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閉了閉眼。

到底是自己母親。

哪怕自己已經掌握了她害人致死的罪證。

哪怕親眼看到,在她的命令下,一張好好的臉,硬生生被手術刀劃得慘不忍睹。

以及自己私下查到,她一次次破壞自己的感情,並一手策劃趕走了自己摯愛的女人……

哪怕她做盡天下壞事,她也是自己的母親。

他怎麽也做不到,親眼看她承受痛苦,而無動於衷!

一室的死寂中,一家三口,呈三足鼎立似的沉寂了好一會兒,許佳慧終於猛地一個轉身,雙手撐著桌麵,落下淚來。

許佳慧背對著厲斯年,極力掩飾掉哭泣的聲音,盡量平靜地說:

“斯年,對不起,媽媽給你丟人了。”

許佳慧頓了下,繼續說:

“可是你知道,媽媽並不想的。”

“試問,天底下哪個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麵跟別的女人有了兒子、孫子,還想借著自己親骨肉的婚姻,讓外麵的孫子堂而皇之地進門,會無動於衷!”

“啊?斯年?”

許佳慧的聲音異常悲涼。

厲斯年一動不動站在門邊,靜默得像株鬆柏,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在為母親顫抖。

若說小時候,他並不清楚父母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樣一種狀態,但這幾年不一樣了。

確切地說,是自從他懷疑父親跟三合地下賭場有關係,並且私下開始調查父親跟雷洛時開始,他便陸續知道了父母之間感情生活的詳情。

說實話,他從沒被母親對父親一廂情願的深情打動過。

甚至一絲憐憫都沒有。

感情該是有尊嚴的,相互的,不該像母親這樣。

但,即使他一萬個不讚成、不欣賞,哪怕到了唾棄的地步,也無法減少一個兒子對自己母親本能的心疼。

厲斯年艱難地喚了聲“母親”,卻一時說不出什麽,隻微微垂下視線。

許佳慧聽過厲斯年叫過無數次“母親”,唯有這一聲,是她幾年來,聽到的唯一一次,厲斯年帶了情感的低喚。

許佳慧慢慢轉過身,似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裏。

她努力吸了一口氣,才又再開口:

“斯年,我知道這些之後,的確怪過你……”

許佳慧的聲音又緩又慢,輕輕的,似不忍驚動什麽似的。

她說:“怪跟你父親一起瞞著我,跟他一起騙我。”

“但我為什麽沒去找你吵、找你鬧,知道為什麽嗎兒子?”

厲斯年抬起頭,卻沒看許佳慧,而是把視線瞥向窗外,隻靜靜聽許佳慧說。

室內的氣氛依舊壓抑而沉悶。

“我就是不想你參與進來,我們已經沒能像別的父母那樣,哪怕裝,也要裝出和諧友愛的樣子,給你一個相對平靜的家庭環境,不然你也不會是現在這麽冷的性情。”