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裏站了一排人。
除了虞圖南、陸子野和季湛, 公司影視部的項目負責人、員工以及宋特助都在,知道許餅餅的名字後,有短暫怔愣。
許餅餅。
他爸媽真有才華, 聽得出來,真的很愛吃餅了!!
一圈人安靜站著,有幾個員工微微低頭,努力憋笑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以免笑聲刺激到許餅餅脆弱的心靈。
虞圖南沉默,半晌,蹦出一句話。
“這名字,不錯。”
高。
實在是高。
許獨行抿唇,雙手拘謹地放在會議桌下, 低著頭躲避眾人震驚又滿含笑意的目光。
從高中在國外留學開始,“許餅餅”這個小名徹底從他的世界裏消失,若幹年後再次麵對時, 陌生又不自在。
但許獨行沒有抱怨, 更沒有像小時候一樣因為小名發脾氣。
如果沒有“許餅餅”這個名字,他連踏入南北影視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提見到他的繆斯, 完成糾纏了他七八年的劇本了。
總的來說——
感謝媽媽, 給了他再一次重啟人生的機會。
**
合同簽完後,HR上前給了他一張A4紙,上麵打印著明天上班時他需要遞交的銀行卡號, 以及公司內網論壇地址、WiFi密碼等信息。
許獨行狀似平靜地接過,暗地裏偷偷觀察虞圖南、陸子野的反應。
虞圖南正在跟陸子野說話, 季湛在一旁乖巧站著,氛圍和諧, 應該沒有起疑。
他的偽裝還算成功。
許獨行沒有跟南北影視簽署兩年或者三年的合約,他隻將帶來的劇本——《沉默的十九樓》賣給了南北影視。
《沉默的十九樓》是無限流懸疑劇,包含恐怖元素,在劇集籌備和拍攝期間,按照合同,他將照常上班,跟劇組、團隊對接,和編劇團隊一起修改劇本。
至於劇集拍完之後還要不要跟南北影視合作,就看結束後他有沒有寫完“舒南”這個劇本了。
許獨行不打算跟南北影視綁定在一起。
他知道虞圖南很優秀。
他對他的繆斯懷揣著一種無與倫比的敬畏與尊重,但這種尊敬都是基於他對“舒南”這個角色的重視與喜歡。
因為不了解“舒南”的人生,所以暗地裏觀察虞圖南,從她的身上獲得源源不斷的靈感。
等劇本寫完後,“舒南”會在他筆下自由生長,走出自己的人生,有她自己的選擇,屆時“舒南”是“舒南”,虞圖南便成了虞圖南。
等到那時候,他又要沉浸於下一個故事裏。
許獨行已經習慣獨來獨往的生活,不會因為這一點小插曲,改變他的原則與人生,等劇本寫完,就會回到從前的生活裏,一邊跟許威嚴對著幹,一邊做他自己的事。
而陸子野,依然會是他想戰勝的人。
....
此刻,許獨行被迫將“戰局”、“一定要戰勝陸子野”等事放到一邊。
HR臨時接了一通電話,帶許獨行去編劇辦公室、給他講解公司文化、讓許獨行快速融入公司的重任,就落到陸子野和季湛身上。
陸子野還欠著播不完的直播時長,這趟過來隻是中途摸魚出來圍觀簽約,瞅瞅新來的編劇叫什麽,看完八卦就走人,摸魚不成反倒被迫攬了一堆任務。
陸子野不滿,努力抗爭:“為什麽是我,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
“整個公司上下,就你跟季湛兩個人最閑。”虞圖南語懶洋洋地催促:“好了,快把人帶走。”
季湛站在陸子野旁邊,小心翼翼拽了下他的衣袖,低語道:“還是我們去吧,餅餅有點可憐。”
聽到“餅餅”這個名字,陸子野內心的怨言少了幾分。
許餅餅今天表現得很心酸,剛才在門外不敢進來,進來之後跟他們聊天,又磕磕巴巴,一分鍾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HR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精英女性,許餅餅見到他們這些同齡人都緊張,見到HR估計更加社恐說不出話。
陸子野勉強點頭。
許餅餅的出現解決了最近困擾南北影視的劇本難題,讓虞圖南不用再執著於尋求跟許獨行的合作,勉強幫幫許餅餅,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陸子野往許餅餅的方向走,示意許餅餅起身,準備同季湛一起出去。
虞圖南單手搭在辦公椅上,在陸子野即將推門離開時,冷不丁出聲:“陸小野,小季。”
陸子野、季湛同時困惑回頭。
“對許..”虞圖南停頓,複雜地掃了眼許獨行,無奈一笑:“你們倆,對他好點。”
陸子野、季湛以為虞圖南會這麽說,是跟他們倆一樣,很同情許餅餅的名字,“放心,我們會把當他弟弟一樣,好好照顧。”
兩人鄭重道。
許獨行:?
