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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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不都是美好的。

前幾年好朋友決定窮遊一遭，背上背包，說走就走。本以為他會一走幾月杳無音信，再次相見都是故事和時間的痕跡。沒想到兩周後他就灰頭土臉回來了，僅僅兩周，卻像換了一個人，雙眼紅腫，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頭發亂蓬蓬，給人感覺像是剛從熱帶雨林曆險完回來。他雙手托著自己的背包，仔細一看那個背包更像是一個破爛的塑料袋，滿是傷口。

“你這是去渡劫還是旅遊了？”我一臉詫異地問。

“別提了。”他說。

“剛下車手機就沒了，帶的錢又不多，隻能買一個二手機。說是雙卡雙待性能很好，但沒用兩天就壞了。沒辦法啊，隻能咬咬牙買個全新的。好了，這下徹底沒錢了，隻能隨便找個地方住，結果住的地方沒窗戶也沒有空調，這就算了，最關鍵的是連熱水都沒有。”

“怪不得你聞起來像兩個星期沒洗澡。”我恍然大悟，“後來呢？”

“後來一氣之下買了個帳篷，到露營的地方好不容易支好帳篷準備睡下，剛睡下包就被劃破了。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地方晚上有狼叫啊！”

我聽他哀號完，沒有忍住哈哈大笑，顧不上他的白眼，整個人差點滾到了地上。

等我笑完，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就請他吃了頓飯。

吃飯的時候，餐廳差點沒讓他進去。隔壁的一對情侶一副嫌棄他的表情，我衝著他們滿臉無奈地點了點頭，意思是“我知道，我也很嫌棄”。

他憤憤不平地說：“旅行就是給自己找罪受，沒有任何意義。”

我說：“也不是，這取決於你的旅行方式，也看你想要從旅行中獲得什麽。”

-2-

旅行，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有的人到了遠方旅行，就此紮下根來，旅行也就變成了遷徙。

老陳的朋友我並不熟知，隻是聽說他兩年前走到了雲南，被雲南的某種特質所吸引，決定往後在雲南生活。前不久他結婚，老陳還特地趕了過去，聽老陳說新娘特別漂亮，也在朋友眼裏看到了與以往不同的色彩。

雲南能留住一些人，這點毋庸置疑。

我自己也去過雲南，雖說無法完全了解那裏的生活習慣，但也非常喜歡。隻是我很清楚自己無法留在那裏，我去到那裏，終究隻是途經，對我來說，那裏更像是我人生的書本裏的明信片。

有的人熱愛旅行本身，為了嚐試各種不同的生活。

認識一個畢業旅行的姑娘，騎著駱駝走過沙漠，唱著山歌走過草原，淋著大雨看過瀑布，租了自行車繞過城市。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在旅途中，很久以後我收到她寄來的明信片，附著她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她站在歐式街道上對著鏡頭笑，另一張是她站在山頂呼喊的側臉。

看到照片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這姑娘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

她想要的，是劇烈，是熱烈，是折騰，因此她可以永遠在路上，直到自己累的那天。

我們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去遠方的衝動。我們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內心卻想要去看世界。我們想要劇烈，我們想要經曆，我們想要知道別人的生活。

我們都迷茫，我們都想逃，所以我們一次又一次地上路。

我們想要尋找丟掉的自己，我們想要逃離一個人的影子。

所以我們翻山越嶺，所以我們跋山涉水。

所以我們想要在不知道名字的風景裏，當一片自由自在的雲。

隻不過有的人可以一直自由自在下去，有的人卻做不到；有的人旅行是為了逃離現在的城市，有的人卻做不到，他們必須回來。

人們混淆了自己的處境和自己的內心，因此高估了旅行的意義。

-3-

說到我自己，關於旅行的想法，我把它寫在這裏。

有段時間我也愛上了旅行，恨不得把想去的地方都去個遍。於是我省吃儉用，加上平時打工掙的錢，雖然掙得不多，倒也勉強足夠出行。我去了很多地方，在窘迫時淋著大雨找屋簷，拿著背包在台階上睡了一夜；在城市裏迷過路，在鄉村裏扭過腳；遇過喜歡的姑娘，丟過手機丟過錢；也曾通宵爬山看日出，最後在地鐵上睡過站。

但那段時間，我一無所獲。

最終陪著我的隻有越來越空的錢包。

消停了一段時間，某天我又準備出走。我帶了錢包帶了手機，到了機場才發現自己沒有帶護照。打電話回家，我爸媽也不知道我的護照在哪裏，在機場東奔西走之後得知我不能上飛機，最後隻能無奈地退了機票。

飛機本就淩晨飛，退完機票接近天亮。我跟自己賭氣，心說幹脆就在機場睡一夜得了。但那天我並沒有睡著，我難得地靜了下來。我隻是聽著歌，看著人來人往，突然很想知道在機場這些人來人往的腳步下都隱藏著一些什麽故事，是什麽讓他們東奔西走，他們平靜的麵容下又有什麽秘密。

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沒法知道，我隻是這麽想著。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哪怕能去再多地方，我也沒辦法把世界走完。

哪怕經曆再多故事，我也沒法把這世上所有的故事都寫遍。

就在這個時候，我在背包的夾層裏發現了護照。

找到了護照卻沒法去往目的地。

我本來以為我的情緒一定會更糟糕，但是我沒有，那一刻我突然想笑。

沒能去想去的地方固然可惜，但身邊的景色也沒什麽不好。

我們都太羨慕別人眼裏的風景，於是我們一路飛奔，卻忘了自己。

於是我開始明白，旅行不應該變成逃離苦悶生活的借口，總不能生活一不順利，就想著扔掉一切去旅行。

我還是會推薦旅行，但我現在明白了，比起風景，更重要的是心情。

哪怕看的是同一片風景，心情不同，景色也會變得不一樣。

心情好時，走在路上都像在旅行。

所以旅行隻是旅行，它能有什麽樣的意義，就在於你能給它什麽樣的意義。

如果你隻是為了拍幾張照片放在網上，旅行給你帶不來任何意義；如果你還是把自己困住，想著讓你不開心的事情，那也沒有什麽效果。自己把自己困住的人，去哪裏都一樣。

有的人去遠方旅行，是一種短暫的休息，我就是這樣的人。

可能無法真的獲得什麽，美景可能沒有網絡上看著那麽美，照片也沒有什麽心思去拍；可能隻是旅行幾天，就得回歸現實生活。

但也沒什麽，有時旅行不需要波瀾壯闊，也不需要五彩繽紛。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和我一樣，在沒有時間沒有餘力時，不去想著旅行。在旅行時帶著喜歡的歌和喜歡的書，去哪裏都無所謂。

在旅行的間隙聽喜歡的歌，在陌生的城市做喜歡的事，在安靜的夜晚看喜歡的書。

工作時努力工作，旅行時心安理得，遇見一些人然後告別，和善良的人交換故事。

然後永遠記得回家的方向。

我們都在翻山越嶺，一路飛奔，但也別辜負身邊的每一處風景。隻有不辜負身邊的每一處風景，去遠方才能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