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對於我們來說,應該再日常不過了,每天出入不同的場合,參加不同的活動,行姿要求也會不同,不過與古人相比,那就要簡單得多。比如,古人對行走的名稱,就比現代人分得細,古人說的“行”,是我們今天正常速度的走。古人說的“步”,就是慢慢的走。而古人說的“趨”,相當於今天的快步小跑。古人說“一起走走吧”,千萬不要理解錯了,真正的意思是甩開膀子飛奔吧。是不是有點複雜?除此之外,古人對走相也十分講究,尤其是貴族階層,因為受到各種禮製的約束,要比普通百姓更加重視行姿走容。上至朝堂天子,下至達官顯貴,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情境,行走也各有不同。

行走方式

古人對走路的方式區分較細,比如在漢代樂府詩《陌上桑》裏麵,羅敷讚美自己的丈夫時說:“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丈夫在自己府中行走時,就用步。出入官府時,則用趨。這裏說的“步”和“趨”,分別是古代的兩種行走方式。《釋名·釋姿容》指出:“兩腳進曰行。徐行曰步。疾行曰趨。疾趨曰走。奔,變也,有急變奔赴之也。”劉熙把古代行走的步態分為步、趨、走、奔、翔五種。其中“步”,屬於走路速度比較慢的。而“趨、走、奔、翔”,則屬於比較快的走法,且各自的速度、幅度,輕重緩急、深淺高低都有差異。行走時,要視具體情況而行之。

第一種,步。

在古代,“步”又稱“行”。《釋名·釋姿容》解釋為“徐行曰步”,這就很好理解了,走路節奏慢,比如古人送別之際,雙方舍不得分離,於是“行行重行行”,送了一程又一程,走路的速度很慢。“步”,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慢慢悠悠地散步。

第二種,趨。

“疾行曰趨”(《釋名·釋姿容》),也就是小步快走,介於走和跑之間的那種步伐。賈誼在《新書·容經》裏描述趨容為:“趨以微磬之容,飄然翼然。肩狀若懷(liú),足如射箭。”趨行時,頭微低,上身微磬前傾,邁小碎步快走。步幅雖然小,但步頻較快。

“趨”在不同的情境下,分為兩種不同的形態。古人根據趨行的步子頻率大小,又把趨細分為“疾趨”和“徐趨”兩種。何為疾趨?賈公彥《疏》“行而張足曰趨是也”,邁步的時候,使腳後跟離地,小步急走。何為徐趨?行走姿態需“舉前曳踵”,邁步時腳後跟盡量不離開地麵,抬起前腳掌,快步徐行。相比疾趨,徐趨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邁快步的過程中,又要控製步幅徐行,不讓自己走得太快。我們這麽理解吧,邁快步是對他人不敢怠慢的一種敬意的表達,同時快中又要慢,保持一種謹慎。

趨行在古代是一種常用禮節。因為徐趨的形態有“敬”“慎”兩種立意,也就成為了晚輩專門向尊長、貴賓表示恭敬的一種常用禮節。比如,當聽到長輩呼喊自己時,一定要趨行至尊長麵前去,那種慢騰騰、晃晃悠悠的走路姿勢,都是十分不禮貌的。《論語·季氏》中就記載了孔鯉兩次“趨庭而過”的故事:

一天,孔鯉經過庭院,正好看見父親孔子立於庭,於是便趨而過庭。孔子叫住鯉,詢問道:“學《詩》乎?”鯉答道:“未也。”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於是,鯉退而學《詩》。他日,鯉又趨而過庭,孔子再次問道:“學《禮》乎?”鯉對曰:“未也。”孔子說:“不學《禮》,無以立。”於是,鯉退而學《禮》。

正因為有了孔子和孔鯉父子倆的這段對話,從此,“趨庭”便有了專指承受父親教導的意思,而“鯉對”,則專指兒子回答父親的詢問。在唐代文學家王勃的《滕王閣序》中,為了表達將要去見自己的父親,寫下了“他日趨庭,叨陪鯉對”,這句詩文便出自孔子教子的故事。“趨”不僅是古人對尊長、賓客的致敬之禮,有時候,即使對方並非尊者,隻要認為對方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也可以向對方趨禮。據說孔子就有這樣的習慣,凡是遇到穿喪服的人、穿著朝服的人以及盲人,即使是經常相見,孔子從他們的麵前經過時,不論年齡大小,都會禮貌地小步趨行,以表達對居喪者、弱者的同情,以及對公務者的尊敬之意。

