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容——坐姿入席,敬為上
古人的坐姿與現代人的坐姿,完全不一樣。
古有雲:“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古人無論在哪種場合,都有著一套極為嚴格的坐姿規範,不會坐或亂坐,都屬失禮行為。《論語·憲問》就記載了有關坐姿失禮“原壤夷俟”的小故事:
一次,孔子和他的學生們從外麵回來,剛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老友原壤,兩腿前伸、岔開著懶散地坐在席上等著他,氣得夫子當場訓斥道:“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大概意思是說,你看看你啊,從小不守禮,不懂規矩,對兄長、朋友也不尊敬。等長大了,該有些長進了吧,可沒想到,你還是老樣子那麽不懂禮。對家庭、對社會也沒有什麽貢獻,沒有什麽可以稱道的。行,這也就罷了!你有幸活到現在,都一大把年紀了,何況你還是一名知識分子,仍然這麽不守禮。唉,看看你自己,這和田裏的害蟲有什麽兩樣。夫子邊說邊用手杖敲了敲原壤伸著的腿,一來是提醒原壤,在年輕人麵前,你擺出這麽一副粗俗無禮的樣子,年輕人看到了,影響多不好啊!二來呢,我想夫子也是順便敲打給身邊的學生們看的吧,希望日常的行為舉止,要恭敬有禮!
從這個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像原壤這樣隨性的坐姿,在古代,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是極其不尊重他人的一種失禮行為。為什麽這麽說呢?古人凡事都講究中正、規矩,舉手投足都需端正謙和,正所謂“故始有禮儀之正,方可有心氣之正也”,一個人內心中正和氣,自然而然就會外顯在自己的言行舉止上,古人認為,這才是一個君子該有的表現。所以,即使是一個簡單的坐姿,背後也暗含著一門大學問,同時也為我們了解先祖日常生活當中的民風儀俗,開啟了一扇大門。
首先,讓我們從古人的“席地而坐”開始學習吧!
“席地而坐”這種姿勢,對於現代人來說並不陌生,但也隻是一知半解,到底正確的坐姿是什麽樣子的呢?先秦時期是沒有凳子的,那個時候的座位,就是一張席。古人席地而坐,其實就是在地上鋪席,人跪坐在上麵。百姓的起居生活,基本上都處在一個平麵狀態下,日常的吃飯、議事、睡覺等,都是席地而坐、擇地而臥。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才有了後世的“筵席”“寢不安席”這些形象生動、極富生活化的詞匯。
據史料記載,我們的祖先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從商周時期開始,曆時兩千多年直至唐代,甚至還完整地被複製到了當時的朝鮮和日本,直至今日,日、韓等國仍然保留著席地而坐的姿勢。
在說“坐”姿之前,我們先了解一下席地而坐要用到的最重要的用具之一——“席”。
古人日常起居時用到的席,根據用途,大致分為兩種:一種叫筵,一種是席。
它的作用,類似於我們今天室內鋪的地板、地毯,麵積一般很大。古人把它鋪在室內地麵的第一層,目的就是要起到隔潮的作用,而且還整潔、美觀。最早的筵,多用竹子編製。在古代,室內能鋪上筵的,一般都是家庭條件不錯的人家,而對於下層的貧困庶民來說,是鋪不起筵的。那地麵怎麽隔潮呢?既然鋪不了筵,就鋪草蓐,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所以,古人入室前必須先脫鞋,以免鞋上的汙泥塵土踏髒室內的筵。當然,進窮苦貧民的家,既然沒有筵,也就用不著脫鞋了!
古人坐下時,會在身下墊上席。在今天諸多古裝影視劇中,我們也都能看到,古人平時起居生活使用的家具,不像我們現代人使用的家具品種多樣、擺設複雜。在漢代以前,古人室內的家具很簡單,主要就幾樣:席、床榻、幾、案等。其中,席在古代坐臥家具中是使用最早的,大多用蒲草編成,形狀偏長方形。古人坐下時,會把席直接放在筵上,墊在身下,供坐臥鋪墊使用。席雖說麵積不大,但能與地麵隔潮,還能讓人長時間坐著舒服。同時,也因為可舒可卷,隨用隨設,輕巧又靈便,受到普遍的歡迎。
對於古代權貴富族們來說,起居室必有席。有時候,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鋪席也拚奢華範兒,把家裏的席裝飾得非常華美。貴族們還會根據季節變化,冬天鋪暖席,夏季鋪涼席。涼席,大多用竹、藤、葦、草編成,個別還用上了絲麻加工編製的涼席。而暖席,則多以棉、毛、獸皮做成,既舒適又暖和。如此一來,在上層社會裏就形成了一種觀念:該鋪席時卻不鋪席,是有失貴族禮儀風範的!
