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圖南被緊緊抱住。
陸子野激動得有點想哭:“姐,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虞圖南不想回答這個弱智到想讓人翻白眼的問題。
大約躺得太久,渾身無力。
頭暈目眩,昏昏沉沉。
“陸子野。”她有氣無力地喚著。
“我在, 姐。”
“我想睡會。”
陸子野驀地嚴肅起來,語氣裏夾雜著一絲小心。
“姐,你還會醒來嗎?”
虞圖南:...
“咒我?”
“離我遠點。”
陸子野鬆了口氣。
意識到隻是平常休息,他攏好虞圖南的被子,甚是貼心地在她肩膀處壓了壓,不讓一絲冷空氣進去。
虞圖南:...
“熱。”
陸子野又默默鬆開了點。
“好好睡。”
呆呆的。
**
虞圖南睡了很久。
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兩點。
眼皮沉重。
周圍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很好聞。
四周靜悄悄。
什麽都聽不見。
虞圖南暗自鬆了口氣。
沒人就好。
陸子野一周前醒來,季湛、薑朝暮、許獨行、祁逾白或許會明白她的車禍是一場事先安排好的局。
愧疚之餘,總歸有點難以麵對。
有點渴。
虞圖南腦袋動了動, 左看右看,想找點水喝,抬起腦袋想看看房間內哪裏有水, 水沒看到, 隻看到——
陸子野、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以及窗邊的紀嶼淮,齊齊看了過來。
虞圖南:....
腦袋後仰, 啪嗒一下又躺了回去。
好多人。
“姐。”陸子野走上前, “還睡嗎?”
虞圖南搖頭, 眉眼微擰,刻意壓低聲音:“怎麽他們都在?”
陸子野不理解。
“你剛才不是在找他們?”
虞圖南語塞,隻說
“給我倒杯水。”
邊喝水, 虞圖南邊偷偷打量房間裏其他幾個人。
都瘦了點。
薑朝暮和季湛坐在雙人沙發上,肩膀挨著肩膀, 有著虞圖南之前從未見過的親密。
他們關係雖好,可日常生活裏, 一舉一動都很有邊界感。
虞圖南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別看了,他們倆馬上要在一起,到時候再看,更精彩。”
令人倍感熟悉的語氣。漫不經心裏夾著點讓人想暴揍的吊兒郎當,讓薑朝暮、季湛同時炸開了鍋。
季湛擰眉:“大哥—”
薑朝暮昂著腦袋紅著臉:“你不要以為我不敢罵你。”
“陸子野,我給了你七天無法無天的豁免權,今天第十天了!”薑朝暮聲音又軟又亮:“你再調侃我,我會還嘴的!”
她像隻凶巴巴的河豚,挺胸抬頭,士氣很足。
這種場景,過去三天沒少發生。
虞圖南笑了笑。
安靜中的一出小打小鬧打亂了久未見麵的僵硬與不知所措。
不得不說,有時候需要兩個“冤家”熱一熱場子。
許獨行:“圖南姐,要不要再休息一會?”
薑朝暮對陸子野的瞧不起瞬間止住,看向虞圖南,關切道:“圖南,再休息會吧。”
虞圖南搖頭,視線停在祁逾白身上:“《山河萬古》殺青了?”
“大約還有兩個月,好好休息,劇組進展順利。”
兩人說話時,紀嶼淮不動聲色地做完了一切貼心的小事。
比如:開窗透風;調整床頭高度。
他安靜地抽走虞圖南的水杯,調整枕頭位置,扶著她半躺在床頭時的舉動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瞬間,滿屋目光落在他身上。
沒有誇讚,沒有滿意,隻有——
“就你貼心?就你會照顧人?就你會表現?”的不滿與質疑。
紀嶼淮:...
