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後, 許獨行回房間收拾，繼續寫他的劇本。
陸子野和季湛在別墅區裏的籃球場打了會球，薑朝暮像公主巡視宮殿一樣, 把別墅各個角落都看了一遍，摸摸抱枕，看看秋千。
一圈逛完，今日運動量達成。
晚上九點半，虞圖南在她的超大書房裏工作。
書房配備了專門的茶水間，會客區，還有超大電視，整體麵積大的可以跳小型廣場舞。
什麽都有，但唯獨沒有一張床讓她休息。
陸子野特意讓人把床搬走, 不給虞圖南留一絲在這裏熬夜工作的、順勢睡覺的可能性。
虞圖南正在看宋淮恩發來的財務報表，電腦屏幕上的字密密麻麻，她滑動鼠標往下翻了兩頁,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咚咚咚”, 一連三下。
“姐，是我。”陸子野等了四五秒才開門：“我進來了。”
虞圖南單手撐著下巴, 又往下翻了一頁, 認真看著圖表, 聽到門口的動靜，淡淡問道：“終於打完球了？”
陸子野笑了笑，隨手搬來一把椅子, 在虞圖南辦公桌麵前坐下，“姐, 對這書房滿不滿意？”
“滿意，滿意。”虞圖南像哄小孩似的, 連聲答道，看完報表才關上文件，轉頭看他：“沒錢了吧？”
“這個問題現在不重要。”陸子野眼眸微挑，帶著點得意：“怎麽樣，真的很開心？”
“開心。”虞圖南喝了口水，慢悠悠地問：“你呢，跟季湛、許獨行這些朋友待在一起，開不開心？”
陸子野輕嗤，擺弄辦公桌上的純金聚寶盤：“就那樣。”
他一字一字強調：“是我帶著他們玩，高興激動為此慶祝的理應是他們。”
哪能讓他龍傲天為此低頭。
虞圖南：“你就裝吧。”
“我沒有！”
虞圖南輕笑，又點開下一份文件，邊看邊漫不經心地問：“最近家裏多了幾個人，怎麽沒見你沒發脾氣。”
她剛跟陸子野相認，以實習生的身份來南北影視上班時，因為當時新簽約的藝人穆言叫她姐，陸子野當時氣得不輕。
她原以為，季湛來之後，陸子野會鬧點情緒，沒想都兩個人玩的很好，還帶著後來的許獨行一塊玩，現在薑朝暮吃飯、坐車都坐在她身邊，也沒見陸子野說什麽。
很不錯。
陸子野眼眸微滯，頓了兩秒撇嘴：“我成長成熟了，再說多一個人，家裏熱鬧，你不挺開心的，問做這麽多幹什麽。”
一張嘴小聲念叨著，頗有一副“姐，你不要不識好歹”的惆悵模樣。
“行吧，能從你嘴裏聽到‘家裏熱鬧’四個字著實不容易，能稱得上懂事。”虞圖南側頭看向電腦屏幕，眼眸帶笑，說話卻很無情：“既然懂事了，還賴在這幹什麽？我要工作。”
“你趕我走？”陸子野皺眉，轉身就是一個抱著椅子的大動作，一身反骨：“我偏不。”
虞圖南：？
“陸小野，成熟懂事一點。”
“我！很！成！熟！”
陸子野：“我們很久沒有聊天了，現在是我們的聊天時間。”
——我，姐控腦，誓死守護跟姐姐的聊天時間！
一番動作，幼稚得非比尋常。
虞圖南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半晌想到什麽，眼眸裏的迷茫散去，挑眉輕笑：“究竟是為了聊天，還是為了錢來的？”
陸子野說得真誠又委屈：“姐，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勢利。我最近跟季湛、許獨行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經過季湛的提醒，我深刻反思，明白了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需要多多溝通。為了我們沒有誤會，和諧相處，我做了很多。我當然是為了...”
虞圖南聽得耳朵疼：“最後一遍，為了錢還是聊天。”
還在嘮叨著的陸子野迅速改口，端坐著認真道：“為了錢來的。”
虞圖南：.....
“姐~今天遊戲開新服，我跟季湛都想去，很好玩的，給點錢吧。”
買房之後，他和季湛一點錢都沒有了。
季湛原本投資的分紅拿去買了房，他的房產賣了，出了大頭買這套房，酒吧還沒賣出去，不得不過來找虞圖南溝通感情，要點零花錢。
虞圖南嫌棄，起身從衣帽架上找到小包，拿出裏麵的兩張卡：“你都是計算機大神了，玩個遊戲還要充錢，有關電腦的一切都是你的強項，不讓你賺錢就好，還給我花錢。”
吐槽歸吐槽，最後還是把兩張卡給了陸子野：“密碼老樣子。”
陸子野眼眸微亮：“我生日？”
“不然呢。”
陸子野興奮接過放在口袋裏：“放心姐，我一定用這些錢換取等價的快樂，不讓這些錢白花。”
銀行卡到手，陸子野擺好凳子離開，走了兩步回頭，糾正道：“姐，不是我沒用，隻是在這個遊戲裏真正能賺到錢的，隻有祁逾白和開放商。”
虞圖南不解：“祁逾白有時間玩遊戲？”
“應該沒有。”
“但他是代言人。”陸子野說得有點羨慕：“如果他玩遊戲，肯定很快樂。”
服務器裏唯一能賺錢的人。
“當明星就這點好處，無論幹什麽，都能拿到代言白嫖甲方。”
虞圖南：.....？
你當明星就這點誌氣？
“趕緊去追求你的快樂。”
迅速走，消失。
她不想跟二傻子說話。
...
