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圖南仍保持著掌心向上, 認認真真要錢的姿勢。
陸子野無言以對。
沉默籠罩四周。
陸子野不給，虞圖南不動。
兩個人僵持不下，直播間裏的觀眾快笑瘋了。
【我感覺叭, 虞圖南不會真的在意這三十塊錢，她就是想讓陸子野吃癟】
【虞總！！逗陸子野這麽有趣的嗎！能不能讓我體驗一下】
半晌，陸子野抿唇，一本正經地試探性詢問：“我現在謝謝你，怎麽樣？”
虞圖南：“謝謝收回去，我要錢。”
陸子野：....
三十塊錢很少，給虞圖南不礙事。
隻是，陸子野不想接受前腳他剛跟虞圖南麵單，一分鍾後虞圖南就“鐵麵無私”找他要錢的事實。
顯得他太傻太天真。
蠢蠢笨笨的。
即便知道掉進了陷阱裏, 站在坑底想爬起來依然艱難。
鬥不過虞圖南，拗不過她的執著，陸子野不情不願地推過去三張十元大鈔。
“這下傷感情了, 姐。”
虞圖南收好錢, 眼眸帶笑：“不礙事。”
“總要給這段旅行增加兩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陸子野：...
**
第七期綜藝，陸子野玩得還算享受。
他的願望通通完成。
吃到了虞圖南做得魚湯, 又興致衝衝來到別的城市散心。
兩天半的旅行清靜又很慢, 逛逛停停, 什麽都不做，自有一番小確幸的滿足感。
下午，虞圖南和陸子野逛了一位曆史名人的舊居。
沒有導遊, 對曆史人物的生平事跡了解得甚少，好在逛名人舊居的不止他們兩人。
虞圖南逛了約五分鍾, 後麵來了一個旅遊團，導演口若懸河, 跟說書似的，人物故事一波三折，很有趣。
虞圖南豎起耳朵偷偷聽，旁若無人又一本正經地蹭旅遊團的導遊。
看著有點呆。
陸子野玩笑似地調侃：“姐，求知欲大爆發的話，不如去書店買本傳記來看，從中看到的故事比呆頭呆腦像個企鵝一樣站著聽要好很多。”
虞圖南丹鳳眼微揚。
陸子野察覺不對，被踹的不安席卷而來，趕忙退後兩步站到安全距離，心虛道：“姐，我開個玩笑。”
別踹。
更別揍。
虞圖南輕輕掃了他一眼，聲音平靜：“走。”
陸子野：？
“去哪？”
“書城。”
“我決定聽取你的建議，買本傳記慢慢看。”
陸子野疑惑不解地看著虞圖南遠去的背影。
不正常。
說她像呆頭呆腦的企鵝，虞圖南卻不踹他？這麽容易就過去了？還是注意力都放在傳記一事上，壓根沒聽清他調侃了什麽？
陸子野有了底氣，快速上前追趕虞圖南：“姐，等等我。”
聞言，虞圖南站定，耐心站在門邊等陸子野靠近。
【換做是我，隻會給弟弟一個白眼，大喊一句“快點”】
【哈哈還要訓斥一句，“別再有下一次”】
【明明可以要求陸子野跑著過來，虞總非要等，誰敢說我虞總不寵弟弟！】
直播間觀眾誇讚著虞圖南的溫柔，細心，體貼，儼然有把她捧成“天下第一好姐姐”的勢頭。
陸子野走近，先前的心虛與不安一掃而光，挺胸抬頭，神情得意：“姐，我是不是給了你一個很好的建議。”
虞圖南意味深長地道：“很好，走吧。”
陸子野點頭，乖巧往前，剛走了一步——
“啪”。
後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很響。
他穿了外套，不算疼。
虞圖南隱下逗弄弟弟的快樂，麵無表情地平靜解釋，沒有一點偷襲弟弟的愧疚感。
“你背上有隻蚊子。”
陸子野：“.....”