趨禮,在古人的日常生活中使用如此頻繁,更不用說在朝堂之上了。《禮記·玉藻》篇有雲:“凡君召以三節,二節以走,一節以趨。”在古代,國君派使者召見臣下時,會使用三個符節,來表示事情的緊急程度。如果是兩個符節,表示事情很緊急,臣子就要“走”著去見君王,也就是今天我們說的跑著去見君王。如果隻用一個符節,則表示事情不太緊急,但臣下還是須趨行前往。總之,作為臣下,不論事情緩急,國君召見,就不能走得太慢,等見到君王時,更不能不趨。事實上,在古代朝儀中,不僅入朝時須趨行,退朝時,大臣們也須趨行。比如在漢初,叔孫通為漢高祖所製的朝儀中就明文規定,臣子每次朝見皇帝時,常禮都要用趨行。如果誰入朝,當趨而不趨,那是要受懲罰的。

也正因為趨行如此受重視,據史料記載,在曆史上也出現過入朝見君可以“不趨”的情況,因為這是一種極高的特殊禮遇。據《史記·蕭相國世家》記載,漢高祖“乃令蕭何第一,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劉邦批準蕭何上朝時可以“不趨”,同時還可以不解佩劍、不脫鞋上殿。在那個時期,臣下帶劍履上殿,也算是漢朝史無前例的禮遇了吧。因為從秦朝開始,就已有明確的法令規定,臣下是不可以帶劍上殿的。

以上說的“不趨”,在古代,屬特殊場合下特殊身份的禮遇。一般情況下,人們趨不趨、如何趨,都要視具體場合、具體情境而定。《禮記·曲禮上》就載有“三不趨”的場合:

其一,帷薄之外不趨。

在古代,天子居住的地方,會在門外設置屏風,臣下麵見天子,進入屏內都須趨行。而諸侯住的地方,在門內設屏,臣下在屏外也須趨行。大夫、士住的地方,雖不設屏,但大夫家設簾,士家設帷,所以“帷薄”實指士大夫的居所。臣下見士大夫,在幔簾外,看不到裏麵的人,所以不見不施禮,可以“行自由,不為容也”(鄭玄《禮記注》),更無須趨,正常行走,不失禮。

其二,堂上不趨。

孔穎達注,因為“堂上迫狹故也”,堂上空間比較狹小,徐趨即可。如果疾趨,就很容易磕碰到。如果堂上有尊長在,則以徐趨示敬,等到了堂下,便可疾趨。

其三,執玉不趨。

廟堂之上,屬莊嚴的場合,執拿玉器或其他貴重器物時,萬不可趨行。一是顯得不莊重,二是擔心一旦發生意外,被絆倒有可能摔壞器物。所以,對執拿玉器時的走姿,要求極高。《禮記·曲禮下》載:“行不舉足,車輪曳踵。”可以看出,對執拿玉器時的走姿,是極為謹慎的。首先,執拿玉器行走時,表情需莊重肅穆。邁步時,不可以像平日裏那樣,抬腿舉足就走。邁步的方式,講究起前拽後。就是先抬起腳尖,腳後跟不離地。然後,像車輪滾動那樣,腳底幾乎要蹭著地麵,慢慢地往前拽地而行。步伐要緊湊,以至於旁人都看不到鞋底。隻有這樣的走姿,古人認為才足以向天地神靈、祖先,表達恭敬和虔誠之心!

第三種,走。

“疾趨曰走”,也就是今天說的小跑,古人叫做“走”,速度比“趨”快一些,行走時,需擺動雙臂小跑。除了有急事,一般在什麽情況下,還會用到“走”呢?比如下對上,庶人見到國君,一般都是“不為容,進退走”(《儀禮·士相見禮》)。平頭百姓一般不用趨、翔這樣的走姿見國君,進退都用“走”。再如,平時在家裏,長輩有事情呼喊自己的名字時,作為晚輩除了要急聲應“唯”,而不緩聲應“諾”(這是兩種應答之辭,“唯”急而“諾”緩。“唯”比“諾”要恭敬)。此時,如果手頭有事,要趕緊停下來,嘴裏有食物要立即吐出來,要迅速小跑過去,而不是快步趨行到長輩跟前。所以古人的“走”,相對於“趨”,速度更快,態度更為謙卑、恭敬。

