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威嚴被懟得說不出話。
一段時間沒見, 感覺薑清多了一層“粉藉”。
遇上薑清,許威嚴沒辦法回擊,從小薑清就是他們小圈子裏最會護短的人。說她喜歡的人的壞話, 無異於自找死路。
許威嚴會來找虞圖南,純屬受季文柏的教唆,半是嫌煩,半是好奇兩位好友如此在意的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季文柏在晚宴上不止一次在他耳邊嘮叨,說什麽“現在圖南剛好找你兒子有事,順著台階下,找她聊聊,皆大歡喜。”
“給你台階不下,以後等著後悔。”
談到這, 季文柏大談“傷心過往”。
虞圖南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就是因為《四季》的播放平台出了點問題,想跟他合作。
由於他當時算得上是甲方, 又是長輩, 輪到虞圖南跟他分析合作優勢,一點一點說服他, 他姿態便擺高了一點點。
就一點點。
簽完合同後, 從此失去在虞圖南麵前直起身板說話的機會。
——“老許, 好好考慮,慎重抉擇。”
這是季文柏給他的唯一建議。
季文柏跟一位投資商聊完,雙手背在身後慢吞吞走來, 眼裏帶著隱隱笑容:“跟你一比,我心裏舒坦了。”
“我好歹姿態高過, 有輝煌經曆,瞧你這情況, 以後沒機會抬頭做人。”
薑清默默偷笑。
調侃好友,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許威嚴出神看著虞圖南消失的背影,沒有理會好友的打趣。
他跟季文柏、薑清不一樣。
許威嚴不在乎什麽“叛逆小孩教育”課程,把這種玩意當做成年人之間的過家家。
願意過來主動跟虞圖南說話,一是看在季文柏喋喋不休的嘮叨,二是出於虞圖南對“內容”的重視。
虞圖南願意為一部網劇《四季》付出這麽多,花千萬宣傳,稍有不慎資金斷裂後續一堆麻煩,承擔了如此高的風險,無形間展現出她注重內容的決心。
兒子許獨行不聽話雖不聽話,但作為家長,許威嚴還是希望兒子能選擇一條對他自己稍微好點的路,別被其他公司的“誠意”大餅忽悠了。
陸氏、幻遠影業,甚至季文柏的公司看似誠意滿滿,給了很多優越條件,答應隻要許獨行跟他們合作,就能如何如何,餅畫得很多,沒有一點實際行動。
合作等於被坑。
虞圖南的公司規模小,卻也有小的好處。
許獨行二十三歲,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對國內影視圈的了解不深,他那一套“故事內容大於一切”的原則,在國內行不通。
如今的娛樂圈講究“流量至上,快餐文化”。
講好故事、注重內容的劇不一定都能像《四季》一樣發光發熱,《四季》是罕見範例,不會成為娛樂圈裏的常態。
許獨行會碰壁成了必然。
看清影視圈現狀,到時候他作為許獨行的父親出麵跟虞圖南談解約更簡單點。
他在影視圈的地位擺在這裏,虞圖南的南北影視規模很小,談解約的話沒有陸氏、季氏或者幻遠影業那麽麻煩。
其實許威嚴對娛樂圈沒什麽興趣。
年輕時選擇演戲這條路,主要是想通過大熒幕將武術精神、魅力傳遞給更多人,後來演著演著成了國際巨星。
這是他沒想到的。
起初許獨行沉迷故事、說要當作家時,許威嚴沒有反對,寫點嚴肅武俠文學傳遞精神內核,或許還能影響其他想從事這方麵的人。
許獨行小時候受家庭環境影響,不抗拒家裏的武術環境,隻不過稍微大了點之後,處處跟許威嚴作對,一天到晚對著來,非常叛逆。
父親許威嚴看重的事,許獨行貶低得一文不值,連帶著家族、父親引以為傲的功夫都被他故意瞧不起。
要說許獨行十分抗拒家族氛圍,也沒有。
從始至終,他反抗的隻是許威嚴一人。
為了叛逆而叛逆。
許威嚴知道這點,深感無力。
許獨行跟他的關係一直很僵,數十年來從未改變。
許威嚴不會像季文柏、薑清一樣幻想著靠虞圖南的“教學課”打破如此僵硬的關係,對虞圖南的態度自然沒有另外兩位如此不同。
比起虞圖南,他更喜歡陸子野。
有幾次在武館看過陸子野練習,他功夫底子很好,防禦時總能第一時間找到最佳方法保護自己。
薑清在一旁小聲道:“小許如果跟圖南、小陸、季湛還有我家小公主一起工作,想必很有趣。”
季文柏溫聲笑著:“有虞圖南在,他們不敢吵架,倒是個好去處。”
許威嚴眼眸微滯,聲音沉沉:
“不一定。”
薑清和季文柏聞言齊齊看向他。
許威嚴眉眼微沉:“許獨行對陸子野的評價很差。”
頓了頓,又補充:“因為我。”
有幾次他看陸子野的采訪時,無意識誇過陸子野幾次,許獨行聽到後冷哼了兩聲。
“但凡我看重的,許獨行都討厭。”
薑清微愣,秀眉微蹙:“那你剛才主動虞圖南搭話,事情傳出去,豈不是圖南也會被小許拉入黑名單?”