虞圖南半躺著,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雙手交疊放在被子上,輕聲說:“你們先出去,我有事跟他說。”
大家都知道,“他”指代的是誰。
薑朝暮欲言又止,最後拉著季湛不情不願地走出病房。
許獨行和祁逾白默默跟上,走到門口停下,看向仍站在床邊的陸子野。
陸子野沒鬧孩子脾氣,更沒開什麽玩笑,平靜地幫虞圖南整理好被子,走出去時路過門口,勾住許獨行和祁逾白的肩膀,以“大哥”的姿態把“倆小弟”帶了出去。
陸子野沒有對“可能要成為未來姐夫”的紀嶼淮表現什麽不滿,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更是如此。
虞圖南昏睡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
大多與祁逾白有關。
***
虞圖南剛離開的一段時間,薑朝暮、季湛、許獨行幾乎是靠著對祁逾白的“恨意”勉強支撐著。
後來,陳律師當眾公布“遺囑”。
既然虞圖南親口承認紀嶼淮是她喜歡的人,薑朝暮、季湛、許獨行隻能暫時放下恨意與不滿,不再找他的麻煩。
原本,他們已經打算放過紀嶼淮,從病房裏出來時,紀嶼淮站在他們麵前,坦然又虛偽的歉意讓薑朝暮再也忍不下去。
——什麽叫做明知道“知道她不會拒絕,才那樣要求”?
火上澆油的一句話,點燃了所有人的恨意值。
他們前段時間複盤後知曉紀嶼淮有意為之。
可當時的他們不知道。
那之後的一個月,薑朝暮、許獨行、季湛刻意針對紀嶼淮,連忙於拍戲的祁逾白也參與其中,單方麵取消了和盛澤的所有合作。
盛澤一度陷入危機之中,全息遊戲久久不上線已經激起了一眾玩家的逆反,再加上薑朝暮、季湛、許獨行三人的刻意針對,紀嶼淮履步為艱。
半月前股東集體抗議,紀嶼淮再三強調會解決一切,勉強將股東們勸了回去。
這次危機過後,薑朝暮、許獨行、季湛給了他一次喘息的機會。
薑朝暮、許獨行、季湛收到了虞圖南醒時安排的世界環球之旅行程表。
原本薑朝暮不想去,隻是忽地想到前段時間他們一起吃飯時虞圖南說的話,沉重地和季湛、許獨行開啟了一段簡短的旅遊,去看看虞圖南想看的風景。
祁逾白守在國內,一邊拍戲,一邊照顧虞圖南。
世界旅行期間,原本就不愛說話的許獨行,變得更加沉悶。
大多時候他都在寫東西,在他的世界裏傾訴所有沉痛悲傷。
莫名的,薑朝暮和季湛走得越來越近。
他們像同時受傷的貓貓狗狗,湊在一起,依偎著舔舐傷口。旁人體會不到的痛與悲,委屈與沉重,彼此都懂。
沒有在一起,隻是親密了些。
旁人的曖昧期充斥著不為人道也的甜膩,他們的曖昧,是酸澀的。
是陪伴與依偎,是和對方一起走出陰霾,迎接更好生活的期待。
這一過程裏,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沒忘記給祁逾白找茬。
陸子野醒的那天,薑朝暮和季湛剛回國,去望仙山拜佛。
網上都說,那裏的佛特別靈。
徒步爬山上樓,心誠則更靈。
許獨行不相信這些。
薑朝暮相信。
季湛認真地充當著公主的騎士,安靜地陪在旁邊,一步一步,踩在了最高樓的石板上。
給了香火錢,拜了佛,兩人又一步一步下樓。
薑朝暮頭一次“自找苦吃”,爬到一半,累得不行,靠在季湛的肩膀上看遠處連綿高山,雙眸無神,呆愣愣地問:“仙人會聽到嗎?”