第四種,奔。

“奔”,我們還是好理解的,就是快速地奔跑,也就是“走”。隻有在非常緊急的情況,才用到“奔”,平時的禮儀場合,不常用到,所以在這裏,也就不作詳述了。

第五種,翔。

“翔”,本有翱翔之意,鄭玄注:“行而張拱曰翔”,張臂但不甩手臂,形如鳥翼舒展。緩步謂之翔趨,慢行謂之翔步,快趨則謂之翔行,速行謂之翔走。張藝謀執導的影片《影》中,有一場翔行的畫麵:身著寬大朝服的大臣們,登階入堂時,張拱雙臂,細步趨行,寬大的衣袖順勢垂下,隨著徐徐向前的步伐,有節奏地飄動著。乍一看,數位大臣,整整齊齊,“濟濟翔翔”走在朝堂之上,像極了禽鳥展翅飛翔,場麵美到了極致!

當然,身姿再美,古人也不會處處都翔行,在日常生活中,以下幾種情況不適合翔行:

第一,父母有疾不可翔。父母有病在身,身體上正承受著痛苦呢,子女走路,根本就顧不上好不好看了。如果走路翔行,說明自己的內心,還是不為父母身體健康擔憂。第二,“室中不翔”(《禮記·曲禮上》)。因為室內終歸要比朝堂、庭中狹窄,走路不可張

開手臂翔行。第三,“入臨不翔”(《禮記·曲禮上》)。“臨”,參加葬禮的意思。在那種哀傷的場合,一個人若用翔行,是對逝者的不尊。

雖然我們把“步、趨、走、奔、翔”的行走動作,以及有關的禮節都一一弄清楚了,那何地該“走”,何時該“行”呢?《爾雅·釋宮》指出,“室中謂之時(chí),堂上謂之行,堂下謂之步,門外謂之趨,中庭謂之走,大路謂之奔”。古人在室內、堂上、堂下、門外等幾個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走相。第一個地方,室內。因為空間比較狹窄,采用“室中謂之時”最合適。“時”有徘徊、來回走動的意思。在室內行走,需來回往複,步子一定要小要緩。第二個地方,堂上。“堂上謂之行”,堂上的空間也不太大,關鍵此處是行禮之地,行走時步子需要不大不小,速度不應太快,正常行走

就可以。第三個地方,堂下。“堂下謂之步”,在堂下行走,空間較堂上寬闊許多,步幅舒緩放開,可閑庭信步般,漫步於此。第四個地方,門外。“門外謂之趨”,出了門,空間更為自由,行走速度

可小步快行。第五個地方,庭。“庭”不是宅院裏的庭,而是宮廷之廷。“中庭謂之走”,意思是隻有朝中之庭,這麽開闊的大空間裏,才有邁開大步“走”的條件。至於第六個地方,“大路謂之奔”,我們就更好理解了。

行走步法

古人在不同的場合,隨著不同的情境,步法也會隨之改變。

第一類,日常步法。

古人平常行走,采用“安步”,狀態就像平時我們不趕時間,也不著急地走。行走時,雙腳盡量不離地,衣裳下擺也不離地。每邁出去一步,就像水流一樣,安穩前行。在古代,在堂上、室內,平時都可采用“安步”。

第二類,登階行走。

連連步是古代登階時的一種禮節。所謂“連步”,就是登步台階時,前腳登上一級,後腳再與之並齊。接著再邁第二級台階,就這樣一腳隨一腳地往上登,不能一足越一級,這種步法,古人又稱之為“拾(shè)級聚足”。《禮記·曲禮上》有雲:“主人與客讓登,主人先登,客從之,拾級聚足,連步以上。”有賓客到來時,主人迎賓進門。雙方來到堂前,準備登階時,首先互行揖禮,主人先從東階登階上堂,而客人則從西階登階。雙方登階有一個小細節,也算是小禮節,主人登東階時,要先抬右腳登階,而賓客則先抬左腳。賓主雙方就是用這種“拾級聚足,連步而升”的登階方式,來相互表達敬意的。同時,連步也常用於各類祭祀儀式中。隻可惜,現在的中國,雖然也經常舉行各類祭祀大典,但“拾級聚足”的登階步法已很少見到了。

登階時,前腳登上第一級後,接著後腳登上第二級台階,就這樣,一步跨一級,雙腳不並立。其實,曆階跟我們現在平日裏的登階方式是一樣的,即一步一台階。但是在古代,隻有發生急事時才曆階行走。

