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個人的站立姿態怎麽樣,在很大程度上展示了這個人內在的精神麵貌,而我國古代聖賢對身姿體態的審美,也絕不亞於今人。據說,晚清名臣曾國藩就有一個習慣,凡是與他初次見麵的下屬,他從不急於交談,而是不動聲色地先觀察一番,看看這個人的整體行為舉止如何。如果這個人總是習慣東看看,西瞧瞧,抖抖腿,晃晃頭,那仕途也就基本結束了。為什麽呢?因為曾國藩認為,這些行為舉止,正是內心不莊重、不沉穩的表現,此人不堪造就。其實,這一套識人術,在古代叫望氣,也就是我們現代人常說的,望一望這個人的整體行為舉止,便可探知這個人內在的精神麵貌。

同樣,一個人的站立姿態,也能襯托出一個人的氣質好壞。常言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在現代人的審美觀裏,站姿形象的審美依據,最主要是以“挺拔、端正和自信”為主導,而我們中國傳統的立容之美,則完全相反,古禮一直堅持以“端正、恭敬、謙卑”為最高審美標準。

立容要點

漢代大儒賈誼,在《容經·立容》篇裏,就對立容的形體之美作了整體的描述:“固頤正視,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閑二寸,端麵攝纓。”傳統立容的動作要點是,站立時身體要端正,且保持中立。後背挺直,兩肩平展。同時,脖子要直立,下巴微收,目視前方。雙手要相合,且臂抱如鼓,兩足重心放平。表情要莊重,帽纓要整齊。

通過賈誼這段文字,我們可以發現傳統立容有三個禮節特征,值得我們學習。

特征之一:立必正方。

《禮記·曲禮上》曰:“立必正方,不傾聽。”唐代孔穎達疏:“立宜正向一方,不得傾頭屬聽左右也。”意思是說,一個人平時站立時,身體不可歪斜、倚站,更不能歪著頭隨意去傾聽周圍人們之間的談話。古人認為,一個人的立容是一個人整體精神氣質的重要外在體現,站得端正方可顯出恭敬之心。如果成天總是含胸駝背、搖頭晃腦、歪歪斜斜,會給人一種懈怠隨意、不莊重之感。那怎樣才能做到“立必正方”合乎禮呢?首先要“頭容直”。站立時,頭和頸要保持正直,不可偏斜、探脖。其次,要“氣容肅”。與人交往時,控製好自己的呼吸,尤其是在莊重肅穆的場合,更需屏息靜氣,呼吸均勻,不可大聲喘氣。最後,“口容止”。“止”就是不妄動的意思。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吃飯、說話之外,嘴唇要微微閉上,這樣顯得莊重有禮。

特征之二:微磬而立。

這裏的“磬”,是一種古代的打擊樂器,形狀像曲尺,古人常把它拿來比喻人站立時腰身彎腰的姿態。而微磬,指的是站立時,腰身微微往下俯折15度。這種站立姿勢與上麵說的“立必正方”要求並不衝突。古人一向講究“立容德”,站立姿勢也得謙卑有禮。當一個人與他人共立時,麵對尊長或接受他人給予物品之時,都需微磬而立,為的就是表達謙遜、恭敬之意。在今天的山東曲阜,可以看到許多這樣拱手微磬而立的孔子像。

特征之三:拱手而立。

古人站立時,需要兩手交拱,然後掩放在兩個寬大的袖子裏麵,自然地貼放在胸口至小腹中間的位置。這種垂衣拱手的站姿,在古代有“垂拱之禮”之稱,是古人日常手容禮儀規範之一,也正因為有這樣的說法,才有了帝王“垂拱而天下治”(《尚書·武成》)這一生動而形象的比喻。其實在今天,我們兩手交拱,自然垂放於腹前的站姿,就是古代的“垂拱”,唯一不同的是,雙手放置的位置稍有差異。

垂手之禮,體現了古人對手部禮儀的重視。古禮要求“手容恭”,說的是一個人在平時無事的時候,坐立行走,雙手要相互握住,不可隨意亂動,以顯莊重。尤其在待人接物方麵,端拿遞送之際,手部有許多細節要注意:

第一,“授受不遊手”。這裏的“遊手”,指的是單手的意思。古人在遞接物品時,不論授者還是受者,都要使用雙手,不可隻用單手,這是禮貌問題。

第二,“奉者當心”。什麽意思呢?賈公彥疏:“謂仰(舉)手當心,奉持其物。”指的是,雙手捧持貴重物品進獻給別人時,其高度要舉到胸的位置,古人認為隻有這樣,才是對對方最高的敬重。今天,我們雖然不需要像古人那樣舉到胸的位置,但在給他人遞送名片、重要物品、資料文件時,也不可隨意扔過去,或者從桌麵上推過去,這樣都顯得不夠尊重對方。

第三,“執虛器,如執盈”。意思是,手裏拿器皿時,即使是個空盤,也要想象成裏麵裝著東西,不可以隨意拿在手裏,晃來晃去。這一禮節在今天也是非常適用的,尤其在狹窄的空間內,比如在飛機上、餐廳裏、電梯裏,或其他人比較多的地方,手拿器皿時要小心謹慎,以免磕碰到別人。

第四,“授首不授尾”。凡是有首尾的物品,在傳遞給他人的時候,應該將頭部朝向受者,不可以把物品的尾部朝向受者遞送過去,這是對對方的尊重。此禮節同樣也可以應用在今天,比如給他人傳遞文件資料時,多為受者著想,把有文字的一麵朝向受者,以方便對方閱讀。

第五,“授柄不授刃”。凡是有刃的物品,應該將有把柄的一端遞給對方,把有刃的一端朝向自己。在我們身邊,有人對這一細節往往不太重視,經常把物品帶尖的一端,直對著別人遞過去,這樣的動作有可能會給他人造成一種不安全感。平時我們要多多注意,養成一個好習慣。

第六,“緩揭簾,勿有聲”。在古代,家裏除了門,還會掛帷幔或簾子把空間隔開,這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古人進入室內,用手掀簾是有規矩的。動作要輕要慢,不要弄出聲音來,如果動作幅度太大,導致簾子纏在一起,就更為失禮。在今天,有許多地方,如超市、商場門口,也會掛上厚重的門簾。經常也會遇到有人掀開門簾後,忽略一個細節,就是頭也不回一下,隻顧自己進去,不顧後麵是否有人,便直接鬆開手,這樣做的後果,有可能厚厚的門簾會直接打到後麵的人,造成潛在的危險。尤其是進出有彈簧門的地方,更要注意“手下留情”,注意手部禮儀,進門之後養成回頭看看是否有人的習慣,避免開門之後,門彈向後麵的人,照顧一下後來者,尤其是老人、小孩或殘障人士。

總之,諸多與雙手有關的禮節,今禮其實與古禮並無二致,都需要講究規範的姿勢,以禮待人。比如,給客人端茶倒水一定要注意,手指的指尖不要碰到杯口。有杯把的杯子,拿住杯把遞送。如果沒有杯把,拿住杯身下端二分之一處的位置最為妥當。另外,還要控製好雙手的手指,不可隨意用食指指著他人。俗話說:“千夫所指,無病而死”,不是一件好事,這句話就暗含了對這種動作的忌諱。所以,用手指或握著拳頭指別人,都是沒有禮貌的動作。那應該用什麽樣的手勢來指人呢?很好辦,展開我們的手掌,且五指並攏,這才是正確有禮的指人方式。

立容形式

古人優雅的站姿,不隻一種,根據不同的場合以及不同的交流對象,站姿也要隨之發生改變。賈誼在《容經》篇裏,根據一個人站立時身體向下俯折微磬的深淺,把立姿又細分為“經立”“共立”“肅立”“卑立”四種形式。

第一種,經立(標準站姿)。

經立,是古人平時常用的站立姿勢,其實就是今天我們所講的立正。在《立容》篇裏解釋為:“端股整足,體不搖肘。”意思是,身體要中正,微微頷首,目光平視。其次,兩手相拱,掩於袖內,且放於腹前,古人把這種立姿,稱作“經立”。今天我們也常看到有人雙手交疊,放於腹前的站立姿勢,其實就是古人所稱的“經立”。

第二種,共立(微磬15度)。

共立,古人常在平輩之間使用。“因以微磐曰恭立”,也就是在“經立”站姿的基礎上,腰身向下微俯約15度即可。共立姿勢,需要頸部保持正直,不下俯,也不往上仰。視線隨著身體微俯也要往下,最後自然地落在對方雙腳的正前方,這種姿勢,古人稱作“共立”,又叫“微磬”。