季湛抿唇。
“這麽高,能的。”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收到了一條短信。
【陸子野醒了,快回來】
刹那間,烏雲褪去,晴空萬裏。
原來,世界真有神明。
兩個人到醫院時,許獨行抱著陸子野,無聲哭了很久。
他們不敢告訴陸子野虞圖南出了事,怕他情緒崩潰,隻能瞞著他,說虞圖南在國外應酬,現在剛上飛機。
陸子野沒信。
沒過多久,紀嶼淮匆匆趕過來,確認他醒來後,飛速跑到隔壁,過了三分鍾,雙目失神:“她為什麽沒醒?”
短短六個字,陸子野什麽都懂了。
當成跟係統大鬧,破口大罵。
他著急,心慌,沒在腦海裏罵,下意識就罵出了聲。
“你答應我,會保護好我姐姐的!”
“你在哪,出來。”
“別裝死。”
“你這破劇情,破反派,老子不幹了!”
...
一聲聲,一句句,把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聽懵了。
後來,他們知曉了有關小說世界的一切。
聽起來荒唐又滑稽。
可是,所有人都願意相信,且深信不疑。
與其說他們接受了小說世界的設定,倒不如說他們在期待“劇情大神的光臨”。
是否是配角、主角又是誰不重要,於他們而言,重要的是虞圖南能否醒來。
紀嶼淮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他們讀懂了紀嶼淮刻意“刷仇恨值”的深意,不好意思再找他的麻煩,見到紀嶼淮時多了兩分心虛。
“他表現得太深情,都讓我不好意思反對他。”
病房外,薑朝暮坐在長椅上,鬱悶不已。
陸子野若有所思。
***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
虞圖南半趟在**,不知道說什麽,微微低著頭,十指擰在一起。
指尖交握,白皙手背上印著針孔落下的青紫,以及淡淡的腫。
紀嶼淮無聲離開,再度出現時,握著一條奶白色的毛巾。
溫熱的,帶著暖暖的水汽。
“敷一會。”
他低聲道。
紀嶼淮順勢坐在床邊,低著頭,隔著毛巾,大手壓在她的手背上。
兩個人距離很近。
雪鬆木調香清淡又冷,他身上的體溫卻是熱的。
撞開空氣,熱意湧來。
露在外麵的指尖,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他的。
沒有這層毛巾,像是在十指緊扣。
虞圖南抿唇,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
沒有逃脫成功。
溫熱反而來得越發凶猛。
虞圖南敏銳地感覺到,她和紀嶼淮之間隔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就像毛巾的溫熱,阻攔在兩人之間。
她不過去。
他不過來。
可明明又是喜歡著的。
在鬧別扭?
虞圖南不懂,更不擅長處理這些。
隻是,她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膽怯上。
“不用敷了。”
虞圖南語氣淡淡。
紀嶼淮微愣,偏身,背對著虞圖南,將毛巾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
回身,正想起身——
肩膀微沉。
她認真地抱住了他,額頭抵著他的鎖骨,有點不舒服的挪了挪。
紀嶼淮僵硬著。
“其實,我談過戀愛。”
這便是承認她記得第一世。
虞圖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指節,像在訴說,平靜又真摯地開口:“對不起,我很壞。”
“放棄一次已經夠壞了,我卻走了兩次。”虞圖南動了動腦袋,找到一個更舒服也更親昵的位置:“對不起,係統跟我說規則那晚,我想到了我們的高中,可我還是走了。”
“我回來之前,係統說,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對不起。”虞圖南小聲說:“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你很重要,紀嶼淮。”
虞圖南抬眸,撞入他深邃的狹長眼眸裏:“對我很重要。”
紀嶼淮眼眸深深,藏著無盡的旋渦。
隱忍,深沉。
又帶著一分小心與委屈。
虞圖南挽著他的脖子,雙眸清澈,十分坦誠:“你願意跟我簽不限時間的永久轉正合同嗎?”
“我會對你很好的,真的。”
“好不好?”
紀嶼淮扣住她在脖頸處作亂的手,十指緊扣,“保證?”