從字麵上我們也能知道,越階指的是越級而登。當前腳越登上第一級台階後,後腳接著就跨到了第三級台階上。這種步法,在古代,隻有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才會如此登階。同樣,在今天,若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也不會這樣子一腳跨好幾級,越階而上。

第三類,廟堂之上。

西周時期,貴族的男子們為了標榜自己優雅的步態,流行身份越高者,步子越小,行走越緩慢,因為隻有這樣的步伐,才能顯出貴族的氣度。據《禮記·玉藻》載:“君與屍行接武,大夫繼武,士中武,徐趨皆用是。疾趨則欲發,而手足毋移。”當時要求大貴族們在廟堂上走路,須走出“接武”“繼武”“布武”的步法,以體現“君臣尊卑,遲速有節”。下麵我們仔細來看看這三種步法的特點:

第一,接武,祭祀大典時國君與屍行走時所使用的步法。武,足跡的意思。接武,指“二足相躡,每蹈於半”,意思是,邁步行走時,前腳邁出去,後腳的腳印要緊跟著前腳印的一半,也就是前後兩步的足跡,需要重疊一半。整個步子要小,速度要慢,需細步徐行。從我們現代的角度來看,這種步法實在是太小了,古人會在什麽地方用到呢?《禮記·曲禮上》有雲:“堂上接武,堂下布武”,接武的姿態因邁步謹慎且莊重,所以大部分會用在廟堂之上,或國君在宗廟裏與屍(代表死者受祭的活人)同行時用。

第二,繼武,是“謂兩足跡相接繼也”。步伐比接武稍大些,速度快一些。邁步時,當前腳跨出後,後腳的腳印要與前腳的腳印相連接。繼武一般為大夫所用步法。

第三,布武,又叫“中武”。布,有分布、散布的意思。布武,是“足間容一足之地”,前後腳之間隔一足的距離,前後腳印不相連接。布武的步子較大,屬正常的步幅。一般為士在廟堂上所用。

第四類,反轉回行。

《禮記·玉藻》曰:“周還中規,折還中矩。”走路轉身的時候,步伐足跡,要圓如規,拐彎的時候,要方如矩。左右轉時,足跡要走成一個直角。古人的左旋、右旋,與我們現在的左轉、右轉不同,古禮中說的左旋之意,即向自己左側轉行時,右腳在外,走出一道弧線形。右旋,則反之。在今天日本的弓道比賽中,仍能看到我國古禮中周旋、折旋的影子。

行走與配飾

古籍雲:“經禮三百,威儀三千。”商周時期開始,就單單一個走路,差不多就有五種以上的走相、八種不同場合的步法,走起路來,姿態規矩得體,且行走有序。上至朝堂天子,下至普通百姓,在行進禮容上,始終“行之有禮,走之有儀”。古禮規定,不同的場合,麵對不同的對象,行走的姿勢也會不同。“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大夫濟濟,士蹌蹌(qiāng),庶人焦焦(qiáo)。”(《禮記·曲禮下》)比如天子走路,要威嚴肅穆,而諸侯雖不及天子的威儀,但行容氣質一定要有精神。大夫行走時,需徐行有節。而士人則要舒展得體,謹慎有節律。至於最底層的庶人,因為平日裏沒有什麽禮儀場合要參加,也就沒有這麽多禮規要求,行走姿態自然就可以了。

我們在影視劇裏麵也能見到古人的走路形態,與今人相比,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賈誼在《新書·容經》篇裏,對古人走姿作了具體的規範:“行以微磐之容,臂不搖掉,肩不下上,身似不則,從容而任。”意思是:行走時,身體要端正,上身微磬。手臂盡量不甩動(古人一般多為拱手或垂拱),即便垂手而行,擺動的幅度也不可過大。雙肩平展,不能忽高忽低,晃來晃去。整體看起來,步態穩當自然,從容而行。

我們先來看看古代女子的行姿。

與現代女性走姿相比,古代女子的步態有其獨特之處。其一,兩者氣質相反。現代女性行走時,身體挺胸收腹,立腰平肩,主要以挺拔為美。垂手而行時,手臂自然擺動,以顯端莊和自信。而古代女子的行姿,恰恰相反,需微微含胸、挺肚,且袖手腹前,力求溫順、含蓄之美。其二,視線位置不同。現代女性行姿,目光平視,步伐穩健前行。而古代女子走路,需視線低垂,蓮步輕移。