第三種,肅立(磬折45度)。“肅立”是下對上、晚對長的一種禮敬站姿。這種傳統站姿,與我們今天所說的那種身體站得筆直,像軍人般立正的肅立,是完全不一樣的。傳統的“肅立”,賈誼解釋為:“因磐折曰肅立”,腰身磬折要比微磬度數深,需要向下俯曲約45度,“肅立”又叫“磬折”,其實與我們今天的鞠躬禮沒什麽區別。

第四種,卑立(磬折90度)。

相比以上幾種立姿,卑立的腰身,向下俯折的程度要深,差不多90度,故稱之為“卑立”。賈誼解釋為:“因以垂佩曰卑立。”在這裏,先解釋一下“垂佩”是何意吧。我們都知道,古代的貴族階層都有腰間掛玉佩的習慣。在人際交往中,需要向他人俯身示敬,躬身向下俯折的度數,大多以腰間的玉佩向下垂的高低為禮敬標準。

為何以玉佩下垂為標準?須先說“磬折垂佩”之禮。《禮記·曲禮下》有雲:“立則磬折垂佩。”東漢學者鄭玄把這句話注解為“君臣仰俯之節”,這樣我們就好理解了,“磬折垂佩”實際上是古代禮儀立容禮節之一。當臣下麵見君王時,站立的姿勢需磬背彎折,以示敬意。至於身體要下俯到什麽程度,才算不失禮呢?古禮規定,需磬折垂佩,使掛在腰間兩側的玉佩,下垂到身體的前方,才算恭敬有禮。

由此看來,古代貴族喜好腰間垂玉佩,不僅僅隻是裝飾上的需要,也不單單隻是一種身份上的象征,也是有其實用功能的。所以,古人在日常交往中,與他人相互行禮時,會根據對方腰間玉佩下垂的深淺,來調整自己身體俯折的度數。比如:與師長共立時,晚輩則需磬折微俯,視線也要隨之向下。與此同時,還要觀察師長腰間玉佩下垂的度數,自己來作判斷。當對方腰間的玉佩是貼著身體的,那麽自己則需躬身微俯,使腰間的玉佩離開身體就可以。如果對方的玉佩,已經下垂,離開了身體,那麽自己的玉佩則要懸垂了,有時候還需碰觸到地麵,才算不失禮。

看到這裏,是不是覺得有點複雜?我們可以簡單地作個總結,這四種傳統站姿當中,“經立”是古人平時最常用的姿態,而身體俯折度數最淺的要屬“共立”,中度為“肅立”,“卑立”度數最深。那麽依照古禮,年齡相仿,平輩之間,可采用共立,雙方微微躬身即可。如果對方是師長,他采用的是正常的經立站姿,那麽作為晚輩,則要躬身微俯約15度,也就是采用共立,以示敬意。若師長共立,晚輩則需躬身微俯約45度,以肅立站姿示敬。

總之,作為晚輩,站姿一定要比尊長低一些身姿,不過,大家不要誤解,在古代,這種低身姿的站立,隻是一種晚輩單純地向尊長表達敬重的方式而已,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這正是我國傳統禮儀核心之所在,如《禮記·玉藻》中所說“立容德”。何意呢?“德”通“得”,意思是當別人給你遞送物品時,我們在接拿的過程中,一定要把腰身俯折下去,以此來向對方表達謝意和謙卑。在我們看來,這隻是立容當中的一個小細節,但古人卻十分看重,所以才有了“磬折垂佩”之禮,在今天的人際交往當中,端拿遞送之間,麵對尊長、貴客,身體稍做磬折,實為禮貌之舉。

立容禮儀

所以,一個人如何站立?怎樣站才算是合禮?我認為,古人要比今人嚴格得多,禮節也更為規範。《禮記·玉藻》有雲:“立容辨卑毋調(chǎn)。頭頸必中,山立,時行,盛氣顛實揚休,玉色。”這句話鄭玄注為:“辨,讀貶,自貶卑,謂磬折也。”說的就是,一個人在站立時,要保持一種好的精神和氣質,謙卑而不諂媚。要學會“立容德”,一舉一動要顯得有修養,有德行。姿態既要規矩得體,又要有分寸感。站立時,頭頸要端正,身體要直立。整體氣質要穩如山,精神要如陽光般和煦,麵色要如玉般溫潤。無論在哪裏,麵對他人,不可懶懶散散、無精打采、歪斜倚靠地隨意而立。總之,傳統立容的禮儀核心,把“尊重他人”放在了第一位。