虞圖南彎眉,眼眸清亮:“我發誓,我保證。”
她一把撞進他的懷裏,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角在紀嶼淮耳畔作亂。
呼吸溫熱。
“是不是還沒有給你最正式的offer?”
紀嶼淮扣住她的後腰,沉聲問:“想怎麽給?”
虞圖南偏頭,視線落在他的下頜線上,指尖漫不經心地撫過他的鎖骨,喉結,再到薄唇。
下一秒,呼吸交替。
四周無處不在的雪鬆味包裹著她,理應清淡冷漠如雪鬆,氣息卻在這一秒灼得虞圖南雙頰勾起淡淡的紅。
她輕輕在薄唇上點了一下。
軟軟的。
還有點熱。
很好親。
早就想親了。
紀嶼淮未動。
目光深不見底,漆黑眼眸裏,沾染著半點灼熱。
仍克製著。
溫熱的呼吸交雜著清淡的雪鬆在虞圖南鼻息間周旋,他寬厚的大手規矩地搭在她的腰上,沒動。
不敢動。
虞圖南彎眉,低頭。
貼住他的唇角。
附在腰間的手終究是沒忍住,用了點力氣。
加深了這個吻。
虞圖南從旖旎裏逃出來,跟他十指緊扣,分外認真地強調:“這就算接受offer了。”
紀嶼淮萬般無奈地看著她,捏了捏她的手,低笑:“嗯。”
在虞圖南沒醒的這段日子,紀嶼淮起初想過,如果虞圖南醒來,他一定要讓她明白他的重要性,不能再讓她這麽容易就拋下他了。
時間過得越久,他的要求越來越低。
低到最後,隻要虞圖南能醒,他就能滿意。
“我是不是太好哄了。”
虞圖南笑了笑:“這點很好,不要改。”
“嗯,不改。”
***
半小時後。
紀嶼淮從病房出來的刹那,坐在長廊上的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紛紛看了過來,陸子野雙手環胸,懶洋洋地坐在另一邊長椅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紀嶼淮眼裏的笑意與輕鬆過於明顯,陸子野想看不出來都難。
薑朝暮委屈抿唇,偷偷瞪了紀嶼淮一眼。
紀嶼淮很快反應過來,收了表情,又回到之前淡然沉穩的模樣。
薑朝暮收拾好情緒,在紀嶼淮麵前站定,鄭重其事地說:“首先,之前你刻意引導,故意讓我們誤會你,這是事實。但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願意為你的引導買單。”
“之前是我們做得太過分,我道歉,不應該公私不分,一直針對你,還...”薑朝暮皺眉:“讓盛澤卷了進來。”
季湛:“抱歉。”
許獨行、祁逾白朝紀嶼淮歉意點頭,一前一後說了“對不起”。
紀嶼淮微愣。
“沒事。”
“那這件就算過去了。”
紀嶼淮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下一秒——
“以後我們具體場景具體分析。在我們幾個人麵前,如果你覺得委屈,可以找我們麻煩,但是,你來找虞圖南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找你麻煩,這樣公平吧?”
奪圖南之仇,必報!
紀嶼淮:....