既然鋪席如此重要,那麽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家庭就要比普通百姓家,在席禮上講究得多,比如請尊長、貴客坐正席時,就會在地上的大席上再加鋪一張小席,為的是讓對方坐得舒服一些,這種鋪席方式又叫“重席”。而經濟條件相對差一點的家庭,家裏來了貴客,即使鋪不起重席,也會為其單獨鋪一席,這種特殊的席位,又稱“貴賓席”。
還有更高級別的席禮,那就是最高統治者——天子之席。據《周禮·春官·宗伯》記述,最早在周天子時代,宮裏專設一官職,叫“司幾筵”,專門掌管鋪陳事宜,包括對五幾(玉幾、雕幾、彤幾、漆幾、素幾等)、五席(莞席、藻席、次席、蒲席、熊席等)的名稱和種類的辨別,以及用途和陳設位置的管理,等等。比如,每次舉行大朝覲、大饗禮和大射禮之時,司幾筵會嚴格按照禮製規定,在王的席位後麵,設置屏風,屏上繡有黑白相間的斧形花紋。在屏的前麵,也就是朝南的方向,會鋪設莞草席,上麵還會加鋪一層五彩蒲席。在蒲席上麵,再加上一層桃枝竹席。然後,在席的左右兩端,擺設玉幾,以示王的至尊地位。
由此看來,在古代,鋪席陳設不單單是舒適的問題,同時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據《禮記·禮器》記述:“天子之席五重,諸侯三重,大夫兩重。”你看,即使有權有錢,也不是你想鋪幾重就能鋪上幾重席的!當然,這隻是對士階層以上權貴們的要求,至於尋常百姓、貧困人家,就沒這麽多講究了,有錢就鋪,沒錢鋪不上席,就地而坐也沒關係,不算失禮。
坐姿種類
從古籍文獻來看,古人坐姿方式的變化,在時間上大概一分為二。自上古時期到隋朝,人們采取的都是跪坐方式;唐宋之後,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席地而坐的姿勢,也慢慢演變成為了椅坐方式。
不論方式怎麽改變,但古人對坐姿的講究,那可是容不得半點馬虎的。什麽場合用什麽坐姿,分得非常清楚。根據具體的場合,按具體的情景和交流對象,坐姿的範圍、種類具體分為坐、跪、箕、蹲等不同的姿勢。
正坐,又稱平坐、經坐、安坐或正襟危坐。古人在正式正坐場合一律采用正坐姿勢。《孟子·正義》雲:“禮者,所以正身也。”可以說,正坐是我國古代最端正、最恭敬、最符合禮儀的一種雅坐,也是“正人君子”之坐態,是古代帝王、卿大夫、士人們平時飲食、社交的標準坐姿。
那麽正坐到底是怎樣一種坐姿呢?漢代大儒賈誼的《新書·容經》篇裏,就有對正坐的詳細敘述:“坐以經立之容,肟不差而足不跌”,尚秉和在《曆代社會風俗事物考》中提到:“古之坐自膝以下向後屈,而以尻(kāo)坐於足上。”大意是說,正坐時,雙膝跪地,且雙腿平置向後,腳背著地。兩腿不能伸得一長一短,更不能交叉。臀部需要輕落在腳後跟上,同時重心微微向上提起。整個姿態,兩肩要端平,後背挺直,雙手規矩放於膝上,神情莊重,目視前方。賈誼對正坐姿勢講解得十分清楚,所以《新書·容經》在當時也成為了王公貴族子弟們學習優雅儀態的最佳實訓教材。
其實通過賈誼對正坐的描述,我們不難看出,古人的正坐不同於跪,姿勢看似輕鬆,其實要坐穩當,那還是需要技巧的:
首先,正坐時,臀部需穩穩地落在腳後跟上。如果臀部不落在腳後跟上,這叫跪,不叫坐。
其次,上半身的重心,不能完全都重重地壓在腳後跟上。如果整個上半身需要三分力的話,正坐時則需要均勻支配力度。三分之一的重量,落在腳後跟上;另外三分之一的重量,由大小腿來支撐;最後三分之一的重量,由腰、後背來支撐就好。
最後,男女雙手的放置也有區別。男子正坐時,雙手不斂,掌心向下或握拳,分別平放在大腿靠近膝蓋處即可。而女子的雙手,則需斂手垂拱,或掌心向下,右手疊於左手之上,自然放於身前,起到遮壓衣裳的作用。
說到這兒,也許有人會問,在古代不論長幼尊卑,一律都得這個正坐姿勢嗎?其實,古人也不是時刻都是如此的。在社交場合,根據交流對象的身份地位,正坐時的俯身深淺和視線高低,也會有所區別。賈誼在《新書·容經》篇裏,對這種正坐姿勢的區別具體做了說明:“視平衡曰經坐,微俯視尊者之膝曰共(通‘恭’)坐,仰首視不出尋常之內曰肅坐,廢首低肘曰卑坐。”
賈誼根據不同的俯身程度和視線位置,把正坐又細分為經坐、共坐、肅坐、卑坐。
經坐:正坐時,不用俯身,視線平視對方即可。經坐姿勢其實就是正坐,一般用於雙方身份、地位相等、相近或平輩之間,也可用於獨坐。
共坐:正坐時,頭微低,視線向下微俯約15度即可。尤其是與尊者交流、傾聽對方說話的時候,目光需要自然地落在對麵尊者膝蓋處的位置。共坐,一般用於下級對上級或獨坐時用。