“我比你們大。”
他今年23歲。
估計跟虞圖南,隻差幾個月。
陸子野語氣懶散:“我說你是弟弟,你就是弟弟。”
“一日為弟,終生為弟,懂不懂?”
許獨行:??
季湛:“這個時候你應該感謝我們,弟弟就要有弟弟的樣子。”
許獨行:???
“姐,你說對吧?”陸子野驀地問。
虞圖南欲言又止,半晌,皮笑肉不笑地點頭:“嗯,你說的都對。”
還未等許獨行反抗,他已經被陸子野和季湛推到辦公室外。
虞圖南望著他們的背影,搖頭歎氣。
宋淮恩上前,將文件遞給虞圖南,忍不住調侃:“感覺小陸總和季湛,又多了一個消遣的玩伴。”
虞圖南笑得無奈。
雖然不知道許獨行為什麽會隱姓埋名出現在南北影視,但希望他能按照他的計劃,捂住他的馬甲吧。
她從宋淮恩那接過文件夾,“走吧,去開會。”
現在搞定了劇本,可以籌備拍攝計劃。
影視部的負責人、製作部等一堆人又跟著虞圖南進了大會議室,商量《沉默的十九樓》的拍攝,從製作團隊到導演再到演員,談了一下午。
陸子野和季湛認真完成虞圖南布置的任務,把許餅餅帶到編劇部的辦公室裏。
編劇部剛入職兩位編劇,一個叫梁柱,一個叫魏全謀,還有一位女編劇,因為身體原因暫時無法入職。
三個人都是許獨行的追隨者。
當初虞圖南為了給許獨行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讓他快樂工作,特意從外麵招聘過來的。
三位編劇,每位編劇的薪酬待遇都很好,且虞圖南特意交代了陸子野和季湛,以及公司的影視製作部,在項目籌備時,要充分聽取編劇的意見。
一句話,讓南北影視編劇部的地位節節升高,高到連陸子野都不敢多說什麽。
為了保證編劇的內容創作,編劇部的辦公室在第十四層靠左側,每位編劇都有獨立的辦公室,有點類似四室一廳的布置。
廳內擺放著一張奶白色長桌,用來給編劇們頭腦風暴開會時用,除此之外,公共小客廳靠牆的位置還擺放了一張大書櫃。
編劇所用書籍可以報備給HR,由HR統一購買。
陸子野、季湛以及許餅餅出現時,編劇梁柱和魏全謀衣著整齊,肩並肩站在門口,看到許餅餅時,臉上麵露激動。
魏全謀和梁柱剛才去十三樓吃下午茶時,隱約聽見幾個HR在討論新來的編劇,說他姓許,帶著一部恐怖懸疑類作品來的公司,由於虞圖南一直有跟許獨行合作的計劃,他們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人就是許獨行。
當即下午茶也懶得吃,上樓整理衣衫、頭發,又把雜亂、堆滿書籍的辦公室由內到外整理了一遍,站在門口等偶像的到來。
這期間,魏全謀和梁柱沒閑著。
反複在腦海裏打草稿,想將最完美的自己展現在偶像麵前。
陸子野、季湛中間的陌生年輕人靠近時,魏全謀表情激動,神情恍惚,如在夢中。
他緊張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汗,想好的自我介紹又被他推翻,對著許餅餅磕磕巴巴,十五秒裏吐不出來一個字。
陸子野站定,打量整潔幹淨的辦公室,臨末,視線落在魏全謀身上,漫不經心地道:“他不是許獨行。”
六個字,讓魏全謀和梁柱如遭雷劈。
兩人愣愣看向許餅餅,臉上的激動逐漸被僵硬取代。
一分鍾後,魏全謀、梁柱結束了緊張的磕巴生涯,懶懶地跟許餅餅說了句“你好”,耷拉著肩膀,生無可戀地回到辦公室裏。
許獨行的辦工作在最裏側,他剛在辦公桌前坐下,魏全謀和梁柱拿資料路過,憤憤看了他一眼。
——這個位置,是他們留給偶像許獨行的。
陸子野懶洋洋地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裏,雙手環胸:“許獨行不會來了,他也姓許,很有實力,如果你們倆很想許獨行,可以退而求其次,把他當做許獨行的替身。”
許獨行:?