大可不必。
接下來一周,紀嶼淮來醫院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
薑朝暮暗地裏擔心,虞圖南戀愛後會不會跟紀嶼淮同居,搬離別墅。
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一點。
怕虞圖南身邊有多了一個人,她會失去她。
紀嶼淮察覺到她的不安後,在虞圖南和陸子野出院前期,再三強調,無論什麽時候,虞圖南都會跟他們一起住在別墅裏,沉悶不安的幾個人這才有了笑顏。
虞圖南、陸子野出院後,紀嶼淮搬到了另外一棟別墅裏,距離虞圖南的家很近。
兩人見麵的機會,還算多。
虞圖南重回陸氏集團,有幾件重大事情等這她處理、決策,紀嶼淮會陪在她身邊,有時以旁觀者的角度幫她梳理、分析。
期間,虞圖南去了一趟南北影視。
從她昏迷到現在,車禍成為植物人的消息一直沒有泄露,南北影視的全體員工隻當她去國外旅遊散心,現在陸子野醒來,萬事大吉,公司上下喜不自勝。
都說破財消災。
虞圖南一擲千金,給南北影視全體員工發了五位數獎金,又送了宋淮恩一套別墅。
陸氏那邊,同樣有福利活動。
虞圖南醒來的第十天,她和陸子野、季湛、許獨行、薑朝暮去了一趟《山河萬古》劇組,順道請全劇組吃飯。
這晚,是虞圖南、陸子野醒來後,大家吃的第二頓“團圓飯”。
虞圖南包下整層飯店,劇組的工作人員在大堂鬧騰,她和陸子野、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在包廂裏吃飯聊天。
不知道聊到什麽,突然提起虞圖南之前留的遺囑。
虞圖南輕笑:“都錯失了暴富的機會。”
“陸氏集團的股份現在很值錢。”
薑朝暮對此不屑一顧。
“我很有錢,瞧不上這些。”
當沉重的話題用一種調侃的方式展現出來,大抵就表示他們放下了過去的痛與悲,真正開始擁抱新生活。
短暫的別離讓他們更加成熟,又讓他們之間越發緊密相連。
季湛、薑朝暮、許獨行按照虞圖南遺囑裏說得那樣,每周回家一次。
從家裏回來後,和虞圖南、陸子野、祁逾白一起,坐在一張長桌上吃飯,分享美食,生活中的趣事,傾訴難過,依偎著度過每一個小困難。
**
虞圖南照舊忙碌,季湛和薑朝暮從南北影視離職,開始周遊世界;許獨行則忙著劇本《天南地北》的結尾,祁逾白忙著拍戲。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卻總會在每周五的下午,聚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生活裏,似乎隻有陸子野,成了“無所事事”的人。
虞圖南不免擔心。
從前,陸子野的任務是“做個反派”,他為成為反派而活。
他知道會死在最燦爛的年紀裏,對什麽都不上心。
如今,他的生活有了倚靠。
他從為“成為反派”而活,從為了“讓虞圖南成為女主”而活,變成了為自己而活。
綁在他身上的鐐銬被虞圖南揮劍砍斷,他可以擁有更寬闊的人生。
隻是,陸子野散漫了兩世。
突然掙脫束縛不用再扮演“反派”後,起初有些不適應。
虞圖南外出處理公事時,他要麽在家打遊戲,要麽跟許獨行、季湛去外麵逛兩圈,玩玩密室逃脫,亦或者擺弄電腦。
時間久了,難免覺得無聊。
他沒有找到一個能用來消遣的愛好。
虞圖南提前下班回家,原本想跟陸子野好好聊這件事,剛到集團門口,碰到了剛在附近開完會的紀嶼淮。
長身鶴立,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虞圖南輕笑,上前自然地牽著紀嶼淮的手,邊往停車場走邊問:“開完會順便送我回家?”
紀嶼淮:“在這裏等了兩個小時,順便這個詞,不合適。”
虞圖南擰眉:“下次直接上去,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紀嶼淮反扣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著她的指腹,站定,親了親她的額頭,低笑著:“是,聽虞總的。”
“紀總真好說話。”
虞圖南眼中笑意更深。
***
回去的路上,虞圖南提到陸子野時,自然地告知了紀嶼淮她近日的擔憂。
紀嶼淮沉吟半晌,“不如,讓他來盛澤試試?”