第一,立如齊。

“齊”,指的不是整整齊齊的意思,在《禮記·曲禮上》中是這樣解釋的:“若夫坐如屍,立如齊。”指站立時,要像在莊重的祭祀場合那樣,磬折微垂身體,以示恭敬之心。我們今天要求的站姿,雖說不會像古人那樣需時時大幅度垂折身體,但“立如齊”背後所表達的恭敬態度,是值得傳承的。比如,遇見尊長,作為晚輩,我們不僅要主動與之打招呼,如雙方相距較遠時,除了揮手致意,還可以通過身體微磬,點頭致意,降低自己的身高,以示尊敬之意。

其實,躬身微磬向他人致敬,在西方禮儀當中也是一項常用的見麵禮節。對他人的恭敬之心,無論到了哪個時代,都不能丟。

第二,立毋跛。

這是古人站姿的要求之一,同時也是我們現代人的站姿禮儀。《禮記·內則》雲,站立時“不敢跛、倚”,而是要把整個重心均勻地放在兩足之間,平穩而立。不可以像跛腳那樣,把身體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一隻腳上,而另一隻腿則偏跛歪斜著,那樣會給人一種懶散無力、不莊重之感。

同時,在一些嚴肅的場合,更不可以隨便倚靠他物,比如身體倚靠著牆壁、柱子等,即使身體勞累,也盡量不要倚靠上去。傳統立容當中,還特意提到了“不立乎岩牆之下”,“岩牆”就是那種殘敗、隨時有可能坍塌的牆壁,不要隨便站立或倚靠。看來,古人的安全意識,一點兒都不比現代人差。所以,對於那些有潛在危險的地方,比如廣告牌下麵、腳手架下麵、懸崖邊、火車道旁等,我們都應該有意識地避開,以免發生危險,釀成悲劇。

第三,毋搖髀。

一個人站立著的時候,不能抖腿搖臀。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經常有人這樣做,而且變成了一種習慣性的動作,看起來既不雅觀,又顯得不夠莊重。我們中國人自古至今,對抖腿這種不良的習慣性動作,其實是比較忌諱的,迷信抖腿會把身上的福氣抖掉。當然這種說法是不可信的,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抖腿會讓身體從視覺上產生一種不穩定感,在人際交往當中,尤其是雙方初次見麵之際,對方對你的信任度就不會太高。所以說,無論是坐著,還是站立,有抖腿習慣,盡量要改掉,以免影響人際交往形象。

第四,立不中門。

除了要有一個良好的站姿形象外,還需注意場合、地點。“立不中門”是古代作為人子的禮節,作為人子,一般不得站立在正門的中央。

古代的房屋結構,具體哪個位置算是正門呢?在小說《紅樓夢》裏,林黛玉初入賈府時,對正門的位置有這樣一段描寫:“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黛玉想道:這必是外祖之長房了。想著,又往西行,不多遠,照樣也是三間大門,方是榮國府了。卻不進正門,隻進了西邊角門。”古代的大戶院落,把大門叫正門或中門,很少開,隻有婚嫁大事或迎接貴客、上級官員才會走正門,正門的東西兩側還有角門,也就是側門,一般的人或家裏的晚輩,不從正門走,而是從側門出入的。古禮講究“立不中門”,此門為正門、家門。少者“立不中門”。唐代經學家孔穎達在《疏》中有雲:“今雲‘不中門’,謂根(chéng)關(niè)之中是尊者所行,故人子不得當之而行也。”大門兩旁所豎的木樁中間位置,是尊者所立之處,所以作為卑者,比如家裏的人子或者地位較低的賓客,不得立於此。

坐席也需如此。當晚輩與尊長同坐時,晚輩須靠著席子的一端坐,不可居中而坐。若與尊長同行,中間的行道要讓給長輩行走。反之,不懂禮節,分不清場合,隨心所欲,都屬失禮失敬之舉。

同樣,我們把“立不中門”的古禮,延伸到今天的生活當中,比如,在公共場所的道路、門廊、走道、樓梯等一些狹窄之處,我們盡量“立不中道”,不站立在中間,或不長時間停留,不與同伴駐足在中間攀談閑聊,以免妨礙其他人上下、進出,或造成擁堵。如果實在需要停留,我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移步到門廊、台階的旁邊,讓出中間位置,多替別人著想一下,這樣做才比較妥當。

坐立之禮

一“坐”一“立”,兩種不同的高度和姿態,在古代,某些情境下卻暗含著兩種不同的待人態度。什麽場合該坐,什麽時候該立,每個人都弄得十分清楚,不論是立還是坐,古禮規矩始終離不開一個“敬”字。