等到陸子野離開，虞圖南又看了會文件，處理完工作後下樓去陸子野、季湛他們的遊戲房瞅了兩眼。
兩個人打遊戲打得歡樂，戴著耳機，沒注意到敲門聲，更沒注意到虞圖南進來的身影。
虞圖南站在門口看了兩眼，默默退了出去。
上去洗漱準備睡覺時，虞圖南腦海裏忽然冒出來一個疑問。
祁逾白，國內頂流男明星，為什麽會突然代言一款新出的遊戲？
倒不是說遊戲不行，隻是跟他的頂流定位衝突，總感覺有點割韭菜、賺快錢的味道。
**
翌日早上。
他們照例一起去公司。
薑朝暮因是第一次跟著他們去公司，很激動，時不時說說路邊店鋪，又提一提他們的車。
得換一個大點的六人座，舒服點。
“我下班後就回家。”
虞圖南：“回去做什麽？”
薑朝暮理不直氣很壯：“找媽媽要支票，我的銀行卡還凍著呢。”
季湛提醒：“你已經離家出走了。”
“我知道呀。”薑朝暮杏眸圓圓，說得認真：“我媽說，離家出走也不能降低生活品質，我還得回家拿生活費。”
季湛&許獨行：.....
虞圖南一時無言。
“伯母真好。”陸子野感歎。
頭一次聽說離家出走的人，還能回家拿生活費的。
薑朝暮不懂他們的想法，以為他們是怕她不回來了，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清脆：“放心啦，離家出走和拿生活費不衝突的，我還會回來的~”
虞圖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別人的離家出走都是：馬上走開，拒絕回來。
薑朝暮的離家出走是：馬上回來，不要走開。
挺好。
創下“離家出走”新模式。
...
閑聊的時候，時間總過得很快。
沒一會，就到了公司樓下。
許獨行開車往地下停車場走時，虞圖南接到了宋淮恩的電話，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態度道：“虞總，許獨行的父親許威嚴在我旁邊。”
“他來這裏做什麽。”
宋特助小聲解釋：“《山河萬古》最近正在尋找演員，關於主角之一的萬帝一角，王導找到了許威嚴，他想跟許獨行就這個角色談談，現在正在您的辦公室等。”
“我知道了。”
虞圖南掛了電話，若有所思地看向許獨行：“你爸來了。”
許獨行愣住。
陸子野：“來做什麽？”
“《山河萬古》這部權謀劇，我記得餅餅說過萬帝的戲份很重？算是主角之一？”
許獨行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格外嚴肅，良久後開口：“不要叫我餅餅，另外，萬帝算是核心人物，戲份沒有主角多，但重要戲很多。”
許獨行頓了頓，眉間緊蹙：“他為了這個角色來的？”
虞圖南：“應該是王導主動接觸到了他。”
許威嚴一直混跡於國際影壇，在大熒幕待了很久，什麽榮譽都拿到過，國際影響力在娛樂圈堪稱第一。
如果能邀請他演《山河萬古》，說不定還能小小走出國門，展現一下文化。
虞圖南一點都不擔心這部劇的內容。
王導作為唯一一位包攬三大電視劇最佳導演獎的導演，實力、審美自不必多說。
他自己喜歡培養新人，幾乎不用流量藝人，之前投資方要求，勉強加了兩位，如今虞圖南完全不做這方麵的要求，他直接放飛自我，演員按照自己最喜歡的來。
虞圖南相信王導是在意許威嚴的演技、外貌、性格才找到他的，而不是名氣或者影響力。
也就是說——
在王導這裏，許威嚴絕對是萬帝一角的最佳人選。
虞圖南：“他想跟你單獨聊聊角色和劇本。”
說是這麽說，但誰都知道這隻是一個借口。
真要談什麽，他們不知道。
“不行，”許獨行側頭看向季湛和陸子野、薑朝暮：“待會你們跟我一起進去，我不想跟他說話。”
他像一個在鬧別扭的小孩，失去了以往的沉穩，多了兩分幼稚。
“朋友之間要講義氣，誰不答應誰是狗。”
陸子野、季湛、薑朝暮：？
“沒問題，我們保護你！”
虞圖南沒說話，看著他們三個人氣勢洶洶下車，乘坐電梯往樓上走，一副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模樣。
**
辦公室裏，許威嚴一身黑色中杉，坐在真皮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品茶，舉止沉穩，如鷹的眼眸銳利，明明沒做什麽，卻驀地有種氣勢逼人的壓迫。