“陸子野喜歡遊戲,有能力有技術,能在盛澤大展拳腳。”
遊戲開發,VR技術等領域,虞圖南都考慮過,當時想著大不了投錢開家公司讓陸子野發揮,倒是從沒想過讓陸子野去盛澤。
盛澤是遊戲領域的龍頭行業,團隊裏不乏精英強將,陸子野如果去盛澤,或許還能結識幾位誌同道合、有共同語言的人。
擴寬交際圈,也不錯。
虞圖南抿唇:“我回去問問。”
晚飯過後,虞圖南跟陸子野聊了很久,拐彎抹角,鋪墊了很多之後,試探性地提到了紀嶼淮。
過去一段時間,陸子野雖默許了紀嶼淮的存在,但兩個人接觸很少,虞圖南也不知道陸子野到底怎麽在想紀嶼淮。
“我覺得盛澤不錯,紀嶼淮在,也能幫我照顧你。”
陸子野撇嘴。
“我是成年人,不用人照顧。”
“不行。”虞圖南表情嚴肅:“醫生說了,我們兩個人這段時間要注意飲食,早睡早起,修養身心。”
“紀嶼淮照顧你,我放心。”
虞圖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如果你不喜歡,可以直接拒絕,我們再挑別的。”
“不喜歡遊戲開發,就換個領域試,反正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
陸子野一改懶散,坐得端正,問得認真:“姐,你很喜歡他?”
虞圖南點頭。
“那就好。”
“你不用小心地提他的名字,你喜歡的人,大膽地說就是,”陸子野說得風輕雲淡:“你開心,我就開心嘍。”
虞圖南揉了揉他的腦袋,斂去心裏的感動,彎唇,調侃著問:“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
陸子野無語,態度硬邦邦的。
“姐,我還小!”
“剛都說成年了,不用人照顧。”虞圖南捂著陸子野的雙頰,做了個鬼臉:“看,多可愛。”
陸子野嫌棄地扒拉開把他當玩具捏的雙手,“我成年了!”
“別鬧!”
虞圖南笑著收回手,“好了,繼續談你的未來。”
“盛澤不去可以,有沒有別的想去的公司?不做遊戲開發也可以,或者我給你投資一個公司?”
陸子野抿唇,不自在地偏頭:“不用,就去盛澤。”
他一直很喜歡盛澤,喜歡盛澤出品的遊戲和它傳遞出來的理念。
要不是紀嶼淮,他或許早就去麵試了。
虞圖南微愣。
“確定嗎?是你喜歡的嗎?如果你不喜歡,我不希望你因為他在,而去盛澤。”
陸子野涼涼道:“姐,紀嶼淮在隻會讓我給盛澤打負分。”
虞圖南失笑。
“有那麽討厭他嘛。”
陸子野安靜了一會,認真解釋:“說不上討厭,隻是不服氣。我總覺得你身邊應該出現更好的人。”
“想來想去,好像沒什麽更好的。”陸子野撓頭,漫不經心又有點拽地說:“那暫時就他吧。”
虞圖南笑著捏了捏傲嬌弟弟的臉。
真可愛。
....
陸子野空降盛澤,惹來了不小的影響。
盛澤技術部全體員工發現,一向公私分明的紀嶼淮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他不僅高調地迎接陸子野進公司,還提拔他擔任技術部門的TOP1大佬,手中掌握的權利不小。
有些技術部員工不滿,拿著代碼怒氣衝衝跑去找茬,看到陸子野寫的東西後,“啪”一下關了自己的電腦,瞪大眼睛湊到陸子野的屏幕前,虛心請教。
至此,陸子野迎來了他的高光時刻。
盛澤作為全球數一數二遊戲公司,內部臥虎藏龍。紀嶼淮高價挖來過很多國際頂級大佬,陸子野來之後,他們天天頭腦風暴,整日整夜地討論。
一行行枯燥的代碼是他們眼裏的完美藝術品。
陸子野久違地感受到了興奮、激動與喜歡,一頭猛紮進遊戲裏,企圖在三年做出一款經驗全世界的VR遊戲。
他很忙,但他會大部分時候都按時回家。
有時候在盛澤加班,討論得晚了,虞圖南會特意過來接他一起回家。
虞圖南不會催促、打擾陸子野,來得早了,就跟紀嶼淮說會話,兩人依偎在一起,在休息室裏看電影。
次數久了,虞圖南總感覺不對勁。
明明是來接弟弟的,但總會被紀嶼淮用各種理由牽進辦公室裏,或親或抱。
“我好像被騙了。”虞圖南窩在紀嶼淮懷裏,手搭在他胸膛上,摸索著往上,路過鎖骨,喉結,指腹感受到陣陣溫熱,最後在他臉頰上停下,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
“我被你騙了。”虞圖南雙手倚在他胸膛上,昂起頭鄭重強調:“當初讓陸子野來盛澤,是不是就想到現在了?”