許威嚴點頭。
薑清看他的眼光裏多了兩分埋怨,一臉“有事沒事給我偶像招惹黑粉是什麽意思”的表情。
許威嚴:....
許威嚴人如其名,威嚴且沉著,劍眉明目,氣勢很足,站在片場自帶氣場,一般人都畏懼不敢靠近。
此刻,硬朗的五官裏多了一絲無助。
“剛才,是你們一直催我過來。”許威嚴強調。
季文柏很會甩鍋。
“我不了解你們父子之間的恩怨。”
薑清語氣嫌棄:
“以後注意一點,別給圖南招黑。”
頓了頓,又問:“聽說小許對圖南很重要,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影響。”
說著,不滿地橫了許威嚴一眼。
季文柏淡笑不語。
一米八五的大漢許威嚴,站在一旁默默無言。
神情裏帶著一絲絲的無助。
被人這麽陰陽。
怪我。
**
會場外。
虞圖南和陸子野站在門口等季湛開車過來。
門口陸陸續續走出來了一些人。
一位身材稍顯臃腫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被一群人包圍著往外,聽著旁人的恭維話,笑容滿麵。
剛到門口,便點燃了一支煙。
白色煙霧順著晚風吹到虞圖南麵前,陸子野率先黑了臉。
“旁邊還有人。”
中年男人叫謝董宇,是幻遠影業的老板。
幻遠影業在影視圈裏有點地位,是除了季氏、陸氏兩大集團外唯一一家擁有跟許獨行麵談資格的影視公司。
幻遠曾經輝煌一時,出品了四部票房超二十億的電影。大熒幕有票房,電視劇裏有收視率,是影視圈裏人人稱讚的影視公司。
三年前謝董宇上位後,環境大變。
他崇拜流量,買了五部大IP,邀請一線流量參演,借用大IP加大流量的原則,將主要投資放在流量明星與IP打造上,對內容創作和後期的重視程度下降,僅在過去影視劇的及格線水準上,一部戲製作得非常快。
電視劇播出時,依靠流量轟炸取得了不俗的收視率,利潤反而比從前專注內容時期來得更高更快。
謝董宇嚐到大IP加大流量的甜頭後,一口氣製作了多部“快餐”電視劇。
在他的帶動下,其他影視製作公司發現,當“六十五分的內容水準”就能滿足觀眾需求後,跟謝董宇一樣,將更多的錢用在打造IP和邀請流量上。
幻遠經過兩年發展,成了“流量之王”的代名詞。
謝董宇事業蒸蒸日上,直到——
陸子野出現。
陸子野懟過的前任頂流謝鶴遠,是幻遠旗下重點培養的明星。
陸子野當時懟謝鶴遠喜歡割韭菜沒有上進心。
大約是他對謝鶴遠的不滿給了一些人底氣,陸子野罵謝鶴遠的第九天,開始有素人出來爆料。
有關謝鶴遠的黑料層出不窮,什麽出軌之類的黑料滿天飛,謝鶴遠恰好有兩部影視劇同時上映,播放量大受影響,謝董宇的幻遠影業虧得褲衩都沒了,還被網友罵“要流量不要臉”。
自那開始,幻遠的形象一落千丈。
好在幻遠本身底子不差,經過一整年的修生養息,好不容易將公司的虧損補回來,謝董宇和他的幻遠再次回到大眾視野裏。
謝董宇經過“前任頂流”一事,非常厭惡陸子野。
聽到陸子野的聲音後,謝董宇眼眸裏難掩怨恨,深吸了一口煙,故意往虞圖南和陸子野的方向吐氣。
煙霧繚繞。
吐完之後,謝董宇不慌不忙地丟下煙頭,黑色皮鞋重重踩在煙頭上,滅了煙頭上的一點頭。
抬頭,謝董宇輕笑:
“陸氏的小公子發話,不敢不聽。萬一到時候陸總過來找麻煩,就不好了。”
“沒嗆著吧?”