如此一對比,古代女子這般溫婉柔美的步態,對於現代女性來說,恐怕很難做到。眾所周知,古代貴族女子的發髻上,常會戴釵冠。因釵的頂端有垂珠,隨著腳步的移動,會一步一搖,於是白居易的《長恨歌》便有了:“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故這種形製的釵冠,又稱為“步搖”。當然,步搖都是貴婦的首飾,至於窮人家的女性,就隻能用骨、竹甚至荊條來作簪、釵了。步搖除了可以固定發髻、裝飾頭發之外,還有一大用處,就是可以用來端正身姿,調節步伐大小。女子的步子,走得太慢,插在發髻上的步搖,便沒有了搖曳生姿的美態,步子若邁快了,步搖的墜子、珠子搖擺幅度又會過大,叮鈴咣當會作響,顯得女子走路不穩重。所以,隻有端正身體,含胸袖手,“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紅樓夢·警幻仙姑賦》)。隻有微步徐行,才能控製好發髻上的步搖,恰到好處地輕輕擺動。據說,魏晉南北朝時期,上至皇後,下至普通百姓的女子,穿禮服時,頭上常戴假發髻,然後再插上一支步搖花,甚至有的還會加上多隻步搖。尤其是皇後,為了顯示尊貴的身份,頭上的步搖多達十二鈿。可想而知,要想走出母儀天下的姿態,難度係數就更大了!

再看看古代男子的行姿。眾所周知,古人愛玉,喜歡把玉獨特的品質比作人格。所以在古代,玉是一種代表著“君子如玉”的高級飾品,涵養較高的人,都非常看重佩玉,故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的說法。早在西周時期,便有了雕玉佩環的禮儀製度。大貴族們的服飾上,不僅要在腰前係上較寬的市(fú),還會在身前係成組的玉佩,垂至於腹下。不同身份的人,佩戴的種類也會有差異,據《禮記·玉藻》載:“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qí)組綬。士佩瑞(ruǎn)玟而編組綬。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天子、諸侯和士大夫們,各自身份不同,佩玉的顏色就會有差異,玉的等級就有高低。詩經《鄭風·有女同車》對玉佩也有美妙的描寫,“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將翱將翔,佩玉將將”。男女同車出遊,美麗的姑娘下車時,體態婀娜多姿,輕盈如飛鳥般好看。身上佩戴的各式各樣、叮當作響的佩玉和姑娘說話的聲音,都是如此讓人難忘。總之,在古代,上至天子諸侯,下至有財力的人、有文化修養的知識分子,都有用玉裝飾身體的風氣。

這些掛在身上的佩玉,不僅是貴族身份的象征,還另有用途,意在“節步”。在古代,身份不同,步法也會有差異,身份越高的人,腰間掛的組玉佩就越長,行走時就越慢,慢中才會體現高雅。

換句話說,走姿步態好不好看,與佩玉發出雅音有很大的關係。隻有佩戴者行有節度,才能使佩玉相互碰撞,發出“將將”動聽的雅音,才能為其容貌、禮儀增色。

何為雅音呢?大家都知道,我國古代音律與現在不一樣,隻有五個音階,分別是:宮、商、角、徵(zhǐ)、羽,大致相當於現代音樂簡譜上的1(do)2(re)3(mi)5(sol)6(la)。要讓佩玉在走動時發出如此動聽的雅音,可想而知,是需要技巧的。《禮記·玉藻》中就記載了如何走出“雅音”的要領:“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宮、羽,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還中規,折還中矩,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後玉鏘鳴也。”行走時,要讓右邊腰間的佩玉,輕輕碰撞出徵聲和角聲。而掛在左邊腰間的佩玉,碰撞出的聲音,要像宮聲和羽聲那麽好聽。所以,行走時,身姿要端正,穩步前行,不急不慢,不可搖頭晃肩。反轉回行,步子要呈弧線。拐彎時,步子需呈直角矩形。前進時,身體需微磬。後退時,又需往後略仰一些。隻有掌握了這些行走動作要領,腰間的佩玉才能發出美妙動聽、鏘鏘的雅音。

古代行容雖然複雜,但部分走姿禮儀,是非常適用於現代人的生活和工作的,同樣也可以發揮作用。比如工作中,在辦公區行走,一定要懂得控製腳步。經過他人的辦公室,或會議室門口時,腳步須放輕緩,尤其是穿高跟鞋的女性,一定要注意腳下留情,不要製造雜音,以免幹擾到他人。再如我們去博物館、展覽館或圖書館等,這些需要營造安靜氣氛的場所,每個人都需要自律守規,做一個行走有儀、步態有禮的文明人。