肅坐:正坐時,稍低頭,目光不超出對麵尊者身邊數尺遠。肅坐一般是晚輩對長輩的禮節。
卑坐:正坐時,頭完全低下來,視線落在尊者身體前方的地麵上,同時手肘下垂。這是仆人對主人的坐姿,同時也是用於表達歉意、謝罪時的一種姿態。
雖說古代的正坐,會根據不同的交流對象,有不同的細微差異,但是先秦時期的正坐,並沒有我們現在所理解的那樣,帶有卑微、低下、順從的特殊含義在裏麵。人們不論是會親朋好友,還是讀書、進食、議事,也不論是坐在席上還是榻上,不論對方的身份高低,人人都采用正坐,就連君王和群臣議事,麵對臣下的跪拜,君王也需要嚴肅、恭謹地跪坐著,以示對臣下的禮敬之意。
跪
跪,是正坐姿勢的變形。有些學者把跪統稱為“跽坐”,其實古代的跪,視具體情況不同,動作會發生細微的改變,準確一點說,古代的跪可以細分為“長跪”和“跽”兩種姿勢,但都屬於跪的範圍。
先說說“長跪”。
長跪姿勢與正坐的主要區別是,臀部不用落在腳後跟上,而是上半身直起,用膝蓋和腳趾來支撐上半身的重心,這種姿勢相比正坐,看起來上身顯得很長,所以稱為“長跪”。
雖說長跪是跪的一種,但卻是跪坐當中最為鄭重的,甚至比正坐更能體現敬重之意。一般向他人請教問題,或向對方表達感謝時,往往都采用長跪姿勢。《史記·孟嚐君列傳》中有這樣的描述:“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秦王聽得入神而挺直身子問馮驩。這裏的“跽”屬跪,也就是跽坐中的長跪姿勢,往往用來表達一種尊敬之意。
再說說“跽”。
還有一種“跽”雖然與“長跪”一樣,也同屬於跪的一種,但兩者還是稍有區別的。“跽”坐,是因周圍突發某種意外,身體快速由坐變成跪,有提高警惕的意思,更表示一種心情急切或緊張的狀態。為了我們更好地理解“跽”與“長跪”的區別,用《史記·鴻門宴》來舉個例子。文中有一段太史公司馬遷對“跽”的描述,非常生動而準確。鴻門宴飲之時,項羽數次動了暗殺劉邦的念頭,但一直猶豫不決。正在此時,劉邦的隨從樊噲,一聽帳中有情況,隨即衝了進來。而此時的項羽,一看有人凶神惡煞般突然衝了進來,便很快做出了一個動作反應。這個動作,在太史公的筆下是這樣描述的:“項王按劍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參乘樊噲者也。’”從這段文字當中,我們可以看到,項羽原本席地正坐,身邊突然發生了意外情況,他便順勢“按劍而跽”,從正坐轉瞬變為跪,也就是臀部迅速離開腳後跟,聳身直腰,做出隨時能拔劍而出的姿勢,這就是“跽”的動作特點,即周圍事發突然,隨時做好起身準備的姿勢。
箕“箕”,顧名思義,就是簸箕。坐下來的時候,臀部會直踞接坐在席上,而不是落在腳後跟上。雙膝不跪,兩腿直接往前伸,兩膝微曲呈“八”字形狀,岔開坐著。同時,上身與腿成直角,整個身體姿勢形狀,就像一個簸箕造型,所以古人把這種姿勢又稱“箕坐”。
箕踞,在古代被視為一種極不規矩的坐姿。
我們熟悉的故事“孟子休妻”,正是因為箕踞而引起的。孟子有一次從外麵回來,剛一走進房間,就看見自己的妻子正叉著兩腿,箕踞而坐。氣得孟子對母親說:“婦無禮,請去之。”
孟子為何如此生氣,還要休了自己的妻子?更何況隻是在自己的臥室箕踞而已,有何不可呢?孟子是不是小題大做了呢?其實,孟子如此生氣,這是有原因的。在古代,箕踞而坐是很容易“走光”的。為什麽這麽說?因為三千多年前的古人著裝,還沒有我們現在所謂的分襠褲的款式。大家上身穿“衣”,下身穿“裳”。裳類似於今天的裙,裳的裏麵貼身穿的叫“脛衣”,款式就像今天的兩隻襪筒,關鍵是沒有襠,兩隻褲筒不相連。穿的時候,隻需要把兩隻褲筒分別套在兩腿上,上端用繩係在腰間即可。所以,這種款式雖然可以將身體的全部遮住,但行動隻要稍大一點,就有可能“走光”,尤其是對女性來說,如果箕踞而坐,那可是極為不妥的行為,更何況是大儒孟子的妻子!
其實,箕坐不隻是“走光”的問題,如果故意對著他人箕踞而坐,那就是對他人極大的侮辱。《史記·刺客列傳》記載,荊軻在鹹陽宮刺殺秦王失敗,“自知事不就”,於是對著秦王“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我們可以想象一下,這樣一位“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視死如歸、大義凜然之士,怎會如此粗魯?那隻不過是,刺殺行動失敗的荊軻,到死也要擺出一個箕踞的姿勢,來羞辱站在麵前的秦王罷了!