第一,“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這句話,其實說的就是,晚輩為尊長遞送物品時,坐著還是站著,在禮節上是有區別的。對於這一點,古人並不刻板,依照古禮要求,如果尊長是站著的,那麽晚輩就不要坐著遞送物品,以免尊長還要俯身接拿。如果尊長是坐著的,晚輩就不要站著遞送,以免煩勞尊長還要站起來接拿。當然並不都是一成不變的,有一種情況除外,就是尊長的身高,如果相對較矮,那麽作為晚輩,此時要多替尊長考慮,最好以跪姿(或坐姿)遞送,這也是一種替他人考慮的禮貌行為。

“授立不跪,授坐不立”這一禮節,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有許多年輕人在接人待物方麵卻很少注意到這一點。比如在接待過程當中,長輩或嘉賓坐著時,作為晚輩或下屬,端茶送水或遞送物品時,即使可以不像古人那樣跪下,也應該微微躬一下身,適當降低一下自己的身高,恭敬地遞過去,這就是傳統禮儀提倡“尊師敬長”在日常細微舉止中的一種體現,更是一種延續。

第二,侍立與侍坐之禮。

依照古禮,與尊長相處,若無特殊情況,尊長坐時,卑幼則需站立在旁。其實,這句話的用意挺多,在《弟子規》裏就有更為明確的規矩:“長者立,幼勿坐,長者坐,命乃坐”,意思是,當尊長站著跟晚輩說話時,作為晚輩,就不應坐著,也應該離席起立。在交流過程中,長輩還沒有坐下,晚輩不應先入座,要待長輩入席坐定後,有時候還要等長輩示意自己坐下,晚輩方可入座。如果雙方一開始都是以坐姿在交談,中途長輩站起來了,晚輩也應該立即站起來,以示尊敬。

除此之外,與坐立有關的還有“侍立”之禮與“侍坐”之禮。家裏有客人到來,作為主人一方,如果父子都在場,那麽父親會陪著客人一起坐下來交談,而家裏的年輕人,要陪同父親,做好待客工作,須恭敬地站立在一旁,古時把這種禮節稱作“侍立”之禮。說到這裏,也許有人會覺得,是不是有點過於嚴謹了!其實,侍立之禮是對來客的一種態度上的表達。一來,晚輩侍立在旁,表達的是不敢與尊長平起平坐,是向長者表示一種禮敬之意。二來,也是向長者表達自己可以隨時恭候調遣。當然,尊長也不會隻顧自己坐在那兒交談,也會招呼晚輩坐下來。如果得到了長輩的許可,年輕人方可坐下,但仍然也隻是在旁邊陪著,聽候尊長隨時差遣,古時把這種禮節稱作“侍坐”之禮。

在今天,我們中國人仍會把“坐”與“立”之間的禮節,看得很重。比如,家裏有客來訪,作為家裏成員,尤其是晚輩,不論是不是你邀請的客人,有客人來訪,都需要主動起立迎接,表示歡迎。同時,還要協助父母為客人端茶倒水。當然,作為晚輩,要不要像古禮那樣,在一旁“侍立”或“侍坐”,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如果來客隻是禮節性的拜訪,作為晚輩,又是家中成員,等客人入座後,可以陪坐在旁,簡單與客人交流一下,不用全程參與進來。如果有事需要提前離開,一定要主動與客人打個招呼再出門,這是起碼的待客之道。另一種情況,我們也不要忽略了,作為客人一方,

先到者對後來的客人,也需起立打招呼,這是客人與客人之間的友好示意。

類似這樣的坐立禮規,其實仍舊在我們今天的生活中延續。比如在工作中,當領導或貴賓進入辦公室時,須起立說話,這是最起碼的尊重。在我國小學課堂上,都有一個起立問候老師的小儀式。當老師走進教室那一刻,全班同學會集體起立,鞠躬問候。儀式雖短,背後卻是中華傳統美德“尊師敬長”最好的展現。幾年前,國內一檔著名的訪談節目,女主持人因為一個坐姿,引起了網友們不小的爭議。節目受訪嘉賓是一位年長的科學院院士。節目開始時,白發蒼蒼的院士禮貌地向觀眾席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主動與主持人握手,而這位年輕的女主持人,不僅不起立表示歡迎,還翹著腿,坐在沙發上與院士行握手禮。節目播出後,女主持人這一不當行為,遭到了國內某禮儀專家的炮轟。也許有人會覺得,不就是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嘛,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我想禮儀專家之所以這麽在意,是因為在我們中國人眼裏,“坐”與“立”,看似兩個簡單的動作,但在某些場合,卻代表了兩種不同的待人態度,更反映出了一個人是否懂禮明禮,體現的是尊老敬長的修為高低。在日常生活中,不要忽略了這些小舉動,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正是由這些細微的禮節組合起來的,延續數千年,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從未改變過!