我真的謝謝你。
梁柱皺眉,神情堅定:“許獨行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取代,見過一次,就能體會到他的獨一無二,不會有什麽替身。”
見過一次?
許獨行動作僵硬,頭低了低,刻意不讓人看到他的表情,思緒一片混亂。
見過他?什麽時候?
為什麽剛才沒認出來?
...
陸子野輕嗤。
對梁柱的誇讚不屑一顧。
這世界上,除了他和他姐以及季湛,就沒有什麽獨一無二的人物。
季湛一時來了興趣。
“你見過?”
梁柱揚唇,模樣甚是得意。
“當然。”
許獨行沉眉,回望四周尋找逃跑路線。
下一秒——
梁柱望著空氣,麵露誠懇:“上個月看完許獨行的大作後,在夢裏,見過一麵。”
“我去找大師解夢,大師說這預示著我以後必能見到許獨行。”
梁柱仿佛唐僧附體,絮絮叨叨:“懷揣著能見到許獨行的想法,我恍恍惚惚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原以為夢想破滅,當南北影視的人找到我時,我感覺,這天必將到來。結果今天...”
梁柱麵無表情地看向許獨行,仿若敵人一般:“這個人,此刻坐在我偶像的位置上,用著我給偶像買的草稿紙,書寫著他自己的人生。”
許獨行:...
陸子野&季湛對視一眼。
他們還是走吧。
別跟腦殘粉聊天。
陸子野無視梁柱的嘮叨,起身走到許獨行的辦公室門前,靠在門框邊漫不經心地說:“任務完成,許餅餅,接下來的路你自己闖。”
許獨行望著陸子野、季湛消失的背影,頂著梁柱的嘮叨和魏全謀冷漠的打量,無力地握緊雙手。
隻想說兩個字——
救我。
**
另外一邊,虞圖南從大會議室出來時,已經晚上六點三十。
虞圖南想起她聘請來的兩位“許獨行迷弟”編劇,忽地想上樓看一眼。
也不知道,兩位迷弟認出許獨行了沒有。
虞圖南一邊跟陸子野發消息,讓他收拾一下準備下播出門吃晚餐,一邊往編劇辦公室走。
已經到了下班點。
南北影視的員工是六點半準時打卡下班,絕對不遲到一秒的人。
虞圖南上樓時,撞見一堆排隊打卡下班的員工,對上他們尷尬的眼神,朝他們笑了笑,轉身往樓上走。
十四樓人很少,過道裏很安靜。
編劇辦公室的燈開著,從開啟的玻璃門裏透露出一束白光。
虞圖南放輕腳步,緩緩走近。
辦公室小客廳的長桌前坐著兩個人——魏全謀和梁柱,他們雙手環胸,兩臉正氣地直視前方。
四室一廳的“室”裏,辦公室的門都是玻璃門,因而魏全謀和梁柱一下就能看到裏麵的許獨行,許獨行壓力很大。
虞圖南輕聲走近,敲了敲門。
“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虞圖南,魏全謀和梁柱態度立馬轉變。
“虞總,影視項目一組那邊說讓我們一起配合許餅餅改劇本《沉默的十九樓》,可是他看都不給我們看。”
魏全謀強調:“這是對我們工作的不認可。”
虞圖南自然知道許獨行為什麽不把劇本給他們倆看。
她都能從開篇看出許獨行的行文風格,魏全謀和梁柱這兩位迷弟,又怎麽可能不懂。
為了捂住馬甲,許獨行過得挺不容易。
虞圖南:“每個人有各自的工作方式,他可能不習慣跟人分工合作,他最了解《沉默的十九樓》,讓他自己修改也可以。明天你們著手霸淩題材那幾個項目,我會跟項目三組說,讓他們配合你們。現在很晚了,趕緊下班吧。”
“好的,虞總再見。”
魏全謀和梁柱默默拿起東西離開。
虞圖南輕敲許獨行辦公室的門,“陸子野和小季說請你吃飯,你想去嗎?”