誰信。
就！說！誰！信！
但凡是個人都能猜到，虞圖南八成聽到了呆頭呆腦的那段話，這一掌明顯是為了回擊。
【對不起，我收回虞圖南是溫柔姐姐超級大度那句話】
【可以解釋為什麽會耐心等陸子野了（點煙】
【全網都想給虞圖南塑造一個溫柔姐姐的人設，虞圖南說：我不要溫柔人設，別來挨我】
【虞總：我隻要想打就打想揍就揍的自在隨性姐姐人設（愛心】
“姐，蚊子在哪。”
虞圖南隱著笑容，一本正經地回：“拍死了呀。”
“看！”
虞圖南被陸子野一驚一乍的語氣嚇了一跳，“怎麽了？”
“你背上有隻蚊子。”
虞圖南：？
想都沒想，撒腿就跑。
陸子野小跑著跟上，一邊跑一邊說：“姐，我幫你拍掉。”
“離我遠點！”
【陸子野好笨，應該學虞圖南啊！先拍再解釋】
【哈哈哈好蠢好天真】
【有沒有可能，他隻是想跟姐姐開玩笑，根本不打算拍】
【啊啊啊啊刀子嘴豆腐心的弟弟呀】
兩個人鬧了一會，打鬧間，跑到了一家書店門口。
虞圖南停下腳步，喘息道：“休戰。”
“我拒絕。”
陸子野體力好，即便如此，沒有抗過一路的打鬧，額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
虞圖南瞥了眼對麵的飲品店，誘哄著：“請你喝綠豆湯，吃西瓜，解渴又清涼喔。”
陸子野回答得飛快：“那行。”
虞圖南還剩四十五塊，抽出十五給陸子野。
“去去去，休戰，好好享受你的綠豆湯和西瓜，離我遠點。”
陸子野過馬路去對麵買飲品，虞圖南直奔書店，在老板的幫助下，找到了想要的傳記。
花費二十八，還剩兩塊。
晚上買個包子將就一下，直播結束後再吃吧。
飛速買完了書，陸子野還沒回，虞圖南索性在書店裏慢悠悠地閑逛。
文學著作、人物傳記、人文社科等等，分類豐富。
虞圖南隨意打量，視線落在“編程”的小牌上。
她腳步一轉，走向書架邊。
密密麻麻擺放著一些“天書”，足有一個書架之多。
什麽《計算機算法導論》、《重構：改善既有代碼的設計》、《代碼整潔之道》等等，單看書名就透露出一股“凡人勿近”的高難度。
虞圖南內心浮現起一種奇異的驕傲與複雜。
她難以理解的教科書，無法觸及的行業，卻是陸子野翱翔的廣闊天地。他的驕傲、成就都藏在這排書架的世界裏。
“姐？”陸子野試探性地小聲喚著。
虞圖南回過神，從書架邊探出頭。
陸子野站在距離她一米的書架前。
黑色外套搭配工裝褲，幹淨整潔又很酷。
五官立體好看，神情模樣很乖，沒有三個月前在電視直播上看到的那般“倨傲”。
他握著兩杯包裝不怎麽精美的綠豆湯，很有人間風味。
“怎麽買了兩杯，西瓜呢，十五塊錢應該夠了，會有小盒裝的西瓜。”虞圖南走近問。
“我不吃西瓜。”陸子野遞過來找剩的十一，自己留了一塊：“這是跑路費。”
虞圖南微愣，眉眼舒展，輕笑著：“價格公道。”
“我們走吧，不打擾老板做生意。”
【我一邊開心虞總晚上有錢吃飯，一邊感動陸小野不吃西瓜，給姐姐留了晚餐錢】
【爆哭，他肯定知道虞圖南買了書就沒錢吃飯了，貼心省了十塊錢給姐姐】
【感覺虞圖南不應該買書的，留著吃晚餐多好】
【嗐，我們虞總比較追求精神價值_(:з」∠)_】
...