色容——容貌體恭,色容莊

所謂“色容”,其實指的就是一個人的表情禮儀,包括神態、眼神、嘴唇,甚至氣息等。

古禮常說,容貌不莊敬,就會傷於德。我們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就是一個人內心的喜怒哀樂,有時會不自覺地外顯在表情上。假如一個人穿著得體,舉止也很優雅,但總是不分場合,不分對象,喜歡擺著一副傲慢的樣子,眼神裏找不到一絲溫暖,笑容裏見不到一份真誠,我想,再完美的妝容,再優雅的舉止,永遠也觸碰不到受禮人的內心。所以,表情禮儀在人際交往過程中,是不可或缺的。

在古代,人們對色容重視的程度,是很嚴苛的,正如《禮記·雜記下》所雲:“顏色稱其情,戚容稱其服。”古禮一向講究,在不同的場合,麵對不同的人,什麽情境可以笑,什麽場合須保持肅穆,無論是參加婚冠、射饗,還是覲聘、軍旅等莊重嚴肅的場合,整個人的體態、神情、聲音,甚至包括氣息在內,都有不同的禮儀規矩,都要與日常有所區別。下麵這段文字,出自《論語·鄉黨》: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yù)。過位,色勃如也,足躞(ju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複其位,踧(cù)踏(jí)如也。

全文講述了孔子在鄉學、宗廟、朝廷等不同場合,有著不同的色容。文中說的“公門”,是古代國君治朝之地的大門,相當高大。大意是,孔子每次朝見魯君,進入公門時,都是非常恭敬謹慎地進入公門,而且進門時,一定是走門的右側,而不走門中,因為那是國君出入的地方。公門有高高的門坎,孔子更不會去踩,因為這樣的動作是不恭敬的。每次經過國君的座位時,孔子必定會麵色矜莊,小步快行。準備升堂登階時,孔子都會兩手提起衣裳的下擺,使其離地一尺左右,以免踩到衣服跌倒而失態。每當靠近國君時,便躬身微磬,恭敬謹慎,麵容保持莊重,且屏息而立。等退出朝堂,走下一級台階後,他才會稍微放鬆一些。等下完整個台階後,便快步向前走幾步,身姿舒緩優雅如展開翅膀的鳥兒。等退到之前站立的位置後,仍保持著如麵見國君時那樣恭敬不安的樣子。

從這段惟妙惟肖的描寫中,我們可以體會到孔子對色容的重視,對動作優雅的追求。入朝堂時,孔子的神情和儀態,會隨著儀式的變化,有時候舒緩自信,有時候恭敬謹慎,有時候又保持著莊嚴肅穆。通過得體的舉止,展現著對君王的尊重,同時又通過恰當的色容,始終表達著臣下對君王的那份恭敬之心,可以說,孔子把古代“公務員”上班的官儀形象展示得恰到好處。

色容禮儀

有關色容,在許多古籍禮書中,都可以查閱到,如《禮記·玉藻》篇記載君子見尊者時,從頭、手、足、目、口、聲、氣、色等遍及全身的禮儀規範:“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德,色容莊,坐如屍。”

由此,我們可以對色容做個簡單的總結:

第一,“目容端”。

曾國藩在《冰鑒》中說:“一身精神,具乎兩目;一身骨相,具乎麵部。”一個人的色容,最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首先就是兩隻眼睛了。透過一個人的眼神,我們可以洞察他的精神狀態和內心。《孟子》也說:“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旺(mào)焉。”若要觀察一個人的內心,沒有比觀察他的眼睛更好的辦法了。因為隻有眼睛最真實,不會掩藏內心。一個人若心胸正直,眼睛則會明亮;若心胸不正,則眼神渙散且混濁無光。古代先賢總結出來的經驗,與今天的心理學學說相差無幾。

既然目容如此重要,怎樣的目光才算合乎禮儀呢?在人際交往中,古禮要求一個人的眼睛,首先要做到“目容端”,即目光要端正,不邪視,以下幾點要避免:

第一,“不睇(di)視”。睇,斜視的意思。與他人說話,不看對方的臉,要不把目光抬到對方的頭頂,要不就盯著地麵,完全沒有目光上的交流。這兩種“睇視”會讓人產生誤會,一種讓人覺得傲氣十足,目中無人,另一種則是不自信的表現,都會影響到雙方的交流。

第二,不盯視。在與他人交流的過程中,我們既要有目光交流,但又不可以長時間盯著對方的臉,或身上的某一點看,這樣會讓對方感覺不自在。從心理學角度來分析,一個人長時間盯著另一個人看,有可能暗含兩層意思,一種是對其充滿了愛意,時刻關注著對方;另一種或許是對其充滿了敵意。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可以盯著一朵花、一隻貓,盡量避免不禮貌地盯視他人。

第三,“毋**視”。這裏說的**視,不是色眯眯地看人,而是指一個人的目光總是遊移不定,看人的時候總是上下、左右、來回地看來看去。用這種目光注視他人,往往會讓人覺得你心不在焉,或者有輕視他人之嫌。這種飄忽不定的目光,我們應該避免,習慣做到“視勿移”(《弟子規》),學會控製好目光的位置。

第四,不眯視。就是那種對著他人,輕輕一瞥,或眯合雙眼,帶有蔑視的意味看人。這種目光,常常是一個人內心看不起別人最快速的閃現。我們與他人交往,尊重應該擺在第一位,所以盡量避免眯視。

第五,觀視位置。傳統目容當中,視線有界限位置之分。古禮要求,不同的交流對象,觀視的範圍會有不同。《禮記·曲禮下》有雲:“天子視不上於裕(jié),不下於帶。國君綏視。大夫衡視。士視五步。凡視,上於麵則敖,下於帶則憂,傾則奸。”這句話完整說明了目容觀視範圍的禮儀要求:

第一種情況,如果是臣下與天子交流,臣下的視線位置是有規定的。依照禮製,上視不過天子衣領的交疊處,下視不過天子的腰帶處。孔穎達在《疏》中作了解釋,這是因為“天子至尊,臣之所視不得上過於裕,過裕則慢。供奉至尊,須承候顏色,又不得下過於帶,若下過於帶,則似自憂戚,不供有事”。天子身份至尊,作為臣下,除了需要躬身微磬,視線範圍也有規定:上視的位置,不要超過裕,也就是天子所穿禮服的曲領處。如果視線高過此處,顯得不恭敬,屬失禮行為。當然,在古代,臣下一般也不會輕易去平視天子。

第二種情況,如果臣下與國君交流,臣下的視線也不可以與國君平視。觀視範圍與視天子相同,上視要稍低於國君的麵部,下視至國君的衣領交疊的位置。

第三種情況,如果臣下與卿大夫交流,臣下的視線位置可以隨著談話的進程而有所變化。比如,剛開始說話時,臣下可與卿大夫“平視”。等到雙方交談進入了主題,臣下的視線可下移到中間位置,停留在卿大夫的衣領處,不再與之“平視”。這種視線下移,算是一種禮貌性的目光回避吧,為的是給對方留一些關於談話內容的思考餘地。最後,談話即將結束時,臣下的視線需再次“視麵”,回到卿大夫的臉上,以示禮貌的同時,順便也可以看看對方對這次交流的反應。

第四種情況,臣下若與士人交談,視線的範圍則可以更遠更寬一些。目光落在對方身體周圍,約五步之內的範圍,都不算失禮。這是對外交際的視線禮儀。

第五種情況,在家裏,身為人子,與父親交流,視線又該如何處理呢?相比對外,雙方的關係更為親近,視線範圍更寬泛,目光更輕鬆。一般日常的交流,可以與父親平視,偶爾目光遊移一下,長輩也不會怪罪。但是有些情況下,身為人子的視線有嚴格的規矩,比如父親站著與之說話,當父說子聽時,子的目光須“立視足”(《儀禮》),也就是要躬身站好,視線落在父親雙腳的位置,認真傾聽。如果父親安坐時,子的目光須“坐視膝”(《儀禮》),把視線落在父親的膝蓋處。也許有人會疑惑,為何隻看膝蓋,看著其他位置不可以嗎?其實,偶爾看著別的地方,也不算失禮。但是,把視線落在長輩的膝蓋處,有個好處,就是長輩起身時,晚輩看得到,這樣就可以迅速上前去攙扶。