兩分鍾前許獨行聽到虞圖南跟魏全謀、梁柱聊天時,已經高度緊張起來,剛才兩個小時裏,他開始著手準備“舒南”的劇本,正愁苦要怎麽見見他的靈感之源,對人物多一分了解,虞圖南恰好出現。
像帶著閃亮光芒的神,降臨在這間狹小的辦公室裏。
一瞬間,熠熠生輝。
“去!”
許獨行刷得一下起身,強忍著激動道。
虞圖南莫名看了他一眼,心中不解,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抬腕看了眼手表:“那五分鍾後,樓下見。”
“不....不”許獨行雙拳握緊,努力湊出一句完整的話,腦海裏思緒閃過得非常快,已經將要說話的整理清楚,可是吐字時,怎麽都說不利落。
就像剛才魏全謀和梁柱跟他初見,以為他是許獨行一樣磕磕巴巴。
虞圖南跟著他結巴的語速,五官擰成一團,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不...不用。”許獨行深呼一口氣:“我....我現在就可以走。”
虞圖南:“那..走吧。”
許獨行點頭,忙跟上。
到電梯時,魏全謀和梁柱恰好乘坐另外一部電梯下樓。
虞圖南站在電梯門口,漫不經心地說:“魏全謀和梁柱都是許獨行的追隨者,如果現階段他們給你帶來了困惑,可以跟我說。”
許獨行渾然沒聽進去虞圖南的話,站在旁邊,感受著“神女”散發出來的熠熠光輝。
原來,能搞定陸子野,讓季湛心甘情願留在南北影視當保鏢的人,說話是這樣的。
聲音清冷卻很貼心,全身上下連帶著她的發絲,都散發著自信與生機。
如此鮮活的一個人。
虞圖南沒等到回答,微微皺眉:“小許?”
許獨行驀地回神,愣愣擠出一個笑容。
“我在。”
虞圖南:....
對上他期待的清澈眼眸,虞圖南深呼一口氣。
“算了,沒什麽。”
“好..好的。”
晚餐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廳裏吃的。
虞圖南不知道許獨行的口味,便把晚餐安排在這裏。
“下午陸小野和季湛沒帶你在周圍逛逛,是我的失誤,明天HR會跟你說說周圍的店鋪,午餐時可以下來吃飯,或者點外賣都行。這家自助餐菜品很多,晚上加班的時候,我會跟陸小野和季湛在這吃。”
許獨行拘謹點頭。
陸子野給虞圖南遞了一杯橙汁,又把虞圖南喜歡的海鮮、蔬菜殷勤放到她麵前,坐下後,歪頭一臉誠懇地盯著虞圖南看。
虞圖南喝了一口橙汁,“有事說事。”
“編劇部的兩位編劇現在很猖狂,下午第一次見麵,都不跟餅餅打招呼,不能再這麽捧他們了。”
虞圖南:....
“你是替小許鳴不平,還是為你自己?”
季湛插話:“為他自己。魏全謀和梁柱是公司上下,唯二不把他放在眼裏、不喊他小陸總的人,偏偏這兩個人還是許獨行——他敵對的粉。”
這對龍傲天來說,打擊很大。
陸子野從昨天下午兩個人來公司報到開始,就一直盯著他們。
“隻能說明他們沒有審美水平,許獨行都要眼瞎跟幻遠合作了,還粉。”陸子野反問:“對吧,餅餅?你是編劇圈裏的,你肯定懂,許獨行不是什麽好人。”
除了季湛,陸子野就隻能尋求許餅餅的認同了,自然而然把問題拋給了他。
許獨行原本坐得端正,一直在觀察虞圖南、陸子野和季湛,等到他們把話題引到“許獨行”身上後,立馬低頭埋頭吃飯,努力減弱存在感。
但——
話題還是找上了他。
讓他否認他自己,他做不出來。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陸子野和季湛對視一眼,神情逐漸嚴肅,立馬將目光鎖定在許獨行身上。
“難道你跟他們一樣,也是許獨行的迷弟?”