可想而知,箕踞在古代有多麽的不受歡迎。但在殷商時期,東方夷人卻普遍都是這個坐姿。這和當時中原漢民族的正襟危坐姿勢相比,實在是顯得粗俗。為了區別開來,漢人把箕踞又別稱為“夷坐”。實際上,古人跟我們一樣,正坐雖是主流,但每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要“正襟危坐”,偶爾還是會箕踞,放鬆一下,不過隻限於非公開場合。
其實在今天,也有跟箕踞類似的坐姿,還有一個有趣的名字,叫“葛優躺”。隻因演員葛優在電視劇《我愛我家》裏有這麽個姿勢而得名。葛優演的角色,是一個較為懶散的人物,此人標誌性的坐姿就是,總要把後背歪斜地靠在椅背上,同時兩腿往外伸岔開,把整個身體窩在沙發裏,眼看著身體要出溜下去了,但又沒溜下去的狀態,給人一種不可靠、沒正形兒的形象。雖然“葛優躺”不是箕踞,但在公共場所或麵對尊長,我還是建議,再累也盡量避免這樣的坐姿,看起來確實不雅觀!
蹲踞
蹲踞,整個姿態用一個比較形象的說法,就像青蛙那樣蹲坐的樣子。整個人的兩腿稍微分開,臀部不著地蹲著,古人謂之“蹲踞”,也是一種不受歡迎的姿勢。
說來也有趣,曾經有網友還專門就“蹲踞”這一姿勢,來了個大爭論。有網友認為,隻有我們亞洲人才能做這樣的動作。其實不然,不僅僅亞洲人可以做,事實上,外國人也可以做蹲踞姿勢。隻不過在國外的大街小巷,很少看到有人蹲踞。因為看起來實在是不得體,尤其是在公共場所。在國內,蹲踞而憩可是常事兒,我們在火車站、地鐵裏、馬路邊,常看到此景。平時站累了,蹲踞休息一下,我覺得無傷大雅。但是,在正式場合或公共場所,確實有礙觀瞻。而且經常做蹲踞這樣的動作,還會損傷到膝關節。所以,我們還是提倡在公共場所盡量避免蹲踞。
結這是一種最安穩、又不疲勞的坐姿。整個姿態,需要兩腳相互交疊,左腿放置在右腿上,再將右腳放置在左腿上,盤腿而坐,姿勢很像現在的雙腿盤。不過,結踟趺坐在古代不是很流行。我們從一些古代畫作中可以看出,一般都是輕鬆場合,古人才會偶爾采用一下。
垂足坐的姿態,與我們現代人的常規坐法,極為相似。乖王據史料記載,此坐法最早出現在漢代,因西域胡人引入一種人上坐叫做“胡床”的簡易折疊凳而流行起來。在當時,垂足坐可謂是最新潮的坐法。具體的前因後果,我們一會兒來探討。
通過對以上幾種古代坐姿的了解,我們不難發現,其實在秦漢以前,我們的先祖對其中兩種坐姿最為鍾情。第一種是“坐”,另一種是“跪”。相比之下,“跪”要比“坐”更有敬意。雖說稍有差異,但兩種姿態看起來,顯得中正肅穆,展現了一種謙恭有禮的風範,我想,這正是為什麽正坐能夠延續千年的原因所在吧!
登席儀節
在今天,如果麵前有一把凳子,也許有人會把椅子拖近點再坐下,或者撅著臀,就隨意坐下了。今人這樣的入座方式,如果回到古代貴族家庭裏,我想一定是會挨板子的。在古代,不僅對每個人的坐姿十分講究,同時,對怎麽登席入座,也有一套嚴格的規矩。這些規矩是每個人從小都要學習的基本禮儀內容。
第一,登席要摳衣。
古人的服裝下裳較長,在登席時首先需兩手摳衣。就是稍微把自己的下衣前擺,提起來一點。讓衣服的下端邊沿大概離地一尺左右,這樣一來,既避免了腳踩到衣服,造成尷尬,也不容易被絆倒。然後,在登席坐穩後,要把下衣放好擺整齊,以示對他人的尊重。
古人登席的摳衣禮儀,放在現代也是非常合適的。比如,穿裙裝的女士們在落座之際,可以用雙手或單手,稍微斂一下後側的衣裙,弄得平展一點,再落座。這樣一來,就避免了久坐之後裙子壓出許多褶皺的尷尬。
第二,登席不由前。
《禮記·玉藻》中對登席入座的禮儀,講述得非常清楚:“登席不由前,為蹴(liè)席。”意思是,登席時,絕不可以從席的前麵直接跨過去,或直接跳過去入席,這叫逾越席,屬於失禮行為。正確的方法是,應該走到席的下角處,也就是席的後麵,摳衣再登席。
其實,生活在今天的我們,雖然不再席地而坐,垂足高坐也需要注意禮儀細節。一般在入座時,我們應當從椅子的兩側或前方落座。常見到有人在正式場合,入座沒有靠背的凳子時,岔開兩腿,直接跨過椅麵入座,動作看起來確實不優雅!