紀嶼淮低笑。
低沉磁性的笑聲從胸膛裏傳出來,聽得人耳熱發癢。
“我現在是小舅子的事業粉。”
他親了親她的眉骨,鼻尖,在唇角流連地點了數下,嗓音低沉:“小舅子多忙一點,應該的。”
虞圖南偏頭,氣息不穩,低低罵他:“不要臉。”
“臉得要,否則你親不到。”
虞圖南:....
生活就這麽慢慢過去。
虞圖南越來越放心了。
紀嶼淮表麵說著“希望小舅子多忙一點”,但私底下對陸子野的關心不比她少。
***
虞圖南不在市,紀嶼淮承擔起監督陸子野吃飯的重大責任。
有一次陸子野忙著跟人頭腦風暴,一點了還沒吃飯。
整個技術部拎著——
從不請客吃飯,認為請客應酬不如多發點現金的不想多管事、應酬的老板紀嶼淮,送來了二十多份中餐,要請他們吃。
他親切地坐在陸子野身邊,“小...”
第一個字剛出來,陸子野腦袋瓜嗡嗡的,擺手示意紀嶼淮閉嘴,嗖嗖開始吃晚餐。
一心不聞窗外,兩手隻想敲代碼的技術員工們不知為何如此,後來才從八卦的秘書處那得知,紀總沒說完的稱呼是——
“小舅子”。
陸子野不想被他這樣喊,跟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樣,一日三餐按時,每餐營養均衡。
他原以為工作時沒了姐姐,可以短暫逃離姐姐的監督,結果還有“姐夫”。
紀嶼淮的出現沒有搶走姐姐的愛,反而讓他又多了一份關心。
***
工作之後,陸子野在家的時間少了些。
跟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他們見麵的頻率自然低了下來。
他跟虞圖南見麵機會也沒之前多,不過,他們每次見麵,感情依然深厚。
家人就是這樣,可以很久很久不見,卻不會因為長時間的不見而變得生疏。
12月中旬,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虞圖南決定在家吃火鍋以慶祝這場初雪。
外麵太冷,她不想出門。
紀嶼淮不在意這些,隻要身邊有她就行。
薑朝暮和季湛剛剛結束一場為期一周的旅行,踏著風雪趕回來和虞圖南一起迎接冬天。
許獨行、祁逾白根本不是愛出門鬧的人,於是,初雪這天,他們選擇集體在家裏度過。
熱鬧得仿佛又回到了中秋節。
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布置家裏,紀嶼淮在廚房做飯,虞圖南在廚房打下手,薑朝暮則陪著祁嫋在別墅裏跑跑鬧鬧。
生活平淡,卻又有趣。
晚餐很豐盛。
有火鍋,還有熱騰騰的椰子雞,啤酒鴨,蒜蓉粉絲開背蝦,清蒸鱸魚,時蔬,可樂雞翅等等擺了一大桌。
自醒來以後,近大半個月裏,陸子野再沒吃過一次辣,被虞圖南整日要求“清淡飲食”淡得快瘋了。
火鍋辣味饞得他流口水。
趁虞圖南不注意,陸子野讓季湛給他調了個蘸料,拿起筷子興衝衝夾了好幾片牛肉、毛肚放進碗裏。
辣味和蘸料完美交融,色香味俱全。
