下車時,他朝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我扶了,可快進電梯時腳步卻有些不穩了。
我歎了口氣,隻得又靠近,將他胳膊搭上我肩膀。
“麻煩你了,曦月姐。”
他聲音有些悶,聽著倒像是有些愧疚的意思。
對他喝醉酒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性格,我眼底劃過一絲無奈,低聲應著:
“沒事,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吧,畢竟傷身,就算你年輕,也不能提前透支了。”
其實我也就隨口一說,處在他這個位置,也總會有些應酬推不開吧,不然今天也不會喝成這樣了。
哪知,他竟乖乖應下了:“嗯,以後不喝了。”
我無聲笑了笑,不以為意。
我原想著送他回到家,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哪知剛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他毛病就來了。
“不能坐,我衣服髒。”
他剛坐下的身體倏地又站了起來,搖晃了下後,單手解起襯衣扣子。
一時間我睜大了眼,怔怔看著他解不開,竟眉頭一蹙,兩手齊上,粗魯地猛地一扯。
紐扣飛濺了出去,我眨了下眼,他身上的黑色襯衣已經被他扯了下來,就在他雙手搭上腰間的皮帶時,我猛地轉過身,深吸了好幾口氣,悶聲道:
“你自己沒問題的話,我先走了。”
腳步剛跨出去,手臂就被他從身後扯住,他滿含委屈的嗓音響起:
“曦月姐,你別走,我想吐。”
這話一入耳,我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恢複了冷靜,微側過身,道:
“你穿上衣服,去衛生間吐。”
“衣服髒了,我不想穿。”
我咬了咬牙,猛地一轉身,扯他胳膊便往衛生間走去。
兩套房格局一樣,所以我準確無誤地將他帶了進去。
“想吐你就吐吧。”
我極有耐心地衝他說了句後,便背過身不看他,以免被我看見他狼狽嘔吐的模樣後,他會尷尬。
身後一陣窸窣聲響起,也沒聽見他有任何嘔吐的動靜,半晌後,竟淅瀝瀝傳來一陣流水陣。
我驚了下,怕他出事,下意識轉頭看去,竟見他光著上身,隻穿著一條黑色西褲,站在沐浴下衝著水。
我心一跳,猛地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