第三,跪起有順序。
古人入席跪起的動作順序,與拜禮動作不同,在文獻中少有記載。專家學者各有說法,茲取其中一種闡明如下。
南宋陳元靚《事林廣記前集》記載:“凡相跪,其式用兩手相疊按於右膝,左足先跪,次以右足從之,後叉手架於頸下。”入席跪坐時,需“先左後右”,即兩手相疊按於右膝,左腳約退半步,先跪左膝,後跪右膝,兩腿並齊跪坐席上。離席起立時,則是“先右後左”,先起右腳,再起左腳,然後恭敬起立退席。
“左腳先跪,右腳先起”的跪起順序,據說跟古人的日常生活習慣有關。我國古代的士,都有佩劍的習慣,而且都佩戴在身體的左側。秦漢以前,大多是青銅劍。這種劍,劍身短,可以隨身佩帶,坐下來也不必解下。可到了秦漢時期,劍身慢慢加長,士人入席後,為了方便入座,需要把劍解下來,放在自己身體的左側。所以,入席跪坐之時,左腳先跪。起身時,需右腳先起,原因就是為了讓身體的左側,始終留有空間,以便發生緊急情況的時候,可以迅速地拔劍自衛。其實,在今天日本的劍道裏,仍然保留著“左腳先跪,右腳先起”的跪起習慣。
坐席禮儀
古人的正坐,以“外正內中”的形體氣象,被視為最優雅的坐姿。不過,這還遠未達到古人的標準,古人對坐容還有更為嚴格的禮儀要求。
第一,坐如屍。
“坐如屍”的姿勢,大家千萬不要理解成入座後,要像屍體那樣一動不動。這裏的“屍”,其實是一個代表先祖享用祭品的活人。在周代,每到宗廟祭禮之時,都會在家族裏挑選一位族人立為“屍”。舉行祭祀時,“屍”需穿上死者的衣服,坐在先祖的座位上,接受人們的祭拜。
這種祭祀立屍的儀規,從何而來呢?
《儀禮·士虞禮》曰:“祝迎屍。”古代祭祀祖宗,必以屍代饗。鄭玄注:“屍,主也。孝子之祭,不見親之形象,心無所係,立屍而主意焉。”在古代,雖然人們很虔誠地祭拜,但對於摸不著、看不見的先祖鬼神來說,是否滿意,是否接受這樣的祭拜,摸不著也看不見,隻有看到迎接而來的“屍”,坐在屍位上吃好喝好,心裏才踏實。隻有這樣,才會更好地保佑後代子孫。【注21雖說扮演“屍”的人有吃有喝,但畢竟扮演的是自己的祖先、神靈的形象,所以扮演者居於神位,需端坐視正,表情肅穆,才符合禮儀。當人們祭拜時,“屍”是不可以做任何動作的,隻管接受人們的祭祀就行。這裏,我不禁聯想到成語“屍位素餐”,意思是空占著職位卻不做事,白吃白喝,的確很形象!
所以,“屍坐”姿態在古代是一種權威姿勢。當時的貴族或者有身份地位的男子,在公開場合都必須是這個坐法。不過這種坐姿,說起來容易,坐起來還是挺難的。身體要一動不動,還得坐得四平八穩,坐久了,誰都會腿腳發麻酸痛。如果姿勢歪了,或是半道兒因體力問題,姿勢穩不住了,那可都是十分失禮的。下麵這個小故事,就可以力證古人“屍坐”,是需要一定體能和定力的:
唐代有一位監察禦史中丞,叫敬羽。一次,他受命審查一件貪腐案件。案件的當事人叫李遵,因為此人身份地位很高,敬羽查案時,又不方便動刑。怎麽辦呢?敬羽觀察到李遵有一副肥胖的身形,便心生一計,派人請李遵來談話。雙方一見麵,便相對正坐。接下來,敬羽便開始說個沒完沒了,一二十分鍾過去了,也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李遵呢,因為太胖,時間一久,雙腿便承受不了,開始發麻,頭腦發脹,半小時過去了,敬羽還沒完沒了地說著,李遵被折磨得腰酸背疼腿抽筋,中途疼痛難忍,撲倒在地上好幾次。最後,李遵實在忍不下去了,隻好把案情全盤托出。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如此這般難受,也絕不隨意變換坐姿,可見古人在正式場合對坐姿的要求有多嚴格。試著聯想一下,若是我們今人,不小心穿越到了古代,還落在了一個貴族家裏,請我們喝茶容易,恐怕就一個“屍坐”姿勢,也足夠讓我們挨上一頓板子了吧!