宋淮恩在一邊站著，手心冒汗，連連看著辦公室的門，盼望虞圖南趕緊出現，打破這一刹那的詭異與安靜。
忽地。
門被人推開。
看清門口的人，宋淮恩鬆了口氣，忙上前：“那我就先出去了。”
還沒聽到虞圖南的回答，就像受了驚嚇的鴨子，嘎嘎快步離開。
不愧是練過武的人，這一身通天氣派，單獨在一個房間實在折磨人。
許威嚴起身：“我想跟獨行單獨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許獨行語氣硬邦邦：“不方便。”
許威嚴眉間微擰，鷹眼掃過陸子野、季湛和薑朝暮，最後定格在虞圖南身上。
辦公室裏的氛圍明顯僵硬了八個度。
一時無話。
虞圖南：“那就聊一會，五分鍾。”
許威嚴聲音平和：“可以，多謝。”
許獨行：？
他下意識抓住陸子野、季湛的手，求助般小聲說：“我們是好兄弟！”
陸子野：“你爸今天氣場強大，他要動真格，說正事。”
平常他們懟他、調侃他兩句，許威嚴不在意，但今天明顯想談正事，再開玩笑懟兩句，那隻能完蛋。
季湛：“你獨自承擔吧。”
許獨行：？
“你們又不是沒練過，怕他做什麽？”
陸子野抿唇，沉默半晌沉重道：“打不過。”
季湛補充：“根本打不過。”
許獨行：.....
虞圖南、陸子野、季湛緩步離開，把辦公室交給這對關係僵硬的父子，三個人走到門口，獨獨不見薑朝暮。
回頭發現——
薑朝暮仍舊站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後，高昂著腦袋，像個戰士一樣，堅定地保護著她的朋友，有一種“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氣勢洶洶”的純真氣場。
虞圖南無奈扶額，再度進去把她拉了出來。
“為什麽要出來？”薑朝暮扭頭，“圖南，你也怕他？”
虞圖南關上辦公室的門，小聲解釋：“給他們一個單獨聊天的機會，五分鍾而已。”
許威嚴願意來公司，聊一聊許獨行的劇本，其實從某種程度上算是妥協著接受了許獨行“叛逆”拒絕武術的想法。
其實，許獨行表麵是拒絕武術，實則是借用這種叛逆，反抗他的父親。
家長不好當。
有時候也得慢慢學。
虞圖南想著，默默看了眼耳朵貼著門，努力偷聽的陸子野。
比如她。
之前就做得不太好。
薑朝暮乖乖點頭，聲音軟糯，說得認真：“那下次改變作戰計劃，記得叫我呀。”
虞圖南失笑：“好。”
四個人安靜站在辦公室門口，等許獨行出來。
**
辦公室裏。
許威嚴沉默片刻，坐下，將王導給他的劇本推到茶幾前方，問了一句感覺是廢話的話。
“你的作品？”
許獨行皺眉，淡淡“嗯”了一聲。
許威嚴慢慢品了一口茶，安靜了整整一分鍾。
半晌，他開口：“王導邀請我演萬帝一角，你什麽想法？”
許獨行：“我不是演員。這問題，你應該問你自己。”
許威嚴沒有再說話，五分鍾時間到，他拿起劇本起身離開。
許獨行隨後從辦公室裏出來，剛出來，對上三雙討好的眼眸和一雙淡淡的丹鳳眼。
他撇嘴，硬邦邦地說：“你們沒義氣，都是狗。”
薑朝暮連連搖頭，煞有介事地說：“不行，圖南說我是可愛貓貓，是貓係，才不能做狗。”
許獨行：.....
算你狠。
虞圖南：“聊得怎麽樣？”
許獨行沒說話，把一份合同遞給了她。
陸子野、季湛、薑朝暮連忙湊過來圍著一起看。
是《山河萬古》關於“萬帝”一角的簽約合同，許威嚴已經簽了字，就等著把這份合同交給王導了。
薑朝暮好奇：“我怎麽沒有看到薪酬？”
她一直很想知道，像許威嚴那種巨星，出場費得多高。
許獨行：“好像沒有薪酬，0片酬參演。”
陸子野：？
“你爸這樣，顯得他好不值錢。”
薑朝暮：“比季伯父還不值錢。”
虞圖南被他們逗得想笑：“別這樣說，讓伯父聽到就不好了。”
她拿著合同準備讓項目二組的負責人送給王導，剛轉身——
許威嚴麵無表情地站在前麵。
宋特助站在他身側，勉強堆起笑容，笑得生無可戀。
——就是說，說壞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麽光明正大，看看四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