共行禮儀

有一位英國的傳教士,叫餘恩思(Bernard Upward),清末年間,曾在我國漢口傳教。他在《漢人:中國人的生活和我們的傳教故事》這本書中就描寫過國人走路的規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說:“走路時,年輕一點的一定要跟在年長同伴之後,保持一步之遙,決不可並排而行,否則會被視為失禮,不成體統。”由此可見,古人行走除了要行之有儀,更要走之有禮,與他人共行,講究先後順序,始終把對尊者的禮敬放在第一位。這一點《禮記》中有明確的記載。

第一,“父之齒隨行”。

“齒”,年齡的意思。如果與自己父親差不多年紀的人同行,作為晚輩應該跟隨其後。同時,還要注意自己走路的步幅、速度都不要過快,要照顧到長輩走路的速度,盡量與對方的節奏相配合。與此同時,上車、下車、進門、出門,都要先禮請尊長走,自己則走在後麵。

第二,“兄之齒雁行”。

與自己兄長一樣年紀的人同行,應該走在其左右身旁稍後的位置,就像大雁飛行列成的“人”字形那樣。

第三,“朋友不相逾”。

和自己的朋友並列行走時,不可搶著走在前麵。如遇到狹窄的地方,應該相互謙讓,不可搶行。更不可相互之間勾肩搭背、打鬧嬉戲。

第四,“遭先生於道,趨而進,正立拱手”。

在路上遇見自己的老師,應該主動快步往見,走到老師的身邊,立正站好,拱手示意。如果自己正駕著車或者騎著馬怎麽辦?若無特殊情況,不可以就這麽飛馳而過,這是一種無禮傲慢的行為。一般情況下都須放慢車速,或者主動下馬,這是對尊長的禮敬。這種情況如果放在今天,在大馬路上開著車,自然不會停下車來打招呼,畢竟安全第一。但是,如果在路上、走廊裏或者電梯裏,見到了我們認識的尊長,要主動打招呼。如果距離較遠,雖然不需要像古人那樣“趨而進,正立拱手”,但可以向對方點點頭,打個招呼,這是最基本的禮節。當然,“遇於道,見,則麵,不請所之”。路上偶爾相遇,尊長看見了自己,就要上前行禮,沒看見則回避,不要煩擾人家,更不能貿然問人家去哪裏。

第五,“輕任並,重任分,班白不提挈”。

多人同行,且都帶著行李,如果行李比較輕,獨自擔著就行。如果行李比較重,不能讓一個人擔著,年輕力壯者多分擔,尤其是同行中有老年人,更不應該讓他拿著行李走路。走路時,對年歲較大、行動不便的長輩,更要給予關心和照顧,時時加以攙扶,提防他們摔倒。

第六,“離立不參”。

《禮記·曲禮上》說:“離坐,離立,毋往參焉。離立者不出中間。”這裏的“離”,有並列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見到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就不要插身到他們的中間去。如果見到兩個人並排站在一起,就不要從他們的中間穿行,這樣會幹擾到他人,屬失禮行為。

第七,三人不並行。

在較為狹窄的地方行走,三個人最好不要並排行走,因為這樣會占據大部分的空間,擋住別人的去路,妨礙其他人通行。最好的方式就是,按照尊卑長幼的順序,兩人一排、一人在後的方式行走。

今天,我們身邊依然有許多“文明”的現代人,仍舊不會走路。在公共場所,尤其在狹窄的道路上,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三三兩兩的人群並排行走,占領著整個行道,使得其他人無法快速通過。大家都知道,我們國家目前遵循“靠右”通行原則,如果多人同行,則需視路況,兩人或三人一組分列而行,把道路的左側讓出,以供他人通過。除此之外,地鐵台階、過街通道等,這些地方最容易造成堵塞,如遇上下班高峰,更需要養成良好的行路習慣,在狹窄的區域,自覺靠右有序通行,不搶行、不逆行,保持道路暢通,降低潛在的危險。

出行禮儀

今天,如果我們要去一個較遠的地方,會有各種便捷的出行方式,比如開車、坐火車、乘飛機都可以。在古代,也有車、馬、舟這樣的交通工具,但隻屬於達官顯貴們,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還是要依靠兩條腿出行。古人行路靠哪邊呢?會不會跟我們今天一樣也有交規呢?既有出行,必有路。與今天相比,古代的路較為複雜。“路”是古代道路的總名,古人根據用途把路細分為道、路、途、行、徑、術、街、衢等。這麽多的道與路,該怎麽走才不至於違反交規呢?