由此可見,一處細微的觀視位置,就足以體現古人對尊師敬長的重視程度。不論對外還是對內的交往,古禮的視線技巧,雖說不太符合我們今天的交際,但那種時刻懂得尊重他人、保有一顆恭敬之心的禮儀精神,值得我們後人傳承。

第二,“色容莊”。

古人與我們一樣,非常注重自己的外表,尤其是容貌,最主要的要屬表情。“色容莊”,即表情要保持莊重恭敬,從容而溫和。這種表情是古人在人際交往中最高級的一種色容。整個表情沉穩而不沉悶,親和而不親昵,很有分寸感,所以古人常把“色容莊”運用在對外的社交往來中。

舉個例子,最能表達開心的表情,就是笑。孔穎達在《禮記·檀弓上·疏》中,分別描述了三種笑的狀態:“凡人大笑則露齒本,中笑則露齒,微笑則不見齒。”一個人如果大笑起來,就會很容易露出牙齒。大笑露牙如此,若露出齒齦部分,則更是失禮。而我國傳統文化當中,一向以含蓄、節製為美,對於笑這種表情,對外的人際交往不喜過於誇張,以“笑不露齒”為最得體。說到這裏,也許有人會說:“在交談中,肯定會遇到一些讓人捧腹大笑的話題,情到深處,何不開懷大笑?”其實,古人也並不都是一板一眼、一成不變的。開懷大笑是一種情緒的釋放,在古代也完全沒有問題,但要看對誰,如果麵對的是關係親密的親朋好友,完全可以放鬆心情,色容宜溫不宜莊,否則就過於生分了。反之,對一個初次見麵的友人,色容宜莊不宜溫,要有分寸。當然,在家裏,麵對一些特殊情況,如自己的父母生了重病,身為人子就不可以隨意嬉笑。記得某娛樂新聞報道,某明星參加葬禮時,居然麵帶微笑,自然是遭到大批網友的譴責。在這樣一個悲痛的場合,微笑不合時宜,實屬一種失敬之舉。

第三,“色思溫”。

“溫”,顧名思義,就是溫度、溫暖。試想一下,一個人的容貌看起來很溫暖,那內心自然也是有溫度的。孔子說:“色思溫,貌思恭”,與他人打交道,要注意自己待人的態度,要想想神情是否溫和,儀態是否恭敬。用我們今天的思維來分析就是,態度好,大家都容易接受,不僅無形中縮短與對方的距離,還可以使關係更為親近。一代英主唐太宗李世民,傳說也有過一段苦練表情的故事。李世民有一個習慣,每次與大臣們談話,總是板著一副冰冷的麵孔,搞得氛圍極為緊張。後來,經過魏徵的提醒,李世民也覺得,表情過於嚴肅,大臣們不敢親近。於是李世民每天對著鏡子,進行微笑練習,沒想到還挺有成效。

雖然這個故事並無曆史依據,但至少說明了,一個人的表情要隨著場合和情境的變化,主動做出調整,不可隨性而為。李世民的微笑之所以有成效,我想,不僅僅隻是一麵鏡子的功勞,最重要的還是心態上的轉變,神情自然就有所改變。這一點,孔子曾對子夏談論過孝道,就提到過“色思溫”的問題。他說:“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zhuàn),曾是以為孝乎?”孔子認為,一個人要孝順父母,隻是供養他們,讓父母有吃有喝。老年人有事,年輕人盡力去效勞解決,這些做起來並不難,一般人很容易做到。在侍奉父母時,子女臉上要始終保持和顏悅色,這才是最難的!

其實,古代聖賢談論的“色難”,在我們今天的社會,也是一個大問題。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就是這個意思。父母年老了,腿腳不便,反應也緩慢了,說話囉嗦,久而久之,都有可能會讓年輕人沒有耐心,也很容易把厭煩的情緒顯露在臉上。《曾子》說,大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要做到孝順父母,排在

第一位的,是大孝尊親。意思是,作為子女,在社會上要樹立一個好名聲,要讓父母感到光榮,這才是真正的孝順父母。其次不辱,作為子女,在社會上不要做壞事,不要讓自己的父母受到別人的羞辱和恥笑。因為別人批評自己的時候,也會連累到自己的父母。最後才是其下能養,要讓年邁的父母吃飽穿暖。所以,《曾子》的大孝論,正好體現了中華傳統孝順的觀念,其實,“色難”與否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對待父母,內心要真心實意,因為心誠自然“色思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