第二,坐必安,執爾顏。
意思是,正坐時,身體要穩,不可搖來晃去。表情要莊重肅穆,不可東張西望。
中華禮儀是一脈相承的,即便在今天,“坐必安,執爾顏”的禮儀要求,我認為也是非常適用的。也許有人會認為這些儀規太教條,可以不必講究,所以經常不分地點、場合,自己怎麽舒服就怎麽來。比如乘飛機、坐火車,有的人把自己的粗魯當個性,為了自己一時之舒服,把雙腳搭在或用膝蓋頂住前排的椅背上,毫不顧及前排乘客的感受,由此而引起雙方大打出手的事件屢見不鮮。所以,有時候一個人的行為,即便是一個小細節,也會像一麵放大鏡,折射出這個人內在禮儀素養的高低差異。
第三,席不正不坐。
如果室內沒有鋪席,或席位沒擺正,就“不席而坐”,這是不合乎禮儀的。孔子說:“席不正,不坐。”其實說的就是席位擺放的要求。古人放置席的時候,席的四邊,一定要與室內的邊、牆壁平行,以顯莊重,在古代又叫直席。因為如果席位沒擺正,坐在席上的人,跟對麵的席位就是歪的,這有失禮數,同時對客人也不尊重。這就好比現在的宴席,就餐前,主人要提前把桌椅、杯盤、碗筷對應地擺放整齊,既不能放歪了,更不可缺杯少碗。
第四,坐不中席。
這是古代為人子之禮。
《禮記·曲禮上》曰:“為人子者,居不主奧,坐不中席。”“奧”這個地方,在室內的西南角,在古代是尊者所處的位置,作為晚輩,不可坐此位。麵對尊者,更不可坐在自己席位的中間位置,那是不尊重長輩的表現,是十分失禮的行為。
在古代,對席的要求很嚴格。通常一個座位一個席,按照方位分為主席、賓席、尊席、正席、偏席。入席時,每個人都要辨明尊卑席位,要知道自己該坐哪個席。
古時的席,有大小之分。“席的長度一般在六尺左右,而小席的長度則為三尺有餘,分別約合今製1.4米和0.7米。六尺席與三尺席,在實際生活中的區別,可能是分別用於床和榻。”【注3]所以,古代的大席,可以容納多人一起同坐。而小席,就僅供一人之坐。下麵我們簡單了解下席的禮儀。
古代的大席,僅供四人坐。按照漢代禮製規定,如果“群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禮記·曲禮上》),這是群坐之禮。古代一席坐四人,共坐時,席端為尊者之位。其中長者或尊者,必須坐在席的首端。如果有五人,則大席共四人坐,多出的一人,絕不可不分尊卑地擠在一起共坐,而是要給其中一位長者或尊者,另設一席獨坐,這叫異席,又叫重席。如果是三人並坐,則中間為尊位。如果兩人並坐,則以左座為尊。若一人獨坐,則要居中席而坐,不可坐偏席位。一般來說,一人獨坐的席高於二人席,二人席又高於三人席或四人席。雖說大席可以安排多人同坐,但相互間必須尊卑相當,才可以同席而坐,身份地位不得差別過大。如果安排不當,搞不好,“割席絕交”的事情就會發生,這也是有曆史記載的。另外,在古代有三種情況也不能同席:父子不同席;姊妹出嫁返家不能與兄弟同席;男女七歲之後,也不能同席。
如果僅僅隻是陪侍在尊長身邊,相對於晚輩或卑者來說,即使是獨坐,也不能坐在自己席位的中間,而應該靠後一點坐。同樣,坐席擺放的位置,也不要與尊長的席位並排,而應該放置在尊長席位的左右兩側或對麵。
第五,徒坐不盡席尺。
完整的禮儀要求是:“徒坐不盡席尺。讀書、食、則齊,豆去席尺。”意思是,無事而坐的時候,身體要盡量靠後,離席前邊緣一尺左右,不要往席的前側靠近。但讀書、進食的時候,坐的位置得與席的前沿齊平。因為古代盛食物的器皿,都是放在距離席前一尺的地方,就餐時,需“食坐盡前”,盡量把身體往前挪,靠近食案,以免在吃東西的時候,食物掉落在席上,這才符合禮儀。
古代就餐坐姿,跟我們現代就餐姿勢其實沒什麽區別。現代人是圍桌就餐,進食時身體也要盡量靠近餐盤。這樣的姿勢,也是為了防止食物滴落在餐桌、衣服上,造成尷尬。
第六,並坐不橫肱。
古人有並排同席而坐的儀規,與他人並坐時,身姿動作非常注意。不僅要端正,同時一些禮儀細節,尤其是胳膊肘,忌諱往身體兩側橫著放,因為這樣會妨礙到左右兩旁的人。最有修養的姿勢就是,盡量把自己的胳膊肘貼近身體,向內收斂一些。
且不說古代,在今天,我們身邊也會有這樣的人,與他人圍桌就餐時,旁若無人地橫著胳膊肘“左右開弓”,毫不顧忌兩側客人的感受。再如,乘飛機、坐火車時空間就更為狹窄,有些人就座時,霸道地把胳膊肘伸到旁邊的座位扶手上,使他人無法安坐。諸如此類不禮貌甚至有些自私的行為,在公共場所比比皆是!