第一,行不從徑。

“徑”,狹窄的小路,又稱“步道”,人可以步行,但車馬不能通行,所以古人一般不選擇走這種小路。要走也是選擇那種又寬又直的大“道”,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大馬路,人和車馬都可以通行,所以又稱為“正道”。與之相對的就是“間道”“邪道”,這些路是有人為了抄近路、走捷徑走出來的。這種路的特點,比“步道”還要狹窄,也相當偏僻,人跡稀少,雜草叢生,走起來非常困難。所以,在古代人們一般不會去走“邪道”或“間道”,還是喜歡走“正道”,踏踏實實做人做事。據古籍《周禮·秋官》載,在周代有類似於今天交警的工作崗位,主要負責管理交通、廬舍、道禁的秩序,其中之一就是“禁野之橫徑逾者”,見到有人走上了“邪道”或“間道”,該警示的警示,該處罰的處罰。

第二,男女異路。

現代禮儀,男女結伴而行,講究“男左女右”,這是從女士的安全考慮,目的是為了讓女士離馬路遠一點,畢竟車來車往比較危險。而古禮規定:“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車從中央。”(《禮記·王製》)在路上行走,男女同向要分行。男子靠右邊,婦人靠左邊,車從中間走。這是為什麽呢?其實這種男女別道、不能並行的禮規,不為別的,隻是為了避嫌而已。女子在男子的左邊走,就等於男子的右手也就離女子的身體遠了一些,更何況車還在中央走,距離保持得夠遠的了。據資料記載,到了唐朝,“男女異路”的習慣才慢慢改變。其實在那樣一個十分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類似於這樣的男女禮規有很多,比如男女之間授受物品時,一方得先將物品放下,放在哪兒都行,就是不可以直接遞送過去。然後另一方才可以拿過來。如果雙方實在不方便這樣倒來倒去,男方則需用左手遞接,這麽做也是考慮到了男女之別。從今天的角度來看,這些與人性太過悖離的禮俗,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消亡自有其必然。

第三,相向而行,靠右通行。

與“男右女左”的情境不同,這則禮規是針對所有人而言的。不論男女,雙方相向而行時,與我們今天的交規相同,那就是各自主動靠“右”通行,才符合禮規。為何是右側?走左側不行嗎?據禮書記載,靠右行走的形成原因與左右方向的禮儀含義有關。

我們先說說靠“左”的含義吧。據說,古人打仗作戰,都習慣用右手拿武器。當兩人騎馬交戰時,各自都會靠自己的左邊,也就是衝向敵方的右邊,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右手中的武器,更能靠近敵方,發揮攻擊力。對方也是如此。

為了區別戰場上的這種敵視行為,古人在日常生活中,出於禮貌自然會選擇靠右通行。比如,古代的射禮,雖說也是一種尚武行為,雙方需互爭高下,但畢竟不是上戰場須互衝殺敵,射禮是競技體育,也是一種德行的較量。在比賽過程中,競技雙方會分成兩隊,每次每隊各出一人武裝上場,進行射箭技藝較量。當雙方在階前交錯時,為了有別於戰場上的敵對行為,“與升射者相左,交於階前,相揖”(《儀禮·射義》),雙方都會靠右走,並相互揖禮。射箭能否射中,隻是能力上的高下,但必須做到彬彬有禮,“其爭也君子”(《論語·八侑》)。說到這兒,我們也就明白了,主動靠“右”行走,把自己的左邊讓給迎麵而來的人,其實是一種友好、善意的表達。

關於出行禮儀,《論語·顏淵》載:“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出門要像接見貴賓一樣充滿敬意,不管在家還是在外,都能與人和睦相處。據說早在唐代就頒布過一則《儀製令》,算是我國最早的交規。其中一則禮儀要求“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要求出行,在狹窄的路上行走,幼者須要禮讓長者;攜帶物品輕者,須謙讓重者;出者須禮讓來者。倡導百姓文明出行,相互謙讓,多替他人著想。如此細化、規範的行路風貌,雖說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曆史,在今天仍然很實用,可以作為我們的行動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