抬手,正要一口吃下去,虞圖南皺眉:“陸子野,不可以吃辣。”
“姐,吃火鍋不吃辣鍋,就是對火鍋的不尊重!”陸子野痛心疾首。
季湛、許獨行、祁逾白點頭附和。
“圖南姐,讓大哥吃一次辣吧,就這一次。”
薑朝暮沉重點頭:“火鍋沒有辣,生活大爆炸。”
虞圖南才不管這些。
“紀嶼淮,把他的碗收過來。”
紀嶼淮微頓,起身,遲疑抬手。
陸子野心間一動。
過去幾天,他敏感地發現,紀嶼淮說得話,姐姐都會聽,虞圖南自然不是偏愛紀嶼淮,而是紀嶼淮每每說的話都更理智、有道理。
陸子野眼睜睜地看著紀嶼淮拿走自己的調味量,忽地,開口:“姐夫。”
紀嶼淮手一顫。
蘸料差點撒出來。
陸子野掃了眼上麵的肥牛卷和毛肚,一臉心疼。
然後——
蘸料出現在了他麵前。
虞圖南:?
不僅如此,紀嶼淮還貼心地把辣鍋往陸子野的方向挪了一點。
虞圖南:??
紀嶼淮偏頭,對上自家女朋友一臉嚴肅又不解的表情,抿唇:“讓弟弟吃點。”
——他都叫我姐夫了,你讓我怎麽辦。
陸子野嗖一下哐哐吃了兩片肥牛,無比滿足。
虞圖南:....
給我整這出是吧。
外麵大學鵝毛漫天,別墅裏暖融融的一片。
陸子野最後還是吃上了他最愛的辣鍋。
這之後,季湛、許獨行、薑朝暮似乎找到了“不聽話”的機會,但凡被虞圖南要求什麽,他們立馬“姐夫”“姐夫”的喚。
有事“姐夫”,無事“紀嶼淮”,達到目的立馬翻臉,速度比變臉還快,紀嶼淮淡淡一笑,在不違背虞圖南底線的情況下,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
莫名的,幾個人關係越來越親密。
12月31日。
跨年。
虞圖南、陸子野、紀嶼淮、季湛、薑朝暮、許獨行、祁逾白一起在別墅裏度過。
各自坐在沙發前,或看跨年演唱會,或低聲聊天。
茶幾上,擺滿了零食瓜子,水果堅果。
紀琮被紀臣以“不想讓兒子打擾他和老婆過二人世界”為由,送到了紀嶼淮這。
兩個小朋友坐在地毯上,一邊吃東西,一邊學著電視機裏的大人唱唱跳跳。
生活無限歡喜。
11點五十八分。
他們站到落地窗前,等兩分鍾後的煙火。
紀嶼淮帶著紀琮、祁嫋率先站在最左側。虞圖南和陸子野隨後站了過來。
煙火落下。
漫天燦爛裏,虞圖南挽著陸子野的肩膀,偏頭牽著紀嶼淮的手,季湛順勢摟住陸子野的肩膀,右手牽著薑朝暮。
薑朝暮牽著祁嫋的手,祁嫋又牽著祁逾白的,祁逾白和許獨行肩挨著肩,等煙火消失的刹那,他漫不經心地摟著許獨行的肩膀。
七個人直直看著麵前的花火。
虞圖南眼眸清亮,彎唇,笑意深深:
“我們以後能一起度過很多個新年。”
未來的生活裏或許會時不時出現一兩個小挫折,打亂他們平靜安寧的生活。
但沒關係,朋友在一起。
家人都在一起。
如陸子野所言,她的身邊,出現了很多很多愛她的人,也有很多很多她愛的人。
長夜黑暗,是我們一起迎來了光明的初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