第七,敬毋餘席。
這裏指的是坐席之間的空間距離要適度。
古禮倡導“侍坐於所尊,敬毋餘席”,大意是,陪坐在尊長賢者身邊的時候,席間距離不要靠尊者賢者太近,也不要離得太遠,中間不要留空席位,與尊者賢者保持“席間函丈”,坐席間大概留出一丈的空地。這樣的距離,一是為了能方便服侍、請教尊長賢者;二來,也是古禮提倡的一個適度交往原則。古人認為,對於尊者賢者,僅僅隻是遠遠地向他們心存敬畏、愛慕之情是不夠的,還要主動地去親近他們,積極與他們交流,學習他們身上的優點,汲取思想上的營養,所以古人提倡“狎而敬之,畏而愛之”(《禮記·曲禮上》)的交往態度,既要保持親密又要保持敬重,距離恰到好處,有分寸。
第八,由下入座。
古人坐席分上下方,通常靠近尊者的一邊為上,遠離尊者的一邊為下。古人就座時,會從坐席的下方,也就是離尊者較遠的一邊入座,而起身離席時,也要從席的下方離座。
第九,避席之禮。
古人席地而坐,有時為了向對方表示尊敬、謙恭,主動離開坐席,身體俯伏在地麵,這個行禮動作稱之為“避席”,這在古代是一種非常有禮貌的行為。
那具體在什麽情況下,需行避席之禮呢?比如,當看到有貴客或尊長到來時,坐著的人需行避席之禮,以示禮貌。但“見同者不起”,見到和自己地位相當的人進來,不需要站起來。還有一種情況需避席,那就是當有其他人進來,需要和身邊的主人或尊者有事情要談,此時,作為陪侍者則需避席,當然要稍微避得遠一點等候。再如,學生向老師請教問題,也應該行避席之禮。《禮記·曲禮上》有雲:“請業則起,請益則起。”“業”指的是古人書寫所用的木板。大意是,學生向先生請教問題時,需離席站立。當先生解說完之後,如果仍然不明白,請先生再解說一遍時,也要站起來。孔子的學生曾子,每次向夫子提問或回答問題時,他都會離席,恭敬地站在一邊回答。曾子避席尊敬師長的故事,一時被大家傳為佳話,也為後世樹立了典範。
今天,雖然我們不再席地而坐了,但這種典範,又以一種新的轉化方式,融入到了我們的日常社交當中,比如有貴客、領導或長輩進來時,原本在室內坐著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通常應該起身相迎,主動打招呼,以示敬意。去別人家裏做客時也應如此,當有後到的客人進來時,作為先到者也需起立,及時問候,以示友好。
坐姿演變
我國幾千年的傳統“跪坐”,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為現代的“垂足坐”呢?那些常用的幾、席、榻,又是何時廢除而改用桌椅的呢?
對於古代席地而坐的演變,著名史學家尚秉和先生,做了權威的總結:“蓋席地之風曆三代兩漢,至晉而更。跪坐之容,曆三代兩漢以訖於唐,約數千年,至宋而革。迄於今,惟日本、高麗仍席地跪坐,合中國無有也。且高幾、高案亦相因以起。凡讀書、習字諸動作,亦相因以變更。此乃中國起居史上之一大革命。”具體一點說,古人席地而坐,從低處到高處,可以說經曆了漫長的時間。其實,拋開其他因素,席地而坐的改變,主要還是與人們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家具有關。既然與家具有關,那麽我們就按照時間順序,作個深入的了解。
幾案與憑幾
先秦時期,古人的家具用品,除了筵、席之外,在席前還會設置幾、案,類似於我們今天的小課桌,是一種席地而坐時的撫憑之器。
先說說古代的幾。
幾的功能,跟我們現代椅子的扶手、椅背差不多,它能起到緩解身體疲勞的作用。古人席地而坐,跪坐在席上時間久了,定會引起腰腿不適,於是可以借助放置在席前的幾,將手臂稍微支撐在上麵,稍事休息一下,起到舒緩身體的作用。
憑幾時,要將跪坐的膝蓋,放在幾下麵。然後用手肘扶於幾上,來緩解壓力,這樣的優雅姿勢才叫“憑幾”或“依幾”。經濟條件好的家庭,等到冬天,還會在幾案上鋪毯子以增加舒適感。
我們不難看出,古人為了起居舒適,也會不惜花費大量心思!