一天時間過得飛快。
直播十點準時結束。
虞圖南從節目組那拿回手機，全劇組拍照留念友好道別後，她和陸子野匆匆搭乘回家的動車。
車上，虞圖南沒有休息，一直握著手機打字。
“姐，還忙工作？吃點吧。”
虞圖南搖頭。
“不是工作，馬上就好，你先吃。”
他們進高鐵站之前，在美食街買了點美食帶著。
已經十一點半。
微信裏，虞圖南打下一行字。
【待會送到我家。】
消息發出去後，她把手機放到一邊，眉眼彎彎，笑容明媚，心情極好的模樣，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喜悅。
“好了，開始宵夜！”
虞圖南的好心情持續了很久，到家時，心情明顯更好了。
“姐，三天沒回家，你這麽想家？”
“不是。”虞圖南急匆匆換鞋，往樓上書房走：“我有個東西給你，等等。”
陸子野稍愣，反應過來的時候，樓梯間早已沒了虞圖南的身影。
他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地等，時不時看兩眼樓梯。
兩分鍾後，虞圖南抱著一盒紙箱下來。
“這是什麽？送我的？”
虞圖南輕笑點頭，把紙箱放在陸子野麵前的茶幾上。
“我找人詢問了國內外幾名在計算機領域頗有建樹的教授，他們推薦了八本適合深造學習的書，你不是想留學嗎，出去後世界更大，優秀的人更多。這段時間可以在家裏多學一會。”虞圖南五官擰成一團，扒拉著未開封的書：“我都看不懂，不過你肯定懂，應該有你感興趣的領域吧？”
送弟弟教科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書好買，但決心難做。
送書便意味著支持陸子野留學，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上輩子沒有很好地處理這件事，霸道的、□□的、想盡辦法讓陸子野留在她身邊。虞圖南仔細想過，陸子野在異國他鄉，沒有得到家人支持，一邊賺生活費一邊還要承受她的不理解，負重前行，暗地裏應該承受了很多。
現在，不一樣了。
虞圖南想學著做一個體貼的姐姐，成為一個成熟的家長、大人。
即便如何不舍，她也應該積極向上地支持弟弟在四海遨遊，飛到屬於他的廣闊天際。
虞圖南拍拍紙箱，笑著，語氣極認真：“對不起，當年我太年輕。說出的理由隻是用來欺騙自己，沒有很好的處理這件事，這次不會。”
“陸子野，你想實現什麽夢想都可以。”
“作為家人，我支持你。”
萬籟寂靜。
虞圖南柔和的聲音在寂靜中無限回響。
陸子野狹長幹淨的眼眸霎時紅了起來。
他勉強彎唇想笑，鼻尖的澀意籠罩，襯得笑容越發委屈。
偷偷低下頭，緊緊抿唇。
虞圖南安撫地輕揉他的頭發。
想到之前的出國經曆，太委屈了嗎？
虞圖南輕歎，動作放輕。
“以後，我都支持你。”
“所以，在國外要聽話喔。”
陸子野點頭。
半晌，低低“嗯”了一聲。
尾音裏，藏著幾不可查的鼻音與嗚咽。
“很晚了，洗漱睡覺。”
陸子野又點了點頭。
抱著紙盒上樓。
虞圖南沒有動，窩在沙發裏。
下決心支持弟弟，虞圖南自然開心，開心之餘，想到很久沒機會見到弟弟，總歸有點難受與不舍。
像是好不容易和弟弟一起長大，相伴成長，可如今不得不麵對“可能別離”的現狀。
這份不舍與難受會出現在支持陸子野出國的這一刻，以及送他去機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登機口的刹那。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會慢慢接受現狀，習慣陸子野在國外的生活，忙下來後跟他打一通視頻電話，節假日給他發紅包，或者平常下班後和季湛、許獨行、薑朝暮一起跟他視頻聊天，慢慢的，傷感與不舍會隨即減少。
這些，虞圖南都知道。
她也知道現在應該睡一覺，等明天，負麵情緒會自動消失。
但她睡不著。
長久以來，虞圖南都習慣自我排解一切壓抑情緒。
複雜的、低沉的、頹廢的情緒一點點灌入氣球，氣球隻進不出，越來越大。
她好像要爆炸了。
她需要傾訴，不是對著空****的客廳，更不是安靜得任人擺布的紅酒。
應該是一個人。
或者一群人。
這個人要足夠了解她，不用她過分言明，就知曉她一邊悵然若失一邊支持陸子野出國的矛盾，要知道如何安慰她。
而不是在她想喝酒時嘮叨，在她煩悶時一聲不吭。
這個人要對陸子野出國的事保密，要做到滴水不漏，沉穩淡定；還能在現在出門，不用她明說，就知道她的邀請。
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不合適。
薑清、季文柏同樣不行。
虞圖南穿過來後，認識了很多人。
無數名字在腦海裏飄來飄去。
如密密麻麻的網一般，淩亂。
忽地。
虞圖南抓到了一個。
**
零點。
紀嶼淮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到家了。】
紀嶼淮抬唇。
【那我可以申請現在麵試？】
上一次見麵，他們約好綜藝結束就見麵。
【可以】
虞圖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