“我不是,也不會是。”
這個問題,許獨行回答的很快,很堅定。
他確定一定且敢肯定,他不是許獨行的迷弟。
因為——
他是本尊。
陸子野和季湛滿意點頭。
陸子野抱怨完許獨行後,心裏僅剩的一點怨氣消失殆盡,專注吃飯,虞圖南在一旁默默笑著,沒參與這個話題,隻時不時讓陸子野和季湛多吃點蔬菜。
一時間,餐桌上隻有虞圖南、陸子野和季湛討論菜品的聲音。
許獨行默默聽著。
從有記憶開始,他很少跟這麽多人一起吃飯。
大多數時候都是點外賣或者助理將他的飯菜送到工作室的餐廳裏,在偌大又顯清冷的餐廳裏獨自吃飯。
很多時候,他都享受著一個人吃飯的安靜,不被打擾,不用應酬搭話,可以快速且高效地填飽饑餓,進入工作中去。
這頓晚餐有一點不一樣。
許獨行沉默,默默吃完飯,偷偷讓小助理來公司附近接他。
**
吃完飯剛七點四十五。
四個人又結伴往公司大廈的停車場散步走回去,不遠,走六分鍾就能到,權當飯後消食散步。
到了公司樓下,許獨行自覺跟他們告別。
小助理在公司前麵的公交站台等他。
許獨行故意在他們麵前朝反方向走,等虞圖南、陸子野、季湛往地下停車場走,才戴上口罩和鴨舌帽趕忙往小助理停車的地方走去。
小助理已經震驚了一天,幾分鍾前隔著老遠看到許獨行跟虞圖南、陸子野站在一起的時候,依然沒緩過來,坐在駕駛座上,愣愣看著許獨行做賊似地小跑過來,三兩步快速上車,倒在後排小憩。
等到氣息漸平,許獨行才皺眉道:“開車。”
小助理呆呆“哦”了一聲,正想回頭開車,隱約看到一輛車過來。
副駕駛座上的人,正是虞圖南。
小助理:!!
“老板,虞圖南他們的車過來了。”
許獨行:??
想都沒想,許獨行迅速彎身縮成一團往座位下躲。
縮在駕駛座後排的椅背下,許獨行無語望天,活了23年,第一次這麽狼狽。
小助理剛才為了看許獨行在哪,車窗降了一半,一直沒關。
虞圖南的車路過他們車時,虞圖南和陸子野下意識往小助理的方向掃了一眼。
季湛:“好像是許獨行的助理,車上就他一個人。”
陸子野:“管他幾個人,跟我們無關。”
說著,踩油門加速往前。
許獨行的車被他們拋得遠遠的。
等虞圖南的車匯入車海,小助理保持著握住方向盤的僵硬姿勢,“老..老板,他們走了。”
“確定?”
後座上,傳來許獨行低沉又沉悶的聲音。
像是從閉塞空間的紙箱裏發出來的嗡嗡聲。
“確定。”小助理不敢回頭,僵直身體往前:“那,我開車?”
許獨行蹲在駕駛座後排,探頭探腦地往車窗外瞄了一眼。
再三確定周圍沒有虞圖南、陸子野的車,鬆了口氣,勉強在後排坐好,皺眉扶額:“開慢點。”
“嗯嗯嗯嗯。”
小助理小雞啄米點頭,雙手握緊方向盤,以從未有過的專注慢慢開車。
不敢快,一點都不敢加快。
碰上虞圖南他們的車,老板能弄死他。
翌日一早。
為了不讓昨晚的危險再次發生,許獨行決定自己開車上班。
臨近下班,都沒碰到虞圖南他們三個。
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
晚上,他跟朋友路遇有約。
路遇是他唯一的朋友,剛從國外回來,兩個人在“香軒”訂了位置,七點去那吃飯。
**
虞圖南在公司忙了一天,因為《沉默的十九樓》拍攝籌備的問題,接洽了很多導演。
在影視部門負責人的幫助下,虞圖南成功跟一位專門拍攝恐怖片的導演聯係上,晚上少不了一頓飯局。
除了虞圖南,陸子野、季湛還有影視部門的兩位負責人都會去。這位導演跟陸氏、季氏都合作過,在恐怖懸疑這塊,有些名氣。
下午六點十五,臨近下班,虞圖南把陸子野叫了過來。
“你去問問許..餅餅晚上有沒有時間。”
陸子野:“晚上的飯局?”