古禮規定,人幾在左,神幾在右,但通常隻設右幾。即使偶爾設左幾,那也是優待老者、尊者的一種禮遇。注41所以,古人常把“幾”與老人所使用的“杖”並稱。至於其他人等,隻有在非正式場合,或者是關係非常親密的人麵前,跪坐累了,可以憑一下幾,稍作小憩。像唐代詩人杜甫那首《白露》詩裏“憑幾看魚樂”的輕鬆自在,在平日裏是難得的。在上班或公務訪問的時候,古人的自律性更強,雖席前設幾,卻很少憑幾,身體再累再不適,正式場合下也須保持“正襟危坐”不可憑幾。即使在日常,與親朋好友相見,坐而倚幾,也會被視為一種不敬、懶散的失禮行為。
我們再了解一下古代的案。案,其實與幾在用途上、形製上都較為相近。隻不過當時的案,根據用途分得更細,有食案(就餐用的)、氈案(供人坐的)、書案(讀書用的)等。
最後說說古代的榻。榻,在古代又稱“床”,它出現在戰國以後。相比幾、案,榻的形製上要矮很多,但又比席高一點,有很強的承重能力。古代早期的榻,不像今天的床,不是用來睡臥的,而是和鋪在地上的席並用,都是客廳裏的坐具。
古人坐在榻上的姿勢,與席地而坐基本上沒區別,仍是雙膝跪地,臀部著腳跟,以跪姿為最莊重有禮。古禮規定,坐席時,一席可以坐數人,以獨坐席為尊,而榻可以共坐兩人,謂之“連榻坐”,也以獨坐榻為尊。不過,那個時期古人坐榻並不普遍,也隻有天子、官僚、士族、富貴人家裏的長者,才有資格享用,普通百姓仍是席地而坐。
東漢末年,特別是永嘉之亂後,大量少數民族進入中原,五胡文化與中原文化便開始了大融合。其中,西域胡人常用的一種坐具,也被傳入到了中原,漢人把它叫做“胡床”。正是這一張小小的胡床,解放了漢民族的膝蓋,改變了“席地而坐”的習慣。
胡床與胡坐
何謂“胡床”?其實就是一種能折疊的板凳,類似於今天的馬紮。形製較小,用繩索連接著兩個交叉的木架,可以隨時收攏張開,攜帶輕便,在野外或狹窄處也可以使用。
胡床較小,隻能坐一人,更無法跪坐在上麵。如果要坐胡床,隻能兩腿張開,跨坐在上麵。相對於習慣“正襟危坐”的漢人來說,麵對這種誇張而新潮的跨坐姿勢,最終還是接受了。既然是胡人傳進來的,為了與本土的床榻區別開來,中原人就把這種坐具叫作“胡床”,把坐胡床的坐姿稱為“胡坐”。
其實,胡坐與現代常規的坐法是極其相似的。胡床雖然低矮,但坐上去身體也很舒服,還能隨時攜帶,所以在當時深受上層社會的歡迎。東漢時期,皇帝劉宏就是一位喜好胡服、胡帳、胡坐、胡飯、胡笛、胡舞的人。據《集異誌》記載,“漢靈帝好胡床胡坐”是也。京都的貴戚們,也紛紛效仿。同時,這股潮流風,也流行到了民間。
雖然貴族們趨之若鶩都來“胡坐”,但在正式場合以及日常起居,漢人們仍以“席地而坐”為最高標準,這仍是大家心目中最有修養、最為得體的姿勢。不過,隨著胡床的流行,家裏使用的家具形式慢慢有了逐漸加高加大的趨勢。比如日常起居用的榻,便慢慢加高了。人們既可以坐在榻上,也可以垂足坐在榻沿上。跪坐形式也逐漸有了些變化,兩腿向前朝裏盤曲的箕踞,開始增多。胡人用的椅子、方凳、圓凳等高型坐具,開始向民間普及。由此,我國古人沿用了上千年的“席地而坐”慢慢地發生了變化。
桌椅與垂足高坐
到了唐五代時期,胡風更為盛行。這一時期,人們的足椅起居習慣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以說各種形式同時存在,高與而且漢代以前的種種煩瑣的禮節,也不太講究了。雖說坐正坐”仍是正式場合的規範坐姿,但“垂足坐”已然是大趨勢了。
唐代初期,除了胡床外,杌子、椅子、桌子、案子、高幾等逐漸普及,還出現了一種帶有靠背扶手、身體可以倚靠的交椅。因高度的改變,配合交椅的高腳桌子也應運而生。盡管以前配合坐席、坐榻所用的矮幾仍然存在,但從此大家開始不以跪姿晤談了,宴飲時也用上了桌椅。所以,交椅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古人的坐法。
最初,椅子、杌子的出現,基本上是上層社會男士們的專用物品,而女性則基本不坐椅子、杌子。杌子,就是今天所謂的矮凳,沒有靠背的那種。尤其是在士大夫的家裏,如果女性坐椅子、杌子,會被認為是缺乏教養的行為。封建士大夫們認為,女性坐於其上,兩腿仍需下垂,姿勢怎麽看都像“胡坐”,所以女性還是兩腿向後的跪姿,最為優雅。
不過,這種禁忌到了五代時期,開始發生了變化。那個時期,古人已基本進入到了垂足高坐的時代,當然,女性就更為自由。我們可以從南唐時期的《韓熙載夜宴圖》裏麵,尋找到答案。在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室內陳設,有床、榻、屏、椅、桌、墩等各式家具並存。畫中的人物,已經完全擺脫了席地而坐的舊俗,尤其是畫中的歌姬樂女,也已經垂足坐在杌子上了。
到了宋代,垂足高坐基本上成為了主流坐姿。但椅子在宋代,仍屬新奇高檔品,後來出現的太師椅,也隻有在仕宦貴族以及有名望的人家中才有。到了元明清時期,人們的坐姿則完全成為了垂足高坐,直至今天。但先秦時期的跪姿,在那個時期並沒有徹底消失。隻不過最初代表友好、恭敬的含義,徹底成為了封建社會裏帶有尊卑貴賤等級的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