謝董宇知道陸成午和陸子野關係很差,這麽說,一是內涵陸子野敢這麽囂張,不過是仗著陸氏這座大靠山,沒有陸成午,他什麽都不是;二是譏諷陸子野不受陸成午器重。
暗示無論他對陸子野怎樣,陸成午都不會過來找他麻煩。
陸子野麵色陰沉。
像憋著氣的凶狠惡狗。
虞圖南按住他的手腕,走了兩步離開滿是煙味的地方,回頭,語氣淡淡:“這種小事何必勞煩別人,自扇幾個巴掌賠禮道歉,這事也能完。”
論嘴上功夫,虞圖南還沒輸過。
“看來你當狗當習慣了?上來就伏低做小,知道不敢不聽,自覺得讓人心疼。”
話音剛落,周圍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低笑聲。
剛從會場出來的人抿唇憋笑,狀似不在意地往謝董宇這邊看。
謝董宇咬牙想回擊,派來負責許獨行這件事的公司高層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謝總,季文柏和薑清還沒出來。萬一到時候被他們聽見,不好。”
“還不知道他們對虞圖南是什麽態度。”
“許威嚴也沒出來,我們當務之急是如何拿下許獨行,跟他達成合作,為幻遠影業去掉隻注重流量的標簽。”
...
高層說了這麽多,謝董宇不得不聽,隻能從大局考慮,暫時憋下這股氣。但心裏有一團小火苗四處亂竄,總是安靜不下來。
謝董宇知道虞圖南想跟許獨行合作,且到現在還沒有得到跟許獨行麵談的機會,優越感讓他的小火苗瞬間消失,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地跟圍在他周圍的一群人說:“在娛樂圈混,平常不能得罪人,說到底,這圈子裏人脈最重要,平常耍點小脾氣,囂張一點,自己確實快活,但把後麵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這次我們幻遠能跟許獨行約上麵談,全靠我的人脈。
想在娛樂圈長久發展,得先會做人,懂人情世故。”
無論是謝董宇的幻遠還是陸氏、季氏兩大集團,都是靠著人脈,跟許獨行熟悉的導演一步步傳話,好不容易得到這次會談機會。
過程雖然艱難,但也體現出了“人脈”的重要性。
謝董宇的話裏,一字一句都在陰陽虞圖南和陸子野不會做人,不懂人情世故。
是陸子野得罪了一圈人,導致現在沒人願意幫他們。
周圍的人訕訕一笑,尷尬附和。
虞圖南漫不經心地回懟:“伏低做小那麽多次,終於換回一次好處,也值得你炫耀半天,這麽開心?”
謝董宇臉色鐵青。
這一次無論怎樣都控製不住內心的憤怒,還想借著許獨行的事大談特談“虞圖南沒有許獨行的麵談機會”時——
虞圖南門口停了一輛車。
特助宋淮恩匆忙跑下車,將一封邀請函放到虞圖南手上。
“虞總,許獨行的小助理半小時前將邀請函送到我這,誠摯邀請您參加後天下午在他客居的會談,這是許獨行準備的邀請函,上麵標注了時間、地點。”
一眾站在門口等車的影視老板們:????
許獨行?
誠摯邀請??
還有邀請函???
陸氏、季氏包括謝董宇的幻遠倚靠在圈內的人脈,好不容易搭上許獨行這條線,得到麵談的機會,別說邀請函,跟許獨行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但是到虞圖南這...
許獨行主動打電話不說,還非常正式的給了邀請函。
謝董宇的臉已經不能用慘白描述了,僵直站在原地,麵如死灰。
不敢動,更不敢看周圍人偷笑的臉。
虞圖南打開邀請函,心裏還處於意外中。
這次邀請著實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還有別的計劃。
打開邀請函後,卡片上備注了地點、時間,在人物那一欄,還寫了兩行字。
【請務必與陸子野一同參加】
【讓他看看,我回答“有”的原因】
虞圖南頓了一會才想到前兩天在“影視之路”上的小插曲。
陸子野在小卡片上寫一道題目給許獨行。
問的是:“你有我拽?”
許獨行的回答是:
“有。”
虞圖南無奈收好邀請函,看陸子野的表情裏多了兩分“拽人有拽福”的感歎,而後把邀請函遞給陸子野,讓他自己看。
“給我幹什麽?”
虞圖南漫不經心地掃了眼謝董宇,目光落到陸子野身上,語氣淡淡:“多虧了你,我們靠挑釁對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句話讓站在門口的影視老板羨慕到哭。
別人賺錢要受一堆氣。
他們一邊懟人,一邊還把錢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