“嗯。有時間就來,沒時間就我們去。”
這種飯局編劇在最好,能跟導演聊聊創作想法,但虞圖南隱約聽說過許獨行喜歡獨來獨往,不擅長這些社交。
“我去問問。”
陸子野上樓時,許獨行正在整理文檔,關電腦準備離開。看到陸子野,他動作放緩,試探性地問:“有什麽事?”
“我姐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應酬個飯局?”
許獨行聽說虞圖南在,本來挺想去的,這麽好的一個湊近靈感之源的機會,不去浪費了。
隻不過...
路遇是他唯一的朋友。
許獨行低頭,語氣沉重:“晚上有安排。”
陸子野得到答案,沒有多勸,並不糾結直接轉身離開,想到了什麽事,又停下腳步,回頭上下打量許獨行,單手撐著門,目光如炬。
許獨行抿唇,拘謹又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麽事?”
他越禮貌,陸子野越不會把他往許獨行方向猜。
陸子野多看了他幾眼,感覺問題有些冒犯,沒有說出來,隻敷衍地回了一句:“沒事。”
轉身離開。
下樓時,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許餅餅怎麽又不磕巴了?
**
“香軒”是一家中式飯店,上下兩層,占地麵積很大,各種菜係皆有,很多投資商應酬時,都愛來這吃飯。
飯店門口如火的紅燈籠高掛著,上麵又有一排小紅燈籠,極具特色,往裏走,木雕的屏風擋住飯店內部的視線,保留著“開門不見山”的設計美學。
繞過屏風往裏,景色豁然開朗。
一樓大廳寬敞明亮,廳內又有假山,流水潺潺。
假山旁,兩位中年男人背對著虞圖南,左邊身影溫文爾雅,手裏拿著一把折扇,右邊的稍顯強壯,背手而立,沒看到正麵模樣,已經能從背影的氣勢裏推測出這人是誰了。
虞圖南輕笑,放慢腳步走近時,不經意聽見他們倆在說話。
“聽說,你兒子在這。”
季文柏聲音溫潤如玉,間或夾雜兩聲低低的笑意。
陸子野掃了眼季湛。
“你爸。”
季湛不語。
“季伯父,別灰心,您兒子也在這。”虞圖南兩三步上前,在季文柏身前一米站定,麵對麵站著,張揚一笑,下巴微揚,往前點了點。
季文柏看到她,無奈笑了笑,順著她的目光往後看。
幾天不見,季湛好像又胖了點。
臉上長了點肉出來。
他的學費,沒白交。
也沒白白在網上為虞圖南說話。
總歸是有點好處的。
跟季文柏打完招呼,虞圖南才朝許威嚴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許威嚴頷首,兀自威嚴著,沒說話。
陸子野走到虞圖南身邊,看到季文柏身旁的許威嚴時,微微皺眉,懶得隱藏情緒,直來直往地問季文柏:“伯父,您剛才說他兒子在這,意思是許獨行在?”
季文柏:“剛進門時,看到了。”
話音剛落,季文柏抬手,折扇朝前輕點:“說到就到。許獨行就在你們身後。”
虞圖南微愣,陸子野、季湛連忙轉身。
看到的隻有——
許餅餅和一個陌生男人?
兩個人兩臉懵。
“誰是許獨行??”
許獨行跟陸子野、季湛對視的刹那,腦袋慌得一片空白,愣在原地,看見虞圖南緩緩轉身,忽地想到他的劇本,理智一瞬間回歸。
許獨行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朝季文柏、許威嚴笑了笑,順勢壓低聲音在路遇耳畔道:“幫我,什麽都別問。”
路遇還在一臉懵時,許獨行一把將他往前推,拽到許威嚴麵前。
然後路遇就發現——
好友許獨行對著他燦爛一笑,語氣真誠,以過來人的姿態,指著許威嚴諄諄教誨著說:“許獨行,你爸在這,都是一家人,別鬧脾氣,無論怎樣,都不能不認親爸。”
路遇:?
“快,喊爸。”許獨行催促路遇。
路遇頂著一張二傻子的臉:啊??
季文柏:?
忽然被換了一個兒子的許威嚴:??
虞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